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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劫-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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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眼瞪小眼的人耳中,“怎么,研究什么呢?”
白彩看了一眼秦泽遇,叹了口气。
凌鸽看了一眼叹气的白彩,亦叹了一口气。
“啪”地一声,刚刚甩开的折扇合了起来。秦泽遇抬起手来往凌鸽头上轻轻一敲道:“你叹什么气啊。”
凌鸽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依旧在唉声叹气的白彩,道:“白菜爷爷似乎对我有些意见。”
秦泽遇瞥了眼桌案上的《香妪集》,心里大概明了。
“白老爷子,还没答我呢,这是在研究什么呢?”
白彩看了眼凌鸽,又看了眼秦泽遇,半晌,憋出来一句:“你这是从哪儿捡来的笨球啊!”语罢,撩起一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凌鸽的房间。
凌鸽很委屈。
秦泽遇坐在刚刚白彩坐的凳子上,翻开一个茶盏,给自己倒了杯水,“小笨球,看起来,你很委屈?”
凌鸽瞪了他一眼,慢吞吞道:“白菜爷爷问我,对情爱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哦?”秦泽遇挑了挑眉,“那你有什么看法呢?”
凌鸽如实地把自己的观点表达了一番,秦泽遇倒是没说什么话,端起茶水抿了一口,须臾,才慢悠悠道:“这情爱可是十八式的第一步,十八式可是门顶厉害的功夫。”
一句话,让情爱这件事在凌鸽心目中彻底翻了个个儿。
随后的几天,凌鸽悟了。
她突然明白,白菜爷爷那天问她对情爱的看法,实际上是想指导她一番。无奈她当时并未反应过来,这不,一大早的,凌鸽胡乱罩了件衣服,匆匆梳洗过便心急火燎地往白彩的房间冲。
谁知,房间是空的。
南国的秋天多雨,一大早的,便淅淅沥沥滴答起了水。雨水顺着琉璃色的屋檐滴下来,略略变黄的树叶不堪重负,纷纷飘落在地面上,有些阴暗的回廊跟院子里似乎是两个世界。
凌鸽从空空的房间踏出来,这才注意,外面下雨了。
许是被有些阴沉的天气影响了心情,凌鸽突然有点想念湖中阁的人了。在那儿的雨天,格外难熬。
那时候,风荷每逢阴雨天便会给她炖上甜甜黏黏的羹汤。风荷总是说,吃了甜食会让人心情变得很好。
湖中阁的人少,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人。
有的时候,教书先生会给她带来一些市面上最受欢迎的戏本子,有时候会给她讲戏园子里新上了什么好看地戏,说小姑娘都很喜欢看。
每当那个时候,张婶儿和伙夫也都会围过来。
雨天的时候,是湖中阁的人唯一聚在一起的时候。
凌鸽倚靠在回廊的朱红柱子上,对着淅淅沥沥的雨滴出神。
风荷也算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了,此刻,她很想念她。
“在想什么?”秦泽遇从醉墨居出来,看到孤零零立在回廊上的凌鸽,心里有些异样。他绕到凌鸽的身后,一只手环过凌鸽的腰身,把她揽在怀里。
“风荷,我有些想念她了。”凌鸽低声道。
秦泽遇一时没说什么,有些事情,如果不知道对凌鸽会更好的话,那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了。
“来,给你看好看的。”秦泽遇稍稍用力,带着怀里的凌鸽往回廊的尽头走去。
回廊的尽头与水榭相连,此刻雨声阵阵,滴滴答答的声音在阴沉的氛围中倒显得格外清新。
绿色的水面是一方池塘,如今空荡荡的。这不大不小的池塘是从不远处的沄河引来的水,因两个方向均与沄河贯通,一有雨的时候,池塘的水就会缓缓地流动。时不时地,几尾鱼游过,带起一丝涟漪。
秦泽遇从手边的盆景里捡起来一块儿圆形的扁石,对着水面正要抛出,便听到一阵喧闹声。他皱了皱眉,回身看过去。
没等小厮通传,一紫一绿两个招摇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后院。
“有麻烦来了。”秦泽遇皱了皱眉,牵住凌鸽的手,说道:“等下一次有时间的时候再表演给你看吧。”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一会儿要一直待在我的身边,若是他们问起,就说,你是我的书童。”
凌鸽有些迷糊地抬起头,对上秦泽遇深深的眼眸。
“怎么这么些天了还是那么迷糊。”秦泽遇抬起手摸了摸凌鸽的脑袋,便听见有些气恼地声音传来:“泽遇哥,你怎么还没把这个小祸害赶出去啊。”
声音好耳熟啊,凌鸽揉了揉眼睛,发现来人正是她曾经在街上得罪过的张狂公子。
她倒吸一口气,还没反应过来,秦泽遇便把她往身后拢了拢,道:“怀松兄,怀楠弟,泽遇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是我们来做客却未提前让小厮通传,还望泽遇弟莫要见怪才好!”身着紫色锦袍的公子拱了拱手,余光似是瞥了凌鸽一眼。
紫袍公子身后的绿袍公子,也就是被打的时候凌鸽拍手叫好的人,此刻阴测测地瞥了凌鸽一眼,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月色垠

紫袍公子身后的绿袍公子,也就是被打的时候凌鸽拍手叫好的人,此刻阴测测地瞥了凌鸽一眼,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入了前厅,丫鬟们个个双颊绯红地上了茶,端端正正地立在边上。
一时间,整个前厅人满为患。
也难怪了,秦泽遇对府里的下人一向宽厚。这些小丫鬟更是因为凌鸽近来的纵容有恃无恐,见了两个天仙一般的人物,自是想着多看两眼。
然则,这前厅中,却是有一个人不大自在。
这人,当然是不久前得罪了绿袍公子的凌鸽。
凌鸽站在秦泽遇的身后,有些尴尬地盯着自己的指尖,心里琢磨着,捱一捱,再捱一捱,等他们走了就好了。
闻到一阵茶香,她有些口渴地抬眼瞧了瞧秦泽遇手边的明前龙井。
就在此刻,不大动听的声音悠悠响起,“听闻泽遇哥进来捡了个宝贝,泽遇哥自小便疼爱我,何不把这宝贝赏给弟弟?”
凌鸽抬起头,看到绿袍公子正眸色悠然地盯着自己。她吞了口唾沫,低眉顺眼地继续盯着自己的指尖。
“我却不知,我捡了个什么宝贝?”秦泽遇端起手边的茶盏,翻盖轻叩了一下杯沿,吹了口气,随即抿了一口。
“这宝贝说来也巧了,我也曾见过,只是一时不察,被泽遇哥抢了先。泽遇哥要是还像以前那么疼爱弟弟的话,把这宝贝让给弟弟可好?”绿袍公子挑起唇角,笑得很阴森。
凌鸽不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听见秦泽遇说道:“怀楠弟倒是说笑了,弟弟看上了什么,哥哥即便忍痛,也要割爱的。”
“怀楠,休得胡闹。”紫袍公子抬手端起茶盏,亦是抿了一口。
绿袍公子随即噤声,却直直地盯着凌鸽,用嘴型说了句什么。
凌鸽当然看到他说的是“算你走运”,可是装蒜这件事情,对凌鸽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她往秦泽遇的身后挪了挪,假装眺望远方,实则在秦泽遇的后背上写了两个字:“遁了”。
佛说,一念生,一念死。
佛,从来都是对的。
出了前厅,凌鸽在回廊上伸出手,试探了一下,发觉雨下的并不大,便吩咐丫鬟拿来一把油纸伞,轻巧地避开水洼,撑伞而去。
身着一身爱绿色锦袍的俏公子撑着上面绘了一朵荷花的伞,远远看过去,竟像是画中人。
凌鸽前脚出了前厅,绿袍公子后脚就跟出了门。他看着一跳一跳越来越远的凌鸽,有点呆。
这绿袍公子姓风名怀楠,排行第五,好男风,喜艳色。
与他同来的紫袍公子姓风名怀松,排行第二,性格豪爽,为人大方。
二人虽非一母所生,却由同母抚养长大,因此两人的关系比其他的兄弟要亲密许多。
风怀楠回过神来的时候,凌鸽已经看不见踪影了。他偏头对旁边的丫鬟妖孽地笑了笑,捏了捏丫鬟的脸道:“来,告诉小哥哥,那个小兔崽子去哪儿了?”
小丫鬟顷刻间便红了脸,低下头扭扭捏捏道:“哪个……小兔崽子啊?”
“就是个子小小的,特别招人的那个。”风怀楠压抑心底的反感,努力堆着笑,在小丫鬟嘴里说出“水榭”两个字的时候,飞也似地撑开伞,踏入帘帘雨幕中。
秦府的微澜水榭是凌鸽最喜欢的地方,想是住惯了四处环水的地方,她本来以为离开了湖中阁便再也不会靠近有水的地方的,没承想,习惯成自然,妙手偶得之。
她学着秦泽遇的样子,在盆景里捏起一块石子,微微侧过身,弯下腰,将石子抛了出去。一、二、三、四,石子在水面上跳了四下,这才沉入水底。
搓了搓手上刚刚沾上的泥,喜气洋洋地准备再接再厉扔一枚,却见一枚石子已经抛了出去,一、二、三、四,石子最后奋力一跃之后,徐徐落水。
“奇了。”凌鸽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石子,又看了看水面上渐渐消失了的漩涡,摸了摸头,四处张望,对上风怀楠挑衅的目光。
“小,小绿公子,你怎么来了?”凌鸽往后退了两步,脚后跟抵上柱子的时候停了脚。
“小绿公子?”风怀楠挑了挑眉,又往前进了一步。
“你,你不大欢喜这个称呼啊,那,那你看我叫你什么你比较欢喜呢?”凌鸽退无可退,双手背到身后,搂住挡住她退路的朱红色石柱。
微澜水榭本是临水而建,飞檐将将停在凌鸽抱着的柱子上方,水流顺着飞檐滴下来,沾湿了凌鸽本就有些湿乎乎的手。
风怀楠从怀里掏出来一页纸,上面写着两行大字,第一行“农历九月二十三”,第二行“易杀生,忌喝粥”。
风怀楠随身携带黄历这件事,说来有趣。
那年他将将三岁,日日跟着彼时已经六岁的风怀松在自家院子里耀武扬威。祸祸完了院子里的花,他们便把歪心思动到了树上。
灵秀宫外,有一片含笑花海,含笑花海边上,不知是谁种了大片的竹子,一到春天便郁郁葱葱。
便是这片竹林,吸引了两兄弟的注意。
两个小童扛着榔头砍倒第一棵树的时候,高出他们许多的竹叶飘落下来,拂过他们的双眼。只是一瞬,竹子“咣当”便砸在了含笑花海的中央。
六岁的孩童虽然心智还未完全开化,却也知道拔腿就跑。
余下三岁的风怀楠傻傻地站在原地,被他的爹爹狠狠地关了一个月的紧闭。
彼时除了这两个小童,其实是还有第三个小童在场的。
只是他隐匿在灵秀宫外的屋角,没人发觉罢了。
第三个小童自小便是看热闹的性子,咂摸着嘴,觉得眼下所见虽是热闹,却也应引以为戒。当下回到灵秀宫中,随手写道,忌伐竹。
而风怀楠躲躲藏藏逃避紧闭的时候,亦是躲在了书案下。一顿狂风暴雨过后,一页黄历飘落,落在了瑟瑟发抖哭泣着的风怀楠脚边,上面三个大字看得他触目惊心,“忌伐竹”。
写下那神来之笔的第三个小童便是当年在竹林中气定神闲看热闹的秦泽遇。
往事有些是不堪回首的,有些却是不敢忘怀的。
从那以后,风怀楠每天都将黄历揣在身上,行事之前必要细细研读一番,以免重现当年的惨剧。
殊不知,“忌伐竹”三个字,本就是总结,而非预言。
此刻风怀楠将手里的黄历往水中一扔,步步紧逼,将凌鸽圈在了柱子上。“你,最好以后永远都叫不出我的名字来,这样我最欢喜。”
凌鸽闭紧了嘴巴,脑袋瓜微微上扬,竭力地想要避开风怀楠渐渐逼近的脸。
平心而论,风怀楠长得很好看。
可是凌鸽没有心情欣赏他的美,她一点一点地往没被风怀楠圈住的一边挪动,然后,“扑通”一声,落水了。
风怀楠摇开折扇,大大咧咧地往柱子上一靠,勾起唇角,对着水里上上下下的凌鸽笑了笑,悠悠道:“所有人都在前厅,此刻你就是喊,也没人来救你。”
凌鸽眯了眯眼,一个跃身,没了踪影。
风怀楠手里正在摇动的折扇顿了顿,“啪”的一声,他把折扇收了起来,探出身想要看看凌鸽到底在搞什么把戏。不料,刚把头探出水榭,一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了出来。
“扑通”又是一声,风怀楠将将落入水中,便被什么摁了住,身上压来一个重物,重物在他身上微微一停顿,弹了出去。
等他从挣扎着从水里冒出头来的时候,凌鸽双手叉腰,站在了水榭正中央。
所谓生灭灭尽处,灭灭生机起。
凌鸽眯着眼看了会儿在水里起起伏伏,被呛了水咳嗽着喊“救命”的人,脚踩在一手抱住柱子,另一只手伸了出去。
凌鸽望着风怀楠躺在水榭边上嘴角往外溢水的样子,微微有些失神。
不久前,秦泽遇第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便是这幅模样。她一脚踩在风怀楠的肚子上,冷眼看着他唇角溢出来的水又多了些。
一回生,二回熟。
看风怀楠吐得差不多了,凌鸽收起他肚子上的那只脚,迈着四方步离开。
凌鸽觉得自己很大度。
她回房间换了身衣服,想想又去了前厅,依样画瓢地在秦泽遇背上写道:“水榭,小绿公子。”
秦泽遇侧过头瞥了她一眼,看到有水滴顺着她的额发滴落下来,心道不好。
凌鸽同风怀楠的结子就这么彻底结上了,偏偏风怀楠铁了心地赖在秦府不走了。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凌鸽很惆怅,白彩也很惆怅。
把秦泽遇从小娃娃拉扯大的白彩对风怀楠的脾气斌性不可谓不熟,每每看到风怀楠瞪着凌鸽,而凌鸽视若无睹的模样,便分外为难。
争风吃醋这件事情可大可小。
即便是寻常百姓家,几房妻妾还会今天你给我个绊子,明天我告你一状。总之,太安宁的后院根本称不上是后院。
可是若是在寻常百姓家就算了,大不了夫君一瞪眼,谁都不敢再多咧咧一句。
眼下,这是在秦府。
当前,秦泽遇似乎并没有插手这件事的意思。
所以白彩犯了难为。
每每用膳都要费心费力地把俩人分开老远不说,即使分开老远,也总有菜羹不幸沦为武器,更有更加不幸的白彩,被武器命中率百分之百。
所以白彩更加为难。
这种状况持续了将近一个月,在黄绿的叶子统统变为枯黄飘落的时候,风怀楠笑吟吟地来到凌鸽的房门前。
不似往常般踢开门,他轻轻敲了两下门,在听见“请进”二字的时候推开了门。
凌鸽很迷糊,凌鸽很恍惚。
在她还不知道风怀楠到底意欲何为的时候,便被强行拉着出了门。
自从中毒以来,秦泽遇严禁凌鸽单独行动。
可是风怀楠是谁,享誉秦府的五公子是也!在门口的小厮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放不放行的时候,风怀楠摇开折扇,轻飘飘一句“还没人敢拦过我风怀楠”,便让两个小厮彻底服了从。
半柱香后,两个俏生生的公子出现在沁洲街头,其中一个还是前几天同另一个俏公子一起出现的人,这当然是个能流传街头巷尾的好八卦。
不到三个时辰,从城东到城西的人都知道,三个沁洲城最好看的公子展开了一段生死三角恋。
凌鸽自然不知,她又多断了一个人。
此刻,她正在那名为醉春风的小倌楼里,对着一个眉清目秀正在抚琴的公子发愣。而这公子,亦含情脉脉地看回来。
风怀楠悄悄捏出一锭银子,把一张纸条给了门口的小厮。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笑春风

风怀楠悄悄捏出一锭银子,把一张纸条给了门口的小厮。
半个时辰后,面黑心冷的玄衣男子推开门望着凌鸽的时候,凌鸽连眼皮都没抬,摆了摆手,示意进来的人莫要出声。
风怀楠往玄衣男子身边一站,抱着胳膊颠着脚,一副要看好戏的模样。
岂料玄衣男子瞥了抚琴男子一眼,身体微微一僵,寻了个座,安安静静地待了下来。
被晾在门口的风怀楠呆了呆,吞了口唾沫,完全乱了阵脚。
玄衣男子正是刚刚接到小厮通风报信撂下手里的事赶过来的秦泽遇,片刻之前,听到凌鸽去了小倌楼的他还心思急躁,可是在看到抚琴男子的长相之后,饶是再不高兴,他也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凌鸽从来都是个不注重皮相的人,若是她注重皮相,十个她也早被秦泽遇收入囊中了。
即便这样,看着抚琴男子似曾相识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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