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证红楼-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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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她刚用自带的一些小工具以原本行走在山野时知道的一些小知识给绿萼做了一点防寒工作，便感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在快速的接近，顿时愕然到无以言喻的地步。

　　她实在是不曾料到，此人居然如此大胆。

　　而且，他们知道对方的存在不止一日，但她没说过，此前，他也没有任何打搅她的生活的意思，却不知道为何忽然改变了主意。之前在北静王府特意挑衅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特地跑到这里来？就算是他身形灵便，并不被旁人看见，若真要找上了她，她并非是孤身一人的话，又该如何是好？

　　虽说她本来也不该是这样一个拘束在公侯府中的千金小姐，但到底是习惯了，感觉燕霜夜竟一丝一毫也不顾她如今的身份生活，便觉得十分气恼。只是想到，他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见她，若是她执意不见，只怕反而还要弄出事情来，若他也真是不拘于世俗的修炼之人，不合礼仪，也稍稍能够想通……当然，不是说可以释然。

　　黛玉心中做出了决定，也就不再着急，虽说心中愤怒，而且也暂时不愿意改变现在的生活，但她还是把东西都收拾好，把做事时摆放到了不远处亭子中的披风给重新裹好了，静静的站在了山石下，等着燕霜夜的到来。心中想到，这一见，只怕这两年的生活就要有天翻地覆的改变，心中居然有些恋恋不舍。

　　贾府不是一个让人舒适喜悦的环境，但到底也待了这许久，贾母和几位姐妹妯娌的关怀，也总是出自真心。而且，血脉上的连接，这也真是一种奇妙东西。便是这里的姐妹们血缘隔了不少，也到底是亲人。便是在外面能遇见很多很好的人，多半也终究是人生的过客罢了……

　　所以，想到这些，黛玉却是有些不由自主的叹息了一声。

　　燕霜夜到得很快。他似乎能很清楚的探明白黛玉的位置，发现了她只有一个人，在进入了大观园的院墙之后，居然只是略略停顿了一番，便直往黛玉这里来。

　　大观园本来就是地广人稀，虽然在外面颇有些巡守，但对于燕霜夜这样的人来说，却是没有什么区别。

　　不多时，黛玉便看见，一个看来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虽说她这两年来少见异性，此人又是难得的眉目俊朗，但她心中不快，根本就是视而不见。

　　真的只有十二三岁啊！

　　大概是因为身体不大好吧，看来似乎还要稍微小那么一点点。果然，不是一般的十二岁的小女孩吧？

　　燕霜夜看到黛玉的第一眼，脑袋里面转的却是这样的念头，他想到了自己和贾宝玉，可以肯定这个小女孩的身上，有不一般的故事。

　　虽说十二岁，在这个时代已经是接近嫁人的年纪，但到底还是一个小孩子，黛玉便有着稀世的美貌，也到底没有长开长成，倒是不至于让燕霜夜这样的人物太过动容。

　　他会特地来见黛玉，说到底，为的是她的力量。

　　“我能称你为林姑娘吗？”

　　黛玉见燕霜夜带着莫测的笑容说出的这第一句话，心里就明白得很——他果然是猜到了，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十二岁少女。

　　“我是林黛玉。”她简简单单的做出了回应，却也没有特地摆出一个大家闺秀的态度来。

　　燕霜夜点点头，“那么林姑娘，时间不多，我就直说了。前两日冒昧试探，幸而得知，姑娘果然也不是真正的拘礼之人。虽说不知道姑娘为什么非要委屈的在这贾府中待着，但我本来也无意打扰。只是姑娘的力量太过特殊，这满天下我不知道第二个，说不得也只好来请求姑娘了。”

　　在那十面埋伏中，燕霜夜听见的，却是她“真正不拘礼”的一点吗？果然也不愧是乐林国手，在这方面的感知……果然不同寻常！

　　黛玉心里也不由得赞叹此人的敏锐。

　　不过……

　　她的力量？

　　这是为了什么？

　　“我就长话短说了，现在那个皇帝别的不说，孝顺太后的心思，想来已经是天下皆知，也无需我赘述了。”

　　居然直接说“现在那个皇帝”……燕霜夜本人对皇权的态度，不问可知。但是联想到他现在的作为，却愈发让黛玉迷惑起来。

　　不过，皇帝当初以“老吾老及人之老”的理由，放宫中各妃省亲，没有人觉得其中奇怪，便是因为皇帝对太后的孝顺确实是天下皆知。他本来是被太后带大的，而且，近乎对太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这些东西确实不需赘述。

　　只是燕霜夜既然不把皇权当一回事，又何必特地来和她说这个？

　　黛玉不说话，只是有些疑惑的听燕霜夜说了下去。他果然没有浪费时间在无关的事情上。

　　“既然林姑娘隐居在贾府之中，想来对此也不是多么关心——现在后金的攻击仍然没有停止，而只有这一点，朝中绝对不可让步。只是如今，国内天灾频繁，太后她身体不好，又是妇人之见，只看到了国内艰难，却看不见战场上我们已经退无可退……难道学着北宋南渡不成？又说是皇帝大举兵戈，所以犯了天和，才降下天灾惩戒的，可笑的是，皇帝居然也当了真。原本还能有几分决心，如今太后一病，竟然就全不顾之前的打算，准备和后金求和了……”

　　一个女人……好吧，还是女孩。

　　燕霜夜在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的时候，还是很担心的。在他看来，女人基本上都不懂得国家大事。不关心，关心的也往往是瞎指挥。尤其是涉及到军事的时候。

　　就算是历朝唯一的一个女皇武则天，人人都说心狠手辣，政治上也果然强悍，却也是在她在位的期间，荒废了大唐武备，使得军中高位逐渐被胡人占据，埋下了五代十国天下大乱的祸根。

　　天生的仁慈？

　　不如说是天生的软弱无知。

　　她们不懂得国家疆土民族大义的概念，害怕流血和牺牲，天生的小家子气，头发长见识短。在面对外敌的时候往往想到的是退缩。在她们的眼里，自己的生活和家庭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可以排到后面去，甚至不值一提。

　　如果不是因为在前些日子，听见这个叫做林黛玉的姑娘弹出了充满沙场征伐之气的十面埋伏，料定她有所不同，他还不至于说出这些话来，而是会另外想法子。

　　果然，随着他把事情逐渐说出，这位林姑娘的表情，却也是逐渐变化，很快就变得凝重了起来。

　　这倒是让他觉得新鲜了，他看得出来，这位林姑娘非但听懂了他在说些什么，而且还很是赞同他说法的样子……这可真是让他对她原本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感到了万分好奇。

　　黛玉确实是听懂了，而且很赞成燕霜夜的说法。

　　面对游牧民族的进攻，北京作为都城确实是太近也太危险了一点，但是，绝对不能南退。

　　现在他们已经失去了东北三省，绝对不能再失去燕云十六州。否则整个中原腹地都会□裸的暴露在后金的面前，面对这种掠夺式的进攻，注重民生社稷的农耕文明，如南宋那样抵抗蒙古已经是最后的极限。

　　至少她就很赞成一种说法，南宋北上收复中原？不是皇帝不想，皇帝想，耗费国力能做到，百姓也不会乐意！不要看一群才子文人在高呼王师北上中原日，要真有这么一天，耗资的巨大足以让绝大部分的民众立刻喊停，甚至举旗造反。

　　若卫朝后退，两宋就是前车之鉴。

　　就不要说后金这个游牧民族一旦入关，会给汉族带来的巨大危害了。

　　在黛玉的记忆中，那一亿四千万到一千四百万的大屠杀，就足以让人闻之胆寒。汉族和少数民族的融合，在后世往往被人自豪的提起，却很少有人想到其中付出的代价，和汉族本身的无奈。

　　所以，即使是国内艰难，只要能够支撑下去，就不能迈出后退的一步，和后金妥协。

　　但目前的情况是，皇帝本来就被国内的天灾困扰，太后的意思，在她生病的时候，就更加显得威力巨大。按照燕霜夜的说法，皇帝已经很有妥协的意思。即使他本身不孝，也得考虑天下舆论。

　　可是如今一旦要求和后金和谈，后金的得寸进尺，就已经是可以想见的了。至少，恢复宋时的“岁币”只怕会成为对方理所当然的要求。

　　此时燕霜夜也对皇权没办法，更是明确说出，如果此时中原再加上皇权更迭之类的事情，只会让天下陷入更大的混乱，所以就只好在眼前的环境下解决问题了。

　　他见过太后，知道这位太后已经时日无多，最多也就只能撑到明年年初。但现在，除了治好太后的病，以此恩德暂时改变太后的想法，拖延时间，给后金一个巨大的打击暂时打消他们的野心之外，别无他法。

　　但即使是修炼者，正如黛玉所知，也不是无所不能，更不是人人都有治病的本事的。更不要说，要面对的还是一个自然寿元将近的老人。燕霜夜自己和其他人出手，倒是可以保住太后的一阵平安，但能够争取的时间远远不够，甚至还会让她不久后就死亡。

　　“天下间的修炼者，自商周之战以后，便一代不如一代，逐渐衰微，如今更是走向了歧途。现如今，整个天下，能够找到的，修炼的是在修炼者中看来颇为鸡肋的　‘生机’的人，大概只有林姑娘你一个了。因此，除了林姑娘之外，也没有人，能够暂时救得太后，所以万不得已之下，在下也只好来请求姑娘了。”

　　最终，燕霜夜如此总结道。

　　101

　　第一百零一章　。。。

　　*　　　随着燕霜夜的述说，黛玉的怒火也逐渐消失了，双眉却是依然不展。

　　她现在已经明白了燕霜夜的意思，虽说原本生活在深闺之中，一下子就被拉到这样的国家大事中来，不免觉得颇不真实不踏实，甚至觉得有点荒谬，但细细思量过后，却是明白，燕霜夜其实已经是手下留情。

　　以事情的紧急性，如果他直接和皇帝说出，有人能救太后，皇帝会怎么做？

　　那样做的话，她才会彻底的被拉出现在的这个环境。而如果燕霜夜能认出她是一个修炼之人，甚至连修炼的是什么都认出来了，想来也不会没有别人能认出。

　　燕霜夜至少确认了她是一个什么人，有什么打算，才暗地里来见她。这已经是帮忙遮掩的意思了。

　　不过，他要求的事情，却实在是让她为难。

　　身体中融合了一个后世来的灵魂，让她在明白燕霜夜所言正确的同时，也有一种——“不管怎么做都是无用”的感觉。这也是她从没有想过利用此身“兼济天下”的想法的重要原因之一。

　　天地间可供修炼者修炼的灵气逐渐减少，修炼的式微到科学的发展都是历史的必然。资源的消耗也预示着那个末世到来的必然性。

　　燕霜夜，她不明白他一个修炼者为什么要搅进这些事情里面来，甚至还是如此的尽心尽力，但他做的，却是在这个时代，站在他所在的民族立场上所能干的最正确的事情，也确实是有足够长远的目光。

　　只是，他又怎么能够看到千年之后的末世？

　　而一个寿元将近的人，要让她暂时恢复健康，然后拖延一段时间？这需要消耗多少力量，她还是明白的。

　　想到这个，要她用现在本来就十分微弱的力量去挽救太后的生命，而让自己失去自保之力，她就不免有些犹豫了。

　　燕霜夜静静的站着，看着林黛玉陷入了苦思之中，心里也是明白的，这样的决定，换了谁都不好下。她的力量目前十分微弱，虽说暂时保住太后的命没有问题，但她自己可就……

　　“这样做必然使林姑娘你暂时失去自保之力，而且难以恢复。想来林姑娘托庇于贾家，也是因为这个吧。但贾家也并非是安全之所。若是林姑娘你愿意帮忙，在下可以承诺，日后必然尽力保护林姑娘你的安全。林姑娘有什么要求，也尽管开口。”

　　话虽这么说，但燕霜夜甚至不指望林黛玉相信。

　　也是，这种空洞的承诺，虽然他确实是认真的，但是如果换个人来对他这么说，他可也不见得会相信。可惜，目前，他也只能这么说了。

　　黛玉确实称不上多相信。甚至可以说是不置可否。

　　但她也想了不少东西。

　　比如说，现在确实在说宫中太后欠安，各家都有些担心，照这样下去，不出数日，只怕皇宫就要发出不许宴乐的旨意来了，便是如今，各嫔妃也为之减膳谢妆呢。

　　虽说在她的记忆中，在那个故事里面，出事的是一位太妃，那也是年后，但是既然有了这诸多的变化，多出一样来，也称不上稀奇。

　　只是从这一点上，综合日常听到的关于太后的“仁慈”传言以及其他各方面的信息，仔细思考之后，她觉得，燕霜夜说的话，至少有九成以上是事实。

　　他的计策，在确定是事实的情况下，也可以肯定，有九成以上的把握能够成功。当然，能不能真的大破后金那是另一回事。

　　那么剩下的问题，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只在于——该不该帮忙。

　　半晌之后，黛玉忽然开口问道，“我有一个问题，你是一个修炼之人，便是不说超脱于凡尘之外，但是至少听你的曲子和你说的话，你也是不怎么把皇权皇命这些东西放在心上的，为什么非要到朝中去，为了朝廷的事情奔走，尽心算计，甚至不惜甘为人门客？”

　　燕霜夜倒也坦然，“君不等于国。只可惜现在能够认识到这一点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而已。先祖遗言，或入朝辅佐，或静待时机，便是推翻谈氏皇朝亦可，言而总之，决不可让胡虏再度入主中原！”

　　他看来本来更像一个翩翩的少年书生，但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却是正气凛然，竟有不可逼视之感。倒是让黛玉深感震动。

　　修炼者也是人，在战场上绝对不是万无一失。风清和她的无数同道的遭遇都说明了这些，他们只是比普通人强上一点，有一点普通人没有的能力罢了。

　　现在的燕霜夜就让黛玉想到了她那个来自于风清的灵魂，记忆中先于她投入那场末世大战的同道们。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是那个时候的他们。

　　燕霜夜做的不是这个，但有一点是相同的，或者，他们做的都是在所处的时代，最为正确的事情。即使末世终将不可避免的到来，但现在那还很遥远。

　　他们生活在当世。

　　即使是现在的她，对于当世和末世之间的千年间发生的事情，难道不是也有着诸多的不满吗？

　　绝不可再让胡虏入主中原！

　　思考这上下数百年的历史，这又何尝不是她的想法，她的遗憾？即便末世依然会不可避免的到来，她也不希望，在那之前，让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文明，再一次遭受野蛮的摧残，让剩下的仅仅不到十分之一的人口，全部变成外族的“奴才”，甚至在千百年后，还为消逝的主子歌功颂德。

　　用真正传承于自己祖先的东西，传承于祖先的精神去面对那个末世，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好，我答应你。不过，我暂时还想继续在这里住下去。所以不要让这件事情和‘林黛玉’扯上关系。三天之后，我会再来这里，就是在这个时候……你来取吧，我会把我的力量凝结成一颗珠子，你把它包装成丹药，让那位老太太服下就好。这种力量……救人的话实在是很好用。如果是你救的她，想必做出要求也容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