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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涛[梁凤仪]-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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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我喊了一声,预计是酒店的叫醒电话。
  该是起床的时候了吧!
  对方的声音无疑是温柔的,他说:
  “你还未醒过来?”
  “我很累。”我答道,知道是他。
  然后,霍的一个念头钻进脑子里,我睁大眼睛,心是卜卜的狂跳,我问自己,昨天黑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当然我问不出口来,只支支吾吾地不住口吃。
  归慕农反而先说话:
  “希凡,你要是太累,就多躺一会,今天别上班了。”
  对,我是要上班的,忙问:
  “现在是什么时候?”
  “已经是早上十时半了。”
  “我的天!”我看着腕表,的确是十时半。
  “我看你睡得香,不忍心吵醒你,故而先回公司上班了。”对方说。
  这就是跟自己的上司睡了觉的好处,是不是?
  我忽然地手足冰冷,体内的血液像滚泻出来,整个人慢慢地干涸掉似的。
  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
  晚间的思潮跟白天的完全不对劲。
  我茫然问道:
  “我错过了什么?”
  对方笑道:
  “你错过了跟我一起吃早餐。”
  “不,我是说,今早公司的会议,一连有两个。”
  “别紧张,我已经给你请了假。”
  是的,只要在归慕农的羽翼和包庇之下,我可以有很多特权和厚利。
  这个意念,或者说这个事实,令我震惊。
  什么时候开始我沦落到要靠出卖自己的肉体与灵魂,去换回一些表面风光与方便?
  不可能。
  我立即跟归慕农说:
  “我这就赶回来。”
  于是,摔下电话,洗脸更衣回公司去。
  一脚踏进会议室,会议已经在进行之中。
  在座各人都抬起头来看我,那一双双眼光像对准罪犯亮起来的强力照明灯,要我这个情虚的人无所遁形。
  是不是公司的同事都已经知道我和归慕农的秘密了?
  否则,怎么人人都带着奇异的眼光看我?
  他们根本就在重新打量我,重新衡量我,重新评价我。
  在今日之后,这一堆人会因着我的新身分与归慕农的新关系,而对我有不同的反应。
  或是不遗余力地巴结、讨好我,企图透过我,向上头拿好处。
  或者毫无保留地鄙夷、轻蔑我,肯定我是个不值得尊重、依然倚赖女性原始本钱来干活与爬上去的人。
  不,我是冤枉的。
  实情并不是这么简单。
  是别人所不能想象、透视、分析得到的。
  我和归慕农之间的感情与关系,都可以解释得来。
  一个强烈的念头一闪而过,只要我和归慕农是真心相爱的话,我们就是无罪的。
  我是真心爱他吗?
  我对他的认识够了吗?
  就因为我在感情上穷途末路,于是我游目四顾,看到了归慕农,他对我微笑,他向我招手,他奉献殷勤,他展示爱意,他表露关心,于是我投降了。
  爱情是不是就这么一回事?
  我苦笑,开解自己,为什么不是呢?
  难道要爱上一个对自己无情无义、无信无道,只有始而没有终的人,才叫做爱情?
  我实实在在地义愤填胸。
  抬眼看会议室内,那个坐在主席位置支持业务会议的归慕农,他有什么不好?
  原来就是相貌堂堂的人,眉宇之间的英秀气质兼而有之,他那两片曾经热吻过自己的薄薄口唇,正源源不绝地流出智慧的话语,他在商场上根本就有一言九鼎、片语定江山的迷人架势。
  爱他,一点都不失礼,一点都不委屈,一点都不难为。
  为什么我不可以爱这样的一个人?
  曾听到我们本城十大首富之一的邹炯襄说过这样的一番话:
  “我们为什么要跟敌对自己的人携手合作,以证明自己大方?胸襟广阔的表示方法多的是。站起来,打垮了敌人,叫他俯首称降之后,才放他一马,这也是一份慷慨。别让他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目中无人。”
  对极了,就是这番远见。
  天下间不只一个叫汤阅生的男人,世界上亦不只有这一总背弃我的人。
  我要开始我的第二个生命,享受我的第个二春天。
  的确,我和归慕农的相处相聚,实实在在是很开心的。
  我们有共通的语言,共有的话题,共识的人物,共知的情事,因而共度了很多很多美丽的时光。
  这一夜,归慕农在酒店的房间内,一边抚弄着我的头发,一边温柔地对我说:
  “我们搬过一处地方,好不好?”
  我回转头来望一眼,问:
  “搬到哪儿去?”
  “随你喜欢,这儿不方便。”
  “让我想一想。”
  “不要想,要做。”
  我笑:
  “你还是那么上司口吻。”
  “是吗?我平日在办公室是不是这副要不得的嘴脸?”
  “还可以,不过有时有点老板脾气。”
  “对你,我怎么敢。”
  “笑话了。”我啐他一口。
  “你真的不知道我对你格外地好,分外地体贴。每天出外会议回到办公室来,问秘书谁找过我,谁来过电话,一听有你的份儿,必然是传唤你来,或先回你电话,你知道吗?沈希凡从来都排第一,在我心目中,爱情凌驾主席之上。”
  我笑得捧了肚,道:
  “这有什么稀奇?谁不知道主席是难缠的家伙,最好躲得远远的,我当然比他受欢迎。”
  “你如此的不感恩,不领情?”
  “很好,以后在上班时候就不找你好了,免你麻烦。”
  归慕农忽然正色道:
  “对,我正要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
  “我们还是减少在公司里头单独见面的机会,有事留在晚上见面时商讨就好了。”
  “为什么?”
  归慕农扬一扬眉,有点奇怪我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
  我还是追问:
  “慕农,我真的不明白,就因为我们有了特殊关系,反而要在人前鬼鬼祟祟吗?”
  “并不是这个意思呀!”
  归慕农还是有点吞吐,不能畅所欲言。
  “那是什么意思?”我开始打破沙锅问到底。
  “就因为我们有了特殊的感情,两个人单独相处时,很容易表露出来,偶然被什么人看见了,就会惹是生非。反正晚上见面的时候多着,何必要急在一时,有句话,我们必须谨记。”
  “什么话?”
  “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条船我们打算驶多久?”
  我这么冲口而出的一问,彼此都一怔,没有即时回话。
  慕农的说话,意味着我和他是永远的见不得光的样子吗?
  否则的话,他应该立即澄清我的疑虑。
  我忽然之间打了个寒颤。
  怎么我会草率到未曾考虑过终生以至日后的严重问题,就已上了他的床?
  这是现代人的做法。
  可是并不应是我沈希凡的做法。
  我错了吗?
  我呆呆地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忽然觉得他是一个陌生人。
  归慕农看我的神色有异,笑问:
  “你怎么这样看我呢?就像不认识我一样。”
  是不认识他,或者最低限度认识不够。
  一种恐惧感浓浓地弥漫全身,我不期然地打了个寒噤。
  归慕农把我拥在怀中,轻轻地吻了我的头发一下,然后问道:
  “你冷吗?”
  “嗯。”我不知如何回答。
  “有我,就温暖了。”
  是吗?有他就温暖了,也只这样安慰自己了。
  我开始同时进行两件事。其一是通知我的律师,跟汤阅生办理离婚手续。其二是积极物色房子,跟归慕农同居。
  就在坚道找到了一间小公寓,这儿有个好处,可以走路下山去上班。
  是那种一房一厅的小公寓,适合独身职业人员,月租可也一点不便宜,要一万元。
  连按金在内,花用了三万多块,再家家俬杂物,开始一头家,竟要从银行中撤消一张五万元的存款证,才能应付。
  归慕农对小房子还是很满意的。
  他在客厅中拥抱着我,然后一把抱起我,直走进睡房去,把我抛在床上。
  连连的吻如雨下般轻渐在我脸上,然后他问:
  “希凡,我们像不像新婚?”
  我笑,没有答。
  像的,怎么不像?男与女开头相处的那段日子必然像新婚。
  那其实是毫无意义的。
  除了有过一段美好的回忆,勉强算有建设性之外,根本没有用。
  谁不知道美好的回忆不一定代表欢愉,也可以引起悲哀。
  “希凡,你的心事太多。”归慕农说。
  “是的,人到中年嘛,没办法。”
  我还有一桩实斧实凿的心事,不好意思讲出口来,甚至暗示出来。
  花在这房子上的钱,是不是应该由我来负责呢?
  想到这个问题,也觉啼笑皆非,哭笑不得。
  男人玩女人要花用点钱,胡乱找个地方把女人收起来乐一乐,叫金屋藏娇。
  女人跟了一个男人,无名无分的,还要贴补住处,这算是哪门子的规矩与情事?
  要我摊开手掌,开口向对方要这笔钱,那就算把我的头劈下来,我也不肯干。
  问题就这样卡住了。
  除非归慕农自动自觉地提起,否则,我胸臆之间这种郁结,只有日甚一日。
  决不是紧张那几万元的数目,而是整件事所代表的意义。
  不只是感情关系畸形发展甚至在生活的相处细节上,我都不能否定出现了不知不觉的严重问题。
  简单一句话,我和归慕农没法子有正常的夫妻关系,连像一对小夫妻的家事上有商有量也办不到。
  为什么?
  因为我有所顾忌。
  有顾忌就表示我们还是陌生。
  陌生的情谊与密切的关系,成了精神和肉体的分野,这是令我吃惊的。
  我不期然地回应归慕农的那句问话,我说:
  “我发觉我们之间有很多问题。”
  “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
  我长叹:
  “单是你这句回答就是一个大问题了,这证明你根本以为我们是在一帆风顺地过日子。”
  “你不以为然?”
  “不。”
  “因为汤阅生与你为难?”
  “他的问题反而容易解决。”
  归慕农没有再说下去。
  他至此,应该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可能在他身上。
  “慕农,你怎么说了?”
  他耸耸肩,有点无可奈何,答我:
  “再说吧!”
  这么个答案原在意料之中,然而,胸脯之内有着的翳闷开始凝聚,继而扩散,影响到整个人的情绪有了大起落而不自觉。
  我开始在工作岗位上寻找神情紧张的纾缓和发泄机会。
  这一天,手下的会计部主管郭伟贤跑来见我,问我对附属公司一些有关财务安排的意见。
  他说:
  “是不是附属公司各部门主管签署的支出单子就不用再送给你加签了。免得阻碍起码一天功夫?”
  “该做的就无所谓阻碍功夫了,是不是这样?”
  “那也不一定是该做的。因为附属公司的部门主管,在人事架构上的职级根本与母公司相同,他们所享有的职权也就一样了。”
  就由于郭伟贤的口气较硬,惹我不高兴,忽尔觉得他是在挑战我的权威,不服我的话,于是我冷冷地回应他,说:
  “既如是,一开始根本不用跑来征询我的意见,不就按着人事架构的本子办事好了。”
  郭伟贤定睛看着我,似乎浮了一脸的不甘不忿,然后他问道: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
  这么一问才把我难着了,如果我不是发错了脾气,只闲闲地回应对方一句“就这样办吧”,岂不息事宁人。现今只好硬着头皮说:
  “先拿来让我加签,一段日子之后,看他们是否营运上轨道,再说好了。”
  心情烦躁原来真能影响工作,尤其是在同事的相处上,我不比以前随和。
  决不是为了今时今日我跟归慕农的关系,令我自高身价,反而是因为这种渊源,让我怕死了被同事们看不起。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就会敏感地认为对方是因为瞧我不在眼内,才予额外的为难与测试。
  郭伟贤就是一个例子。
  我并没有想到,小小一件公事上的处理失当,会引起一场风波。
  就在这个周末的经理级联席会议上,阮凯薇以人事部主管的身分发言,问身为会议主席的归慕农:
  “是不是所有同职级的同事,集团都给予他们相同的权责,没有母公司与附属公司之分?”
  归慕农当时答:
  “对的。有什么为难吗?”
  阮凯薇答:
  “有。”
  然后,阮凯薇慢条斯理地继续说:
  “我接获了一两位附属公司主管级同事投诉,他们说对部门的直接支出单子丧失了最后的控制主权,加签等于白签,非但架床叠屋,而且这令他们在感觉上是被削弱权责了。尤其有一两位是由母公司转调到附属公司担当开山劈石功夫的,反而令他们有一种被降职的错觉,实实在在地不好受,我怕这样子会影响士气。”
  箭头原来是朝着我发的。
  我忍无可忍,又念着阮凯薇曾在我背后试过放冷箭伤害我,于是更有气在心头,便道:
  “例由人生,我认为这跟职权被侵夺根本无关。开山劈石之初,我是财务总主管,更需要直接地看到支出数目,以便控制。对于你忧虑的士气问题,我不认为有这么严重。”
  “或者是没有这么严重,但防范于未然,提高警惕,是我的职责。”
  “好的,那么就请你在会议之后,到办公室来好好地跟我商议,我乐于听听你的建议。”
  如今我是阮凯薇的直属上司,这么一说,等于嘱她在这联席会议上闭嘴,实际上是很不给面子的一回事。
  我不是不知道的。
  可是,彼此老早有了心病的话,情势很有点控制不来。
  归慕农一直没有此事上插嘴,他打算隔岸观火。
  这更加令我气愤。
  我决定在今天晚上就跟他算账。
  阮凯薇并没有在联席会议之后,就走到我办公室来跟我商议。
  这明显地要她在人前比我矮掉一截,当我静下心来细想,如果易地而处,我也会觉得很不是味道。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忽尔一整天的心头都不舒畅。
  从前原来就是一对谈得来的朋友,何苦弄到这般田地?
  是她错也好,我错也罢,行走江湖,为人总要留有余地。
  再想深一层,那是各有各的难处,各怀各的心事,结果才造成了重大的心理压力,并影响到工作表现上去。
  而且,无论如何,表面上的事业成绩,是我较她胜了一筹,硬把对方欺到头上脸上去,她要下台也难。
  何苦呢?
  阮凯薇身边有的那个李开伦,决不比我身边的男人好,这是肯定的。
  总有一日,她受的苦难会比我多,还是忍让一点好。
  候了一整天,还没有见阮凯薇到我办公室来,我心头上的担忧与翳闷更重。
  从来都不是个仗势欺人的人,而且,我现今又有什么所谓特别的权势呢!
  在江湖上苦干的女人,还要踩着高跟鞋互相践踏对方的话,是太不成样子了。
  忽尔,归慕农从对讲机传话过来,对我说:
  “有人在你房间内吗?”
  那是有私话要跟我说的意思。
  “没有,你说吧!”
  “你的语调不友善,从早上到黄昏、日落,脾气犹在。”
  我没有回应。
  我后来还是答一声:
  “有什么吩咐呢,老板?”
  “不敢,只想告诉你,你跟阮凯薇的结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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