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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春刀同人)千里江山寒色远-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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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妙彤道,“那人……那人有些不同,他……一直说要赎我。”
我心里隐隐透出一点暖意一点得意,妙彤她终归视我与别人还是不同的。却听那男子紧张的道,“你不会真的……”
妙彤软软的斥道,“傻子!我怎么会跟他走,我一直希望给我赎身的人是你啊!”她张开双臂纵身入怀,将那男子紧紧抱住,将脸贴在那人肩头。那男子反手抱住她道,“我也快攒足你的赎身银子了,等我赎你出来,带你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我们安安静静的过一辈子,好不好。”妙彤听了这话,一边笑,一边两行清泪直流下来,缠绵悱恻,不能罢休。
这年轻人不高,很瘦。妙彤不需要踮脚,也可以将脸贴在他的肩头。不需要很费力,便可以将双臂合围在他身后。他站得很直,看起来像个书生,不过肯定习练过武艺。他骂锦衣卫的腔调和他的衣着打扮,都不像是平民出身,很有可能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甚至是官宦子弟。我静静的望着这一对相拥而泣的情人,满脑子都是公事公办的判断。我甚至开始计算他父亲的官职和俸禄,攒够五百两银子到底需要多久。又看他站姿,估量曾在哪一门派习练过几年武艺。
我能想什么……
我什么都不愿想了。
掉转头,自窗户中翻下楼去,抓着我的绣春刀,我拼命跑回大哥和三弟那里去。
在这个寒冷的早春之夜,只有他们才能给我一点温暖的慰藉。那个房间总是被有洁癖的大哥打扫得一尘不染,那里永远有卢老夫人亲手制作的卤味,新鲜热辣的烈酒,火炕烧得温暖,被子又宽又厚。我想要喝半坛酒,在炕角睡上三天三夜,起身以后就去京城最西边的妙峰山打猎,在崇山峻岭中奔走追逐,让京城仍然强劲的北风好好吹空我那颗盛放了多年江南烟雨的心。
我轻轻对自己说,你这条九城门内滚满红尘的土狗,怎么就会以为自己能变成水乡莲叶下的游鱼?

炕桌上放着胭脂红的卤鸭,烤到金黄焦脆的肥鸡,翠绿粗长的大葱,散发着辛辣香气的青蒜,还有一坛子老酒。自寒冷的春夜踏入屋子,满眼美食,满身暖意,突然间我将苏州忘在脑后,这一点粗糙的快乐唾手可得,应该惜福。大哥刚把一川飞鱼服衣领磨损的地方缝好,一边叫一川试穿,一边招呼我上炕。我也不客气,两步跨上炕里,围在桌旁,伸手就去端酒。大哥望着我,一边倒酒一边笑问,“去见过周姑娘了?”
我不想回答,也无法回答,转头一看,一川已将那个香囊珍而重之的挂在腰间,便笑吟吟的向着他一努嘴,“一川,这是哪儿来的。”
一川长了一张又英俊又机灵的面孔,只是在两位兄长面前一贯憨得可以,羞赧的嘟囔着,“二哥……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我赶紧添砖加瓦,“是不是医馆那姑娘送你的?”
大哥果然中计。人上了年纪不管男女,都喜欢对年轻人的情事婚事格外操闲心,大哥虽然武功卓绝,这方面也休想免俗。只见他双眼一亮,端起的酒碗都停下,忙问一川,“你和医馆那姑娘?怎么,看上人家了……”
眼看大哥摆出邻家媒婆状,我暗自松一口气,刚要伸手端酒碗,突然房梁上簌簌的落下一阵灰来。我抓起三连弩向着房顶便是一箭,一川动作更快,已经抄起双刀冲出门去,电光石火间便与一名黑衣人过了两招,那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连退让,一川一刀劈过去,突然斜刺里冲出另一名黑衣人,一袖子将院门前的竹竿挥倒,一川被砸个正着,那黑衣人并不恋战,与前一人疾速翻墙而去。我岂能容他们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举弩连发,后面那人已经跃上墙头,一支弩箭破空而至,在那人手上钉了个窟窿,那人连声也不哼一声,脚下更是加速,转眼逃得无影无踪。
我们追出巷口,四下静寂,连狗叫也没有一声。这两人看身手武功绝对不弱,逃走不见得是打不赢,多一半是不愿闹出更大动静。大哥与一川满心蹊跷,我却已经有了几分明白。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我虽然觉得这事儿问心无愧,却还未找到机会对大哥和一川说个清楚。情急之下,便向大哥道,“一定是我们做掉了魏阉,他们来报仇。北京怕是住不下去了,明天我去打报告,咱们都调往南京吧。”
大哥诧异的望了我片刻,缓缓地道,“那周姑娘呢?”
这时节也顾不得妙彤愿意让谁赎身了,暖香阁上下都知道我对妙彤一往情深,只怕我走了会连累她,当下向大哥保证道,“我会想办法带她一起走。”
大哥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他的表情一瞬间高深莫测。然后他笑了笑,“咱们……还是再看看吧。”说完带着一川先回去了。
我站在冷风中踌躇半晌,有件事肯定要告诉大哥和一川,但不知现在是不是时候。我犹豫再三不能决断,只得也怏怏的回去了。
次日一早我们便随百户张英大人前往监察院御史严佩韦严大人府上捉拿阉党余孽。
阉党余孽这罪名现在听得我想吐。想要整垮谁,干掉谁,只说他是阉党余孽,朝廷就会派人上门,先过堂再诏狱,再三司会审,到最后掉头抄家,基本上都是这个套路,鲜有例外者。严佩韦大人在朝廷中口碑一直不错,为人正直,做官清廉,对上负责,对下保护,谁会相信他是阉党。可上头说他是,他不是也得是。我迷迷离离的跟着队伍行进,心思恍惚得很。
张英在我们身后耀武扬威的吆喝着今天拿下严府就是大功一件,官升百户。我只觉得气氛十分妖异,一颗心飘来荡去,一点踏实的感觉也没有。大哥是想立功的,我按住大哥求他不要动,谁知张英这王八蛋干脆直接点大哥的名字叫他上前。我死命拽着大哥,他看了我一眼,安慰我道,“我自己去,你们都别动。”
我哪是因为自己怕危险才拦阻他的呢!这当口却没有机会多解释。眼睁睁看着大哥向前迈步,一川立刻紧随其后。每一次厮杀搏斗,一川都要冲在我们前面。他其实天性随和温顺,绝非好勇斗狠之人,我知道他那样拼死的冲锋,是为了保护两位哥哥。没有什么机会让我再想,侧头冷冷斜睨一眼张英,快步跟上兄长。随后又过来七八位兄弟,与我们一起去叫门。
门开了,是一张年轻男子的脸,清瘦,文雅,下颏见方,一双大眼睛很温和的看着我们这一队来者不善的锦衣卫,笑得无辜又无害。
他说父亲严大人生病不便见客,态度恭谨,用辞有礼,可是话说得滴水不漏,就是不让我们进去。
大哥微笑着道,让我们进去聊聊,总胜过后面那位百户大人杀进去。
年轻人笑得更加谦卑,他退开去,迎我们进门。甫一进院,黑色大门便在身后关上了。
每个人心头都是微微一沉,院中,不疾不徐的围上来几十条精壮好汉,各个手臂肌肉虬结,太阳穴鼓凸,望着我们的眼神,像三天没见肉的饿狼围住一群兔子。
我没精打采的跟在大哥身后,我知道张英不安好心,估摸着今天有一场硬仗要打。我不怕战斗,只是突然很烦这样的日子。被驱使,被愚弄,刀山火海去拼命。我们的性命被随意抛洒在任何一个角落,那些大人们觉得是理所当然。
严佩韦大人自堂屋中走出,严公子突然将手一挥,喝令门客将我们包围。四下里抽兵刃的声音络绎不绝,我在心底叹了口气。我们都是一样,厮杀是为了活着,但活着的时候除了厮杀,是不是还应该有些其他的内容。
严大人喝止了严公子,他很爽快的答应我们去走法司衙门,大哥也客气无比,直解释说今天上门只怕其中必有误会,大人上堂说清楚即可,兄弟们绝不难为严府上下任何一人。严大人微微一笑,抖抖袍袖就要跟我们出发。我听得到身后一众弟兄们放松的嘘气声,显然大家对今天战势的估计都很沉重,可我为什么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经历过前一夜的凶险,我真无法相信今天这一关轻而易举就会过去。
蓦然间,一只白羽箭破空而来,正正扎在严大人心口。严大人连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便瘫软下去。所有的人都傻掉了,包括严公子,包括那些目露凶光的门客,包括我们这些锦衣卫。形势猝变,我只觉得全身筋脉血骨为之一凛,立时便抽出绣春刀,严公子大喊出“杀了他们”的同时,我已将绣春刀准确无误的插进了距离最近那名门客的胸膛,反手在他胸腹间拖出长长的一道血痕。
喊杀声如平地惊雷般暴起,将我们团团围在其中。大哥率众拦住那些呼啸而来的朴刀,大吼着教我们开门。我与一川砍翻数人抢到门前,一人一边竭力拽门,向外高呼是自己人,那大门纹丝不动,如钢浇铁铸一般,将我们死死的封闭在这修罗场中。我与一川挣扎几番不得要领,已知毫无退路,兄弟对视一眼,突然杀心大盛,不消多说,今日唯有死战一途。
我们背靠背对着满院子疯狂的刀客,大哥纵声笑道,“弟兄们,打完这一仗,咱们回去吃酒!”他傲然挺立,气势如虹,我与一川便似吃了一颗定心丸般,各擎兵刃,扑入战场。
一场鏖战,期间院外飞箭如雨,御敌之外尚要留心天外杀气,跟进来的锦衣卫一个接一个倒下,我一刀将面前的门客砍成两段,只觉得眼前景物越来越模糊,心头有一点萤火却越来越清楚。如果说昨夜的刺客还可能是阉党的报复,而今天的战局就彻头彻尾是要将我们尽皆屠戮的陷阱。阉党已经失权,到底朝中还有什么人在为他们做事,我可能永远不得而知。然而有一点我已深深明白,我一直信任并依靠的某种力量,已经开始转头对付我,并且饶上了我的兄弟们。
明白这一点的刹那,当初面对魏忠贤的恐惧蓦然再次袭上心头。世界再不是黑白分明,前方皆是灰沉黯淡迷雾,不知多少巨大的怪兽匍匐其中,随时准备将我吞噬。不仅仅吞噬我,还会吞噬大哥、一川、妙彤……浓烈的血腥气蔓延蒸腾,我看一眼手上的绣春刀,庙堂之高已经不再是我可以追随的归属,退居江湖之远才是唯一的去处。刹那间打定主意,随手砍翻身侧两人,抬眼却见一川咳疾发作,被严公子手持快刀逼得连连倒退闪避。那些门客用铁链制住大哥和一川的动作,此时严公子一脚踏住铁链,举刀迅猛向一川当头劈下,一川避无可避,我怒喝一声,纵身飞跃在严公子身侧,再无招架机会,手起刀落,瞬间将严公子手腕斩断。
鲜血四溅,断手与宝刀都摔落尘埃。严公子握住断腕无力的跪在地上,头发蓬乱,眼神涣散,他大口的喘着粗气,喃喃的道,“我严家……到底是犯了什么错……”
他的身遭,是严大人死不瞑目的尸身,是几十名门客残缺不全的尸骸,是锦衣卫身首异处的惨状,昔日芳草繁花的庭院,此时已是血池地狱。他看也不看那只断手,只是喃喃的道,“我们严家,到底是犯了什么错……”
他的声音,无辜又无害。严公子的手修长清瘦,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平日里应该是提着上佳的湖州狼毫吟诗作对,又或者端着宋代官窑的盖碗品赏香茶,或是揽着哪位佳人的杨柳纤腰低声调笑,而今这只手已经离开身体躺在地上,还死死的捏着一把腰刀。
我提着绣春刀站在他身侧,这一战幸存者仅有我们兄弟三人和严公子,尸横遍地,腥气冲天,我们保全了性命,可是既无恶战后幸存的欣喜,也没有完成任务的豪情。望着严公子龟缩在地喃喃自语的身影,我想,我与他一点恩怨也没有。一点也没有。可是我带人冲进他家中大开杀伐之门,杀得他全家血流成河,在他父亲横死之后,又斩断他一只手,他问我他们到底犯了什么错,我也不知道。
我与兄弟都被置于这死地,我们又是犯了什么错。
大门终于缓缓开启,我们押着重伤的严公子站在门口,当百户张英望见我们的一刹那,几乎要从坐骑上晃下去。我们满脸是血,人人带伤,狼狈不堪,宛若受伤的孤狼,随时准备孤注一掷,以死相拼。哪怕是看向昔日同值班同办案的这些伙伴,也只有强烈的怀疑和仇视。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刚才将我们封在门内,企图将我们屠戮殆尽的凶手。不管是不是奉命而行。这一刻,我突然想起我奉命办案抄家时那些官员和他们亲属望向我的眼神,也理解了那些眼神的意义——
不管你是不是奉命而行,这一刻你是直接促成我们家破人亡的凶手。我只看见你,所以记得你,憎恨你。宛若砂子混入油漆,永生永世也不会从记忆中剥离。
锦衣卫。飞鱼服。绣春刀。
我的同类。
我惨然一笑,觉得脚步有些发飘,唯有紧紧握住绣春刀才能保持片刻清醒。只有这刀,他坚硬,寒冷,锋利,无坚不摧,从不背叛,跟随我,保护我,除了大哥和三弟,这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可以抓住的东西。
现在,我就握着我最可信赖的刀,静静的走入百户大人的后堂。一面走,一面爱惜的屈起前臂,在袖间拭掉适才那一战挂在刀上的鲜血。据我估算,至少有十六七个人的血在上面交相流淌过。我想如果可以,我愿意今天再增加一个人。他那身雪白的肥膘,扎进去的时候也许会感觉很松软,他的血也许不那么温热,不那么鲜红,但一定也是先从致命刀伤中喷涌而出,随后蜿蜒在我脚下,一直流到门外去。
张英来不及抓他的佩刀,其实抓住也没用,我一脚蹬在他身侧的椅子上,很方便的把刀子架在他颈间。
这人很卑微的笑着,竭尽全力的解释,讨好,逢迎着我。我听不惯这些东西,他那副前所未有的笑脸真是让我恶心。我打断他的话,简直了当的告诉他,我已经把这件事定性为阉党报复,所以北京我们不能待,这三百两银子,请百户大人调我们兄弟去南京。去了南京,我大哥也得是百户了。
我不追究你的阴谋,不为难你做权限之外的事,给你上下打点的银子足够丰厚,加上绣春刀的烈烈恐吓,张英,我想糖与刀你都已经尝得足够,保全了面子也吓破了胆子,该为我们兄弟做一点事了。
张英满口应承,他简直是迫不及待的应承下来。冷冷的看他一眼谄媚小心赔笑的脸,我唰的收刀起身,离开后堂。替我办事有三百两银子的好处,不替我办事绣春刀随时劈下来,我将绣春刀插回刀鞘中,白银与白刃合作,起到的效果一直都非同凡响。
作者有话要说:
、三

先去陈大人府上取了特赦令。以全家平安为交换目标承诺下来的事情,他办得很妥当。展开来,妙彤的名字在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而另外五百两银子的银票在我怀里妥妥的揣着。有了这两件宝物,我可以轻易将妙彤从那不见天日的地方救出来。
虽然她似乎另有意中人,可是我赎她在前,这江湖规矩她总要遵守。而且我也相信,世间再不会有任何一个男人对她超过我这般好。到苏州那么美的地方,我天天只陪她游山玩水,吃些精美菜肴点心,听苏州评弹小曲儿,看看曲榭楼台如画,她喜欢什么我就买给她什么。时间长了,她年纪大了,那些牵牵绊绊的心思也就淡了,说不定也就注意到我的存在了。
妙彤不是铁石心肠,她便是养一条狗,年头长了也会有感情吧。何况我沈炼,总比一条狗贴心得多。
掠过这念头的瞬间,心底莫名泛上一片酸楚。我迅速吸了一下鼻子,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办,关于小兄弟一川,他最近的麻烦还真不少。
我在白鹭医馆附近等着,眼看那小姑娘又笑盈盈的送他出来,一川恋恋不舍,好容易挨到姑娘回去,一边咳嗽一边把那个香囊放到鼻端深嗅,一脸陶醉,满眼温柔。我暗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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