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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江山-第4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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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刀眼看着就要斩落那人的手臂,但他同样收了刀,他的刀完全可以将那人腰斩,但他还是收了回来。

一次次出刀,又一次次收刀。

苏牧身上的伤口却越来越多。

外头风雷大作,底层只有混乱的脚步声,以及时不时发出的金铁相击之声,唯独没有人声。

长老们没有说话,没有喊叫,没有闷哼,要么杀死苏牧,要么被苏牧杀死。

他们完全可以呼喊,将外头那些基辅罗斯人都叫进来,苏牧必定会被分尸。

但他们没有这样做。

因为这是演真宗的事情,是汉人的事情,是他们的分内之事,他们虽然甘当鹰犬走狗,却仍旧拥有自己的尊严,他们不能借基辅罗斯人的手,来对抗苏牧。

这是黑白子交给他们的唯一任务,如果连这个都无法完成,如果连这个都要依靠成千上万的基辅罗斯人来保护,他们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地下的黑白子?

况且,苏牧的身上已经满是伤口,如遭受了凌迟一般,但他们的身上却没有流血,没有任何一人流血。

苏牧是武道宗师,他得到过罗澄的指点,他的手里头是演真宗的宗主之刃,他手指上是隐宗之主的龙爪指套。

他已经将自己当成了黑白子的传承人,他已经不再区分显宗和隐宗。

他们已经不再是隐宗的长老,而是演真宗的长老,所以苏牧每一次都没有下杀手,甚至没有伤害他们。

他只是想知道,龙爪指套和宗主之刃,对于这些老朽的长老们,到底还管不管用。

如果真的不管用了,那么隐宗或者整个演真宗,也真的沉沦了。

有刀抹开了他的后背,伤口如同前面的一次又一次,看似骇人,却并不致命。

苏牧仿佛有了答案,所以他干脆停了手。

九个人,四面八方围着他,刀剑都按在了他的身上,如同一朵绽放的铁花,而他就是那血红的花蕊。

苏牧没有笑,他只是开始往前走。

他的咽喉处就顶着剑尖,当他往前之时,刀尖入肉,鲜血很快就涌了出来,但他仍旧选择了向前。

而那剑尖,终究还是收了回去。

持剑的长老收了剑,其他人也收了兵刃。

他们让开了一条道,看着苏牧走到二楼的阶梯口,看着苏牧一步一个血脚印。

苏牧临上楼之前,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扭过头来,九个长老没有抬头,仿佛有些羞愧,有仿佛在对苏牧表示臣服。

苏牧看着这些人,虽然记不得这些人的脸,不知道这些人的名字,却知道,黑白子在看人的眼光上,并没有错,唯一的错,只有楼上那一位。

也正因为这一生中唯一的错误,黑白子用自己的命,用整个隐宗,来补偿。

不过他补偿的不是苏牧,而是整个大焱。

苏牧朝这九个人抱了抱拳,而后像先前进门之时那样,抬起早已沾满粘稠鲜血的左手,将龙爪指套伸出来。

“看来还是管用的。”他如此说道,而后扭头,一步步踏上了二楼的阶梯。

在他的身后,九个长老的脸上满是雨水,这是他们坚守了一辈子的事业,但如今,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一般,他们的信仰,他们的坚持,都成了嘲讽。

有人默默坐了下来,继续打坐,有人走出门外,将刀剑丢入黑暗之中,而后头也不回地没入黑夜之中,也有人走到角落里,盘腿坐下,却将刀刃刺入了自己的腹中。

大门虽然早已被苏牧打开,虽然风雨会飘进来,但他们脸上的雨水,却是温热甚至滚烫的,就像苏牧流的血。

苏牧没有伤他们,因为他在保护黑白子留下来的人和事,从戴上龙爪指套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继承了黑白子的一切。

长老们看到了这一点,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他们更加的痛苦。

他们用了一辈子,跟随了黑白子一辈子,都没能明白,他们守护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而苏牧却知道。

他们保护过各种隐宗的棋子,保护过一些武林首脑,保护过辽国人和女真人,保护着始可汗这样的隐宗之主,在始可汗没有出现之前,他们一直保护着黑白子,虽然黑白子是最不需要保护的那个人。

他们甚至暗中保护过苏牧,在黑白子没有从始可汗和苏牧之中做出选择之时。

他们的使命就是守护,但直到苏牧走进来,直到苏牧被他们三刀六洞地伤害着,却没有伤及他们分毫之时,他们才如醍醐灌顶。

守护,是演真宗的宗旨,无论隐宗还是显宗,无论黑白子,还是他们这些长老,而守护的到底是些什么,很多人都不明白。

直到此刻,看到苏牧,他们终于明白,那目标可以很大,大到整个汉民族,也可以很小,小到一个微不足道的寻常百姓。

他们终于明白,他们守护的东西。

家园。

而将女真人,辽人,党项人,基辅罗斯人,甚至始可汗,引入隐宗,是对家园最大的威胁。

这才是隐宗最大的错。

家里头的争斗,从来不容外人插手!

第七百二十七章 草原上的风雨和未盛开的花

始可汗是个极度自大高傲,却又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自打女真部族被打败之后,更是如此。

人常说,越缺什么,就越是炫耀什么,越是张狂之人,其实内心越是软弱,始可汗正是因为这样,才不断召集成千上万的大军,需要用推翻显宗,推翻大焱来证明他的强大。

而真正内心强大的人,只不过是在孤独寂寞的时候,仍旧能够静下心来,喝杯茶。

他听到了楼下的动静,因为他一整夜都在不安之中渡过,因为他一直在思考着基辅罗斯人的前路。

他的床上躺着好几个异族女奴,玉体横陈,香艳无比,但他却一个都没有享用。

当他听到楼下的脚步声,他很快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披上衣服,走出了房间。

走道里,他看到了尽头的苏牧。

他的心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他认为苏牧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满身是血的苏牧,就如同他的噩梦。

但在内心的最深处,他却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因为他一直都在担忧,他一直都知道,苏牧才是那个将不可能变成可能的男人。

这个男人就是他宿命之中的克星,颇有既生瑜何生亮的意味。

他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直到黑白子告诉他,苏牧同样是从另一个时空降临之人。

这让他感到恐惧,所以他不断寻求力量,甚至不惜将隐宗带上一条黑暗之路。

他想喊,因为长老们应该就在楼下。

但他没有喊,因为他看到苏牧满身是血,而且苏牧能够出现在这里,足以说明楼下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他如何都想不到,楼下的长老们一个个毫发无伤罢了。

他下意识往楼上跑,因为楼上是伊凡大公,多一个人,总是多一分安全感。

苏牧并没有阻拦他,任由他跑上楼,自己不紧不慢跟着上了楼。

这才走到一半,楼上便已经传来惊叫和骚乱,一些**着的女人冲出来,看到苏牧之后又躲在角落之中,瑟瑟发抖,连尖叫都不敢。

苏牧走到城堡的顶楼,伊凡大公正提着一柄十字长剑,剑盘上的宝石璀璨夺目,但伊凡大公那高大而肥胖的身子,却有些丑陋。

他不是始可汗,也不是黑白子,他并不认得苏牧,却被苏牧那巨大的宗主之刃和满身鲜血,吓了一跳。

“刺客!刺客!快来人!”

伊凡大公撕破嗓子拼命地叫喊着,然而他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城堡之中,根本就传不出去。

此时他最后悔的不是出兵南下,而是后悔听从了始可汗的建议,造了这么一个移动城堡。

如果他住在军营里头,他的声音就不至于被空旷的城堡淹没,他的卫兵会第一时间听到他的呼救。

苏牧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了窗户,而后提着刀,退到了一边,朝伊凡大公做了个请的姿势。

伊凡大公满脸的惊恐,但他还是颤抖着紧握十字剑,警惕万分地挪到了窗户边上。

风雨吹袭进来,他感到浑身发冷,而让他心里发冷的,却是随着风雨一同吹进来的低低轰鸣声。

他是基辅罗斯的大公爵,他也曾是马背上征伐四方的人物,他很熟悉骑兵的马蹄声,而且还是大规模骑军的马蹄声。

那雷光之中,他看到成片成片的营区,更看到了营区边缘,突然出现的黑潮一般的骑军!

他对大焱有着一定的了解,却没有足够的了解,他没有见过大焱的骑军,这是他第一次见。

如果他在发兵前,能够见识到这一幕,那么便是始可汗说破嘴皮,他也不可能会发兵。

他的震撼,让他的双手发软,而后垂下了手中的宝剑,始可汗没有走到窗前,因为骑军撞入营区的声音,太大,他不想听,也听得到。

“不!”

他疯狂地咆哮着,想要说些什么,但苏牧却没有给他机会。

因为在苏牧的眼中,他只是个卑劣的小人,他是个祸害生灵的毒瘤,他没有资格留下任何遗言!

然而始可汗还是在苏牧动手之前,做了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突然暴起,夺过伊凡大公的宝剑,一剑刺入了伊凡大公的腹部!

即便是死,他也要拉个垫背陪葬的,无论这个人是他的盟友,还是敌人。

他的敌人太强大,他不敢向苏牧动手,他只能选择了相对弱小的伊凡大公。

直到他死之前,仍旧还是这般欺软怕硬,直到他死之前,他仍旧在暴露着他最卑劣的灵魂!

苏牧没有给他留下全尸,他踢倒房中的烛火,引燃了大火,因为这样能够给骑军们立下一个目标,指引骑军们的冲锋方向。

当他走到楼下之时,整个城堡已经熊熊燃烧起来,那疯狂的大火,在狂风暴雨之中,显得那么的突兀。

底层的九个老人,走的走,死的死,留下来的仿佛雕像一般,显然没有要跟苏牧离开的意思。

苏牧也并不勉强,对于这些人,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当他走出城堡之时,整个营地都陷入了混乱,黑夜之中,火把纷纷点起来,却又很快被风雨扑灭,很多人都开始逃亡,也有人开始披甲,风雨之声很快就被暴乱的声音压了过去。

苏牧行走于混乱之中,有人朝他冲过来,也有人避着他走,更多的人在逃跑之前,还不忘争抢物资,因为他们离开之后,仍旧需要幸存下去。

苏牧已经身处大营的核心地带,想要在骑军撞入之前离开,就必须抓紧时间。

他开始跑起来,宗主之刃不断挥舞,前方的阻碍无论是人是马,都无法阻挡他的脚步。

也不知跑了多久,他终于停了下来。

一辆马车被陷在了泥地里头,泥泞死死咬着车轮,马夫胸膛插着刀,显然已经死了。

一名妇女**着上身,在风雨中拖着马夫的尸体,想要将尸体填在车轮前面,好将马车拉出泥坑。

车上一对孩童,仿佛已经麻木,眼中没有太多的惊恐,只是用毯子盖住身子,怀里抱着一盏基辅罗斯人的马灯。

这种马灯用琉璃四面罩着,比灯笼要更加透亮,罩着那一对孩童的脸,像整个黑夜之中的月亮,掉落在地上,被孩童捡了起来。

见得苏牧走近,那女人连忙拔出了马夫胸口的刀,苏牧比她高大太多,在苏牧的面前,她就像个未成熟的女孩子。

苏牧平静地看着女人的眼,仿佛透过她的眼,能够看到她所经历的一切。

他伸出手来,女人挥刀,划在苏牧的手掌上,鲜血很快流了出来,她的脸色却没有变,苏牧的脸色也没有变。

他继续伸手,她继续挥刀,直到苏牧的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顺着她的额头,摸到她的脸,将她脸上的污泥,轻轻擦拭掉。

即便身后便是残酷到了极点的战争,他仍旧希望战争中的女人,得到应有的保护,她们是美丽的花朵,不该被玷污。

女人的刀放了下来,她看着苏牧,虽然他们的言语不通,也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或许苏牧想要用自己善意的目光,来告诉她自己并无恶意。

但她却最终用不断挥刀,来验证了苏牧对她们没有恶意。

苏牧将衣服脱下来,虽然他的衣服已经很烂,但还是罩在了女人的身上,而后将女人抱上了车,与那对孩童坐在一处。

他单手抬起马车,将马车推出了泥坑,他护着这辆马车,一直走到风雨停歇,直到听不见战场的厮杀声。

东方渐渐亮了起来,女人下车,从车厢里搬出干燥的草料,点燃了一堆火,而后将车篷拆下来,丢到了火堆里,烧了一锅热汤。

她取出瓦罐,盛了一罐子肉汤,双手捧到了苏牧的面前,即便她和孩子都饥肠辘辘,在草原上,男人先吃饱,这是千百年来的规矩。

苏牧接过瓦罐,喝了一口,而后递给了那两个孩童,孩童识趣地背过身子,两人分着喝汤。

那女人没有任何的羞涩,抓起苏牧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前,她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苏牧没有缩手,他感受着那温热和饱满,突然流下了眼泪。

他一直不敢想念,想念南方的女人孩子,直到现在,黑白子死了,始可汗死了,基辅罗斯人败了,他终于可以放肆的想念,想念杨红莲等人,想念他那未曾见过的孩子们。

这也是他护着女人和孩子远离战场的原因之一,如果可以,他想要做更多,但他只能做到这里。

相见即是缘分,他无法保护所有的女人和孩子,就只能保护着这一家。

女人感受着苏牧手掌的温暖,以为自己的猜想对了,便伸手去解苏牧的腰带,将手伸进苏牧的下腹。

然而苏牧却笑着抓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抽了出来。

他并不会觉得这个女人如何肮脏,他只是觉得,在这个世道崩坏,人命如草的年代,女人想要保护自己,想要保护自己的孩子,是多么的无力。

他给女人盛了汤,就在旁边看着她喝,而后从怀里摸索出一个小布袋。

这大草原上,即便送金送银,对女人小孩来说,也没有太大用处,反而给他们招来杀身之祸。

这布袋本来是苏牧要送给雅绾儿的礼物,不过眼下身上没别的东西,也就只好将这个当成礼物,送给了这个陌生的女人。

女人有些惊讶,但并没有当这苏牧的面打开布袋,只是将布袋贴身收了起来。

苏牧笑了笑,朝她点了点头,而后摸了摸那对孩童的头,将一柄短刀,交到了年龄稍长一些的男孩手里,而后才背着刀匣离开。

女人望着苏牧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的背影,微微张着嘴,却没有说出什么来。

她突然醒悟,取出那个布袋,打开一看,里面全都是种子,这些种子她都认得,因为她是草原的女儿,因为这些都是草原上那些野花的种子。

她紧紧握着布袋,微微闭上眼睛,仿佛这些种子开出了一草原的花朵。

“保重。”

她用蒙古语大声喊道,远处那个男人没有回头,只是举起手来,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

第七百二十八章 急转直下

檀州破了,顺州也破了,虽然明知道杨挺已经尽力,女真大军太过强势,非战之罪,但让女真人兵临城下,幽州城内的刘延庆等人同样感到焦头烂额。

女真人挟裹破竹之势,展现出了强大的战斗力,他们在野战之中几近无敌,特别是平原上的冲锋陷阵,更是无人心悸,虽然迟了些,但女真人还是恢复到了他们的最强状态。

而事实证明,刘延庆和王禀确实有些懦弱,但这种懦弱更多是因为保守的战略,他们从一开始就选择将幽州当成要塞,陈兵数万,严防死守,充分利用了大焱军善于守城的优势,在这一点上,他们的考量是无懈可击的,这也是苏牧并没有与他们为难的原因之一。

杨挺已经从顺州退回幽州,他与岳飞等人自打来到北方战场之后,逐渐得到了成长和壮大,也未尝败绩,可如今,他终究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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