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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身而没-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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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说,别人也不说吗?你以为你藏得住这么一个大美人吗?我就出来打个早饭,马上就搞清楚她的来历了。她家爷娘是虹口中学的老师,所以普通话说得这么标准。不过呢,父母都是臭老九,她也就摆不起标劲了。这次会来小三线,就是和你们厂的红革委头头搞了不开心,人家看上伊,伊不同意,只好被发配沧州。”刘卫星问徐长卿,“你们一个厂的,你们那个红革委头头是不是这样的?听说是专门喜欢搞人家小姑娘?”
徐长卿抖一抖手里的光明日报,说:“批林批孔,斗私批修。我看斗私批修很好,私心杂念修正主义是该批。批林嘛就不用说了,孔老二可以批的地方多得很,‘克己复礼’倒也用不着批。克己复礼复的是周礼,批孔不过是批周。周公已经仙去,英而长存不去。哎,你们看今天的头条,反击右倾翻案风,这是又在批邓了。嗯。”仔细看报纸,对刘卫星品评美女一点不感兴趣。
刘卫星没趣,转而对仇封建说:“我看这里冒一百个女的,就申以澄顶好看。你这个篮球标兵卖相也不错的,你要是下手,我就争不过你了。我们说好,谁先看中就是谁的,是我先说的,你就不许再动脑筋了。”
仇封建看一眼申以澄,瞪着刘卫星说:“她要是找我呢?”
刘卫星不屑地说:“她为什么会找你?”
“你说的,篮球标兵嘛,也许人家喜欢运动员?”仇封建反问他。
“人家连红革委头头都看不上眼,会看中你?”刘卫星不服气。
仇封建说:“我是说万一。万一呢?”
刘卫星无耻地笑道说:“没有万一。老子先下手为强。还有你,小白脸,”他又找师哥舒的碴,“你别以为你是小白脸就可以占我便宜。”
小白脸哼一声,“要占便宜老子也不会占你的便宜。”从镜片后面细细地观察了一番申以澄,嗤之以鼻地说:“再好看也不过是个女人,再好看,哈,再好看,拉屎也一样的臭。”
这话说得四个人都笑了。上头做报告的方主任听见了,放下红头文件大声说:“安静,不要上面开大会,下面开小会。厂委传达中央重要文件,不但要认真听,还要认真做笔记。”拿起文件继续宣讲。
这是新职工的集中学习班,凡是新进厂的小青年,都要先学习,才能分到下面小组去由老师傅带徒弟地带着进行工作。学习班有长有短,徐长卿刚进机床厂的时候,学习班是两个星期,结束后被派到翻砂车间去,搬了一个月的生铁毛坯,两双劳动布工作手套重叠戴着,一双也只能用一天,第二天再把新的套进旧的里面,多的时候套四双,一双手才算保护下来了。
凡新工人进厂,总是要被老工人收两天骨头的,就看这一个月表现好不好,听话的乖巧的能干的聪明的分到好的岗位,笨的懒的头皮撬的,分到吃苦受累岗位津贴少的工种去。徐长卿是上海人说的那种敲敲头顶,脚底板会得响的那种聪明人,这一个月咬咬挺了过来,老师傅看在眼里,知道这是一个学得进的好苗子,分工种时特别照顾,分配到了检验科。检验科是所有工种里最轻巧最省力最花眼睛最考头脑的一个岗位,是人人都想去的地方,同时进厂的一批青工,进检验科的不过三个人。其中一人就是申以澄。后来申以澄因为一口普通话被人看中,抽调到了工会,是以徐长卿和她真的不熟。而他检验的,则是一粒粒不足黄豆大的精密齿轮。
这次学习班一开就是一个月,天天传达上级中央的最高指示,红头文件一个接一个,批完孔又批林,批完林又批邓,评完水浒评红楼,白天听课,晚上还要写思想总结汇报。
徐长卿宁愿评水浒评红楼,这总要比批林批孔有意思。只因为毛泽东说宋江是投降派,于是全国就评上了水浒,新华书店一夜之间书架上全是水浒。又一天毛泽东又说红楼梦第五回写的“护官符”是全书的大纲,是反动统治阶级互相勾结鱼肉百姓的工具,于是全国又开始评红楼。徐长卿内心是很感激伟大领袖的,若不是他忽然看了水浒评水浒,看了红楼评红楼,他从哪里去找古典小说来看?就算家里原来有,也被他那胆小的母亲烧掉了,就算不烧掉,也不能光明正大的看,义正辞严地评。
小黑皮刘卫星本来不喜欢徐长卿,觉得他清高,但批林批孔批邓公,评完文浒评红楼,要交的思想总结他一个字都写不出,有时想出了点自以为很高明的见解,一旦要落在纸上,就又犯了难,十个字里面,倒有三个字不会写。
他拿了笔就骂:“册那!老子小学学军,中学学农,就没有学过文化课,现在倒又叫老子写古文。古文,它认得老子,老子不认得它。老徐,帮忙写一篇?”
徐长卿哪里肯帮他写,但经不住他软磨硬泡,不停地在耳边聒噪,只得写一篇让他交差,好让耳根子清静。刘卫星因为要求着他写批判稿,不得已,只好和他维持着表面的友谊。有谁愿意老是求人呢。因此两个人对这个学习班是心里巴不得早点结束,一个是不想去求不得不求的人,一个是不想去理睬不得不理睬的人,表面和和气气,背地里厌之又厌,都在骂这个该死的学习班怎么还不完。

烛火

对于新职工仓库宿舍里彻夜不灭的长明灯,厂方头痛不已。先是苦口婆心地劝,说要节约闹革命,十多个一百支光的白炽灯,一晚上下来要浪费多少电?你们算过这笔帐没有?
新职工说,我们来之前,你们是怎么许的愿?你们不是说“靠近黄山,风景幽雅,条件优越,设施齐备”吗?这难道就是“条件优越设施齐备”?至于“靠近黄山”,天知道这个山沟靠近哪一座山?靠近北京的金山也和我们没关系,我们天天上学习班,黄山啥个样子,没亲眼见过,阿拉是不晓得的。你们当初许的愿没有一条兑现,让我们这么多人男男女女住一间房,夜里不开灯,万一摸错了床铺怎么办?
说这样怪话的自然是刘卫星。他牢骚最多,怪话也最多,又敢说又敢做,仗着根正苗红,厂领导革委会武保队统统不放在眼里。又爱出风头,掼派头,引得女青工来看他,引得她们吃吃笑,就高兴得忘乎所以,越加的肆无忌惮。
童队长听得火冒三丈,骂道:“小赤佬,不要为流氓行为找借口。这么多人,为什么别人不摸错,就你摸错?要不是故意的,先找什么借口?你要是敢半夜摸错床,老子第一个办你的学习班,先治你一个流氓罪,一个都不冤枉。”
刘卫星哪里怕他,也跟着拍台拍凳,上伊腔,冷笑道:“谁流氓?谁流氓?我家三代工人,阿爷是包身工,住的滚地龙,爷老头子是真正的无产阶级,闸北电厂的司炉工,全天下都是流氓也轮不到我流氓。你敢污蔑无产阶级,我看你才是拿摩温,仗着你的红袖章,东摸西搞,那天就看你摸人起老阿姨的屁股了,你不是流氓谁流氓?”
“啊呸!”童队长恼羞成怒,瞪着眼睛训斥:“你敢造谣生事诽谤老职工,我看你是想蹲学习班了?”
“别拿学习班吓唬人,老子天天在上学习班。学习怕啥?我从幼儿园起就学习了,学到现在,屁股都学出了老茧,要不你也摸一摸?”刘卫星抄起胳膊斜着肩膀抖着腿问。
童队长说不过他,只好骂骂咧咧地走了。刘卫星为他取得的第一回合胜利大肆宣扬,对女青工们吹嘘说:“不要怕他,将来他要是敢摸你们,来告诉我,我去整他。”
女青工本来把他当英雄,觉得他为大家出头,很了不起,听了这话,又啐了一声,一哄而散了。
刘卫星神抖抖地回来跟仇封建徐长卿师哥舒说:“看到没有?她们崇拜我。”
师哥舒带着怀疑地神情问他,“你说你三代工人,怎么也会被分到这里来?”
仇封建也好奇,捅一捅他,叫他快说。
刘卫星唉声叹气地道:“轮到了呗,谁敢不来?你们也都晓得的,市里的精神,分配工作是有顺序的。老大是市工,老二就是市农,老三是外工,老四最倒霉,只能是外农了。我大姐进了我爷老头子的闸北电厂做了工人,我二哥就只好去崇明的农场修理地球。轮到我,只能是外工,就来了这里。我还有个小弟弟,过两年挨到他,只好去江西落集体户了。你们呢?”问仇封建,“按道理说,你一个打篮球的,应该能留下来不走的?”
仇封建摇头说:“篮球队解散了。自从周公死后,厂领导怕大家聚在一起会有反革命的言论,那以后所以工会活动就都取消了。我比赛打得太多,工作做得太少,车间主任本来就不满意,车间里别的人跟我又不熟,分配名额一下来,自然就挑中了我。这个就是伟大领袖说的福兮祸之倚矣。”仇封建虽然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书也没正经读过两天,但评了这么久的水浒红楼,古文还是会一些的。那个时候,人人还有一句古文背得溜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仇封建说完,自然就该徐长卿交底,但徐长卿却接下仇封建先头的话,说:“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周公一死,天下大乱。清明节那天,北京天|安|门广场有几万青年去人民英雄纪念碑下敬献花圈,听说当天就关了不少人,过了两天,就说评定为反革命事件。你们厂的头头高瞻远瞩,提早解散,保了你们一条命,你该谢谢他。”
仇封建听了吓一跳,问“侬哪能晓得的?”
师哥舒嘴快抢着说:“他有一台十二管的半导体收音机,我看他一回宿舍就躲在蚊帐里收听,是消息灵通人士。”
刘卫星一听,眼睛发光,说:“哦哟,灵的嘛,你藏得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老帅,侬是哪能晓得的?他借给你听过?”
师哥舒本来姓师,但随大流叫老刘老徐老仇什么的,就有点尴尬,明明他是这几个人里最小的,这么一叫,倒成“老师”。管个小孩子叫老师,没人愿意,他也不敢答应。若不叫“老”师,改叫“小”师,听上去总不像样。亏得刘卫星脑子活络,把“师”字去掉一小横,变成“帅”,“老帅,老帅”的,听上去像是下象棋,“老帅”“老将”,带了点玩笑的意思,大家都没了意见。
老帅师哥舒说:“他才不肯。是他在收听敌台时我看见了。”师哥舒的床紧靠着徐长卿的,两人头碰头,隔着两层纱布做的蚊帐,影影绰绰的,那边做什么,这边还是看得见。
刘卫星看看学习班要结束了,可以不求着徐长卿,本打算以后不跟他要好,这一知道他有一台十二管的收音机,那还得了,马上谄媚相向,要借来听一听。又问:“可以听美|国|之|音吗?”
徐长卿知道除非不要跟大家做朋友,不然,这件宝贝总是要给人分享的,虽然不愿意和刘卫星太过亲密,但人家求到面前,并也磨不开情面。何况这一个月写报告交报告也交流出些情谊,只好答应借他听听。
刘卫星捧了收音机,躲进蚊帐里调频调辐中波长波忙个不停,忽然掀开帐门对徐长卿说:“乖乖龙的咚,还有莫斯科电台!你小子瞒得这么牢。”放下帐门,又贴着耳朵听去了,羡慕得仇封建和师哥舒也挤了进去,一齐听那个美妙的女声说:莫斯科广播电台,莫斯科广播电台,现在是对中国广播时间。接着音乐声响起,“索索哆西拉西哆来哆索”,歌词是大家都会唱的苏联国歌“我们的祖国多么辽阔宽广”。三个人激动不已,又是捶床又是跳,听得不亦乐乎。
晚上吃了饭,几个人又躲在蚊帐里收听敌台,徐长卿在写毛笔字,拿了一张旧报纸写颜鲁公的《麻姑仙坛记》,这是他从家里带来的字贴。同宿舍的人,也有临贴的,有人临欧阳珣《圣教序》,有人临柳公权《玄秘塔》,有人临王曦之《兰亭集序》,当然也有人临魏碑体的《雷锋日记》。
这是个奇怪的现象,一切四旧都被打倒,才子佳人帝王将相也在其中。但因为要写大字报,就必须要练毛笔字,而练毛笔字,就非要字贴不可。仕女图山水画都会被当四旧而烧掉,独独名家大师的字贴大行其道。王曦之颜真卿欧阳珣柳公权,麻姑坛圣教序玄秘塔,无一不是四旧,无一不是毒草,但没有人会对这些说三道四。在什么都干不了的时候,练字临贴成了最好的消遣和最佳的学习方式,有心的人自然会从字贴中学到有益的知识,无心的人就算是临贴练字,也只是描红而已,贴里写的内容,并不是他会去关注和理解的。
宿舍里的人各干各的,一声“嗒的嗒”的喇叭声起,众人知道是九点钟了,休息时间到了,但也没人理会。这间厂是兵工厂,生产的是炮弹弹芯,作息也就按着部队的军事化管理方式,每天早上吹起床号,到了晚上吹熄灯号。但毕竟不是部队,吹了熄灯号不熄灯的多的是,大家都把熄灯号看成是闹钟,一吹号就表示九点钟到了,可以洗洗睡了。
这天熄灯号如期吹响,众人也没把它当回事,继续聊天的聊天,练字的练字,女青工有织毛衣的,看书写信的,也有人拿了盆去洗衣裳刷牙洗脸的,然后灯一暗,众人一惊,都呆在原地不动了。
有人大叫一声,说苏修打过来了。众人先是一愣,又都哄堂大笑,接着便有人说美国发原子弹了,台湾发地对地了。笑骂一回,等着来电。等来等去电也不亮,就有人坐不住了,说是怎么回事?跳闸了?保险丝烧断了?你们是不是有人在用电炉了?正嚷嚷乱成一团,有人打了手电筒进来,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小队人,个个手里一只长手电筒,晃来晃去的晃得人眼睛花。
青工们先是一愣,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纷纷从枕头底下摸出自己的手电筒,也朝来人晃去。
打头的正是童队长,他拿着手电筒说:“鉴于你们新来的职工不遵守厂里的安全条例,整夜开灯,浪费电力,厂里经研究后做出决定,每晚九点钟吹过熄灯号后拉闸限电。”说完得意地笑笑,久了武保队的人扬长而去,把新职工们气得跳脚,却又无法可施。
大家骂了一通两通三通,乃至七通八通后,也没有办法,只得接受这个现实。好在大家都带了蜡烛,在手电筒的帮助下,蜡烛从箱子里找出来点上了,该洗的洗该睡的睡,各自认命。
有人在烛光里骂:条件优越,设施齐备?骗人的鬼话。
原来当初各厂的领导都是这么鼓动青工的。
又有人说,这算啥啦?当初歌里不是还唱我们新疆好地方,天山南北好牧场。哈密瓜甜又香,骗了多少知青过去开荒?我们这里,总比新疆建设兵团要好一些。
有人附合说是,有人骂说阿Q。渐渐地也睡着了。
山里的夜异常的宁静,一片沉息里,可以听到屋后的松涛声和溪流声,衬得夜静如寂。不知是谁的一支蜡烛没有吹熄,又随着主人的翻身侧倒在床,“篷”的一声,蚊帐烧了起来,有人没有睡着,见了这黑暗里的火光,惊惶大呼,把大家都吵醒,又是忙忙的打手电筒点蜡烛,起火的蚊帐里的女青工被吓得在火光里大哭,旁边的人忙把洗过脸的湿毛巾都压在她床上灭火。
纱布帐子一烧即着,烧过就完,还没等火势蔓延到别的床铺,火已经被救灭了,那女青工整个身体裹在被子里,躲过一劫,众人把她从被子里捞出来,看她已经吓得脸青眼直,话都说不出来了。

再见吧亲爱的妈妈

那蚊帐被火烧了的姑娘吓得不轻,当夜就住进了厂医院。新职工本来就有诸多不满,这下更是借机闹了起来,要宿舍、要电灯、要看电影,要有文体活动,就是没人说要工作岗位要上班的。学习班成了请愿团,新职工们围着厂领导七嘴八舌,反映情况。厂领导被吵得头痛,说回去和领导班子开个会,一定会商议个结果出来。
新职工老实了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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