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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乳房-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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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路高声笑起来,绝望中掺杂着嬉狎的浪笑,音调粗砺,内有尖细的喉音抽搐着:“褚强,你想挽救我是吗?好心的副组长!洗了手,我上哪儿混饭吃?我一个人吃一口冷饭还不难,可我上有老母,还有一个日日夜夜等着透血的三哥……”


  鹿路把自己的身世告诉褚强。接着说:“我的钱寄不回去,三哥就肿,就会叫毒憋得头往石墙上撞,就会被尿憋死在自家破床上!一想这些,别说是卖肉,就是卖肝卖肾卖眼珠,我也干的出来!猪肉多少钱一斤?羊肉多少钱一斤?人肉贵多了,还可再生,头天卖了二天洗洗,还能再卖!我容易吗?我比别人少一坨肉,这可是关键的一坨肉,通常就废了。在市场上,我还能把自己卖出去,这是本事!你昨天不是到度鸟别墅打听我吗,你不是跟卖酸奶的问起王惠明吗,不是大姐说你,你可够傻啊,干我们这行的,哪有真名实姓?我有多少名字,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可你要是跟老板娘打听‘一只奶’,那就没有人不知道的!嫖客爱嫖‘处’,这不假,可‘处’嫖够了,就要换口味了。再说了,谁知那些‘处’是真处假处?猫腻多了去了,我也懒得说。女人有两只奶不稀罕,有一只奶就稀罕了。有一只奶的女人还干这一行的,我不知是不是第一个。上回有个嫖客,还撺掇我申请个吉尼斯记录呢!我功夫了得,也是钻研出来的。我这人虚心好学,硬件上不行了,就得在软件上下功夫。我这里来的都是回头客,第一回尝到甜头了,下次来我还有优惠!我是个病女人,是个残女人,天下的事就邪门了,偏偏有些男人,就喜欢病态残缺,就愿意和我这样的人鬼混,把这当成一绝。我挑人,我预约,我现在的身价,比病以前还高,我想这是老天可怜我,给我一条生路!给我那苦命哥一条生路!所以,我的副组长,你别劝我。往好里说,是劝赌不劝嫖,往坏里说,你不该断了我哥的活路!怎么样,副组长,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吧?你还想知道什么?我统统告诉你。我凭自己的身子挣钱,明码标价,不坑蒙拐骗,信誉好。我也不破坏别人家庭,从来不让嫖客离婚,也不打听他家的私事。我从来没对嫖客付出过真心,这是职业道德,再说啦,我还想嫁给我三哥呢!副组长,你别把眼睛瞪得那么大,我三哥和我既不同父也不同母,我是抱养的。我要还这个恩情,我这一辈子也还不完!我苦命的三哥啊……”不知是酒力,还是真到伤痛欲绝之处,鹿路俯在桌上痛哭起来。
  褚强听得五内俱焚。要知道会跟踪出这一番悲情陈辞,他就是再有事业心和责任感,也会逃之夭夭。这席话,实在已超出一个阳光青年所能承受的最大极限。褚强只觉得从内到外,分离成了好几层。心里周天寒彻,一块见棱见角的寒冰,锋利地刺向每一道骨缝。寒冰之外是一团愤怒火光,也不知要燃向何方,在心头像日冕一样膨胀着,烈焰熊熊。最外层,又是一层冰封的外壳,没有任何裂隙。他的脸铁板一块,不是因为无以作答,是因为他要用脸上肌肉的全部力量控制住牙关,免得它们不争气的嗒嗒作响。
  第四十八章
  鹿路擦擦眼泪,轻轻揞了一下藏在桌子下面的小铃,一个喜眉喜眼的小伙子走进来,说:“大姐,有啥吩咐?”
  鹿路说:“拿二锅头。”
  小伙子鳝鱼一般无声走出,很快回来,手里捏着酒瓶。“给他满上。”鹿路示意。
  褚强本来想说不要,但他开不了口。一张口,牙就会击出声响。“大姐要吗?”小伙子问鹿路。
  “满上。舍命陪君子。”鹿路说。
  小伙子无声地贴着墙边出去了。鹿路向褚强示意,让他把酒喝下去。褚强毫无酒量,平日滴酒不沾,却一仰脖,把二锅头送下喉。酒真好,把无穷的热量和激动,送进了褚强的内脏。他感觉到那些寒冰在融化,变成了淙淙的小溪,冲刷四肢百骸。
  鹿路喝了二锅头,颊上泛起轻微浮红。“你这样的年轻人,是不该知道世上还有这样丑人脏事。可你跟着我,只好让你知底。”鹿路说。
  有了酒精助力,褚强讲话:“该请求原谅的是我。我不知道这么惨。”大悲大痛弥漫肺腑。
  “是我自找的。”鹿路淡然说。
  褚强斗胆道:“可是,我还是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鹿路冷笑道:“我也知道不行,可怎样才能行?不操这一行,今天晚上我就可能饿肚子,明天就没有住,后天就被扫地出门。你如果是我,你怎么办!”
  褚强张口结舌。
  鹿路说:“小兄弟,我知道你是好人,程博士也是好人。在我乱七八糟的生活中,能有你们这样的人关心我,爱护我,对我产生好奇,我就非常知足了。在小组的这段时间,是我一辈子最有意思的时光。在小组,我是良家妇女,被当成一个正常女人对待,我太快活了。我这辈子,还从没有这样尊重过,呵护过,有那么多人认真地听我讲话,为我的事着急操心。我是个不要脸的女人,在小组里,我找到了自己丢了好久的脸。……”
  鹿路说到这里,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她本来不能喝酒,今天实在喝的太多了。她把心里的东西掏空之后,虚脱袭上全身。
  “我送你回家。”褚强说。
  “不。我自己……走……你不要到度鸟……只有一个请求,答应我……”鹿路的眼珠凝固不动,有一颗大大的椭圆形泪珠挂在睫毛之上,久久不肯坠落。
  “你说,我一定办到。”褚强咬牙跺脚保证。
  “今天的话……不要告诉……人。”鹿路的泪水终于坠落下来,一发不可收拾。
  “可以不告诉别人,可是我得告诉程博士。”褚强不敢贪污这样重要的信息。
  “好。你……看着办……”鹿路支抛耪酒鹄矗抹去泪痕,精神好像恢复了一些,呼唤服务员买单?
  褚强扶着鹿路,在路边等了很久,才打到一辆车,安顿鹿路坐在前排,自己刚要上车,鹿路说:“你不去。”
  褚强说:“我……不放心。”
  鹿路挣扎着说:“放心好了。今天……我比哪一天都自在。”
  鹿路绝尘而去。留下褚强在寒风中伫立,冰冷的夜风从头顶灌下,让他渐渐地清醒起来。其实,在这之前,他也不是糊涂,只是丧失了反应能力。他恨不能今晚就给程远青打电话,禀告此事,又一想,还是让组长睡个安稳觉。
  第二天早上,褚强打电话告知程远青,说有重要的事情通报。程远青说,全天都有安排,只有傍晚前后了。褚强忙说,那也行。褚强在焦灼中煎熬,干什么都心不在焉,浑身荆棘。褚强忍不住拨了鹿路特别留给他的手机号,想确定她是否平安。鹿路接电话的声音很不耐烦,嘶哑着喉咙说:“啥事?”
  “只想问问你……”褚强也没想好到底说什么。
  “没事我挂了。”鹿路没说自己好,也没说自己不好,甚至不待褚强的反应,就将电话挂断,留下无尽的忙音敲打褚强疼痛的耳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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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强揣测,她肯定不是单独一个人,所以这样不耐烦。她干什么呢?是不是在“卖肉”?
  一想到鹿路对自己工作性质的描述,褚强对她的悲悯就化作了厌恶。感谢这份厌恶,才让褚强心绪稍微安宁。
  下午,一家小小的茶座,两杯绿茶。采摘的时间久了,绿叶已被北方干燥的空气攫走了色彩,泛着疲倦的淡黄|色,昏头昏脑地在玻璃杯中浮动着。褚强说:“程老师,我已经查到了谁在小组内不说实话。”
  “谁?”程远青道。
  “鹿路。”褚强把跟踪和对话的全过程,一一报来。
  “没想到她真是妓女。一个悲惨的理直气壮的妓女。”褚强扶着头。
  程远青半天作不得声,嗓子发咸,胸口堵的直想吐血。眼皮底下的弥天大谎,居然毫无察觉。她暗叫着自己的名字说,程远青啊,你还博士呢,连一年级都没有学好!妓女和良家妇女都分不出,真是枉读了那么多书!屏息半天,作了若干次深呼吸,一寸寸地将手指握紧又松开,调整了半天,才渐渐平静。明白其实这不是失败,而是心灵的深入,无论真实怎样残酷,也比粉饰的虚假好。心理学家也不是神仙,不可能洞察所有的秘密,对自己不要太苛求。
  “怎么办呢?”褚强看到程老师也和自己一样惊骇,赶紧问。
  “什么怎么办?”程远青有些虚弱地说。
  “妓女。”
  程远青沉思,她已将心态复原。“对于一个面向社会所有公众招募的小组来说,这种情况不稀奇。褚强,你不要沮丧。这正说明了小组的生命力。”
  第四十九章
  褚强说:“以前的事就算了,今后怎么办?”
  程远青说:“首先要解决你我怎样看待鹿路?”
  褚强说:“点我死|穴了。说真的,下次活动,我都不知如何见她。”
  程远青小口喝茶,说:“你觉得向你亮出了真实身份的鹿路,和以前的那个鹿路,哪个更能让你接纳?”
  褚强说:“还是后面的鹿路。虽然我一想起她有性病,就打心底腻歪。”
  程远青紧追不放:“挺复杂的?”
  “是。”褚强老实承认。“我就没她这份勇气。要是我,我就不说,打死我也不说。”褚强复述鹿路的身世。
  程远青叹息道:这就是人的多样性啊。你把这话告诉她了没有?“
  褚强一时摸不着头脑,说:“哪句话?”
  “就是佩服她勇气的话。”程远青说。
  褚强说:“这话也就是我和您私底下说,哪能真告诉她?我一堂堂正正男子汉,佩服一妓女?这能说出口吗?”
  程远青说:“妓女怎么啦?杜十娘、李香君不都是妓女?要挽救一个人,只有让她重新燃起尊严。”
  褚强想想道:“如果需要,我可以在小组内,说钦佩她的勇气。”
  程远青沉吟道:“鹿路的身世,你看在小组能否公开?”
  褚强说:“别公开。大家的反应会多种多样,对鹿路对大家,都是大挑战。再说,她本人再三再四要保密。”
  程远青说:“我也为难。不解决吧,题目已然出了。用什么方式,就要斟酌…
  …“程远青一边沉思,一边不停地喝茶,直到把杯中的茶喝的精光。茶小姐走过来续水,轻声道:”茶要留一点,才有味道。喝苦了,就是续进新水,也泡不出来了。“程远青若有所思道:”通常在小组以外,组长和组员没有个人交往,但鹿路情况特殊,约她出来坐坐,个别谈谈。“
  褚强说:“我可以作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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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远青说:“事是从你那里引起的,你要在。茶室的单间不错,隔音,陈设雅致,气氛很温暖。就定在这里吧。你约鹿路,看她愿不愿意来。”
  褚强紧张地问:“要是她不愿呢?”
  程远青说:“只能尊重她的意见。”
  褚强领了指示,到屋外去给鹿路打电话。鹿路半天才接电话,劈头就说:“嗨!
  烦不烦啊你!别误了我干活。快说。“褚强很坚决说:”我有重要的话要同你谈。“
  鹿路为难,但还是说:“我再打给你。”
  褚强拿着手机,在茶室外的绿地畔,焦急等待。几乎绝望时,鹿路回话:“什么事?”口气简短冰冷。
  “程老师想和你谈。”褚强也短。
  “告诉她了。”鹿路的声音里听不出嗔怪,也没有激动。
  “是。你不生气吧?”
  “知道你会。”鹿路说,还是平淡如水的语调。
  “咱们一起谈谈。你赶快来吧,我们在……”褚强报出地点。
  “你忘了问我有没有时间,我的代价……”鹿路幽幽地说。
  褚强飞快地想到了鹿路的代价是什么,一些画面电光石火地从脑海中闪过,都是影碟中的Se情镜头,所有的女主角都变成了鹿路。
  褚强对着话机吼道:“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但我知道你来了以后我们会干什么!鹿路,这是你的机会,赶快来吧,无论你付出多大的代价,你都要来!”
  鹿路冷冷地说:“别跟我说什么应该!对我来讲,没有什么是应该的。也许,我最应该的是死!”
  “别……”褚强紧抓住电话,好像那是鹿路冰冷的手指。
  鹿路丝毫不为所动,说:“收起你的话。我会让你们所有的期望化成灰……”
  褚强疯了似的对着电话喊道:“鹿路,你不知道我要说什么!我想说的是——我佩服你的勇敢!”
  这一句话后,嘭的一声巨响,然后长久静寂。不,不是完全的静寂,可以听到呼啸的风声……褚强知道那是手机掉在地上了,质量极好的机子,毫发无损,收拢着周围的风声……久默之后,传来鹿路非常微弱的声音:“等着我……”
  褚强回到茶室,程远青问:“她来吗?”
  褚强揉着被冻僵的耳朵说:“来。”
  两个人无声喝茶,好像再做任何交谈,鹿路都会听到似的。闲着无聊,褚强又要了一些香蕉干、兰花豆、点心之类的小食品,不停地吃着。程远青说:“等一回鹿路来了,就不能吃了啊。”
  褚强苦笑道:“也不是肚子饿,是心里发虚,总想用什么东西垫补垫补。”
  茶室的单间,一个清雅幽静的所在。一张小桌,古朴的檀香色,厚重而沉稳。
  几把椅子,散在小桌四周。程远青说:“褚强,我考考你。一会儿鹿路来了,三人如何落座?”
  褚强看桌子是方形的,招呼来小姐说:“能换张圆桌吗?”
  茶道小姐说:“几个人呢?”
  褚强说:“三个。”
  茶小姐说:“圆桌有,只是和这屋里的颜色不很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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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强说:“麻烦你把圆桌拿来。”
  小姐换上圆桌,果然颜色污浊,好在茶室内的灯光也很柔和,看着还算相宜。
  第五十章
  褚强让小姐把多余的椅子搬走,只留下三把,围住圆桌。问程远青:“可行?”
  程远青点头:“很好。我还要考考你,这三把椅子,怎么坐?”
  褚强说:“看鹿路了。她愿坐哪儿就坐在哪儿,她会舒服些。”
  程远青说:“考虑的不错。不知你想过没有,鹿路来这儿,我们将和她谈什么,心里没底儿。加上对你我的尊重,她不会直接选座位的。我们就把一个最符合她心意的位置留给她。”
  褚强说:“难了。我也不是她肚里的蛔虫,谁知那个座位最合她的心思?”
  程远青说:“这个距离门口近的位置,可能她中意。谈话对她压力很大,潜意识会想着如果实在受不了了,就能逃出去。这个位置又能看到窗户,给人一个视野豁亮的感觉。你看那个位置,缩在犄角旮旯里,很憋气……”
  褚强说:“我坐那儿。一会儿全看您的了。”
  程远青说:“甭紧张。有话就说,没话就不说。”
  正说着,茶小姐进来续水,程远青对小姐笑笑说:“还要来位朋友,就不麻烦你了,我们自己操持。”又对褚强说:“把茶碗茶壶都收拾到一旁去。呆会儿,没有我示意,咱们都不喝水。记住啊,尤其是不给鹿路喝水。”
  程远青很安详地坐着,好像在打坐。门开了,一个裹着巨幅黑色披肩的女人,走了进来。披肩遮住了她面颊的三分之二,只留出两个眼睛,好像阿拉伯妇人。她看到程远青和褚强,身体一歪,倒在那个预留给鹿路的椅子上。待把黑色的披肩揭开,程远青和褚强都不禁“啊呀”一声惊叫起来。
  来人是鹿路。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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