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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2006年第04期-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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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边走边采,边采边吃。眼前一棵树比一棵树的山里红多,一棵树比一棵树的山里红大,一棵树比一棵树的山里红味道好,诱惑得她们一程程往前追赶着,不知不觉地就爬上了山坡,不知不觉地就塞满了肚子,装满了兜子了。 
  两个人都累了,坐在山坡上喘息着向远处张望。 
  远处碧蓝的天空下,满眼都是五颜六色的秋色。秋到了最美的时候了,洪潮想,只是秋一到了最美的时候,也就到了最后的时候。 
  像为了证实洪潮的想法似的,忽然就刮起了一阵秋风。秋风过处,片片枯叶立刻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霎时便如黄花般铺满了整面山坡。 
  “碧云天,黄花地。”洪潮脱口而出。 
  “西风紧,北雁南飞。”云端立刻在一旁接口道。 
  洪潮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接了下去:“晓来谁染霜林醉?” 
  “总是离人泪。”话音未落,云端的声音里已带出了哽咽。 
  一时无话,两人各自怀着各自的心事,默默地望着远处重重叠叠的山峦。 
  离人泪,云端望着空旷旷的碧云天想,怎么没有南飞的大雁呢,真不知子卿什么时候能回来?真不知子卿还能不能回来? 
  离人泪,洪潮望着远处的霜林想,不知老贺他们仗打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把围困的敌人攻下来呢? 
  霜林醉,可见这世上该有多少离人泪啊。云端伤感地想,什么时候子卿才能不再去打仗?什么时候子卿才能不再与她分离? 
  霜林醉,可见这世上该有多少离人泪啊。洪潮在心里暗暗地感慨着。不知怎么,她就想起了表哥,想起了与表哥相见的最后一面。那是在表哥被处决之前,当时洪潮已经知道谁也救不了表哥了。从始至终她一直在流泪,竟什么话也没来得及跟表哥说。但表哥对她说的话,她却一直都记得。表哥说:“云端,我只要你记住两件事:第一,表哥是真正的共产党人;第二,你要坚强起来,不能总这么软弱。今后表哥怕是不能照顾你了,你得学会自己照顾好自己。”表哥从不叫她洪潮,只叫她云端。自从表哥走了以后,就再也没人叫过她云端了…… 
  “长官,你也喜欢《西厢记》?”云端在一边轻声问。 
  洪潮没吭声。洪潮不知道该不该跟她说这个话题。她多少有点后悔刚才脱口而出,没能把持住自己。 
  见洪潮没吭声,云端以为她默认了。云端有点惊讶,也有点兴奋,她没想到女长官也喜欢《西厢记》,而且张口就来熟悉得很。这个发现让云端心里有了一种很知近的感觉,就有了交流的欲望,很想跟女长官说点什么。自然而然地,她就说起了《西厢记》,说起了自己如何喜欢《西厢记》,说起了《西厢记》如何做了她和子卿的红娘,说起了她和子卿如何常常在一起同温西厢…… 
  洪潮开始不想听,想躲开这个话题,但不知不觉竟听进去了。随着她的讲述,洪潮看到了一种别样的生活情境。那是一种既熟悉又陌生,既陈旧又新鲜的情境,似乎曾经离洪潮的生活很近,但却又离洪潮现在的生活很远。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洪潮忽然有了兴致。 
  “听说你们两人感情很好?”洪潮问。 
  云端刚点了下头,眼里立刻含上了泪。 
  “你们一直很想要个孩子?”洪潮又问。 
  “是,子卿很喜欢孩子。”云端说,竟含着泪微笑了。 
  洪潮突然想到老贺从来也没提过要孩子。但洪潮觉得老贺的心里也是想要孩子的,可能只是还没来得及说,或者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洪潮自己倒没想过要孩子。虽然结婚了,但不知为什么洪潮总觉得那是离自己很远很远的事。 
  “你自己呢?”洪潮问,“你喜欢孩子吗?” 
  “喜欢。”云端说,“子卿喜欢我就喜欢。” 
  洪潮最不喜欢她这种腔调,心想她们这种女人就是这样,喜欢依赖男人,总是心甘情愿地做男人的附属品。洪潮向云端望了一眼,发现这女人的脸上此刻正闪动着一种动人的光彩。看来他们的感情真是很好,洪潮想。我会因为老贺喜欢就喜欢吗?不知道,对这一点洪潮有点拿不准。但有一点洪潮心里很清楚,那就是只要老贺提出来,她不管愿意不愿意都会同意。但这可不是依附,洪潮想,可这是什么呢? 
  “其实……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孩子。”云端突然说,“原来我以为自己喜欢孩子,那时我没想到怀孩子会这么吃苦。到真怀上了我就有点后悔了,有点不想要了。我也知道这样想对不起子卿,但没办法,最难受的时候,别说是孩子我连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后来,在我眼看就要撑不下去了的时候,他就来帮我了。” 
  “谁?”洪潮吃了一惊。 
  “他。”云端指了指肚子。 
  “孩子?” 
  “孩子!” 
  洪潮摇着头笑了笑。 
  “你不相信?”云端说,“真是他帮的我。他开始在我肚子里‘噗噗噗’地吐气泡,提醒我注意他。真的,我问过徐太太,她们都说这就是胎动,一开始的胎动都是这样的。”云端说着脸上兴奋地泛出了红光,“那真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突然意识到我的身体不仅仅是我自己的了,里面还有另一个生命,而且是一个依赖我才能活下去的生命。我这人从来都依赖别人依赖惯了的,这是第一次,我有了一种被人依赖的感觉。这感觉既让我担心害怕,也让我激动兴奋。就是在这一刻,我决定了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无论多难,我也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洪潮体会着云端说的那种感受,竟有点听人神了。洪潮其实一直是对怀孕的事怀有恐惧的。部队的环境太差了,很多女同志都曾经流产、难产过,有的甚至因为生产把命都搭上了,但总断不了有人在怀孕,断不了有人在生产。她们也曾有过这样的感受吗?洪潮忽然发现这事其实离自己并不远。 
  云端还在不停地说,说她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说她希望这是个男孩,希望这个男孩能像子卿一样,像子卿的容貌,像子卿的性格,像子卿的英勇善战,像子卿…… 
  洪潮的脸突然阴沉下来,云端这才觉出自己说走了嘴,赶紧打住话头改口说:“看我净顾得说了,忘了这些话也只是结了婚的女人才听得。你还年轻,听也无味。女人就是这样,走到哪一步才能品到哪一步的滋味。等你结了婚有了男人之后就能……” 
  “我已经结了婚,有了男人了。”洪潮突然打断云端的话。 
  云端惊讶地张着嘴,不相信地看着洪潮。 
  “看什么?”洪潮淡淡地说,“我没必要说谎。” 
  “我……”云端的嘴顿时就瓢了,“我真没看出来……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你以为你那个曾子卿是英雄对不对?”洪潮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这半天净听这个国民党小老婆在自己面前炫耀了,张口子卿闭口子卿的,还敢说什么英勇善战!想到这,洪潮骤然提高了嗓门:“你那个曾子卿算什么英雄?!他是国民党反动派,是民族的败类,是人民的敌人!” 
  云端猛然站了起来,血色一层一层地往脸上涌,煞白的脸立刻变得通红。她嘴唇不停地哆嗦着说:“你……你怎么能这样说子卿?你怎么能说子卿是民族的败类是人民的敌人?”她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说:“子卿他多年为国效力、尽心尽责。就算……就算……不管怎么说,他还打过日本鬼子,参加过平型关战役、淞沪会战和……他三次负伤,多次受到表彰,还亲手杀死过一个日本少佐呢!” 
  “那又怎么样?’’洪潮冷笑道,“我男人曾经一口气砍死过11个鬼子!” 
  “想知道我男人是谁吗?”洪潮冷冷地问。 
  还不待云端回答,洪潮就一字一顿地说:“我男人的名字叫贺——辉!” 
  洪潮看见云端浑身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眼睛瞪得老大,嘴巴立:刻就结巴了:“是……是那个……” 
  “对,”洪潮微微一笑,“就是那个把曾子卿牵进包围圈的贺辉!就是那个正在战场上跟曾子卿打仗的贺辉!”洪潮越说心中的自豪感越强烈:“就是那个让你们国民党军队听见名字就闻风丧胆、缴械投降的贺辉!” 
  往回走的时候,两人没再说话。 
  洪潮有点后悔带云端上山了。山,是个太引诱人,太纵容人,太释放人心性的去处了。洪潮一进山就想疯,就想由着性子耍。所以洪潮才在她面前忘了约束,一时兴起竟脱口说出了王实甫的词。这就给了她机会,让她得以在自己面前炫耀她的子卿,炫耀她和曾子卿之间的感情。说实在话,她那副一提起曾子卿就“春色横眉黛”的“玉精神花模样”,确实挺让洪潮羡慕,挺让洪潮受刺激的。自己毕竟也是结了婚的人,可自己为什么对老贺从来就没有她那种感觉呢?不是不牵挂,洪潮也牵挂老贺,盼望他能打胜仗,盼望他能平安回来,但仅此而已。 
  不,不能这么想,洪潮使劲儿地摇了摇头。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她和曾子卿之间是小资产阶级情调,而自己和老贺之间是无产阶级革命感情! 
  自己真是要引起注意了,洪潮心中暗想,最近自己对云端好像越来越放松警惕了。她虽然是个孕妇,但毕竟是俘虏,毕竟是国民党的小老婆,毕竟是敌人。对敌人是要时时刻刻提高警惕的。洪潮不由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那晚自己竟然大意得连两人之间的警戒线都忘了设置,待到睁开眼睛时,云端的脸已抵到面前了。谁知道当时她到底是想干什么呢?虽然表面上看是要给自己盖衣服,但她难道真就没有其他企图吗?比如借盖衣服的机会下自己的枪,比如用衣服蒙住头以后再对自己下手,这些可能性不是没有的。要不然她明明知道不许过警戒线,为什么还偏偏要冒这个险?!想到这,洪潮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往回走的一路上洪潮都在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再受这个国民党小老婆的影响,千万不能再放松警惕了! 
   
  8 
   
  自打从山上回来后,女长官就一直冷淡着云端。云端心里很惶然。她十分后悔自己在山上胡乱讲话,更后悔一时忘了身份竟为了子卿与女长官争执起来了。 
  本来这段日子她与女长官相处得挺好的。女长官处处对她尽心关照,她也逐渐接受了女长官,习惯与女长官相处了。云端发现女长官虽然在人前出现的时候总显得很严厉、很冷硬,但一旦单独相处,一旦不再绷着,就会露出另外的一面,就会自然而然地发散出一种温润的气息。虽然这气息很淡,又仿佛被层层包裹着,但云端能捕捉到。云端很喜欢甚至可以说是很迷恋女长官身上的这种气息。特别是在目前的处境下,这气息对云端自然显得格外重要。它能使窒息的心情透气,让憋闷的呼吸顺畅,令蜷缩的内心舒展。当蜷缩着的内心逐渐伸展开来的时候,云端就常常会产生错觉,以为自己可以与女长官走近了,以为可以打开自己向女长官倾诉了。但每当云端刚刚打开自己,还没来得及完全放开时,对方的温润气息就会骤然消失,就像在山上那样出其不意地变成寒流。尽管如此,云端仍然十分珍惜那若有若无、若即若离的气息。其实,云端之所以惶然,就是害怕那温润的气息从此消失不再。 
  云端到了此刻才发现,自己已经不愿意搬回去住了。所以,连日来云端一直慎言谨行,小心翼翼地看着女长官的脸子,自己的事尽量自己动手打理,能伸上手的事就赶紧抢上去搭把手。但女长官的脸子却始终没能缓过来。 
  晚上,云端早早就钻进被窝里了。过去晚上临睡之前,云端和女长官还常常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上一会儿话。现在女长官没话了,云端也掩声了,晚上的这段时间就变得格外空,格外长。 
  女长官正聚精会神地俯在灯下读一本书。 
  云端就侧身躺在那里静静地看女长官,也把女长官当作一本书来读。 
  女长官很耐读,她总给人一种十分清爽的感觉,很精神。云端始终搞不清楚她的精神劲儿是从哪里来的。按说她们这群俘虏好赖都是个官太太,哪个也不是白给的。更何况她们个个身上的衣服都讲究可体,个个都少不了描眉画眼装扮自己。但只要一站在女长官面前,立刻就显出了高低上下。尽管女长官只穿着肥大的粗布军装,拢着个短发,且素面对人,但就是透着精神。 
  女长官的那股精神劲儿,常会让云端想起自己做学生时的模样,想起自己跟在子卿后面参加学生运动时的模样。那时自己也挺有精神的,每天有干不完的事儿,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但自己那时并不在意做事,只在意子卿,以为自己只要有了子卿就足够了,以为一个子卿就足以填满自己的全部生活了。 
  后来自己真的就有了子卿,真的就把子卿当作了自己生活的全部。子卿在身边的时候自己就醒了、活了,就生活着、快乐着。但只要子卿一离开,自己立刻就会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整天混沌着,什么都懒得听,什么都懒得看,什么都懒得吃,什么都懒得做,满世界的事好像一下子都与自己无关了。只有再见到子卿时,自己才能回过神儿,才能重新与这个世界建立起联系。从前云端一直很享受这种感觉,认为这就是做女人,这就是女人的日子,这就是女人日子的全部内容。 
  但时间长了,心情总围绕着子卿一个人的来去转换,日子就没有原先想象得那么满,那么有味道了。相聚的日子满得往外溢,分离的日子就空得见了底。当见了底的空日子一点点吞噬着心情的时候,云端的心里就现出虚空来了。 
  云端是比照着女长官才看出自己内里的虚空的。女长官也是女人,也是有了男人的女人,也是男人不在身边的女人,但她的内里好像就就是满的,就是充实的。也许女长官外面的精神劲儿就是因了这内里的满和充实才透出来的呢,云端这样想着,不由得就很有了些羡慕的意思。 
  云端以前没觉出自己的虚空,是因为她身边的女人大多数都跟她一样。男人不在身边的日子里,她们最大的乐趣就是聚在一起打打牌,摸摸麻将。说起怎么打发寂寞的日子,个个都只会在那里感叹、哀怨。虽也有个别能显出精神头的,但都是另有男人支撑着,提不得,也学不得。 
  云端忽然很想知道,在没有男人的日子里,女长官是用什么把自己充满,是靠什么支撑着的。 
  也许是那些人,云端想。云端发现这边的人确实跟自己那拨人不太一样。云端其实并不喜欢自己那拨人。她从来都不愿意跟她们扎堆,受不了她们整天东家长西家短,你欠我一瓢我该你一碗的。更受不了太太们拿着自己丈夫的官衔当值,把女人之间的关系也弄成官衙:比自己高的就畏着溜着,与自己一样的就争着斗着,比自己低的就压着踩着。云端发现这边的人与人之间好像就没有那么多讲究,大家似乎都很平等。那个主任看上去也是个不小的官了,但他跟女长官说话时的模样倒像个兄长,说说,笑笑亲切得很。女长官按说也是个官太太,但在那些士兵面前就一点架子都不摆,还常常把士兵们的衣服拿回来拆洗缝补。有一次,她亲眼看到女长官为了给士兵补个肩头,竟把自己一件好好的小坎肩拆了。云端看得出来女长官真是挺舍不得那件小坎肩的,下手拆的时候心疼着呢。但云端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再好也隔着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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