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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在回廊新月如钩-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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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种感觉,转瞬即逝,大门已经完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的人,却让他们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女子,而且是一个纤柔、美貌的的女子。如清晨的一缕薄雾,湖面上的一个幻影,淡淡的眉眼,淡淡的神情,让人几乎以为只是个幻觉。那女子轻凫凫的走出来,在门口站定,抬起头,却神似玄霜,凛然无惧,让人有种不可侵犯的感觉。

  “不知几位登门,所谓何事?”

  她淡淡地问,脸上并无表情,此时的她根本让人注意不到她平凡村妇的装扮,因为没有人可以把这样一个女子当作平凡的村妇。

  她便是要唬住他们,让他们心中忌惮,不敢轻易动手。只要能够拖得一时,待阿笛回来,再作打算。

  有些人此刻终于反应过来,既然弄不清方才的感觉究竟为何,又见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顿时气焰嚣张起来。

  “何事!?你不是你家的人伤了我们庄上的贵客!若轻易绕过你们,梁庄颜面何存?把那个男人叫出来!”

  “外子现在不在家中,着实抱歉了。”织锦话语虽客气,口气却冷冷的,已经对这些人的无礼显出些许不悦来。

  “你的男人不在,你就跟我们走!”一人伸手便要去抓织锦,却听此时一声暴喝,“给我住手!”两旁的人一愣,开口的,竟然是鹰爷。

  鹰爷上前两步,其他人自动让开。他的目光在织锦身上略略打量,由迟疑到笃定,却是不敢轻薄。“想不到,这辈子竟然还有见到姑娘的这一天。”

  织锦抬起眼,回视过去,淡淡的无动于衷,显然丝毫没有印象。

  鹰爷也不为触怒,皮笑肉不笑地道:“魔道第一剑的缺月姑娘,自然是不会记得我这种小人物吧——只是我却无法忘记,这只眼睛是怎么瞎的——”

  织锦的眼神终于微动,视线似乎是落在这个独眼人的身上,又似乎是在看很久以前——那宛若隔世的岁月。

  魔道第一剑——沧冥四月。四月,是四个人。沧冥水榭主人身边的四个护卫:寒水月、风残月、新月、缺月——缺月这个名字,她似乎已经很久不曾想起……

  鹰爷的声音将她从另一个世界唤回来——那只存在于记忆中,再也与自己无关的腥风血雨的世界……

  “……我没有想到缺月姑娘竟然隐居此地,多有冒犯,望海涵。”

  旁边有的人已经被“缺月”这个名字震愣了,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美妙佳人竟然就是江湖传闻中的“魔道第一剑”之一。也有不知内情,犹不甘心地急道:“鹰爷,难道我们就这么……”

  “都给我闭嘴!谁再敢多说一句,以后就别在我面前出现!”鹰爷怒斥一声,狠狠地把开口之人瞪回去——这些不要命的东西!他不过是在救他们!沧冥的缺月——只要她想,这里所有的人,一个都别想活着回去。

  ——那,是以前的“缺月”。他自然不会知道此刻缺月已经武功尽废,连一个普通人也不如,就是一只水桶,她的手也无法提起来。在他看来,缺月会莫名的出现在这里,且还有一个男人……想必是沧冥分裂之后,她跟相好的男人一起隐居过日子罢。

  他一抱拳,“得罪,告辞!”

  第六回

  缺月不等那些人离去,便点点头,略显傲慢的转身回了小院。

  直到院门关闭,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是缺月,一个绝非没有胆识的女子,所以,即使面对这些轻易就能捏死她的人,她不会怕。可是,她也不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如今的她只是织锦,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到,甚至连自保的力量也没有。

  她曾经想要忘记缺月这个名字,几乎以为自己真的要忘记了……却原来,这个名字依然如影随形。

  “妹子!没事了?他们走了?这到底……”东家嫂子渐渐住了口,缺月并没有显出不耐,只是淡淡的,面容寂静……却让她心里莫名的揪起来,问不出口。

  “嫂子,我有些累了,先回屋了……”

  “哎,好,你也站了这半天,再不休息腿该痛了。今天晚上也别做饭了,跟阿笛到我这边来吃吧。”

  缺月没有拒绝她的好意,点点头,回了房间。

  看来,这里也不能留了……虽然混过这一时,但是那些人离去后必然会详细打听她的事……一旦被人知道她重伤的事情,那些人还会来的。

  只是她不知,阿笛会不会愿意一起走。

  倘若他不想离开,她便不能再给这里的人惹更多麻烦,还是早早离开……只是这天大地大,却不知该去哪里。

  “织锦!”阿笛匆匆进门,拉起缺月,围着她看了一圈,确定她没有少条胳膊也没有缺条腿,“你没事就好,这是我的错,没想到他们会跟梁庄有关,我们得快些走,越快越好。”他显然已经从东家嫂子那里听说了他不在时发生的事情,转身便去收拾起东西来,大包小包,转眼便将必要的东西收拾妥当,余下可有可无的,统统不要。缺月几乎要被他这雷厉风行的作风弄得愕然,转瞬释然……看来,已经不必她多问什么了。

  阿笛收拾妥当,转身道:“我去跟房东家交代一下,恐怕这回得给他们惹了麻烦,若能给些银子让他们离开此地最好。他们若不想走……总要赔偿些的。我们俩明天一早就走。”

  “不,我们今晚就走。”缺月说得丝毫不容置疑,阿笛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好。我一会儿就去找马车。”若要赶路,牛车是不行的了。

  他不知道自己不在时缺月是怎样打发掉了那些人,但是既然她认为应该走,那么自然是没错的。

  只是在村里想找辆马车,的确是不大容易。

  他想起初时被自己拿去换牛的那匹马,那可是匹日行千里的好马,那时候出了手也毫不心疼,果然是物到用时,方觉得可惜。

  只要他们尽快离开,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麻烦。缺月备好了行李,等在院子里,只等阿笛找了马车回来便走。她淡淡看着阿笛收拾的包袱,东西精练简单,几乎除了她每日不可缺的药材再无其他。他们来时便两袖清风,如今要走,累赘的东西自是无用,日后再买便是。

  然而阿笛还没有回来,麻烦便已经找了过来。

  看着大门被直接撞开来,白天的那些人去而复返,来意不善,只有独眼鹰对前事有所顾忌没有露面。

  缺月淡淡的转过身,如今既已唬不住,反而没什么可惧。

  “你这个女人倒是真能装,白天里都被你骗了——还以为弟兄们是捡了一条命,我看,是你根本没那本事!”缺月的伤他们都已经打听清楚,伤成那样,别说杀人,根本连动手都没可能!缺月这个人在江湖上传闻再神奇,也不过是血肉之躯。如今的她,还有什么可怕?

  他们料定一旦戳破缺月的伪装,她必然无法继续从容下去。然而在缺月脸上却看不到一丝惊慌,只淡淡不屑道:“是么,我没那本事……那么昨日,在酒馆里的两人又是如何受伤?”

  众人一愣,为着这事实,为着缺月依然淡然若定的姿态——他们终究是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出手。

  缺月要的,也不过是他们的犹豫,迟疑。只要能够拖得一点时间,便足矣。

  可是终究是有人反应过来,说道:“昨日伤人的应该是那男子,这女的却根本没出手!就算是她还有那本事,我们这么多人,怕她一个吗?!”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谨慎的抽出刀,便要向缺月逼来。

  “今天你乖乖跟我们回去领罪,还能少受点伤!”

  “还有那个男人呢,叫他出来!让我们一人砍上一刀,否则叫他死无全尸!”

  缺月轻叹,淡淡垂下眼——为什么只不过是过两天安稳日子,放在她身上就这么难呢?

  仿佛是应着她的想法,门外传来同样一声叹息:“只不过是想过两天安稳日子,怎么放在我身上就这么难呢?”阿笛出现在众人身后,慢腾腾的将手中的马拴到门前的树上。“我原本只想安安静静的离开就算了,怎么就连这样也做不到吗?”他轻叹着往门里迈步,有那么一瞬间来闹事的人的确有些犹豫。虽然缺月受了伤,但是这个人既然和缺月在一起,会不会也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然而,人,终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而且面对阿笛那副亲和温良的模样,着实让人生不出警惕之心。

  “哼,弟兄们砍了他,再把女的带回去!”

  几个人同时上前,然而这一次依然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冲在最前一人手中的刀已经到了阿笛手中,空着的手还没有收回来,白光一闪,那人只觉得耳边一凉,便见刀面一翻,拍在他手上——他的手中,赫然多了一只血淋淋的耳朵!

  所有的人已经彻底愣住,那人傻傻的盯住自己手中的耳朵——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血腥的味道让阿笛微微蹙眉,“我讨厌死人,所以我也不想杀人,你们嚷够了就走人,别耽误我上路。”说着他将刀塞进那人另一只手中,便越过他,走进门去。

  直到这时,凄惨而惊恐的叫声才突然爆发出来——众人纷纷落荒而逃。

  “织锦,我们快走,他们若是找了更多的人来,就更走不清闲了。”他拎起包袱塞到车上,又利索的将车套在马上,再扶了缺月上车,一气呵成毫不耽搁。

  东家的夫妻俩已经在屋里看到了事情的过程,似乎被阿笛吓到,犹豫着该不该出来。还没有等他们挣扎出个结果,孩子们已经推门而出,喊着“阿笛阿笛”跑了过来——

  “阿笛你去哪儿?”

  “阿笛你要走了么?”

  “阿迪你和大姐姐不回来了么?”

  “阿笛你以后不陪我们玩了么……”

  “阿笛你别走……”

  阿笛浅笑着拍了拍孩子们的头,抬头看见东家夫妻已经走了出来,为自己方才的犹豫而显得略略尴尬。他们终究是淳朴的村人,害怕适应当的,这是这些天来的情分却是在的。

  “阿笛兄弟……”

  “大哥,嫂子,对不住了,怕是给你们添了麻烦。若是可能……你们还是尽快搬走吧,免得梁庄的人见不到我们,来找你们的麻烦。”他给的银子,已经足够他们搬到别处去,做点小本生意了。欠了欠身,他跳上马车,缺月也从车里探头出来对他们点点头算是道别,马车扬长而去——

  “阿笛——”

  “阿笛……”

  远远的,似乎依然能够听见小萝卜头们不舍的呼唤声。

  。

  马车颠簸,缺月受伤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坐上了马车,全身的每一处都在颠簸中阵阵疼痛。然而她没有吭过一声,阿笛也没有多余的问话。阿笛知道她必然会痛的,也知道她不会娇气不会叫嚷,只是默默忍耐。从他救她回来的第一天,他就知道了。他只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马车在颠簸的道路上行驶得平缓些,再稳些……

  他的小心,车上的女子也是懂得的,因此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话语。一夜赶路。

  天明时,他在路过的镇上换了车,换了马。又出去买了些吃的和两身衣服,一并塞进车里,便又上了路。

  直到第二天傍晚,他才在某个城外的林子里停了马车,对车里的缺月道:“把车上的男装拿给我,你也把那套女装换了。”

  缺月将衣服递给他,自己便在车里换。她的动作很慢,很慢。医治至今,阿笛的确做到了让她“看起来和普通人无异”,但是她的手臂,依然连一只水桶也提不起。她的手,依然不够灵活,只是解一个带子也需要很久。

  阿笛不急,只在车外慢慢的等。

  待她换好衣服,才缓缓的驾着马车驶入城内。

  第7…8回

  第七回

  马车停稳,阿笛寻了一家客栈,对车里的缺月说:“我们先住下休息吧。”

  他等在车旁准备伸手去扶,车帘一动,他看到车上下来的碧水含烟的女子,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如他所料,如他所见——“织锦”的确是一个出色的女子,其静若美玉荧光,淡淡的,不知何为耀眼,却吸引着人的视线。尤其,她眼中已然不见了初遇时的死水无澜,终于有了静若水光般的流彩,纵然依然迷茫,却终于有了生气。

  惟有这般有了生气的女子才是美的,胜过任何一具毫无生气的皮囊。

  他伸出手,准备接住缺月的时候,却发觉她一瞬间的微顿。

  ——这个人,真是阿笛?

  缺月将手放进他的掌中,目光却仍旧停留在他身上。阿笛,是个和气的人。温和诚恳,观之可亲,总是淡淡的,有一些懒散,做起事来却毫不含糊。但是,他是个平凡人,粗布短衣,袖子高挽,平凡得一看就是个山里人。

  但是此刻她面前的人,蓝色长衫,卓尔不凡。梳在头顶的头发散落下来,漆黑顺长,唇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眼中,却是软软的。——既不似水的柔,也不似雾的轻。只是软,软软的,暖暖的,如早春初暖的阳光,有些懒散,却让人贪恋。

  这样一个人,无论怎样看,也是一个清俊公子,谁说他是山里人的?

  缺月淡淡敛回视线,被他轻扶着,走进客栈。

  他要了两个房间,便拿出车上的药,吩咐小二去煎。

  这里既不是小镇村庄,他们便不用继续以“夫妻”示人。沧州风气开放,江湖中人男女协伴相游,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他将缺月送到房间门口,嘱咐道:“今天先好好休息,是走是留明日再做打算。呆会儿我让小二把药送到你房间,我就在隔壁,有事便叫我。”

  缺月轻轻点点头,看着他转身离去,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在村里时,因着她的伤势需要时时照顾,他们同住一屋不曾避嫌,却也相安无事,渐渐习惯。如今,离开小村,宛若回到世间,竟隐隐有着莫名的疏离感。这般的阿笛,她似乎并不熟悉。

  她有些不习惯,但不会去在意。

  过去十几年的生活让她已经习惯了这种面对方式,即使有再大的变动出现在她面前,她也只是淡淡地去适应,不会流露出自己的情绪。

  转身走入房中,阿笛挑选的,是水准颇高的客栈。两进的宽敞客房,布局合理,摆设精致。她在走过一面铜镜前微微驻足,半人高的铜镜,里面映出的,是一个眉目如画的女子。群裾飘然,薄雾渺渺——烟蓝色。这是阿笛替她挑选的颜色,完美又完尽的衬托着她的气质,让镜子里的女子宛若梦境般美好。然而谁又能想到,包裹在这一身罗裙之下,是如何一副不堪的身躯……除了她的头脸、脖颈、双手,身上竟伤痕叠错,再无一块完好肌肤。

  不多时小二敲了门来送药,这些药都是日日喝的,不必阿笛另外嘱咐。身上需要换的外敷药她的行囊中也有准备,她自己一个人做起来虽慢,但也不是不能。于是阿笛这一晚没有露面,他去做些什么,缺月不知,也不去窥探。

  只要她知道阿笛不管去了哪里都会回来,累了便会回隔壁休息,明天必然会出现在她面前,其他的还有什么关系。

  如她所料的,第二天一早,阿笛便早早的去煎了药,亲自送到她房里来。

  “织锦,你整理一下,我们今天四处去走走。”这里不是那偏僻小镇,可算富庶繁华,就算显眼一点也不用怕城里的人跟见到什么稀奇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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