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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去经年-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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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猜啊!”
  “你……发财了?”
  “不是。”
  “你……升职了?”
  “不是。”
  李春天忽然有种又被愚弄
的感觉,生气地说:“不猜了!”
  刘青青一笑,凑近李春天,在她耳朵边儿上吹着热气一字一顿地说:“我、怀、孕、了。”
  李春天惊喜,定定看着刘青青,忘了说恭喜。
  “三个月!”刘青青无比自豪,自言自语地继续说:“三个月了,我真粗心,三个月才想起来去做检查,这回……不会离婚了。”
  “哈,”李春天忍不住笑出来,“傻瓜。”
  “哈哈,你说什么我都不生气,我以后再也不生气也不闹脾气了,为了我孩子。”刘青青的表情就像捡了什么宝贝,像个孩子。
  “呃……叫上张一男,明天中午,我请你们吃饭吧。”李春天无比真诚,对她来说,能够抽出中午的宝贵时间请人吃饭,那么难得——她要放弃睡觉的时间。
  刘青青白她一眼,“不用,我还没告诉张一男,哼哼,我要给他一个惊喜。”她怀着憧憬,“你说,要做爸爸的心情是什么心情?”
  李春天想了想,“兴奋吧……我也不知道。”她已经完全抛掉了初见刘青青的焦虑和不安,沉浸在刘青青无边的幸福当中,“沈光明,你说男的要做爸爸是什么心情?”她抑制不住喜悦去向沈光明发问。
  沈光明一怔,继而不好意思的笑笑,“成心难为我是不是?我连娶媳妇的经验都没有你上来就
问我当爸爸什么心情!”
  李春天和刘青青一齐笑起来,“也是,”李春天说,“这问题应该问‘姐夫’。”说完,她对沈光明意味深长的眨了眨眼,惹得沈光明一阵大笑。
  “老二快来帮忙——”又一个熟悉的声音。
  李春天、刘青青、沈光明三个人同时向门口看去,李思扬端着硕大的一盆腊梅花踢开了办公室的门,身后跟着的是同样端着一盆腊梅的张一男……李春天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她忙不迭跑过去,接过李思扬抱着的大花盆,弯腰放到地上,趁机压低声音质问她:“你怎么回事!又跟张一男跑一块儿去了!”
  “我们参加话剧团的联谊会,从你楼底下路过,看见卖花的买了两盆……”
  李思扬的话还没说完,刘青青愤怒的声音就已经炸响在耳边:“张一男!你不是说去团里报销电话费嘛!”
  “啊,是啊……”张一男把花盆放地上,转过身平静地说到,“我没打算去参加那个什么狗屁联谊会,这不是……不是碰巧在门口遇见老大了嘛,就一块去了……”
  “碰巧?”刘青青讽刺地看着他,“碰的也太巧了吧你们!”她的眼光在张一男和李思扬之间流连,仿佛穿透他们的肉体深深窥见他们的灵魂……她浑身发抖,定定看着他们,“不要脸!”她声嘶力竭喊到。

  其他部门的同事“呼啦”又一次围住了副刊部的门口,李春天可怜兮兮地跑过去把门关死,她快哭出来了,作为报社最年轻的中层干部,她却总是用这样的方式引起人们的关注,就算再厚脸皮的人也扛不住。
  “误会,误会。”她隔着门缝儿对着门外的同事们解释。
  办公室里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沈光明似乎也意识到更大的冲突即将爆发,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随时准备着挺身而出。
  “唉——”李春天发出深长而又绝望的叹息,“我说,你们能不能……”
  “我先回去了。”李思扬仍旧保持着她的优雅,不愠不火,她转过身走向门口,走了两步又停下,也像李春天那样发出一声叹息,然后对着刘青青说:“别误会……”
  “你别走!”刘青青厉声喝到。
  李思扬只得重新关上已经拉开一半的门,转过身,看着刘青青。
  张一男走近刘青青,压低声音重复着之前的话:“真是碰上的。”
  “谁相信你的鬼话!”刘青青忽然哭起来,“这些年,你们俩明里暗里的眉来眼去,你们……你们……狗男女!”刘青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李思扬和张一男对望了一眼,谁也没有作声。
  “说话呀!怎么不说话!”刘青青仍是气不过,似乎李思扬和
张一男的沉默让她更加愤怒,她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数落张一男,“你忘了当年你是怎么追我的?要不是你死皮赖脸的追我,我能跟你好么?咱俩好了以后,你是怎么跟我说李思扬的?你说……你说……”刘青青哽咽着,伸手抹了一把脸颊的泪,这个再平常不过的小动作,却让李春天触目惊心——多么像城市里那些容颜不再、绝望无助、整天给她的情感版写稿的中年妇女——所有的男人都背叛她们、所有的信仰都背叛她们、所有的梦想都背叛她们——于是她们成为造谣犯——无限夸大自己的痛苦,期臆着可以用眼泪换取舆论微薄的同情……“你说你一早就知道李思扬是什么货色,你一早就看穿了她是个见异思迁的女的,你说你真庆幸她去了美国没再回来,要是她回来你就得跟她结婚,要是你给她结了婚,或早或晚,她也会红杏出墙……你说我比她强,比她强一百倍,我比她爽快、我比她真实,你跟我在一块特别踏实……你说,你说李思扬净会动心眼儿耍手腕,要不是看在李家父母对你那么好,你早就不跟她在一块儿了……你还说,刘青青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女的,独立,让人放心,就算一件行李都不带把你扔到北极你都能拿冰块搭起一所房子再找来海豹的皮毛把自己裹起来取暖,要是换了李思扬,不出半天儿就喂了北
极熊了……你说的这些话我永远记得,张一男,你把我说的那么好,好得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从里嘴里说出来的那个人是我了……可是我还是相信了,我觉着你那么真诚的追求我,你对我是真心的,我一定要珍惜你,哪怕我心里打鼓、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你说的那样的人儿我也努力做一个你说的那样的人,我让你放心,独立、我拼命挣钱,我买车、我买房,我就为了变成你说的那样的人,我跟你结婚,我办婚礼,我置嫁妆,我不让你操一丁点儿的心,我要让你风光的娶个媳妇,我要让你坚定信仰,我要让你百分之一千的确定你之前对我说过的那些关于李思扬的坏话全是真的……可是全是假的!你从来也没忘了她,你说得那些关于她的坏话全是哄着我玩!张一男你是个流氓、骗子……”她掩面痛哭,那哭声叫人心碎。
  张一男微闭着双眼,眉头紧锁,眼泪无声的滑过眼角。
  李春天的喉咙里像塞了一团棉花,几乎不能呼吸。她愤怒地看向一边的李思扬,她期待着李思扬能说出只言片语表达一点点她的歉意——在对待已经分手的前男友的问题上,她表现的过于暧昧……然而,李思扬只是对着张一男和刘青青牵了牵嘴角,似笑非笑,她什么也没有说,轻轻拉开门,走了出去……只剩下刘青青、张一男、李春天和沈
光明四个人在办公室里,两个当事人、一个帮凶、一个受了惊吓的旁观者……沉默,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青青,”张一男的声音里流露一丝惭愧,“今天是真的碰上了,我去报销电话费回来,走到剧院门口碰上她和几个同事……你看,我的话剧演出那么成功,都是你的功劳,咱们不是说好了,永远不再提以前的事儿嘛……”张一男张开手臂慢慢慢慢去拥抱刘青青,“过去的就让它……”
  刘青青一把推开张一男,“做梦!永远过不去!无论我是清醒还是糊涂,过去的它永远都在那,像只苍蝇,叫我恶心!”
  有一次陷入僵局,沉默,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李春天轻轻绕过张一男,蹑手蹑脚地冲了一杯热巧克力端到刘青青眼前,低声下气地开口到:“别生气了,喝杯热巧克力,听说对……”她想说“对胎儿好”,可刚说到一半,手里的杯子已经被刘青青打掉在地上,“你也不是好东西!”她再次疯狂地喊到。
  李春天没作声,她的端着热巧克力的右手烫得通红,热巧克力洒了一地,她最喜欢的杯子也已经粉身碎骨……她默默转身去拿拖把想把湿滑的地面擦一擦,她听见刘青青又一次斩钉截铁地对张一男说:“离婚!”然后看着刘青青拎起桌上的背包飞快走向门口……脚下一滑,她已
经重重摔倒在地……李春天依稀听见沈光明下意识发出的一声惊呼:“孩子——”……张一男试图阻止她摔倒的双手还悬在半空……李春天定定看着眼前瞬间发生的一切,闭上眼无力的吐出两个字:完了。
  

此去经年23

 完了。所有刘青青、张一男为彼此吃的苦、受的累、恩恩怨怨、爱恨情仇全部一笔勾销,所有的付出与忍耐全部成为过往,他们草草签了一份离婚协议书,只等春节假期结束就去领那本象征感情崩盘的离婚证书。
  李春天很想能跟李思扬好好谈一次,关于张一男和刘青青婚姻的瓦解。李春天总觉得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完全是李思扬破坏了他们,然而,李思扬终究是善良的,她跟张一男的联络、交往始终没有任何的企图,她只想对他好一点儿,这叫什么呢?李春天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谴责她的理由。但李思扬终究还是自私的,想来想去,李春天对李思扬说:“你粗暴的走进了另外一个女人的生活,你打扰了她的生活,你影响了她的情绪最终导致了她的婚姻瓦解。”
  “但张一男是一个独立的人,即使结婚,他仍然在精神上独立,他有权力决定同谁做朋友,也只有他才有权力接受或者拒绝我对他的好。不是我的问题,不是张一男的问题,不是任何人的问题,是刘青青自己的问题。”
  于是李春天无法再继续她对老大的谴责。
  除夕那一天,李春天一个人在报社值班。她带了笔记本电脑和想看的电影到办公室去,她喜欢看温情的电影,第一次她看《人工智能》,她为大卫执着了两千年的等待恸哭到不能自已,爱、执着、善良、××,李春天怎么也想不明白爱为什么会如此温暖到××的地步。李春天就是那么爱哭,即使看《小猪宝贝》那样温情的喜剧,她也会笑着流泪,为此她解释说,流泪其实是身体为了缓解压力而进行的自我保护。
  诺大的办公楼里,只亮着寂寥的几盏灯,街道上天寒地冻却充满节日的喜庆味道,李春天电脑里播放着她看过无数次的《ET》,每当闷的时候她都看这个,她最喜欢外星人死去活来之后自豪的呼喊着:ETPHONEHOME!ETPHONEHOME!小小外星人骄傲的表情让她感到未来希望无限。多么奇怪,人们总是能从一些跟自己毫无关系甚至微不足道的细节里汲取无穷力量。
  桌上的电话响起来,爱瑞克给李春天打的,“阿姨,你闷嘛?要不要我去陪你?”
  “还有我。”凯文在旁边插嘴。
  “哈哈,你们两个还真是顶天立地。”李春天心里一阵温暖,“我不闷,你们好好陪姥姥姥爷看电视。”李春天不是不闷,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守岁。
  “妈妈说一会儿给你送饺子吃。”
  “别来,今天没有出租车。”
  李思扬接过电话,“老二,你办公室冷不冷?待会儿等他们都睡觉了我过去陪着你。”
  “别来,别来,我
这上班儿呢,你们看完电视踏踏实实睡觉,我差不多也睡了,明天上午咱还得带着孩子们出去拜年,你可别熬得太晚了,不比我,整天熬夜脸色都黑黄黑黄的,你那小白脸熬一宿得什么样儿啊!”
  “去,瞎说什么呢,谁小白脸啊!”
  李春天嘿嘿的笑,“赶紧陪爸妈看电视去吧,早点儿睡,甭惦记我,我年年这个时候办公室过,他们都习惯了。”
  “那……行吧,你差不多就睡,明天早点儿回来,我给你煮饺子,妈包的三鲜馅饺子可香了。”李思扬无比自豪。
  “知道了,你也早点睡。”
  放下电话,李春天长长嘘了一口气。自从那一天老大从她办公室走出去,她们俩一直别扭着,说不上来的别扭,讲道理,老二讲不过老大,尽管觉得老大强词夺理她却找不到更好的措辞去反驳,并且因此而郁闷。但她们俩却永远不会因此而结下冤仇,平平常常的几句话,再简单不过的叮咛,就让一切的不愉快烟消云灭,取而代之的,是扯也扯不断的牵念。
  想起之前跟老大的小小别扭,李春天忽然有点自责:老大从那么老远的地方飞回来,干嘛要跟她闹别扭,为了别人的闲事儿而责备老大,凭什么!老大才是最要紧的,就算她成心破坏了张一男和刘青青的婚姻,作为她唯一的妹妹,也应该坚定不移地跟她站在一起的不是嘛!为什么不?地球上几十亿人口,只有老大跟她有相同的父亲和母亲,这个理由足以让老二为她做任何事了。
  想到这里,李春天仰面靠在椅背上,揪着自己半长不短的头发自言自语地说到:“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白雪!成天被这点烂事儿缠着,头发都熬白了……”忽然之间她似乎开了窍儿,“也真是的,干嘛老围着人家的事儿打转儿!跟你有什么关系呀!”
  刚说完这句,手机又响起来,一看,是张一男。李春天想了想,按掉。她不知道跟他说什么。
  谁知,没过五分钟,张一男却推开了办公室的门。瘦了,也黑了,胡子拉碴,跟话剧首演时那个春风得意的张一男判若两人。李春天的不耐烦和抱怨突然之间都不见了,张一男的倒霉样儿让她实在不忍心再说出点不咸不淡的话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
  “哼,你不是年年这个时候都在这儿嘛!”张一男把带来的小菜和饺子放到李春天桌上,从羽绒服右边口袋里掏出两头大蒜,又从怀里拿出一瓶白酒,最后脱下羽绒服扔在一边儿,“咱俩一块儿过个年吧!”他拉过椅子来坐下,充满无奈。
  “呵,”李春天苦笑,“认识你这么多年了,这是你人生最大起大落的时候吧,那边儿刚在
舞台上享受完万众瞩目欢声雷动,转脸就妻离子散无家可归,唉,张一男你跟我说实话,你现在什么感觉?”
  张一男黑着脸,翻起眼皮看她一眼,拿过纸杯子倒满了酒端起来对着李春天,“先喝酒,待会再慢慢跟你说。”
  李春天苦笑着端起杯子,象征性和张一男碰杯,“啊,说点儿什么呢?新年新气象,希望咱们都能洗心革面、明年再重新做人。”
  张一男喝了一大口,面部扭曲着。他抹了抹嘴,抄起筷子吃了几口拍黄瓜。
  “老二,千万别结婚。”他又夹起一块水晶肘子塞嘴里,并不看李春天,发狠似的咀嚼,“真的,真的,千万别结婚,别跟自己过不去。”
  李春天一点不惊讶他这么说,此时此刻,她只想给他一点安慰。于是她说,“没你说得那么严重,你不要因为偶尔的一次伤害就对今后的生活失去信心,人生苦短,高兴是一天,不高兴也是一天,还是快快乐乐地过……”
  “嘁!”张一男颇不屑,但是不抬头,喝了一大口酒之后,他慢慢地说:“别自欺欺人了老二,你跟你们家老大怎么就不能中和一下!一个精得跟猴似的安个尾巴直接就能上树了,另一个又笨得像个猪,就算马上要挨宰了也还是以为只是放出猪圈去外面溜达一圈儿……老二,这女的啊,二十岁的时候头脑简单那叫单纯,特别可爱,可是到了三十岁头脑还简单,那就叫蠢!平常有人这么告诉过你吗?”张一男愣愣地看着她,“说话!有没有人这么告诉过你?”
  李春天喝酒,辣得眼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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