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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阿兮-晨曦之雾(出版)-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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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她遗忘了他。
  她从梦中醒来,恍如隔世。这是她第一次梦见与她一起成长的邻家男孩,情绪有些茫然。其实她从没怨恨过他,因为在她还来不及怨恨时,她已经遇见了江离城。从此她的怨与她的恨,都有了新的归宿。
  她回想刚才的梦境。原来她曾经拥有那么多别人从不曾拥有的东西。那时她将这一切视作理所当然,从不觉得珍贵。此刻回想,只觉浮生若梦。
  陈子柚从不喜欢麻烦,麻烦却喜欢她。在她听说江离城要结婚的消息两天后,傍晚她照旧穿着宽松衣服到户外散步,一直步行到小区外隔了一条街的公园,看了一会儿老太太们跳舞,又步行回家,已经见着小区大门时,不期然从暗处走出一位很高的年轻人。
  她出于安全本能往旁边闪,但那人的目标正是她,挡住她的路:“陈小姐?”
  她不作声,心中迅速估算,喊人与拨电话报警哪种方式更可行。
  “陈小姐不要紧张。何姐想请您喝杯茶,不会耽误您很久。”来人很礼貌,声音很年轻,说话的口气却不容反驳。
  她得罪过的人太有限,电光火石间便有了联想。何姐?苏HE?青梅竹马?唯一的亲人?
  她一直以为“HE”是个姓氏,不想原来是名字,以至于从来没有联系在一起。
  那是曾在她最绝望的时刻之一向她施过援手的人,即使这些年她刻意忽视与某人相关的任何人,也不曾真的遗忘。
  不过在她的身份即将变为江夫人时,陈子柚不能确定她是否还会对与她丈夫多年纠缠不清的女子继续保有那份善意,虽然与那人纠缠实非她的本意。
  “对不起,您认错人了。”陈子柚冷冷地说,转身想绕开他。这只是一种姿态,明知无果。
  果然那人鬼魅般再度挡到她身前:“陈小姐,请合作。”
  “我没空。”她快跑了几步,伸手便招出租车,那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出租车停下来,只当情侣在闹别扭,又走了。
  后来她还是跟着那人走了,没吵也没闹。她心中隐约知道那样没有用,社会新闻天天播报,某喧闹路段妇女被劫,行人被打,众人愤慨,真正管事的却少。
  那人倒也没为难她。她不肯上他的车,他便招了出租车来。她用余光观察他的脸,比想像中更青涩的面孔,看起来只是个孩子,很清秀,很沉静。
  因为没有被限制住手脚,她将手抄进口袋,偷偷按下江流的号码。
  她上次与江流分别时,江流说:“我知道您可能不需要。不过您没什么男性亲人,倘若真有什么事,又一时找不到别人,请给我打电话。”
  她并没把这话当回事,但那个没拨过几次的号码,居然记住了。
  陈子柚不怕死,不过在她自认为现世安稳的静好时刻,却又摊上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她可不想不明不白地被人解决掉。
  司机师傅恰好开着电台,她紧捂着话筒拨通号码,DJ的声音盖住了拨号音。仿佛接通了,她问那人:“我们去哪儿?我今晚还与朋友有约。”
  那个年轻的男孩子说了一个地名,或许有些诧异她的配合。
  她也诧异,这孩子还真够老实。
  她希望这些信息江流都能听到。
  陈子柚见到了传说中的苏禾,在一家私家餐厅的贵宾包间里。
  禾苗的禾,她在十年后才明白这个字的正确写法。
  她在路上忆起苏禾当年的模样,面如满月,体态丰盈,举止洒脱,甚至有一点粗鲁,如热带的花朵般鲜艳而充满活力。
  而此时坐在她面前的女子与她当年的印象判若两人,单薄清瘦,面容苍白,气质也变得纤弱而沉静,果然如西洋画中的贵妇画像般,透着一股优雅的病态美感。只有眼睛乌黑清亮,依稀可见当初的影子。
  陈子柚几乎以为自己穿错了时空,一时踯躅起来。
  16…初霁(3)
  16…初霁(3)“请坐。我今天扭到了脚,否则我会亲自去接你。”苏禾和气地说。她坐在那儿,伸手向对面的椅子示意了一下,又指了指自己的脚。
  “江夫人有何贵干?”陈子柚开门见山。
  苏禾眸中似乎闪过一丝诧异:“我现在还是苏女士。或者你也可以喊我一声‘禾姐’,我比你年长不少,你不吃亏。坐,你站在那儿显得我特别失礼。”
  她态度越温和,陈子柚便越警觉。
  江离城也讨厌他坐着时别人站着跟他讲话,这一点这对未婚夫妇可真像。不过江离城纯粹是因为不愿意仰头看人,不知她是因为什么。
  “那,未来的江夫人,请问您找我来有什么事?”陈子柚隔着桌子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
  苏禾似乎很惬意地笑起来。当她笑的时候,那种纤弱的病态感就似乎消失了。她一边笑一边回头说:“你看她现在这副样子,是不是跟小城以前特别像?”
  陈子柚这才发现,这屋里原来还有别人,一个黑衣中年男像衣架一样笔挺地站在墙角,一点存在感都没有。怪不得之前她没看见。
  黑衣男像机器一样地发出“嗯”的一声。
  她有种错觉,她是被他们骗来当珍稀动物欣赏的。她也想笑,但笑不出来,索性从衣袋里摸出一盒烟来:“可以吗?”然后自顾自地点火。她知这举止不太合宜,但她需要一点镇静。她吸了一口烟后问一直盯着她看的苏禾:“您要不要来一支?”
  “我戒烟多年了。”苏禾又恢复成纤弱的模样,不太认同地看着她吸烟的样子。其实陈子柚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苏禾时,她脚底一堆烟头,全身都是烟味。
  “其实我上周才刚回国。在外面待了六七年,用了三天时间才将时差倒过来,然后很想见一见故人,看看这些年过去,是否大家都跟我一样变得面目全非,却发现故人要么不在本市,要么是不想见我而我也不想见的。”
  陈子柚沉默。
  服务员送上茶点,一样又一样,看起来很别致。还有两小碗汤,盛具精致无比。另外还有烟灰缸,与餐具同样精致。
  苏禾端起碗,轻啜了一口:“你的模样还是以前那样,个性倒是变了不少。”
  “我与江先生没有任何关系了,如果您让我来是想确认这件事的话。”
  苏禾又微笑:“我只是单纯地想看看你现在的模样。至于你跟他的关系,我倒真是不太介意。”
  陈子柚也笑了,捻灭了她只抽了一半的烟,她觉得眼下这种状况太搞笑了。
  “江夫人,我应该再次谢谢您多年前对我的善意。不过,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怀旧的,至少我不喜欢。现在既然您已经看见我现在的模样了,那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你现在不如以前那么可爱了。”苏禾女士优雅地叹着气说。
  陈子柚脸上的笑意撑得很辛苦。她表面镇定,其实正思索甩手而去是否会导致比较严重的后果,可巧这时有人轻轻敲了两下门,有人进来低声对苏禾讲了两句话,她点头,几秒钟后,表情淡然的江流走了进来,看了陈子柚一眼后将目光迅速移开,然后走到苏禾面前,恭敬地行了个礼:“江先生临时有会议,大概要晚来两个小时。”
  “他专程派你来跟我说这句话?难道通讯线路出故障了?”苏禾淡淡地问。
  “江先生听说您扭伤了脚,很担心,所以让我过来带您去城东老王那里看一看。他已经帮您打过招呼了。”
  “就是当年那个屠夫老王?他明知道我非常讨厌那个家伙。他存心整我的吧?”
  “江先生说,那人虽然不讨人喜欢,但医术高明,所以请您务必要去。”江流从容而坚定地作答。
  “他怎么也越来越不可爱了,真是无趣。”苏禾再度微叹着说,目光从江流移到陈子柚,最后又移回江流的脸上。
  江流站得笔直,目不斜视。
  “请问,我可以离开了吧?”被晾在一旁许久的陈子柚礼貌地问。
  “不吃点东西再走吗?”苏禾客气地问。
  “我不饿,多谢。”陈子柚站起来。
  “那我送送你吧。”苏禾说罢也扶着桌沿站起来,黑衣衣架男亦步亦趋,但没有扶她。
  她走得一瘸一拐,陈子柚本想说“请留步”,话到嘴边到底没说出口,只见她已经艰难地走到自己身边,却端起原先放在陈子柚面前的那一小碗汤,送到她面前:“真的不喝吗?”
  陈子柚向后退了一步。
  苏禾笑了笑,将那汤喝到见底,轻轻放下碗,像是自言自语:“真是个小孩子,这么不识货。这一碗汤,你过了今晚可再也喝不到。”然后她向陈子柚款款伸出手,“虽然你不高兴见到我,可我的确很高兴见到你。”
  陈子柚极度无语地将手伸出去。其实她并没怀疑那汤中有毒,她只是很单纯地不想碰这里的东西任何东西。这位举止莫名变得高贵优雅的未来的江夫人存心以大方姿态反衬她的小人之心,令她觉得十分别扭。
  苏禾的掌心干爽而温热,很出乎陈子柚的意料。她站起来时显得更弱不禁风,握她的手时却很用力,很久都没松开。陈子柚轻轻抽了一下手,居然没抽出来。
  苏禾问:“你的手怎么了?”
  她低头看到自己手腕上的一圈青紫。之前倒是没留心,估计是那男孩子抓她手腕时留下的。其实也怪不得那男孩,她天生就这种脆弱的皮肤,轻轻一碰都会淤青。
  “不小心撞了一下。”
  这贵宾包间是一个套间,外面尚有一个房间,包括刚才那男孩在内的两个人见到她们出来便立即站起来。
  “刚才是谁带陈小姐来的?”
  那男孩子低着头走近她们。
  苏禾柔声说:“你是把陈小姐‘请’来的,还是把她‘抓’来的?”
  “对不起,禾姐。”男孩低声说,话音未落,脸上已经挨了一记耳光。
  黑衣男立即上前扶住因打人而晃了一下没站稳的苏禾。
  “你跟谁说对不起?”她的声音仍然温柔。
  “对不起,陈小姐。”老实的男孩低着头向陈子柚致歉。
  陈子柚有点找不到状态的感觉。她此时的感觉就像好端端地走在路上被拉去演戏,剧本内容都不知,整个地莫名其妙。
  但周围安静一片,似乎在等着她的台词,她只好费劲地挤出三个字:“没关系。”
  “小孩子不懂事,请你见谅。”苏禾朝她莞尔一笑,好像刚才她只不过是帮那男孩子拈起一根落到脸上的头发,“江流,麻烦你将陈小姐安全地送到家。”她特地将“安全”二字咬得很重。
  “江先生让我带您去城东老王那里看您受伤的脚。”江流不卑不亢地说。
  “去他的鬼。”苏禾温柔地优雅地吐出四个字。
  陈子柚上了江流的车后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她第一次坐到了江流旁边的副驾位上,她一向只坐在后座。
  “麻烦你了。”
  “没有,不麻烦。”
  “今天我是否会害你以后在苏女士面前为难?”
  “不会的,我只为江先生工作。”
  “我本以为……”陈子柚停顿了一下,觉得似乎没必要多说了。
  “其实禾姐不会害您,她只是脾气有点古怪,喜欢恶作剧。”
  “那你就不用特意过来一趟了。”
  江流停了片刻。“禾姐今天可能只是想捉弄一下江先生。江先生事先并不知情。”
  陈子柚没回应,车内沉默下来,直到江流熟练地将车子开进她的小区,在她楼下将车停稳。
  陈子柚解着安全带,半天没解开,江流突然说:“禾姐生了一场大病后就变得神神叨叨,从去年开始就坚持说江先生今年秋天前必须要结婚,否则躲不过人生大劫。她每过几日就打电话提醒江先生这件事。”
  陈子柚解开了安全带,她没搭腔。
  “她两个月前又做了一次手术。手术前对江先生说,既然江先生没有现成的结婚对象,那倘若她能活着离开手术室,就让江先生娶她,所以……”
  “他们什么时候结婚?”陈子柚打断江流。
  “可能下个月。”
  “你以前就这么爱说话吗?”
  “只是偶尔。”江流谦虚地回答。
  16…初霁(4)
  16…初霁(4)在大学工作的最大好处是有漫长的假期。
  假期里,陈子柚参加了一个旅行团,中间几经转团,游遍了小半个中国,直到她觉得实在没力气继续玩下去,才买了返程机票。
  旅行团里常单身男女。每转一个团时,都会有单身的年轻男子向她示好,在途中给她诸多照顾。她拒得委婉得体,心中倒也没特别排斥。
  她在返程航班上睡了一觉,做了个很空灵诡异的梦,醒来后却不记得具体内容,只觉得精神恍惚,于是向空姐要了咖啡和报纸。
  她边喝咖啡边翻开那厚厚的一摞报纸,是她所居城市的晨报,不知经历了怎样的旅途又回到家乡。
  刚翻开财经版,偌大的标题便跳入眼中:“江离城先生与苏禾女士昨日完婚。”
  其实整整两版的内容都是江离城公司的内容,关于新人的情况寥寥数语,大意便是二人自小相识,青梅竹马,不离不弃,情深不渝。报上没有新人照片,文下记者评论:江先生将素来的低调贯彻得十分彻底云云。
  她又浏览了一下占满两版的隐形广告,果真很“低调”。
  陈子柚回家收拾妥当后给江流拨了个电话。她在外旅行的第二天,江流就找过她,得知她在外后请她回家给他电话。
  他帮她好多次,她没理由拒绝。
  半小时后,江流便到了她的楼下。她照例没有请江流进她的家,但是把他请进小区内的休闲馆里请他喝咖啡。
  包厢里,江流郑重地交给她一个看起来很寻常的盒子:“这是江先生送您的。”
  “他结婚,送我礼物做什么?”那盒子好木材好皮质,又不大,肯定又是珠宝首饰之类的东西。陈子柚兴致缺缺。
  “江先生说,倘若您不想收,可以直接丢掉。您不先看一下吗?”
  陈子柚满腹狐疑,谨慎地打开。她猜了猜盒子里的东西,如果他还是那么无聊,里面兴许又是吓唬她的东西;如果他足够无耻,里面或许会有一枚钻戒。
  但是那里面的东西还是大大地出乎了她的意料。那居然是一枚小巧的香水瓶子,造型并不奇特,方方正正很大气,是她收藏最多的那种款式。但是瓶子的材质,却是她曾经在江离城手中见过的那块据说不可估价的九色碧玺。
  她怔忡了一会儿,问江流:“这东西是不是很贵?丢掉很可惜吧?”
  “切割打磨这个瓶子的师傅说,这瓶子害这块石头的价值损了一半还多。”
  “哦,那也是值不少钱的。”她将那枚小瓶子从盒子里取出来,发现里面盛着液体。
  她晃了晃,放弃了打开瓶盖的打算,直接问江流:“里面装的什么?辣椒油?芥末?香油?”她猜了一堆,也不见江流点头,只好不可思议地说,“难道真的是香水?这么没创意。”
  江流沉默了几秒,反而问她:“那天您给江先生讲的那个故事,关于碧玺和诅咒的那个故事,是哪个国家的童话?”
  “啊?”
  “我小学时有两个学期的业余时间都为了得到助学金在少儿图书馆帮忙,我读过所有国家的民间童话,我从没读到过这个故事。”
  “我自己编的。”陈子柚坦诚地说,突然醒悟,又看了那瓶子几眼,“你别告诉我,这里面盛的是他的血。”
  “好像是的。”江流慢慢地说。
  “神经病啊。”陈子柚将那瓶子迅速塞回盒子里,好像被烫到手一般,然后看见盒子里原来还有一张白色的卡片纸,上面是江离城的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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