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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斛珠-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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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亚宁正拎了两瓶酒起身,听到这句,咕哝了一句,便要往里走,回手指了指下面,说:“吵死了——你要让你那小情儿消停点儿,今儿的酒水钱我就都算我的了——横竖我今儿赢了,不差这点儿。”他也不管Susie在背后叫着什么,自管往自个儿包厢去,这时候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尖利的车子警报声……

第十四章 悄悄别离的笙箫 (五)

董亚宁正晃着颈子,一脚踏上了楼梯,听到这动静接着就爆了句粗口。正是咬牙切齿的骂出来,旁边有熟悉他的人,多数都识相的看着他那俊脸上瞬间腾起红云的模样转开了身;略有不识相的,冲口接了下,说:“董总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刚刚没得手、正搓火儿呢?也有您上不了手的妞儿哇……”

董亚宁一直压着的火儿这会儿噌的一下窜了上来,抬脚就是一下子,正对着那人坐的凳子,圆圆的榆木凳子原本是极沉实的,被他大力的一踹,连凳子带人都翻了过去,那人倒在人堆儿里了,竟仍是继续在说:“……真让我说中了啊……”

董亚宁眯着眼吸了口烟,又从从容容且势大力沉的一脚踹过去,这下连桌子都要翻了,桌上酒瓶酒杯都蹦起来

“嘿!”那人也火儿了,蹦起来就要上,“这tm什么事儿啊,不就说说嘛,怎么着,还真动手啊,谁怕谁啊……”

董亚宁扣在指间的酒瓶子“叮叮”响了两声。酒瓶子一撂,搁在吧台上。磨的起茧子的手掌一亮。

早有人看着事儿不太对,拉了那人,打着哈哈对着董亚宁说:“董总……董总、爷!爷……您就别跟醉汉一般见识了……”

“走走走……咱那边儿去……怎么喝着酒也堵不住你的嘴……”

推推搡搡的,几个人就往别处去了。

一会儿的工夫,董亚宁四周就清净了,外面的警报声消停了一会儿,又响起来。

他握了下拳。

倒不是存心想跟人干一架,可若是这会儿能跟人干一架,最好。

他将酒瓶抄在手里。

“您瞅瞅您这吓人的架势,人不过说了句玩笑话。”胖子过来,收拾完桌椅板凳,要替他拎了酒进去。董亚宁喝起酒来,是出了名的翻脸不认人。一会儿能跟人打的火热,一会儿就能动手撂脚。这下子冷面冷眼的模样,看了让人觉得犯怵。

董亚宁手一抬。没让。

两瓶酒在空中划了半条弧线,猛的冲了地板上就砸过去。使的力气很大,但木地板,瓶子又厚实,落地只发出巨响,并没有碎。

旁边的人不多,看着这场面,也吓了一跳。

Susie正在柜台里盘点,急忙对着胖子使眼色。胖子摇了下头,反而退了两步,继续去收拾桌上的酒瓶,Susie忍不住要骂人,正想亲自出来劝解,就见董亚宁甩开大步子便往外走去,瞬间就出了门……她心里念了个不妙,点着胖子说:“要你们有什么用啊,还不拦着些!真出了事儿,倒霉的还是咱们……”

“这火儿憋了这么久了,让他发发呗。”胖子低声说。一堆酒瓶子抱在怀里,憨厚的笑着。

Susie还没走出柜台,又停了脚步,张了张嘴。

地下室那边的音乐仍旧动感十足。她抽了条白毛巾擦着吧台上的一团水渍,听听外面的动静,原先此起彼伏的警报声,已经销声匿迹了……

董亚宁刚刚走到院子中央,就见屹湘一把将滕洛尔给拽进来,滕洛尔趔趄一下,人就跟砸在了桂花树干上一般,砸的那树花枝乱颤,她则咬着牙死盯着屹湘……

他也就站住了。

刚刚在舞场看着像一团火的屹湘,此刻看起来依旧是一团火。

她手里还多了一条高尔夫球杆。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条精致的女士用挖起杆,若是没看错,应是滕洛尔去年生日的时候,得的一套量身打造的球杆礼物。她总带着去打球的,愿来也可以顺手带着来砸场子。

屹湘看了眼董亚宁……

她出了门上车,刚刚启动了车子,恰恰遇到滕洛尔将车子开的钻进了巷子里,正正的堵在了她的车边。本来就狭小的空间,根本没给她余地出去。她干脆熄了火。几乎是跌跌撞撞的从车上下来的滕洛尔,直奔了她车前的那辆黑色的车子——她总算是看清楚了那车牌号,竟然全是4。通常人都忌讳的,他偏不忌讳。以毒攻毒似的,信这样的负负得正。

滕洛尔挥着球杆的动作,挺标准。

也就是这样的女孩子,就算被藏在不见人处,受的教育,仍然是公主般的娇贵。

她一下一下的挥杆向着那辆新车子,轻一下重一下的——她又喝酒了。身上的衣服是雪纺短衫,短衫的下沿齐着热裤,穿着雪地靴的两条长腿乱踢着——车子的后挡风玻璃看上去是特制的,她那么用力的击打,也没见了出毛病。可她还是锲而不舍。

那么努力,都化了泡影。

伤心,是必然的。

屹湘撑了下额头。

滕洛尔挥着球杆,一转身的工夫,就看到了她。

她愣了片刻,就是片刻,她的球杆猛然间调转了方向,对着屹湘的车子便砸过来……屹湘眼睁睁的看着前挡风玻璃在中了第一下之后,安然无恙,而第二下、第三下接踵而至后,玻璃便碎了——她深吸了口气。

从旁边冒出来两条黑色的影子,试图架住滕洛尔。

屹湘开车门下来,就听着滕洛尔大声的骂着:“……骗子……骗子……都是骗子……”

球杆乱舞,对着车子又挥过来。

硬碰硬的,屹湘抬手抓住了杆子。

“郗小姐!”那壮汉叫道。

屹湘手腕子生疼,却没松手,使劲儿的,趁着壮汉架住滕洛尔,一把将球杆夺了过来。

“骗子!你这个大骗子!”她声嘶力竭的。根本不管周围有没有旁人,自己又是什么样的疯魔模样。

屹湘握了球杆。把手那里,被滕洛尔握的滚烫。滚烫的热度从她的手心钻进来,直让她的心也被烫的一哆嗦似的。

“麻烦你们放开她。”见他们并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她又说:“你们董先生在里面,出了事我会找他的——我有话跟滕小姐说。”她走近了些。

滕洛尔被松开,反而有些歪歪斜斜,她差点儿没站稳,一把按住屹湘的车顶。

“你喝了多少?”屹湘嗅了下。酒味很淡。于是她盯着滕洛尔的眼睛。

滕洛尔冷冷的哼了一声。这副表情极似一个人。她恶狠狠的说:“你管我?你算什么东西?骗子……”

屹湘一把扭了她的手腕子。

滕洛尔尖叫起来。

第十四章 悄悄别离的笙箫 (六)

屹湘回身踢上车门,拖着滕洛尔就往回走。

滕洛尔挣扎着想要甩掉她。她使劲儿攥着她的手腕,一抬头看到董亚宁,她便反手一扣滕洛尔的手腕,顺势一推……

屹湘对着董亚宁说:“你看到了?”

她不等董亚宁有反应,又对着滕洛尔说:“你说对了,我就是骗子——你跟我来。”她拖着滕洛尔。身量比滕洛尔小一圈儿的她,是怒火腾腾,又是冷静的,这两种冰火交替的情绪缠绕在她身上,滕洛尔被推来搡去的一阵子,酒劲儿越发上来,看着屹湘,就懵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站在屹湘背后的董亚宁一眼。

董亚宁拉住了屹湘的手臂。

屹湘这只手正攥着球杆,被董亚宁一拉,她挥了手,球杆照着董亚宁面门就过来,不料董亚宁根本没躲,这一下差点儿真砸中他。她抽回手。

“你放心,我不会怎么着她的——滕洛尔,你要喝酒、能喝酒是吧?今天,就今天,我陪你喝个够。”

滕洛尔被屹湘攥着的手,猛的向后一缩。

屹湘根本没松懈,反而更用力的拽住她因出汗而溜滑的手。

董亚宁再次拉住了屹湘的手臂。

“你干嘛?!”她试图挥开他的手。但这回没那么容易,他手腕子纹丝不动。

“换个地方。”他说。

屹湘看到了昏暗灯影中Susie那红头发一闪而过。她还没有说话,就听滕洛尔阴冷的说:“你TM这会儿知道丢脸了……”

“你闭嘴。”屹湘回头,盯了滕洛尔;滕洛尔扭开脸。酒吧里有人出来,屹湘转身,拖起滕洛尔,先往外走了。

门口的车子,是滕洛尔开来的那辆炫金色的Kubang,已经掉过了头。屹湘将滕洛尔推上车,自己刚要开驾驶舱的门,门被一只大手“咣”的一下推进去。

“我来。”董亚宁说。

屹湘没有反对。她上了车,坐在滕洛尔旁边。球杆撑在身前,她目不斜视的,盯着前面。

车里的三个人都一言不发。董亚宁车开的快,在街道上钻来钻去,寻找着最快捷的路线,穿插着往他想要去的目的地行驶。

屹湘在晃动的车厢里,有点儿头晕。她眼角的余光扫了下滕洛尔——被甩的左右晃动的她,倔强的连扶手都不肯去扶,但一脸铁青,好像下一秒就会吐出来似的……大概一刻钟后,董亚宁把车停在了街边。

闹中取静的一处,正对面的是一间小馆子。

“下车吧。”他说,静静的,连后视镜都不看。“她后备箱里,什么酒都有。能让她喝到死的量。”

靠在座椅上的滕洛尔似乎是瑟缩了一下。

屹湘已经跳下车。

走到车尾处,听了细微的一声响,后备箱的锁匙已开,她向上提了一下,明亮的路灯光中,后备箱里,果然满满的,都是大大小小的酒瓶子。

她拿了一只结实的购物袋子,挑了几样,转身回去,对着车内兀自一脸想吐的模样的滕洛尔说:“我在里面等你。”

她拎着袋子,往小馆子里去了。

董亚宁坐在那里,看着街上的行人,小馆子门口那烤肉串的腾腾烟火,有种不太真实的热乎乎的感觉。

“还不去?”他冷冷淡淡的说。

滕洛尔死盯了他一眼,终究是推开了车门……

屹湘进了馆子,中间的位置。老板过来招呼的时候,她除了说要什么吃的,就说:“多给我几个杯子。”

老板看了看她从袋子里拎出来的酒,悄没声儿的给她上了大大小小的一堆杯子。她将杯子摆成了均等的两排,抬头看到滕洛尔,示意她,“请坐。”

滕洛尔坐下来。

屹湘也不用开瓶的工具,几下便拧开了酒瓶。

滕洛尔看到她熟练的动作,心里一顿。那纤巧的手指上还有伤痕,却也不怕这样会再添几道伤痕似的。

“你这算什么呢?”屹湘拎着酒瓶子,往玻璃杯里倒酒。这边一杯,那边一杯,都倒满。

老板给上烤肉串,盘子都列在酒杯中间。看着这豪华的酒阵,啧啧两声才转身离开——转身看到刚刚进来的董亚宁,又过去招呼了。董亚宁坐在了她们旁边的那一桌。

屹湘既不看董亚宁,也不看滕洛尔。她只管倒酒。

“我开始喝酒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她轻声的说着,便将外衫脱了下来。

她的肌肤,在黑色的樽领无袖衫里,显得愈加的白皙。其实她真不能算很白,但这种对比的效果,令人难免有些错觉产生。

她手腕上的表,也明晃晃的。其实不过是普通的表。

而手上、腕上,还有脸上的瘀痕,原本淡淡的,此时因为生气,也因为生气后的冷静,竟然也愈加的触目。

金酒,伏特加,威士忌,路易十三……滕洛尔面前一溜儿杯子,她自己面前也一溜儿杯子。

透明的色泽各异的酒液,只有少量的气泡。

一会儿,也就消失了。

“你习惯怎么喝?”屹湘的手空空的划了一道线,依次经过酒杯,问。

滕洛尔隔着桌子看着她。她的眼又忍不住要转向董亚宁所在的位置。屹湘突然抽了高尔夫球棍,一下子顶在墙上,强迫滕洛尔的视线转移到自己这边。

“我问你,你习惯怎么喝?”她将球棍搁在两人的酒杯中间。拨了下烤肉碟子。根本就没打算吃东西的。“虽然,你觉得我不可信,但是,喝酒前,咱还是得说好了,今儿照你的规矩来,你怎么喝,我怎么喝。”

“……”

“你不敢?”

“……”

“那就我怎么喝,你怎么喝?行吗?这一轮酒喝完了,有什么话,当面说了,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屹湘低了头,将面前小酒杯里的酒都灌进了那个最大的玻璃杯中。各色的酒液混在一起,气泡乱窜了一会儿,便消停了。酒液呈一种好看的暗黄色,琥珀一般。

如此的美丽,又如此的可怕。

滕洛尔看着,她抿了唇。

“既然你做不了主,就不该给我希望……”她将那一大杯的酒拖近了自己,“我真讨厌你、真恨你。”

安静的,两个人四目相对。滕洛尔红透了脸上,汗水和泪珠子都在往下滚。

“亏我之前那么喜欢你、相信你……”

“滕洛尔,你活着到底为了什么?”屹湘看着她,面无表情的问。

第十四章 悄悄别离的笙箫 (七)

滕洛尔双手都扶在酒杯上。修长纤细的手指,指甲跟母贝似圆润。郗屹湘问她的这个问题,直戳了心窝子似的,她的手指微微发颤,明明不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她却微张着嘴,无言以对。琥珀色的酒液像深深的海,从未如此刻般,让她觉得有重量。

“为了讨债的?”屹湘轻轻撬动着球杆。漂亮的竿体上漂亮的商标,还有同样漂亮的名字缩写,是“滕洛尔”三个字的拼音,好看的花体字,古典又雅致——“挥着这样的球杆在绿草茵茵的球场打球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是沾了谁的光?是花的谁的钱?怎么好意思转回头来,借酒装疯、乱埋汰人的?真有志气的,该不该早就半点儿都不沾着呢?”她语气淡淡的,球杆在她手里挥了一下,带着轻巧的风声。她转了下眸子,对上滕洛尔的眼睛。

滕洛尔脸白了。她眸子里冒着火星,几乎是立刻的,想要将手里那杯混合的烈酒照准了屹湘泼过来;屹湘却是早料着她有这么一招儿,球杆别了一下,按住了滕洛尔的手臂,说:“我说的不对,你尽管反驳。”

“你知道什么!”

“我不用往深了知道什么,滕洛尔。”屹湘挪开球杆,放在桌子上。拿了那只大玻璃杯,连犹豫都没有,咕咚咕咚就往下喝。

她微微抬着下巴。半透明的肌肤下,暗青色的血管随着吞咽的动作,微微的起伏。

一大杯看起来像啤酒样的烈酒,被她吞了下去。

她将空杯撂在桌上,说:“你已经喝了不少,我不欺负你。这一轮,算你轮空。”她说着拿了威士忌的瓶子,往杯子里倒。倒的急了,手有点儿抖。吞下去的酒,在胃里烧着,她的脸已经红了。

滕洛尔看着她的手在抖,自己捧着玻璃杯的手也在抖。

“滕洛尔,你这样活着,辛苦不辛苦?”屹湘吸了下鼻子。酒喝下去,汗冒出来,她脸上一层莹润的珠光泛着,一对眼睛水汪汪的,直瞅着滕洛尔。酒让她整个人都在发热,热的说出来的话,也带了暖意似的,语气悠悠的,问:“谁对不起你,你就讨回来?那么你自己呢?你又算什么?”

“我……”滕洛尔转开脸,一眼看到了坐在一边默默的喝着酒的董亚宁。她咬了下牙关,“我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不甘心没让你姓董?那是个什么好姓儿、那是个什么好人家儿?你那么想进去?”屹湘的手指拨着桌上的一滴酒。滑开,圆圆的一团酒渍,成了一条线,渐渐的,薄了、淡了……

滕洛尔被她的话刺了一下,她依旧对着董亚宁的方向——他明明是听到,却好像充耳不闻,跟他没半点儿关系似的,面前的杯碟酒菜动都没动——洛尔转过脸来,看着屹湘,说:“你不会明白的。”

“对,我不会明白的……”屹湘低头。桌上的这条线,没了。“那说点儿我明白的——今日你做不成模特,是不是就没有别的活路了?你戒酒又是为了什么?就只是为了一份工作?”

“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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