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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斛珠-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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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岩被崇磬那一问噎了一会儿,才说:“你甭跟我来劲,别人我不知道,反正小猫能进恒泰,家里肯定就是有人首肯的。这人是谁,我不知道,你不知道哇?”

“知道。”叶崇磬比划了一下,球杆呼呼带风。“刚没打痛快。”

叶崇岩见他怎么也不接茬儿,气的扭了扭脖子,说:“打的痛快才怪。我说,你是欠他们家还是怎么着啊,当初又没结婚又没生子的,都这么久了,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还当你是他们家女婿似的,什么事儿的,都得牵上你……”他就见堂哥脸阴了一下,收了下话,说:“我说的是不是吧?粟伯伯整天的见了二伯也一口一个小磬的,当不成女婿当儿子是吧?这会儿好,当不成亲女婿,当侄女婿?要不是他们这样,我看你也不至于说到这会儿了,人都去了那么久了,还……”

“崇岩,”董亚宁在一边听着,“你差不多行了啊。”他往前走了两步,走在了叶家兄弟前面。站住,仰脸看看前面球洞的位置。

崇岩作势躲远两步,刚刚说了一长串子,好像也怕堂哥翻脸似的,但见叶崇磬脸上依旧淡淡的,倒真的叹了口气,说:“二哥,真是好性子。菁菁已然是去了,你还真的当她父母依旧是……我呀,算是服了你。”

“滚远些。”叶崇磬拄着球杆。回头见几个球童远远的跟着,再远处,一撮儿打球的,正在大声喧哗,他略皱了下眉,说:“真吵。”

“就那素质——这不就是少爷看上的地儿,要不我才不来呢。”叶崇岩笑着说。

叶崇磬站在亚宁身后侧,看他那准备动作——有点儿懒散,击球的时候,动作有点儿变形,可是散漫中自由那么一种不在乎的潇洒劲儿……“铮”的一声击球,球直接就落了水。

董亚宁脱口就来了句京骂。

叶家兄弟就算是嘴仗正酣,也被他这一下子逗乐了。

董亚宁又扛了球杆,摇头,指着叶崇岩说:“都TM是你这嘴碎糟糠的东西,打球就打球,哪儿那么多废话?”

叶崇磬擦着杆头,说:“明明是你今儿打的臭,骂这东西干什么?”

“嘿,人就不能说点儿实话,什么叫‘这东西’呀!”叶崇岩就说:“亚宁你要不别打了吧。我跟他较较劲,你今儿这烂球,回头我也打不过瘾。”

董亚宁今天原本就有些心不在焉,这会儿更是无可无不可的,晃悠着。

从水里救回了球,叶崇磬续上亚宁的路线,跟崇岩小斗一局。许是他状态更好,也许是精神更集中,安安静静的,几杆下来,跟崇岩的差距就缩小了,崇岩更是来了劲。只是打来打去,两人都是越来越出彩儿,但还是叶崇磬占了上风。

就在叶崇磬预备着最后一击的时候,崇岩忽然问了一句:“二哥,你是不是有状况?难道是看上谁了?”

叶崇磬被他一问,击球的动作稍慢了一下。再看了眼球洞,球杆重新归位,轻轻的一下击出去。

小球缓缓的往球洞那儿滚去,“咕噜”一下进洞。

第十五章 依依沉默的康桥 (五)

叶崇磬抽起球杆,摇了下头,似是并不满意。待崇岩打完最后一杆,他对着亚宁说:“今儿赢的都算你的。”

董亚宁笑了下,回手将球杆丢给球童,听着叶崇岩大呼小叫的,仍在逼问他堂哥呢,便说了声:“先回去坐着喝一杯吧——等会儿找个地儿吃饭去。”

此时日头已经西斜,红彤彤的云彩挂在天际。

叶崇磬看着略显沉默的亚宁,也默不作声,只有崇岩,虽是输了球,情绪却好的不得了,追问着崇磬到底“什么状况”、“是不是真有对象了”……直到叶崇磬不耐烦,板起脸来,他才收敛了些,却在坐下之后,趁着叶崇磬去洗手尚未回来,神秘兮兮的跟董亚宁说:“要叫我猜吧,眼下八、九不离十……”

董亚宁正要点烟。叶崇岩敲了敲桌上禁烟的牌子。董亚宁眼皮抹搭着,拿起标牌来,倒着就放进了烟灰缸里。

崇岩拿他没辙。

“你就不好奇他看上谁了?”叶崇岩笑着问。

“你有时候,真跟女人一样。佟金戈就够烦人的了,比你也没边儿。”董亚宁丢了火柴盒在桌上。叶崇岩拿起来,反过来复过去的研究那小火柴盒。董亚宁吞烟吐雾间,就见那火柴盒上洁白的莲花在崇岩手中跳跃着,才想起这盒火柴,也是从叶崇磬那里顺过来的——究竟是哪天的事了,他倒是记不得了。

叶崇磬那里,不拘是家里还是办公室,倒时常可见这个。他顺手拿来用,也不是一两次了。

“我这不是想办法套他的话呢吗?这叫关心。”崇岩叹了口气,说:“我们二哥啊,就算什么都是假的,唯独一样,长情,也是真的。”

董亚宁看他。

“我呢,就一大俗人,真不信这世上有什么会是天长地久,尤其是感情这回事儿——你就算是做的了自己的主,也做的了别人主?别扯了。”叶崇岩说到这儿,转了一下脸。手里捏着火柴盒,隔着阔大的玻璃窗,看向夕阳下的球场。

董亚宁以为崇岩是把话说尽了,却又听他说:“有些东西没变,只不过,是因为没有来得及而已。”

火柴盒“嚓”的一声,被叶崇岩捏碎了,里面仅剩的几根火柴,扑啦啦的落了地。素色的地毯上,横七竖八的崩开。腥红点点的,血滴似的。董亚宁看了顿时觉得刺目。

叶崇岩弯身捡起这几根火柴。他白皙的脸上有些发红,望着走过来的堂哥,低声的说:“也就是他吧。”

董亚宁有些不懂崇岩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就“也就是他”了呢?待要问,却又觉得问不出口。只是转脸看了看坐下来的叶崇磬。

“在聊什么呢?”叶崇磬将手机放在桌上,拿了杯子喝水。

崇岩把碎了的火柴盒拆开,平整的放在桌上,说:“你要是从此戒了烟,或是从此不再用这种火柴——这厂子会不会倒闭?”

叶崇磬一口气喝掉半瓶水,反问:“你这算是什么问题?”虽是这么问着,看到那火柴盒和图案,也明白崇岩的意思。他蹭了下下巴。打球打的,身上出了汗,这会儿只想去好好洗个澡。

“老看着你用这款火柴盒,关心下。”崇岩眨眼,故意的,指尖点着那白莲花,说:“定制什么的都有。现如今,最流行的就是定制。只要想得出,只要付得起,从头到脚从吃到穿从住到行,未必做不到……可若叫我说,都不如你这定制。这才是独一无二的。”他说着,拿起一根火柴来,划了一下,那一小团火苗燃着……火柴棒红了,弯了,尽了,灰了。

崇岩将燃尽的木灰扔进烟灰缸,正落在那“禁止吸烟”的标牌上。三个人都看着,有好一会儿,谁都不开口说话。就算是刚刚活泼又活泼的崇岩,也好像已经把攒了好久的话都说出来了似的,陷入了沉默。

董亚宁慵懒的靠在沙发上,指间的烟,也已经有好一会儿,没有动过一下。烟灰积了一层,再沉一些,就会落下去了……他看着,手指却动也不动一下。

休息室里恰在这时换了音乐。从清脆的钢琴曲,换成了低哑的大提琴……怎么听,都像是谁在低低的吟唱。琴弓,那根根细细的丝弦,每一下的推拉,都推在了心上似的,让那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叶崇磬从烟灰缸里拿出那标牌来放好,说:“去洗一下,该回了。”

“等会儿一起吃饭?”叶崇岩问。

“我得回家吃。”叶崇磬说着,看看这二位,“你们俩一起来过来吧?我刚说跟你们俩在一处,老太太让叫上你们——今儿她终于是有空,说了好几回的要请屹湘吃饭,好不容易才践诺——她做拿手的佛跳墙。让厨房给她预备齐全了,备了好几天呢。亚宁,你不是喜欢?”

“请谁?”董亚宁还没有回应,叶崇岩故意先抢着问,表情有些古怪,语气更是。一对跟叶崇磬几乎一模一样的大眼儿,盯着堂哥,露着促狭的笑意。

“屹湘。”叶崇磬干脆的回答。

“哦!屹湘!跟她用得着那么客气嘛?还是,得格外的客气客气?”崇岩笑着,碰了一下董亚宁,说:“还记得那天,我们打完球,去你那儿?那天,我们一群人瞅着屹湘从那门里出来的,我就觉得不对劲……说吧哥哥,先别急着去洗澡!”他架起腿来,笑吟吟的瞅着叶崇磬。

董亚宁捻了烟头,先站起来,说:“那你慢慢儿的问,我先去收拾了。”

“嘿,你这人,一点儿不配合。”叶崇岩说着,自己也忍不住乐了,想一想,又笑,看着叶崇磬说:“得,不开玩笑了——这是是单请屹湘呢,还是有别人?我怕二大妈唠叨我。还有,这几天不是都在忙婚事,碰上大姑小姑那不是要了我的小命儿了嘛……”他见堂哥站起来,自己也跟着起身。

叶崇磬“嗯”了一声。

见董亚宁在前方往更衣间走,走的速度很快。只一会儿,已经把他们俩都甩开了一段。

叶崇磬说:“小姑不知道,大姑肯定在——亚宁?”

第十五章 依依沉默的康桥 (六)

董亚宁正开了衣柜,这时回了下头,笑道:“我倒是想去,可晚上另外还有约,怕来不及。替我谢谢叶伯母。”他脱下上身的T恤衫,换了件新的。干松的棉衫,一换上,让他觉得舒服很多。

“我二大妈那佛跳墙,可不是一般人儿能吃到的。那是得了奶奶真传的,一年到头,也就是爷爷生日,她无论如何都会给做一回。麻烦好几日,我们每人分一碗羹。”叶崇岩笑着,开玩笑似的,摸了摸下巴,做了流口水的模样出来。

董亚宁整理着腕表,动作停了一下,问:“潇潇和崇碧办喜事,奶奶来嘛?”

叶崇磬转开眼,说:“没动静。”

崇岩跟着叹了口气,说:“那边没动静,这边爷爷整天发脾气甩脸子,闹的谁都不敢回去见她——董哥你晚上哪儿吃,算我一个吧。我怕回家,自个儿吃又没味道。”

“滚。我成了陪你吃饭的了?”董亚宁关了橱门。

叶崇岩哈哈笑着,摆手说:“不带我就算了,谁知道你晚上又要干嘛呢。不打扰你,我自个儿解决去……干嘛?”叶崇岩后脑勺挨了一记,回头瞪着板着面孔的堂哥,见堂哥只是浓眉一抬,他就先嘀咕了,说:“我不回去啊,万一……”

“有本事你躲一辈子。”叶崇磬说着,便往外走。心知叶崇岩这是因为把小姑叶居良给安排的相亲搅黄了,无论如何是不肯见小姑的。他见崇岩那副模样,本来是想说两句,却又看在他吊儿郎当中又无忧无虑的,那几句话也就没有出口,多少有些无奈、也带着几分宠溺的,摇了下头。

叶崇岩原本是打算挨堂哥两句说的。照着他们家的老规矩,弟弟总是怕哥哥的。就是大哥崇磐那总不要人怕的脾气,他们哥们儿也改不了那份儿尊重。见堂哥这样,叶崇岩倒觉得有点儿难为情,挠了下腮,反而规矩了。他拎着包袋,低声笑道:“心情好就是心情好,这要搁了往日,不唠叨我也得剜我两眼。”

他们一路往停车场去,叶崇岩走着,拿出手机连续打了两个电话,便搞定了饭局,跟董亚宁和叶崇磬打过招呼,先开着车走了。

车起速就非常快,看的叶崇磬皱眉头,转身见董亚宁并不着急的靠着他的车立着,也走过去,左右的打量着董亚宁这车。好像最近每见他一次,就换一辆新车似的,便说:“你最近换车换的可有点儿频。”

他见董亚宁手里拿着烟盒,从打开的烟盒里抽了一根烟出来,弹一弹。

看到他这很地道的小动作,董亚宁眉眼一展,说:“这可是土豹子抽的土烟。”

“知道。”叶崇磬搓了下烟卷。

确实是地地道道的旱烟卷儿。卷的很紧实,一头粗一头细,呈圆锥形。用的纸是上好的卷烟纸,绝没有被过度的熏染过的那种雪白。一看就知道是董亚宁的私房货。

叶崇磬撕开一头,马上看到里面那黄褐色的细细的烟丝,闻一下,有种辛辣钻进鼻中,顺鼻腔直上,催着泪腺都发颤了,他便说:“好烟。”

董亚宁手掌轻轻一抬,示意他试试。

他吸了一口。旱烟劲儿大,这一口只是浅浅尝了一下,就差点儿呛到。猛咳嗽两下,他将烟卷儿拿的距离远些,看着,忍不住摇了下头。劲儿大,味儿冲。有种微苦的、浓烈的味道,过后,却又觉得甘香无穷。

“乍一抽,恐怕是抽不惯。我是搁阵子不来点儿,想的慌。”董亚宁说。他自己倒没点这种,从烟盒里抽了一支出来,清了下喉。烟抽的凶了,喉咙便时常难受。可不抽吧,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住的。

叶崇磬仰头。

在这样浓烈的烟氛中,让人不得不放松下来。

有细小的虫子飞过他们头顶,董亚宁现穿的是件嫩绿色的棉衫,最招小飞虫。他却也不在乎,任新衫上粘了一只又一只。

叶崇磬却忍不住挥了下手,说:“走吧。”正好一支烟抽完了,他将烟蒂拈在手里。天色微微的暗了,董亚宁手上那点红光一明一暗的,对着他,挥了一下,他便走开,先上了车。烟蒂扔进了烟灰缸,他抬眼看看后视镜,董亚宁一个侧影,瘦削而孤独的立着,他拧下车匙……就见董亚宁一闪身也上了车。敏捷的宛若灵猫。叶崇磬不知怎的就想起上次董亚宁说的,谁要把他钓回家、那可是钓回去一直只金钱豹的话来……

董亚宁在后面按了下喇叭。

叶崇磬查看油表。再一抬头,董亚宁的车已经上来。看清董亚宁打的手势,他点了下头。

蓝牙挂到右耳,他听着那边懒洋洋的提议,赛一段儿吧?我也试试车。一个人跑没劲。

这时间,外面的高速路上,车少,空旷,他们以往也常常这样玩儿一段。

好。叶崇磬答应着。

两辆车子一先一后的开出了球场大门,经过一条不短的小路,上了高速路入口。几乎是没有停顿的,董亚宁的车在鸣笛一声之后,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叶崇磬也没犹豫,脚下油门一踩,照准前方急起直追……一灰一蓝两辆轿跑,风驰电掣的,距离最近的时候,就仿佛交错在一处的两道闪电,看上去,是惊心动魄的。

没有开空调,车厢里有点儿闷,叶崇磬额角渐渐的落了汗。电话始终是通着的,却不似往日,无论是领先还是落后,董亚宁总有恣意的笑——不管是赛马还是赛车,只要是能拼一拼力道和速度的场合,总让他格外的兴奋些——嬉笑怒骂间,一路上过的格外的快。但今日,董亚宁始终领先,却也始终沉默……叶崇磬想,根本今天,亚宁就是沉默的时候居多。反而是他自己,话多了些。

前方是收费站了,董亚宁的速度终于降下来些。

叶崇磬也终于听到耳机里一声骂,说的是“磨车胎、杠底盘的破路,也好意思五步一岗三步一哨的收费”,他嘴角牵了一下,终于是笑出来。

第十五章 依依沉默的康桥 (七)

“笑!我说的不对?”董亚宁没好气的说。通过了收费通道,两人一前一后恢复正常速度。

“人就不是照您那娇贵车设计的路面。”叶崇磬说。前面是十字路口,红灯。他看董亚宁打了转向灯,是跟他去相反的方向,又问:“真不跟我回去吃饭是吧?”

“真不去。代我问叶伯母好。我要是还有这口福,下回赶上加倍吃回来。”董亚宁的声音里含着笑,说,“我顺道先去趟玉梨巷——放心,我准能蹭到饭。”

“这是去艾师那里?”叶崇磬很自然的问。红灯还有二十多秒呢。

“你知道?”董亚宁似有些意外。

“上回送屹湘去过。那天,艾师寿辰吧。”叶崇磬盯着那倒计的秒数。

“哦,那是上个月的事了。”董亚宁淡淡的说。说完,也再没有话。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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