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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4年第4期-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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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不是田快活自己的想象,打小就听老辈人说起,来源有根有据。 
  说的是很久以前,清水河一带由姓田的土司掌管,田土司被湖广总督陷害,遭到官兵的追杀。情急之中,把土王宫里的金银珠宝运到了通天洞里,这个秘密只有土司的儿子们知道。 
  可田氏全族后来都被官府流放到千里之外,只留下了土司的小儿子,小儿子说只有等到他的哥哥们都聚到一起,他才有权力从洞中取出财宝,可哥哥们一去都再也没有回乡。 
  这个秘密流传至今,千真万确。 
  那洞远近有名,两边悬崖绝壁猴子也难攀登,只有山脊上一条不足二尺宽窄的险道通向洞口,一代代人进到洞里探寻那宗宝贝,都一无所获。最近几年有人为此摔断了腿,有人被洞里莫名其妙的鸟儿啄瞎了眼睛,还有的进洞以后再也没见出来,连尸骨也没找着。 
  眼下清水河的人都轻易再也不敢进到洞的深处,可田快活不信这个邪。 
  爬上山来到洞前已是半夜时分,月亮清寒地俯视着群山,一层层如烟如雾的紫色云霭在一座座山腰飘荡,脚下的空谷一片神秘的寂静,只有远远的流水声清清亮亮的。 
  桃子的家就在对面山上,看来近在咫尺,但桃子如今却在数百里之外的城里打工,桃子不会知道他就要进入通天洞,有可能一去不回。 
  同学的桃子,亲亲的桃子,田快活打小就喜欢她。那次放学回家的途中,他好饿好饿,两条腿拖不动,桃子说我帮你摘野泡,野泡就是野莓子,长在路边崖坎下的刺丛中,一兜兜红艳艳的。桃子不怕扎了刺,俯下身子就摘,脖子也探出老长,他一眼看见桃子耳朵后边长着一颗小小的红痣,晶莹透明得像颗珠子,在阳光下一闪一闪。他心里当下一热,好想伸手去摸一摸。桃子摘了野泡叫他吃,他却两眼直直地傻笑。细想起来,他田快活就是从那一刻爱上桃子的。那年他才十二岁。他那会儿笑嘻嘻地对桃子说:“桃子,你长大跟我当媳妇好不好?”桃子一翻手,把鲜红的野莓全都糊在了他脸上,他一边在山路上疯跑,一边舔着那些又酸又甜的汁儿,嘴里叫着:“桃子!桃子!”那酸甜的味道从此就留在了心里。那以后桃子并不恼他,照样在放学的路上替他摘野泡,小大人样一本正经地说:“吃吧,吃吧,你这个饿痨鬼。” 
  眨眼人都长大了,桃子自从到城里美容院打工以后,再见到他脸上的表情就复杂起来,总爱撇着嘴,似笑非笑的,透着股瞧不起人的劲儿。 
  他一下决心,也跟着进城到表姐夫的建筑工地上当泥工,每天往一层层越来越高的楼上送水泥沙浆,肩膀很快磨出两块硬疙瘩。他用第一个月的工钱给桃子买了件衣服,粉红的还带着花边,五颗扣子有五种颜色,人说城里人现在时兴这个,可桃子只瞥了一眼就叫他收起来,说你带回去给你侄姑娘穿好了。 
  再看桃子,脖子上有了金晃晃的玩艺儿,手腕上套了个绿色的镯子,指甲蓄得长长的,还涂了银粉。田快活约她到街上去玩,中午的时候田快活说咱俩一人吃碗面吧?那漂着红油的肉丝面一碗得三块钱,不便宜。桃子却又那样似笑非笑地说,吃面?桃子说我不饿,要吃你自己吃好了。 
  田快活看她实在不吃,那面味道又蛮香,就不得不很惭愧地把两碗面都吃了。桃子说不饿,可径直走进肯德基,端了一大盘叫不出名堂的东西,他后来细看了牌子,是两只上校鸡腿一个汉堡,还有一个苹果派。桃子递进一张百元大钞只找回几张零头,客客气气地说:“快活,你要不要也来一份上校套餐?”他土头土脑地打了个面嗝,心里却在想自己是个男人,清水河边顶天立地的男人,凭什么不是自己来为桃子买那几只上校的鸡腿? 
  山巅上起风了,身上凉嗖嗖的,田快活从对山收回目光,点燃了火把。 
  黑黝黝的洞口显出狰狞的石块,看去好人。 
  那洞有一个能容纳上千人的大厅,比传说中土王宫的大殿还要气派。他打小就爱到洞里玩,厅的正中有一块光滑平整的大石头,像张八仙桌,他和大哥在那下过五子棋。大厅伸出好些岔洞,老人们嘱咐绝不许往那里去,田快活小时候有一回大着胆子摸到后面一个小洞里,拉了泡屎才出来,让大哥一番好找,见面就让他吃了个爆栗,疼了他好几天。 
  但这些年,田快活已经对那些岔洞摸索出一些底细。 
  一个是他拉过屎的,半袋烟工夫就走到了底,干干的三面石壁,除了来路别无去处。 
  另一个洞里耸立着悬崖峭壁,他把做泥工的抓钉都用上了,壁虎一般往悬崖上爬,爬着爬着见到了天日,悬崖顶峰居然有一个筛子大的洞眼,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攀上去,把头往外一伸,一股腥臊扑鼻而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巨大的黑褐羽毛的枭鹰,伸着铁钉般的利爪立在距洞眼不到三尺的绝顶上,周围骨头羽毛狼藉,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还有一个岔洞他先后摸索了几次,那洞又有小岔洞,迷宫一般,好几次差点没让他走昏了头。那洞干燥曲折,非常适合藏匿东西,但他除了摸足两手蝙蝠粪,受了几回惊吓以外,一无所获。最可笑的是千辛万苦走进一个大厅,他还以为有了新发现,却不想又看到了那块八仙石,回到了原来的洞口。 
  还剩下最后一个岔洞他没摸清,如果老祖宗留下的话当真,那么财宝就只在最后这一个洞里了。 
   
  3 
   
  岔洞一拐弯突然凹了进去,就像端端正正一间房,甚至还有块靠墙的石头,就像一张石床。田快活走到这里独自笑了,心想李老师那家伙还蛮会找地方。 
  上个月有一天他也是走到这里,就听见响,吓得他打了个尿噤,早听说这洞里有野的活物,他不得不防。但接着他闻到一股熟悉的腥味在空气中弥漫,一下子让他的心落到了实处。从十四岁那年,自己糊里糊涂往床上抛洒第一道印渍开始,就一次次闻到那股生动的味道,他知道是怎么回事。 
  尽管一片昏暗,他还是不用费劲就看清了石床上蠕动着的两个人,像两团纠缠在一起的白云,伴随着风雨雷电的声响,斗得惊天动地。他一下子也浑身发热头晕脑涨,后来突然一激灵身上松下来,便替自己也替那一对男女不好意思起来。 
  他发誓再没朝石床上看,只是点了一根烟,那边却哇地连声惊叫,他刚好一口烟没吸进去,呛得咳嗽个不停。那边连滚带爬,前面再一转弯就是百丈深渊,底下是深不可测的落水潭,他不能让他们再往前去,忙说:“莫怕莫怕,我是人不是鬼。” 
  男的女的胡乱地穿着衣服,男的咕哝着说:“你要是鬼倒还好些。” 
  就听出那男的是清水河小学的李老师,教体育的,成天穿一件红蓝相间的运动衫,胸前挂个哨子,却不吹,嘴里喊着一二三四,带着学生娃娃在土坝子里走正步。坝子旁会围上一圈看热闹的男人女人,大家都笑嘻嘻的,手里拄着锄头或抱着孩子,清水河的人都这样。 
  田快活也常在人群中。人家都说李老师劲大得很,一抬手就把百十斤的杠铃抓了起来,他不大服气,下来就找李老师掰手腕子。李老师那人也随和,说掰就掰,输了的人打酒。田快活每次都输,就真的去打酒,到李老师宿舍里去喝。 
  李老师的老婆在家里种田,也不常来,李老师每星期回去一次,带些老婆腌的腊肉和泡菜。牛高马大的李老师一喝酒就眼泪汪汪的,说:“田快活,还是你这号人活得自在。”田快活说:“自在到处有,看你找不找吧。” 
  田快活没想到李老师会找出这样的自在,更吃惊的是那女的不是别人,却是村长娘子。 
  村长当了快二十年,在清水河这一方说话比打雷还要响,前年死了老婆,从后山娶回的这女子,比他儿子只大了五岁。年轻的村长娘子身子瘦瘦的像还没完全发育好,二指宽的脸,只看见一双黑黑的大眼,软绵绵地看着人,让人见了心疼。村长娘子从来不爱往人前站,见人只有三句话,不知怎么就会和李老师到洞里来睡觉。 
  那以后,田快活只在水井旁边见过村长娘子一次。她也是去挑水,一大早站在井台上,脸儿朝着小学校那边,眼里飘着一层雾,一见田快活,脸儿刷地发白,努力想凑出个笑脸,但无奈没有血色的嘴唇却抖个不停。田快活心里老大不忍。他无话找话说:“这水好清。”村长娘子受惊似的说:“好……好清。” 
  村长那人平时霸道得很,村长娘子被李老师睡了,田快活其实觉得蛮解气,他赌咒发誓对谁也不会说,就是对桃子也不说。但李老师就是不放心,过了好些天还找着机会问他是怎么到洞里去的?会不会是事先有人给他说了什么?田快活说:“脑壳掉了碗大个疤,你做都做了,还只管怕个什么?” 
  李老师苦笑着说:“不是我怕,是为她。她脸皮薄,要传出去会吓出毛病的。”他说村长娘子原是他从前一个学生,成绩蛮不错的,但小学没毕业父母就不让她读了,要她回去割牛草,她家里养了两头母牛,每天要吃两大筐青草。后来她父亲被汽车撞断了腰,母亲把两头母牛卖了给她父亲治病,再后来,就把她嫁给了清水河的村长。李老师喝得有些醉了,一个劲地说:“我没别的,就是看不得她那双眼睛,看得我心里发颤,就想抱住她亲她疼她,让她安安稳稳贴在我怀里。” 
  田快活想李老师也值,有个人喜欢着,就像他喜欢桃子一样,心里总有个盼头。 
  不过他还不如李老师,到如今也没实质性地碰桃子一下。除了那次在城里的大马路上走着,他大起胆子拉起了桃子的手。那手软生生的,到底是在美容院里泡着,连手也变了,不像小时候那么糙。桃子当时似笑非笑地想把手挣开,他就是不放,大街上那么多人,桃子也不好叫喊,只好说:“快活,你这人真坏!” 
  “你又表扬我?”田快活说。 
  桃子说:“你脸厚。” 
  田快活说:“城墙转角厚。” 
  桃子说:“你死皮赖脸的。” 
  “那你给我做个脸部护理。”田快活说。他天天从桃子打工的美容院门口过,玻璃大门上红的绿的写着祛斑、护理那些字样,都看惯了。 
  桃子忍不住笑了,前仰后合的,把拳头捏紧了在他背上捶,田快活说:“你多捶几下,好舒服。” 
  两人讲得口干,桃子要喝饮料,田快活掏出两块钱去买了瓶矿泉水,说:“我也喝不了好多,我俩一瓶就够了。”阳光下,桃子眯着眼睛叹了口气,说:“田快活,要说你这人嘛,别的都还行,就是太穷了。”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田快活喜眉笑眼地说,“从前有个叫化子,腊月三十还在大街上讨饭,讨着讨着,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这叫化子无处可躲,突然看见路边有一堆牛粪在冒热气,就背靠粪堆坐了下来,用讨饭钵往头上一盖,挡住了雪花,于是这叫化子悠然自得地吟了一首诗:数九寒冬大雪飘,背靠牛粪头顶瓢,我今倒有安身处,天下穷人怎开交?” 
  桃子大笑道:“田快活,你就跟那个叫化子差不多。” 
  “人世间有富人也有穷人,”田快活说,“富人可以变成穷人,穷人也可以变成富人,这穷富的味道就看各人怎么品。” 
  田快活想着跟桃子说的话,这里已经进到了第五个岔洞的深处,一边是水声隆隆的深渊,丢块石头下去,好半天才听得微弱的一响,而另一边是鸡肠子似的小洞,曲里拐弯的,他得小心翼翼紧贴着湿漉漉的岩壁,一点点往前挪,稍有不慎就会跌进深渊。 
  清水河的人没几个敢走到这一步,他田快活是个不信邪的人。 
  那天他正站在美容院门口同桃子说话,过来一个骑摩托的,把头盔往上一掀,很潇洒地甩着钥匙朝桃子走了过来,说:“桃子,跟我兜风去吧?”那人一看也是从乡下来的,虽然穿了西装,手上还戴了个金晃晃的戒指,脖子后面的衬衣领子却是黑的,皮鞋帮子黄一道白一道的泥垢,身上一股子酱味。 
  田快活伸手拦住了那人,板了脸说:“桃子哪儿也不去。”那人翻着眼皮看了看他,说:“你是桃子的哥?”田快活说:“不是。”那人就把田快活往旁边一拨拉,说:“那你给我走开!” 
  当时脑子一热,抬手朝那张脸就是一拳,五颜六色哗地迸了出来,人也倒了,玻璃也碎了,那一拳真叫铁匠夸徒弟——打得好。让他很感安慰的是桃子没去扶那人,却一把揪出他问:“你的手怎么样了?手怎么样了?” 
  那人临走时指着田快活的鼻子,说要田快活等着,有一天要砍了他的两只膀子。田快活说:“好,我等着,三天之内你要不来砍就是狗日的!” 
  桃子说那人就在附近做酱油生意,有事无事往美容店里钻,非要店里给他洗头按摩,她们解释了好多回,说只接待女客人,那人就是不听。 
  田快活留了个心眼,偷偷访到了那家酱油作坊,却是个做假的。一窝子人租了工厂的废车间,打起赤膊上阵,往自来水里加些色素和盐,再往瓶子里一灌,就成了酱油。瓶子上还贴了标签,印得真真的,金牌生抽。 
  田快活连夜到工商所报了案。那里的人正忙着,开始不大在意他的话,说这种事多了。田快活说:“也是,工商所、报社都是国家的,只要有一家去就行了。” 
  人家一听有报社的去就慌了,吆喝起来就走,开了车让他坐在前面指路。田快活装着一时糊涂,让那车在大街上多兜了好几个圈。夜风凉悠悠的,路灯一盏盏从身边飞快地掠过,他坐在车上轻飘飘的,又得意又舒坦。 
  可就这么想着,洞里的田快活脚下一不留神,身子一歪,就朝一个黑咕隆咚的深处掉了下去,手上的火把像天边的流星,在他眼前划出一道长长的金色光带。他想一把抓住,可惜眨眼即逝。 
   
  4 
   
  朝洞的深处坠落,在那短短的几秒钟甚至再短一些的时间里,奇怪的是脑子里空前活跃。 
  田快活飞快地想到了桃子,甚至还有桃子知道他的噩耗以后吃惊的样子,遗憾的滋味揪心的疼,还有外面的阳光和蓝天,为什么生命这么短暂?是什么鬼使神差,让他一次次走进这个倒霉的洞?钱财那玩艺儿终究抵不上性命的重要…… 
  这一切刷地闪过,砰的就落在了一堆软绵绵的东西上。 
  洞里立刻回荡起一声凄厉的尖叫。 
  最初以为是野兽,但手却触到了布的感觉,他尽管毛发乍起,还是不得不大着胆子问:“你是谁?是人还是鬼?” 
  那东西哼哼唧唧地开了口:“你……你把我的……腿,砸坏了!” 
  田快活不禁喜出望外,自己没有死,还碰上个活人,简直是想不到的好运气,上去就抱住那人,一迭声地说:“太好了,在这里碰上个人,比中了大彩票还要好啊!你是哪儿的?怎么到这洞里来了?” 
  那人却说:“快活,你是田快活吧?你快把我扶起来,我是你的村长啊!” 
  田快活大吃一惊,说:“村长,你怎么了?也是到洞里来找宝的吗?要知道你来,我俩还不如搭个伴,互相照应着,说什么也不会掉进这天坑里了。” 
  村长哼哼着骂了他一句:“你晓得个屁!我这里才说了一句,你恨不得把十句都接了去,我是被人绑架来的。” 
  原来就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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