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爱-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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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发现，四茂兄弟也在其中。

　　工头的声音隐约飘来，说是供水管道出现问题，总阀正在抢修，请大家忍耐一下。

　　一个粗暴的声音响起：“操，肯定是你们故意停水的！”

　　明棋看了看，是二茂在喊。接着，大茂和四茂也嚷起来。任凭工头怎么解释，失去理智的工人不再相信他的话，而且工头平时对工人十分苛刻，很快咒骂升级，所有怨火全都喷向工头，工头立刻变成｜人们心目中的恶魔。

　　明棋忽然发现三茂悄悄退出了人群，朝一座工棚走去。力哥们全部注意都在工头身上，远远近近的力哥停下手中的工作，附近另一支建筑队也在发生类似的事。

　　这时，那座工棚突然起火了。

　　工棚是河南工友的，火光一闪，随即燃烧起来，工人们乱作一团。人群里忽然响起一个声音：“陕西工人搞破坏！”

　　陕西工人素来与河南工人不和，那一嗓子犹如炸药桶上扔了一枚炮仗，顿时炸开了锅。

　　“陈宇，快跑！”明棋腿肚子发软，拖着陈宇朝僻静处逃去。

　　但是，哪里还有僻静处？又有几处工棚起火。惊动的工人们蔓延起来，河南帮和陕西帮迅速分作两大阵营。安徽帮、甘肃帮、川帮大批集结，建筑队与建筑队之间没有了界限，同乡和同乡火线结盟。

　　明棋和陈宇被人群推搡，朝开阔地涌去。

　　工头们不见了踪影，在烈日与狂沙中，只有一群群赤裸上身、皮肤黝黑的雄壮男人四处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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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棋紧紧抓着陈宇的手，既想保护陈宇，同时也是给自己一个心理支撑。陈宇浑身哆嗦，虽然空气燥热，他却淌着冷汗。

　　前方传来咆哮声，干渴的嗓音汇聚成怨恨的洪流，大规模械斗，一触即发！
第三十二章　　械斗（1）
赵家门开发区形成了自己的版图，而且从来没有这么整齐过。

　　这个版图不是以建筑队为座标，也不是以楼房为座标，而是以纯粹的同乡情谊组建起来。

　　血盟。

　　帮派之间怒目相对，每个人的眼里喷射着莫名的仇恨。焦渴、燥热把他们变成一群疯狂的战士。所有的机器都已停止运转，战争的机器正在发动，人们手中举着钢筋、铁镐、木棒。

　　一声悠长的喊声破空传来，仿佛苍茫大地的一个召唤。

　　杀！

　　这一刻，所有的力量汇聚成原始的冲动，帮派与帮派陷入混战。陕西帮与河南帮，安徽帮与川帮，甘肃帮与青海帮——杀！

　　明棋突然什么都听不到了。大音稀声。他只感觉一股力量，在他的四肢百骸冲击着，无数强烈的气流围绕他，在他心里撞动。

　　不断有人在他身旁跌倒，铁镐与钢筋混乱飞舞着，金属砸在肉体上，却没有声音，鲜血在黄尘里飞溅。每个人都张着嘴，吼叫着，额头青筋崩起，粗壮的大手挥动着武器。

　　明棋突然被撞倒了，身子凌空翻起，重重地跌倒。他仰起脸时，看到了陈宇。瘦弱的陈宇正被一群人裹挟着，朝一个漩涡涌去，仿佛陷进一片沼泽。

　　“陈宇——”明棋伸出一只手。他的手立刻被踩了一脚。踩他的人迅速冲了过去，明棋根本不知道谁踩了他。接着，他的背上、肩膀、屁股、腿上不断被践踏。他拼尽全力朝旁边滚去，再晚一步，他的脖子可能要被一双臭脚亲吻一下。

　　明棋挣扎着爬起来，手指好像快断了，却感觉不到痛。他虚弱地朝前跑了几步，眼看陈宇将被人群淹没，飞舞的铁器在陈宇四周跳动。

　　明棋向前一挣，捞住了陈宇的手，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陈宇拉了过来。两人滚翻到一座土坑里。

　　躺在坑底，明棋茫然地看着天空。太阳西斜，阳光不再那么灼热，一阵风从明棋的发梢掠过，带给他一丝凉意。他张着干裂的嘴唇，像一条垂死的鱼。

　　坑外面的人群远去了。明棋好不容易爬起来，正要出去，忽然发现远处有个人影，静静地站在一座工棚旁边。明棋仔细辨认，居然是黄毛。明棋吓得一哆嗦，又跌回到坑里。黄毛没看到他，黄毛正冷冷地观望远处的械斗。

　　明棋蜷缩在坑底，什么都不愿想。现在，他只有一个信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烈的信念：离开现在的生活。

　　一定要离开现在的生活！

　　日啊，哪怕出去卖屁股！！

　　明棋忽然笑了，似乎听到一个黑色幽默，笑容十分古怪。陈宇侧身躺着，不知道明棋为什么笑，他想问一问，却实在没有力气。陈宇闭起眼睛，明棋救了他，他不会忘，可他该怎样报答明棋呢？

　　算了，以后天天从小灶上给明棋哥偷鸡腿吧。陈宇暗自想道。

　　……　……　……

　　……　……　……

　　下午五点钟，秦宝义的手机响了。这个电话是从赵家门开发区打来的。

　　“秦哥，工地出事了。”话筒里传来焦躁的声音。那是施工方的一个工头。

　　“啥子事？”秦宝义问。

　　“工人们……打起来了。”工头结结巴巴地说。

　　“是不是因为停水的事？”中午，秦宝义曾经接到这个工头的电话，向他汇报供水管道出了故障。秦宝义说，“我让你们尽快修复，还要安抚工人嘛。”



　　“事发突然……几间工棚起火了……”工头说。

　　秦宝义保持着镇静。“现在情况怎样？”

　　“正在混战。陕西帮和河南帮打得最凶。”工头战战兢兢地说。

　　秦宝义沉声说：“我派人过去。”

　　现在最重要的是送水过去。秦宝义随即拨通另一个电话，让对方开一辆水车，直接赶到赵家门开发区。

　　秦宝义靠在沙发里，闭目养神。停水、工棚起火、械斗——这绝不是一般的业余小混混能挑起来的，这里面有极高的专业精神。

　　他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元朗。

　　“宝义哥，工地出事了，你知道吧？”元朗直截了当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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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械斗（2）
秦宝义说：“工地的事，我已经晓得了。”

　　元朗无奈地说：“我的人也卷了进去，脱不开身。”

　　“莫慌。我已经派人过去了。”

　　“宝义哥，你看这事……”元朗又是“半句话”。

　　“晓得，肯定有人背后捣鬼嘛。”秦宝义淡漠地说。

　　“会是谁呢？”元朗咕哝着。

　　“这个不用操心，捣鬼的人肯定会找来的。”

　　“宝义哥，我的人在工地看见一个染着黄毛的小子，我怀疑就是那天晚上砸我赌场的黄毛。”

　　“哦？”秦宝义问，“确定吗？”

　　“没看清楚，我是怀疑。”元朗说。

　　“晓得了，我会处理的。”

　　挂断手机，秦宝义起身踱到门前。外面的院子里，几个伙计正在装运破烂，这家收购站是秦宝义刚刚建成的，位于环南路，两公里之外有座旧式园林，是国民党一位崔姓高官在西凉市留下的休闲地，为一个漂亮女人建造，专门用来金屋藏娇。

　　从收购站的院子里向远处眺望，能看到一幢漂亮的楼房，那里就是旭辰基金公司环南分部，也就是柳素素上班的地方。

　　秦宝义在院里转了一圈，他特别喜欢闻破烂的味道，已经上了瘾，一天不闻就发慌。别人觉得那股味道难以接受，他正相反，正因为他能从那股气息中辨别出金子的味道，他才能发展到现在的规模。

　　秦宝义听到屋里的手机响了，他回到桌边，拿起手机，是他派去送水的人。

　　“老板，水车刚送到，被抢走了！”话筒里传来低喊。

　　秦宝义不露声色，沉声问：“谁干的？”

　　“陕西帮和河南帮都在抢，后来青海帮也加入进来，最后被甘肃帮抢走了。”

　　秦宝义差点骂起来：你个龟儿子，你就直接说甘肃帮抢走就完了，谁他妈听你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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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领头的是哪个？”秦宝义问。

　　“有两个民工挑头，还有甘肃帮的几个大哥。”

　　“那两个民工叫啥子名？”

　　“听说一个叫大茂，一个叫三茂。”

　　“什么来头？”

　　“现在还不知道。”

　　“晓得了。”秦宝义挂断手机。

　　秦宝义在屋里踱了几步，拨通了元朗的电话。

　　“弟娃儿，麻烦你为哥哥走一趟吧。”秦宝义说。

　　“宝义哥，什么事，你只管吩咐。”元朗说。

　　“我估计背后策划的人该出场了，你去工地一趟，替我接待一下。”秦宝义笑着说。

　　话筒里静默一下，元朗显然有些吃惊。

　　秦宝义问：“怎么，不想去？”

　　“去，当然去。”元朗说，“我也想见见挑事的人。”

　　元朗放下电话，皱着眉头。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件事与那天晚上袭击赌场的人有关。

　　赵家门属于秦宝义的地盘。秦宝义是西凉市为数不多能和季芸夫人直接说上话的大佬。敢在赵家门随便搅事，本地帮派绝对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即使因为一些原因必须要闹，也会事先和秦宝义打招呼。而像今天这样霸王硬上弓，又是这么野的路子、挑起这样大规模的械斗，除了几个穷凶极恶的疯子，谁能有这么大的狗胆？

　　元朗的眼前，突然又出现了老肥被虐杀之后的惨状。

　　元朗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掏出手绢擦了擦脸，发现自己的手指在哆嗦，轻微的抖动，似乎通了低压电。

　　元朗休息片刻，让自己平息下来，然后带几个得力干将去工地。坐在车里，他还在思索：石佛他们砸我的赌场，只能算是野蛮的强盗行为，但这次在赵家门闹事，却有着很深的谋略。

　　匪帮也玩起了谋略，这是相当可怕的一件事。这使他们脱离了低级流氓的境界，而上升到较高的层次。想到这里，元朗的汗珠又渗了出来。

　　西凉市出现了新的有勇有谋的大鳄，地下黑市真的麻烦了。不过这样也好，上次他去找秦宝义，想让秦宝义提请“江湖动员令”，秦宝义根本没放在心上。现在知道厉害了，元朗不禁有些得意，不管怎样，他是有先见之明的，他反而希望这次的事和石佛他们有关，以证明他的高瞻远瞩。

　　四十分钟后，元朗到了赵家门工地。
第三十二章　　械斗（3）
工地上的械斗暂时停止。晚霞铺展在西边天空，火红的流云如汹涌潮水，燃烧着残存的激｜情。

　　失火的工棚已经扑灭了，黑烟还在翻腾，一股一股消失在黄昏的天空下。到处可见狼藉的场面，折断的工具抛洒在路旁，不断看到血迹，还有丢弃的鞋子和手套。

　　然而整座工地很安静，静得邪乎，静得元朗心里直发毛。

　　这时，元朗看到了那辆水车。水车停在一幢大楼前，楼房的第一层到第三层已经成形，上面还是密密麻麻的钢筋和木柱。元朗知道，那就是甘肃帮的大本营。

　　元朗走上一处高地，眺望四周。几个手下跟在后面。他们的架势一看就是道上的，民工对黑道人士比较敬畏，远远地窥探着。元朗在考虑，现在最重要的是，快点把这些民工分化，让他们重新变成一盘散沙。

　　但只有一个东西能解决这个难题：水。

　　此刻甘肃帮控制了水车，如果供水系统仍然无法修复，第二次工地大战随时可能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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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哥，那边有个人，好像要找我们。”一个马仔提醒元朗。

　　元朗转过脸。果然在一座工棚后面，有个人鬼鬼祟祟朝这边张望，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既想让他们过去，似乎又怕他们过去。

　　元朗从斜坡下来，装作很随意地走过去。那人一溜烟钻进了工棚。

　　元朗一脚迈进去，不由皱了皱眉头。工棚里臭哄哄的很呛人，几块破木板搭在砖头上，地上扔着鞋、袜子，还有一些黑乎乎的，搞不清是什么东西。

　　工棚里挂着一盏白炽灯，微微摇晃，光圈在地上抖动。

　　“你有事？”元朗问。

　　工棚里只有明棋一个人，其他工人要么远远地躲开，要么加入到某个阵营。在这种局面下，站对地方很重要，其实按明棋的本意，他特别想站到甘肃帮的圈子里，因为甘肃帮有水，可惜人家不接收他，还以为他是狗特务，差点把他挂在那里。

　　明棋惶惑地问：“你是来处理事情的？”

　　元朗扫了明棋一眼，这小子看起来很聪明，一双乌黑的眼睛放射着灼灼亮光。元朗朝一个马仔摆了摆手，马仔立刻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扔给明棋。

　　此时此地，真正的好礼物不是金钱和美女，而是一瓶水。

　　明棋一把接住，迫不及待地拧开盖子，猛灌一气。清凉的水滋润着他那焦渴的喉咙，水花在牙齿和舌头上跳舞，明棋一口气没喘上来，噎得直翻白眼。

　　元朗轻蔑地笑了笑。

　　明棋也笑一笑。

　　假如元朗知道明棋不久前刚刚睡了他的情人，他们两个恐怕都笑不出来了。虽然元朗冷落了牡丹，但元朗不会允许曾经的女人投入一个民工的怀抱，特别是，牡丹至今还住着元朗给她的房子。

　　“你知道什么事，说吧。”元朗盯着明棋。

　　“工地上的事，是蓄意破坏。”明棋朝工棚外面扫了一眼，门口站着三个马仔，明棋很放心。他以前根本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黑道的人居然给他带来了安全感。

　　“快点讲。”元朗有些不耐烦。

　　“他们是关路镇出来的人，”明棋说。“黄毛、海卢宏、桐桐，还有——四茂兄弟。”

　　元朗的眼睛眯了眯，脸色有些变化。看来这小子真的知道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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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谈判（1）
明棋注意到元朗的脸色有变化，知道自己说到了元朗的心坎里。同时他也明白，元朗这样的老江湖不是轻易能打动的，他必须曝点大料。

　　明棋笑着问：“你怎么称呼啊？”

　　“这是我们元哥。”旁边一个马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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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哥，你好，”明棋伸出手，想和元朗握握手，但元朗一动不动，明棋干巴巴地笑一笑，手在半空划了个圈儿，收了回来。“嘿嘿，我叫明棋。”

　　明棋搬了把破椅子，请元朗坐下，自己坐在长条凳上。

　　元朗看了看手表。夜色越来越浓，元朗并不是很着急，因为秦宝义告诉他，幕后的人肯定会找来。元朗除了等对方主动上门，他没有别的办法。

　　好在外面凉风习习，白天的暑热消退不少。不过元朗很清楚，这样的安静也是有预谋的，是为接下来的谈判留出空间，说明幕后的操纵者快要出现了。

　　“元哥，在工地搅事的人，一个是黄毛。”明棋开始曝料了。

　　元朗不动声色，等着明棋往下说。

　　“还有个跛子。另外一个是光头，长得既像鸭子、又像蛇。”明棋停住话头，他看到元朗脸上的肌肉动了动。

　　元朗注视着明棋。这小子一点都没说错，体貌特征完全一致。砸他赌场和在工地挑事的，果然就是那三个人。

　　同时元朗还发现，当明棋提到那个蛇一样的男人时，眼睛里也闪过一丝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