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澜忆-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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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轿子来了！”
这下子，倒不是清婷一个人着急，满屋子的喜娘都立刻行动起来，七手八脚却井然有序的各拿各得东西。不过片刻，原本只是化好妆穿上龙凤吉服坐在那里的清然，手里拿着当日皇上赐下的玉如意，凤冠霞帔一应俱全，满身的富丽华贵，让人不敢注视。
清颜和清婷还没来得及赞叹一下，夫人方氏就已经将她俩一把推开，两人踉跄着站稳，却只看到清然渐行渐远的背影，只好无奈的理了理衣衫，快步跟上。
天家大婚，皇帝是不会行亲自来迎皇后，而皇上派来的迎亲使，有成胥之同昊越两人，都是一身大红的吉服，发束红绸，看来格外喜庆。
清颜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了几圈，都未曾找到成煜之的身影，却听成王捧着一卷明黄金册，朗朗诵道：“兹册封安国侯长女清然为后，命卿等持节奉册宝，岁吉月令，率礼以迎。”
他的话音刚落，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立刻想起，待到这阵鞭炮声落，清颜终于看到早前没了踪影的清然，在喜娘的搀扶下，身姿娉婷的自大厅缓缓步出，上了门外富丽堂皇的花轿。
厚重的轿帘并未放下，安国侯同夫人方氏相携上前，只听侯爷先道：“戒之敬之，夙夜无违。”
夫人再道：“勉之敬之，夙夜无违。”
至此，亲迎礼才算是告一段落，厚重的轿帘缓缓垂下，清然便不再只是李家的女儿，她将成为大卫的国母，站在帝王的身边，俯瞰这无限江山。
转身回房，宫中的喜宴清颜自是不愿再去，心中微微的一丝苦涩让她有些恼火，为何还不能做到无波无澜？
“怎么了？”
突然出现的煜之，惊得清颜一愣之下，心倒是柔软了几分，浅浅一笑摇头道：“没事儿，我不想进宫去了。”
听了这话，成煜之的面上也是一僵，她害怕见到他，他知道。握住她手的力道微微加重，目光坚定，“不怕，有我在。”
“可我还是不想去……”清颜放任自己依偎在煜之怀中，语气带了几分撒娇，有人可以放肆依赖的感觉，真好。
“以后不去就算了，可今儿帝后大婚还是要去，即便……即便他认出了你，这一次……我也不会再放手！”狠狠拥住清颜瘦削的肩膀，煜之换上了一脸欢喜又道：“何况今儿进宫去，还有好消息要说，快走吧！”
清静下来的安国侯府，煜之毫不顾忌的拉着清颜的手离开，他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人知道，清颜于他，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
凤仪宫寝殿，在空置了许多年之后，终于迎来了它的又一位主人。
铺天盖地的大红交相辉映，喜气盈盈，喜娘搀扶着清然坐下后，便恭敬的守在一旁，等待皇上来同皇后行大礼。
床头悬挂着大红缎绣龙凤双喜床幔，百子帐、百子被，那绣得栩栩如生形态各异的小孩子，看来格外讨喜。而床榻里侧的一幅牡丹富贵图，更是光彩夺目。
寝殿门前的一盏双喜大宫灯，玲珑剔透光彩夺目，映着鎏金大红门上的双喜字，缓缓开启，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大红镶金木影壁，雕得是富贵牡丹，意为开门见喜。昊宇微微扬了扬嘴角，随着喜娘的指引，大步进了喜房。
端坐于一团火红之间的清然，显得有些局促，昊宇接过喜秤，轻轻挑起了她头上的大红盖头，一张修饰精致两颊绯红的美丽容颜跃然眼前，让昊宇眼前一阵恍惚，面上浮现出一丝无奈的浅笑。
随着执事官的指引，帝后两人先是祭拜神灵，接下来才是行合卺礼。
看着这一套一套繁琐至极的礼仪，昊宇眉间渐渐浮现不耐之色，却还是接过喜娘递过来额瓤浅浅饮了一口，看着清然喝尽余下的酒，喜娘将两人的衣角打结后说了一大堆吉祥话，这才领着帝后两人分别换下厚重的吉服，换上寝衣。
“都退下吧。”再入殿中，看着坐在床边局促不已的清然，昊宇终于开口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喜娘宫婢静静退下，屋子里终于只剩下了帝后两人。
臂粗的龙凤红喜烛燃得老高，“剥”的一声爆出个烛花来，烛泪顺着红烛缓缓流下，最终汇集于烛台上，渐渐聚成一团……
~
皇帝的洞房花烛夜，自然无人敢闹，所以喜宴上的热闹缺少了新郎官来调笑，便只剩了苍白的喜气。入席不过一会儿，清颜便借口身子不适跑了出来，明媚的月光照着她的身影，格外显眼。
刚才，煜之应该看到她离席了才对。这样想着，清颜便静静的踱着步子，向前走去。
眼前突然闪过急匆匆的一个人影，清颜下意识的抓住，本以为是煜之，却没想看到的是昊永一张诧异的脸庞，连忙松手行礼：“清颜给王爷请安。”他怎么会在这儿？
看到清颜，昊永也是一脸的局促，衬着清颜福身下去的瞬间，连忙转身大步离去。
“看什么呢？”煜之突然抬手在清颜眼前挥舞，将她的注意力吸引回来。
可是刚刚，清颜明明看到昊永拉着一个红衣姑娘过了垂花门，而那大红金丝掐边云纹的衣裳，明明同今日清婷所穿是一样的。可是清婷，应该不会和昊永扯在一处吧……
清颜的忽视显然引起了煜之的不满，他一本正经的扳过清颜的肩膀，嗔道：“我本来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但是现在又多了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好的。”
“我刚才请旨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答应让我们尽快完婚，所以明儿我就回去挑日子！”
“嗯，那就好了，咱们回去吧。”清颜拉着成煜之的手，便要往回走，却被煜之猛一用力扯入怀中，眉眼几乎贴着她的脸庞压低了声音道：“坏消息就是，你刚才不理我，我很生气！”
终于还是没忍住，清颜扑哧一笑，弄得煜之更加恼火，无奈的松开了清颜，摆出一副恼火的样子。清颜伸手扯扯他的衣袖，没有反应，再扯，还是没有反应，终于清颜恼火的转身，朝着宴席大步走去。成煜之一个回身没了人影，这才急急忙忙的追过来，拉着清颜将她抵在墙上，眸色深沉的沉下脸来：“不带你这样……”
清颜主动奉上的樱唇成功封缄了煜之心中的抱怨，唇齿间的芬芳软濡让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品尝更多，不过一刻愣怔，煜之舌尖已是灵巧的撬开了清颜的贝齿攻城略地，直将她吻得忘记了呼吸，一张小脸酡红眼神迷蒙的望着煜之，大口的呼吸，那神态，着实诱人。
成煜之压抑的发出一声低吼，却是将脸偏过一旁，恼道：“我一定要快些选个日子……”
~
婚礼的日子，最终定在了十一月初八。
在帝后大婚的第二日，成煜之便接到上命，令其往东海交接三军帅印之事。其意，却远非如此。上官海纳于八月受封为护国公，皇上命他入京行册封大礼，直直拖到九月初，才由东海传来他进京的消息。
经尘仙国一役，东海驻军统帅由上将军担任，当年上家军只知靖远侯不知皇上的局面早已不复存在，如今大战告捷，士气正旺，又有洛铭远在东海扶持周旋，上官家的好日子，怕是就要到头了……
清颜昏昏沉沉的靠在马车里，胃里不住的翻腾，让她脸色惨白，额上布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成煜之往东海一来一往，必然要有月余，当此天京风云变幻之时，她真的不想独自留在天京，所以百般央求，终于让煜之带了她上路，只不过自己这身子，太不争气。不过才走了几十里路，就已经吐得昏天黑地，一脸病色。
突然停下的马车，颠得清颜身子一震，险些又要吐出来。清颜痛苦摇头的推开宁儿递过来的帕子，尽量摆出一副健康的样子，可是成煜之已经掀帘上了马车，接过帕子将宁儿支开：“颜儿，听话，你在天京等我一来一回，我保证快些回来。”
“不要……”清颜固执的抓住煜之胸前的衣襟，“皇上……不除了上官家，你是回不来的……”
上官家于朝中军中的势力，不用说，清颜也是心知肚明。而让她独自留在天京，她害怕的并不是这些朝堂风云，而是对昊宇的……那份恐惧。但是这些，她不能告诉煜之。
“你就住在安国侯府，皇上……他如今不会再……”成煜之斟酌许久，却还是没有说下去，“你跟着我去东海，我会更担心，那儿……都是上官家的爪牙……我怕……”
“我回京，”煜之眸中的担忧与恐惧，终于让清颜不敢再坚持，她又何尝不知道，东海之地，比这天京更加凶险，“但是十一月初八之前，你一定要回来！”
“好，我答应你！”
飞奔的骏马绝尘而去，马车却缓缓地前行，向着相反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我想说，小煜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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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雪寒风故人思
萧瑟的秋风吹过，枝头最后几片叶子，也在风中打着旋儿落下了。
乌沉沉的云朵让人压抑的几乎透不过气来，天色也快速的暗下去。夜里，果然不负众望，扑扑簌簌下起了细小的雪珠子。
一夜过去，不过指厚。
苏辰烨来的时候，清颜正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尚未凋谢的晚菊，愣愣出神。
“清颜，多日不见，气色倒是好了许多。”坐在炉边，苏辰烨毫不客气的接过清颜递来的温酒一口喝下，直截了当的开口：“我来，是带你去见一个人，也让你……带我去见一个人。”
“好啊，我这日日窝在房里，倒也着实闷得慌，什么时候呢？”
这样浅笑的清颜，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无法遮盖的华贵光芒，苏辰烨微微一愣，却是问道：“京中盛传，上将军为了躲你夜夜宿在绮红阁，可有此事？”
“呵呵……”清颜浅浅一笑，似乎想起了成煜之的孩子气，脸上尽是宠溺，“确实如此呢，不过如今，他远在东海，倒也不用躲了。”
“那……上将军可是你想嫁的人？”
看着一脸严肃的苏辰烨，清颜收敛了面上调笑之意，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是，我想嫁他。”
换了出门的衣裳，央宁儿去禀告了方夫人，清颜便同苏辰烨，大大方方的出了安国侯府的大门。如今想来，当初母亲让她和二哥刻苦钻研努力经营，从最底层最苦之事做起，倒丝毫比不得太后这门亲戚，若是当初就用了李清颜的名字，如今……又该是何种情景呢？
看到锦华轩的牌匾时，清颜不由得想起远在东海的成煜之，如今，思念他的次数越发的多了，只因这漫漫长日除了他，再无一点光彩。
可是苏辰烨却领着清颜，进了锦华轩斜对门的一家名唤珍宝斋的古玩店。古朴的摆设，琳琅满目的博古柜，苏辰烨留下了宁儿，带着清颜进了后院的一间偏厢。
帘子掀起，扑面而来的热气熏得清颜心中一阵憋闷，深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压下。
屋子里坐着一对儿老夫妇，看到清颜进来，都是一愣，面上立刻浮现了爱怜之色。那妇人将起未起的身子微微一愣，却还是坐了下去。苏辰烨替清颜将取下的毛氅挂好，这才引了清颜，一一介绍：“这便是李清颜，这是白老先生和夫人。”
虽不知来者身份，清颜却觉得莫名的亲近，微微福下身子行礼道：“清颜给先生夫人请安。”
白老夫人终于还是没能忍住，起身亲自扶起清颜，眸间闪着晶莹，声音哽咽的问道：“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清颜疑惑的看向苏辰烨，再得到他肯定的目光后，才道：“十九了。”
“这是我师伯的故交好友，受师伯的托付进京来看看你。”苏辰烨平淡的解释，却将白氏夫妇的身份略而不提，清颜虽疑惑，倒也不曾问。
没来由的亲切，让清颜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自煜之离开天京，她已好久未曾如此开怀。推不过白夫人的挽留，清颜在珍宝斋用了晚饭，这才由苏辰烨驾车送她回府。看着腕间晶莹剔透的白玉镯，清颜的心中一片温暖。这是临走前，白夫人务必让她收下的，说是送她的成亲之礼，可素未谋面，这礼，确实重了些。
那对极其和蔼亲切的夫妇，临行前还一而再的嘱咐清颜，闲来无事便可到珍宝斋坐坐，他们一直都在。可是为何，他们要对自己这么好呢？苏辰烨静静地坐在一边，许久，终于敌不过清颜的目光偏过头去，沉声道：“白老夫人只是觉得你很像她过世的女儿，所以亲切，日后无事你就多到她这儿坐坐吧！”
这个答案，倒也中肯，清颜微微点了头，算是答应。
“我同你说要见的那人，是当今太后，李媛。”今早来时，苏辰烨是说过，要让清颜带他去见一个人，可清颜没想到，这人竟是太后。
“你跟她说，那玉佩的主人想要见她，我想……她会让你带我进宫的。”苏辰烨悠悠的撂下这句话，人却跳下了马车，原来已经到了。
虽然疑惑，可清颜犹豫再三，还是没有问出口，“我会同太后讲，到时候找人去珍宝斋寻你。”
“好。”
苏辰烨驾着马车绝尘而去，清颜转身，却在不远处，看到了穆梵坚毅的身影。多日不见，他似乎又长高了许多，自他入了忘忧谷学艺，两人之间，便再不似从前那样亲密。只是如今在此处见到，清颜还是不免一愣。
“穆梵，你怎么在这儿？”清颜让宁儿等在门口，提步向穆梵走去，“南宫师父知道你进京了么？”
“师父不知道，我一会儿就会回去。”穆梵欲言又止的眼神，带了几分闪躲。
“有什么事儿么？”
“姐姐，”穆梵看向清颜，“当初……爷爷是不是，给过你……一块金牌。”
清颜一愣，旋即想起当初在陀兰城老神医的托付，那块花纹繁复的金牌，“你怎么知道？”
“姐姐，那块金牌，在哪？”
当初，老神医说，要在合适的时机，将金牌交给穆梵，可什么样的时机，才合适？清颜却犹豫了，穆梵眼中的急切，她不是没有看到，只是如今的时机，合适么？
看着清颜犹豫的神色，穆梵言辞恳切的开口道：“姐姐，我要找到它，才能回家。”
回家，穆梵的家，并不在中原……
想到这些，清颜又释然了许多，“我把它埋在了清颜阁外的海棠树下，你拿的时候，不要毁了我的海棠。以后……你自己小心。”说罢，清颜转身，不再犹豫的离开。
穆梵同她，其实和陌生人没有差别，他们互相毫不了解，所以自己也不可能将那个时机斟酌的恰到好处，既然他要回家，自己也是绝不能阻拦的。
“姐姐，你永远都是我的姐姐！”
穆梵坚定地声音伴着风传入清颜的耳中，清颜莞尔一笑，却并没有回头，只是抬起胳膊在头顶挥了挥，似在告别，这才带着宁儿回了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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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是清颜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所以清婷将苏辰烨的话带给了太后，那入宫觐见的旨意立刻便到了清颜手中，太后命清颜引荐苏辰烨入宫见驾。
清颜立在慈安宫画栋雕梁的回廊中，心中五味杂陈。不知为何，这次进宫，恐惧让她的心难以平静，比当初住在慈安宫时更甚，也许是因为生活有了牵念的期盼，所以更怕失去。已是十月了，可宫中风平浪静，清颜不由担心，煜之在初八前能否赶回来。
“清颜小姐，皇后娘娘听说您进宫，请您到御花园去。”
拢了拢兔毛暖手，清颜的脸上尽是犹豫：“苏公子还在正殿么？”
“是。”
清颜不想去，可又没有理由拒绝。心想这数九寒冬，御花园里应该没什么人，便心一横出了慈安宫。
御花园中，残雪点点，淡淡的梅香令人神清气爽。可原本该冷清孤寂的园子里，此时却十分热闹，原来今日，本是皇上同后宫妃嫔一道赏梅，中途有事先行离开，便换了皇后主持。
目光逡巡，清颜有些庆幸自己带着面纱，这里，除了惠妃，各宫妃嫔倒是都不惧寒冷，一个个都是妆容精致步履婀娜。
“多日不见，清颜倒是丰满了些。”上将军对清颜的呵护，早在他离京之前已传得人尽皆知，清然此时还不忘拿她调笑。
听了这话，清颜微嗔着看向清然，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