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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有暴风雪-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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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那块石头果然塌落下来,我才应该对你说感激的话么……”
    “有些事情,只有过后思考,才会理解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慢慢抬起头,可一接触到他的目光,又立刻将头低下了,许久没有勇气再抬起头正视他一眼。
    他的眼睛那一个夜晚好明亮!
    他不再和她说什么,开始一盆接一盆地往外倒水。
    当她坐在自己的铺位,他坐在草上,默默相对时,炉火旺起来了。
    她毫无困意。他也分明躺下也是睡不着。
    外面起风了。帐篷帘被吹得啪啪响。
“我们谈点什么不好么?”他终于主动开口说,语调中带着恳求,仿佛此时此刻的沉默对他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折磨。
    她用勉强能令他听到的细小声音问:“谈……什么呢?”
    “你觉得,你们排长是个怎样的人?” 
    “这……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
    “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 
    “大家……都是这样认为的。”
    “大家……”
    “我们女排的姑娘们……”
    他忽然生起气来,大声说:“可是我并不了解她!我曾想努力去了解她,却很难做得到!如果她是你,我相信自己早就了解她了!……”
    她抬起头,吃惊地瞪着他:“你……”
    他不容她打断自己的话,继续说:“我是一个烈士的儿子,我父亲是在这块土地上牺牲的,我在生活中处处受到另眼相看,就是犯了错误也会得到庇护,即便做了蠢事也会得到原谅,但我厌烦这个!我是我自己,我要走我自己的生活道路!我不是烈士,我不过是烈士的儿子!可是她却经常对我说这样的话:‘你太不会利用你的政治资本了!你是一个政治上的浪费者!’而且摆出一副苦口婆心,谆谆教诲的样子!我不能忍受这种教诲!’……”
    她突然叫起来:“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他顿时哑然了。
    “求求你,不要说了,不要对我说这些话,不要对我说到她,我不想听,我今天什么也没有听到……”她忽然双手捂住脸,侧转身,低声哭了起来。
    他不能理解自己说的这些话为什么会伤害了她,他怔怔地注视了她一会儿,站起来,慢慢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双手,将她的双手从脸上移开。
    她不肯仰起脸来,满怀苦衷地摇着头。
    他不放开她的双手,将她拉了起来。
    “不,不……”她仍在摇着头,想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双手,但他将她的双手握得那么紧,那么紧。
    “我……我……我……”他的呼吸那么急促!她甚至清楚地听到了他的心在胸膛内嗵嗵地跳!
    “放开……我……”她呻吟般地喃喃地说。她全身都失去了力量。她几乎要昏倒了。
    他终于放开了她的手,扶住她,使她慢慢坐下去。
    “我……我……也许,我是不该对你说……这些话……”他的语调中带有几分歉疚和慌傈。
    她将头垂得很低很低,交换地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手背。双手被他握得很疼。手背上留下了他的浅浅的指印。一滴眼泪落在她的手上,接着,又是一滴……自己的泪。
    她感到内心里委屈极了。虽然他并没有伤害她。她紧咬着嘴唇,控制住自己没有放声哭出来。
    “我并没欺负你呀!”他的话显出急躁来。
    “别理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过一会儿就好了。”她轻声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凄婉地一笑。
    他一动不动地在她面前站了片刻,猛然转身走开了,并随手拧灭了马灯。
    帐篷内黑暗了。黑暗中,她听到他在草上躺下去的声音。
    一声粗重的叹息之后,黑暗邀请来了寂静。
    她,也轻轻地躺下了。然而,她无法入睡。
    一阵窸窣之声告诉她,他又爬了起来。炉中闪耀的火光,映照出了他的身影。他在拨火,加柴。他站起身了。他呆立了一会儿。他向她走来。他在她的铺位前站定了。他,小心翼翼地替她盖上了被子,大概以为她睡着了。他……双膝跪了下去。她立刻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凭直觉,她判断他正在俯视着自己。她的脸上感到了他的呼吸。男性的缓重的呼吸。这呼吸扑到她脸上,使她心慌意乱。然而她屏息静气,仍然一动也不动。她的双唇,却微微张开了,本能地要求承受某种接触……
    竟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她感觉到他慢慢地站起来了,轻轻地离开了她。
    又是一阵他重新躺在草上的窸窣声……
    当她从沉睡中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炉火还在燃烧着。帐篷里依旧很暖和。她的毯子,盖在她的被子上面。
    他已经不在帐篷内了。
    她匆匆地穿好衣服,走出帐篷。昨夜下了一场大雪,松软的雪地上,留下了一行朝山下而去的脚印……

    排长郑亚茹和另外两个女知青跟车到山上来拉载最后一批物品。
    排长见了她的面,没跟她打招呼。她和她们共同往车上搬东西。她并非由于过分敏感才觉察到,排长异常的目光不止一次地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你昨天夜晚一个人留在山上怕不怕?” 
    “睡得踏实吗?” 
    另外两个姑娘在排长不注意她的时候,一人一句,几乎是同时问她。问过之后,似乎并不想得到她的回答,相互交换着含意玄妙的微笑。
    她什么话都没有回答她们,只是默默地一件接一件地往卡车上搬装东西。
    装完车,两个姑娘钻进了驾驶室。她爬上了卡车车厢。
    “排长,你坐驾驶室吧?我坐车厢!”一个姑娘见郑亚茹还站在车下,打开驾驶室的门,对排长讨好,但又空卖人情,并未跳下来。
    “不,我要坐在车厢上。”郑亚茹说着,爬上了车厢,坐在她对面的一捆麻绳上。
    汽车开动了。她和排长虽然面对面地坐着,却谁也不瞧谁一眼。
    当汽车在下坡的山路上减慢了速度,排长忽然开口问:“他昨天夜晚,和你一块儿在山上?”犀利的目光冷冷地盯在她脸上。不待她回答,排长又说:“雪地上留下了他的脚印。”和这句话同时说出的潜台词是:“你无法否认的。”
    她以同样的目光迎视着排长,只简短地回答了两个字:“是的。”也附带着一句潜台词:“那又怎样?” 
    “他……和你……睡一顶帐篷里?”完全是逼问的口气,但吞吞吐吐。
    “山上不就剩一顶帐篷了吗?”她故意用反问的语气回答,并为自己作出这样的回答感到满意。
    “这一夜……你们是……怎么度过的?” 
    “审讯吗?” 
    “回答我!我有权力问你!你知道我和他是怎样的关系!虽然现在不象我们刚到北大荒的头几年那样……约束严格了,但对道德败坏的事连里还是要追查的!”排长羞恼了,语势中含着威胁。
    “无耻!”她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
    “你!……”排长那张好看的脸扭歪了。
    她也被自己的胆量所震慑了,立刻将眈眈的目光从排长脸上移开,茫然地瞭望着冬天的荒野和远山的银色轮廓。她内心里却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畅快。
    汽车在公路上飞快地疾驰,她们时时被颠起来,碰撞在一起,彼此却再没说一句话……
    回到连队,他几次迎面碰到她,都侧脸而过,不理睬她。这严重地伤了她的心。
    一天,全连都在大食堂看电影,只有他一个人坐在连部守着电话机,记录电话会议。
    她突然闯进了连部。
    他手里拿着电话机,吃一惊地瞪着她。
    “我……我有话和你说。”
    “我在记录。”他生硬地回答。
    她扑到他跟前,一下子从他手中夺下电话听筒,使劲摔在桌上,大声嚷:“你……我恨你!” 
    “岂有此理!”他霍地站了起来。
    她呆呆地站在他面前,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嘴唇抖动着,目光盯着他,两只眼睛里渐渐盈满了泪水。
    那是从心底的感情之泉涌出的泪水。
    他不知如何是好了,张了几次嘴,才低低叫出她的名字:“晓芸……”
    他第一次在称呼她的时候将她的姓省略了。
    她猛地扑在他怀里,象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放声大哭。
    “别,别这样……”他拥抱着她,抚摸着她。
    她却止不住自己的哭声。
    他冲动地双手捧住她的脸,疯狂般地吻她。吻她的嘴唇,吻她的眼睛,吻她的额头……
    他的双唇封住了她心中的泪泉。
    桌上的电话铃嘟嘟地响着。
    他冷静下来了,朝电话机看一眼,替她拭干眼泪,轻轻将她推开。
    她,也理智了,难为情地背转过身。
    “喂,是我。我守着电话机呢!刚才……一个家属,和丈夫吵架了,对,两口子吵架。我已经把他们劝走了……”他已经坐在椅子上,又拿起了听筒。
    她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噗哧笑了。
    他对她眨了眨眼睛。
    她凝视了他一刻,悄悄地退出了连部。
    …………
    第三天,他带着一队人到师部参加水利大会战去了。她,则留在了连队。一次长久的分离——两年半。通信是保持的,但仅仅几封。几封很短的信,他告知她水利会战的工程情况,她在信上对他讲述连队发生的种种事情……
    再后来呢?再后来,再后来,再后来……
    站在哨位上的裴晓芸,什么也不能够再回忆起来了。
    水……
    多热的水啊!
    炉火……
    熊熊的炉火!
    她觉得自己此刻身在两年前大山林中那顶帐篷里,泡在那只大铁桶里,又潜没到雪化的热水中去了……
    突然,她的两只眼睛异常明亮起来。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站在面前。不是别人,正是他!她的他!
    啊!他到哨位上来接她了!
    她向他扑过去,紧紧地搂抱住了他。
    “啊!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水太热了!真烫啊!不,冷……我真寒冷啊!我眼看就要冻僵了!抱紧我,抚摸我,吻我……我觉得我的双唇好象两块冰一样冻在一起了,用你的嘴唇融化了它吧!吻我,吻我,吻……”
    其实她一个单音也没有发出来。
    然而她感觉到了他的拥抱,他的抚摸,他的亲吻……听到了他的声音,象就是在她的耳畔喃喃絮语,又象是从相当遥远处,从太空对她呼唤:“晓芸,亲爱的姑娘!……”
    她挺立在哨位上,象“六号座标”一样。月辉将她的黑色身影,投映在边疆大地银白色的底片上。
    她面对黑龙江,大睁双眼,枪上的刺刀闪耀着寒光……
    她脸上浮现着微笑……
    “黑豹”象跑马场上进入亢奋状态的一匹赛马,以疯狂的速度跑回了连队,直奔知青大宿舍。它如猛兽般,扑开男宿舍的门,冲了进去。空无一人……它木立了一刻,腾跃起来,在空中返身,又窜了出去,扑进女宿舍。女宿舍也空无一人,……它在男女宿舍间窜来窜去,往返数次,发出呜呜的低吠。它彻底失望了,焦急地摇动着尾巴,站在大宿舍的过道走廊里,怒吼了两声。它发现了团部方向的火光,一动也不动了。突然,它箭一般向团部奔去……
    在团部,在八百余名知识青年中,在十几堆篝火间,在物资库的救火现场,在每一处有人群的地方,这只狗横冲直撞,寻找着工程连的知识青年。
    “嘿!这狗真肥!捉住它,捉住它!烤狗肉吃!”围聚在一堆髯火旁的几个男知识青年,四面围住了它。有的握着刀子,有的持着木棍,有的拿着石头。他们要结果它的性命,要剥下它的皮,要肢解它肌腿发达的身体,放在火上烤熟,吃掉。
    他们是又冷又饿。
    不知哪一个首先朝它扔出了石头,击在它头上。它傲地叫了一声,向后退,而后胯上又挨了狠狠一棍。它摇摆了一下身子,栽倒了。他们立刻围上去,一个绳套套住了它的脖子,勒紧了,把它拖拽到一棵树下,吊了起来。求生的本能和兽性在这只驯良的狗身上勃发了!它侧头一口咬住了绳子,用锐利的牙齿将绳子咬断,从半空掉在雪地上。
    他们又朝它围上去。它象一头真正的豹子一般跃起,扑向离它最近的一个人,它扑倒了他,朝他的脖子咬下去。他用手一挡,它咬住了他的手。一声惨叫,它觉得自己从那只手上咬下了什么。它口中含着咬下的东西,毗着白森森的利牙,呜呜低吠,竖起了脖颈上的长毛,伺机再扑。
    他们惧怕了,退缩了。
    两根手指从它嘴里吐在雪地上。
    它突破包围,向救火现场奔去。
    在那里,它在纷乱的救火人群中第一个发现的是它的主人。他扛着一箱手榴弹从火海中冲出来,刚刚放在安全的地方,它立刻窜过去咬住了他的裤角不肯松口。他低头看见是它,骂了一声:“滚开!”用另一只脚将它踢得翻了个身。
    “工程连,跟我来!赶快扛手榴弹箱!”他大喊着,又冲进了火海。
    十几条人影跟随在他身后,也冲进了火海。
    “黑豹”又发现了小瓦匠,窜上去咬住了小瓦匠的裤角。
    小瓦匠蹲下身,拍着它的头说:“黑豹,你到这里来千什么?你帮不了一点忙,去吧,去吧,回连队去吧!” 
    它迷惑地松了一下口,小瓦匠挣脱裤角,也冲进火海去了。
    “工程连的,组成人墙!” 
    火海中,它辨听出了主人的大喊声。
    一道人墙隔立在火海之中。他们手挽着手,靠得那样紧密!火舌舔着他们的后背。更多的人在他们的掩护下去搬扛手榴弹箱。“黑豹”也想冲进火海去,但大火的烈焰令它害怕。它在大火外围来来回回地奔跑着,奔跑之中俯下头啃了几口雪。它突然又朝驼峰山上的哨位奔去……
    刘迈克怀孕的妻子在家中期待着他。她安静地坐在炕上,一针接一针给未出世的孩子缝做小衣服。
    孩子不会见不着父亲了!这将在北大荒出生的小生命!他在她腹中轻轻地动弹呢!她为孩子而庆幸。也为自己感到了幸福。她那颗将要做母亲的心,此刻踏实极了。她内心充满了对生活的信赖和深情。也充满了感激。
    听到狗叫声和狗爪子的扒门声,她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小衣服,下地开了门。门刚打开一条缝,“黑豹”就挤了进来,口中叼着一只棉手套。
    “‘黑豹’?’……”她从它口中取下手套,立刻认出,是裴晓芸的。在全连的女知青中,她和裴晓芸最要好。她是连队后勤班班长,裴晓芸曾是后勤班的唯一一个知识青年。缺少友谊的上海姑娘,把她当姐姐一样看待。
    裴晓芸上岗之前,还背着枪来到她家里,笑盈盈地问她:“秀梅姐,你看我象一个哨兵吗?” 
    这只手套破了个洞,是她当时给补好的。
    “黑豹”围着她转,咬住她的衣服,将她向外面拽扯。
    一种不祥的预感立刻遍布她的全身。
    她慌忙地穿上大衣,扎上围巾,跟着“黑豹”走出家门。
    她跑到马号,拉出一匹马,跨上马背,还没坐稳,就喝马朝驼峰山飞驰。
    来到哨位上,她跳下马,见裴晓芸朝她伸着双手,似乎在迎接她。
    她几步跨到裴晓芸身前,握住了她的双手,但立刻又缩回了自己的手。裴晓芸那只失去了手套的手,象岩石一般硬!
    她呆住了。
    “晓芸,晓芸,晓芸……”她喃喃着。
    微笑依然呈现在裴晓芸脸上。
    “裴晓芸!……”她嘶声大喊。
    泪水顿时蒙住了她的两只眼睛!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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