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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爱情不上锁-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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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她父亲徐治国局长的车。
  从反光镜里看,曲莉莉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戴着墨镜徐海霞也认识她,因为长得丰满细腻,袁建华曾叫她“小核荔枝”。
  其实,这时候徐海霞还没有使天下大乱的想法,对这个女人,因为同病相怜的缘故,她不像妹妹徐海燕那样对她苦大仇深。
  曲莉莉的确是个风姿绰约的女人,单从她的名字看,就水灵灵娇滴滴惹人疼爱。这个女人身材不高,却周身玲珑,山峦峡谷轮廓分明,再加一张长效保鲜脸和像凉粉一样滑滑的声音,十个徐海霞的妈也不是她的对手。徐海霞一度将她当作偶像,可惜因处于敌我阵营,有时不得不昧着良心同仇敌忾。
  此时,一阵想呕的感觉打断了徐海霞的思绪,还是自己的事要紧,她不再观察敌情,折回去找回自己的化验单,果然是个大大的“+”号。徐海霞如临刀俎,只好又回到童大夫那里。
  “你不打算要这个孩子了吗?”童大夫严肃地问。
  “坚决不要!”徐海霞恨透了袁建华,这一次是毫不留恋彻底要离开他,不带走他的任何东西。
  “不行,你最好要。”童大夫一改常态,但还是很严肃地说。
  “不要!坚决不要!”
  “孩子,你要考虑清楚了。你几次流产,子宫壁已经薄得无法修复再生,你今年29了,再流产不但会有子宫穿孔的危险,而且你以后想怀孕的时候,可能反而不容易了,还可能发生子宫内膜异位症,可能得|乳腺癌,可能提前绝经,性功能提前衰退……”
  明摆着,童大夫在吓唬她,却并没有恶意。对徐海霞这类不算光彩的角色,60多岁的童大夫还担负着教育她们的责任,这就是老医生和实习医生的区别。所以徐海霞在这种时候总想找机会叫她声“妈”。
  今天徐海霞却把她的话当了真,她心如刀绞,“哇”地就哭出来了,边哭边委屈地说:
  “可是不行,坚决不能生啊……”
  好在接近中午,病人不多,童大夫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还不忘继续教育:“情况不允许也别折腾自己的身体啊,你看你现在血色素才几克?贫血那么严重,的确很危险的。”
  “让我死了算了,我完了,我还有什么活路?”
  “女人关键得多对自己好一点,要疼自己,孩子,懂吗?出路总会有的,得靠自己去解决,就是不能拖。”
  “我哪里还有什么出路?我贱!是我太贱!”
  “先别哭,先别哭,我给你检查检查。”童大夫像母亲一样地哄她,徐海霞开始脱裤子,爬上妇检台。
  “哎呀,怎么又这样了?”
  童大夫倒退了一步。徐海霞的两腿青紫一片,右膝盖上还破了一大块皮,渗着血。
  “又是袁建华打的?我得和建敏说说,她哥哥怎么能这样,再打去告他!唉,你说你们呢,这种关系不正常啊!”童大夫摘下手套,往垃圾桶狠狠地甩下去。
  徐海霞泪如雨下,嘴里说的什么更含混不清了。她自己亲妈什么时候对她说过这样暖心的话?从小她在家里就是她妈和她奶奶闹别扭的裁判,现在她妈还不如眼前的童大夫。她从来没感到像现在这样形单影只,简直支持不住,趴在窗台上只管哭。
  “喂!小姐,你怎么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一个略带南方口音的男声从窗口下喊上来,徐海霞拿纸巾拼命地擦着眼睛,看窗下的男人文雅白净,有些眼熟。那男子扶了扶黑边眼镜又向上喊:
  “妈,我来了,我带你去海洋所拿标本。”
  来人正是童大夫的儿子韦悟。徐海霞不认识他,但多次听袁建华说起他这位科学家妹夫。在搞广告摄影的袁建华看来,妹妹袁建敏是退役的舞蹈演员,美丽而时髦,嫁给这个木讷的书呆子纯粹“白瞎了”。但是今天徐海霞没有心思仔细去端详窗下的“妹夫”,因为满腹辛酸,一切和袁建华有关系的人都被捎带着蒙上一层仇恨的阴影。
  童大夫走到窗口处,向下点点头说“我下去了”,顺手轻柔地拍了拍徐海霞的肩膀安慰她。徐海霞更加刹不住泪了,窗下的人影模糊一片,韦悟似乎还在说什么安慰她的话,但是,“嘟”地一声喇叭响,那辆黑色奥迪车恰好从窗下开过,掩住了韦悟的身影。
  徐海霞目送轿车扬起傲慢的烟尘出了医院大门,心里的委屈跟着车走了好远,她似乎看见反光镜里那个女人正轻蔑地朝着她笑。
  洋相什么!泪水嘎然而止,徐海霞心里结结实实骂了一句:哼!同样做情人,你有轿车伺候,我就得自己来遭罪。呸!曲莉莉,有你哭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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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把手伸进口袋找纸巾擦鼻涕,口袋里那张扎手的纸一下子扎到心里,徐海霞的心一抖:对,就这么办,曲莉莉咱走着瞧……
  第二章  证据
  徐海霞整个下午都坐在办公室愤愤地敲打键盘,她把一份与客户要签订的英文合同写得别别扭扭,每一个字母都是曲莉莉的影子。她一遍一遍地看表,一趟趟地跑卫生间呕吐,一身海蓝色的职业套裙被溅得斑斑点点。从17楼的落地玻璃窗望下去,岸边浊浪滔天,连海水也烦躁不堪。办公桌上一只透明玻璃杯里泡的德国水果茶已经脱了色,紫红色的樱桃果肉变成了惨白色,水渍渍的杯底正压在一本ELLE封面的美女脸上。徐海霞喝了一口乏味的水果茶,瞟了一眼水浸美女,那日本女人正在笑,露出一口带着水分的白牙齿。
  整治曲莉莉得先从她妈张桂云开始,她想。
  54岁的张桂云和她婆婆徐焦氏是1990年之后才住到一起的,据妹妹徐海燕从她妈那里听到的原因是,她奶奶曾是上海商人徐维礼的二姨太,从20多岁起就守寡,一直和儿子相依为命。1970年为逃避遣返乡下,大学毕业的徐治国娶了三代纺织工人出身的张桂云。
  结婚第二年,正怀海霞的时候,徐治国出了趟远差回来,三个月没见媳妇,少年夫妻自然相思难奈。但徐焦氏等儿子一进门,夺下他的旅行包,一把就拉进了她屋里,母子俩硬是聊了一夜。张桂云来叫了三次,老太太连门都不开,在屋里就放出话来了:“叫大国歇歇吧。出差刚回来,你先急得什么似的,女人家不好这样的,你也该爱惜爱惜他的身体。”
  第二天一早,徐治国打着哈欠从他娘屋里出来时,发现张桂云不见了。不但人不见了,连结婚的家具也不见了,甚至窗户上的半截窗帘都不见了。结婚时新糊的仰棚被撕得一条一条的,纸上印的鸳鸯残缺不全,让风一刮,“刷刷”地撞来荡去,简直是见了鬼。他顿时吓得脸变了色。
  徐焦氏毕竟见过大世面,她一挑门帘出来,一边给儿子打水洗脸,一边不慌不忙地说:“儿啊,当男人就得拿捏起男人的样来,等你媳妇来请你吧。”
  果然,张桂云挺着大肚子,眼睛红红地进来了,她说昨天夜里她的6个哥哥已经连夜把他们的家搬到厂里了。“你……怎么这样?日子不过了?”徐治国气得说不出话来,身强力壮身高1米68的张桂云一步跳到跟前,眼却看着徐焦氏,高声大嗓地说:
  “过日子?这日子还怎么过?婆婆不像婆婆,儿子不像儿子,丈夫不像丈夫——徐治国,你说,你想怎么过?”
  院子里的街坊邻居把徐家围得里外三层。婆婆和媳妇天生是冤家,所以媳妇们就点头的点头,帮腔的帮腔。这是文化大革命正如火如荼的时候,院里铁扫帚队的老媳妇张大嫂带着红胳膊箍大喝一声:
  “张桂云这是革命行动,这是向旧社会的恶习勇敢宣战了。打倒资本家的姨太太!打倒姨太太!”
  在铺天盖地的口号里,徐焦氏从此灰溜溜关门堵窗不敢出门。
  结果家就轰轰烈烈分了。从此徐治国两头跑,受不尽的夹板气。直到1990年,徐治国分了新房,一家人才团圆到一起。张桂云和徐焦氏却早已仇深似海,恨不得话都不说。
  当然,这些故事是张桂云的一面之词,真实性有待考证。怎奈徐老太太对旧事讳莫如深,连她从小养大的大孙女徐海霞都问不出来。到老太太第二次中风时,又找了老保姆杏花,一家六口随着徐治国的官职往上升,房子越住越大。
  1997年,福利分房取消前的最后一次分房,局里要分给徐治国东海路的高层公寓房,但老太太说她在老市北区住了半辈子,现在的房子座落在山坡上,从窗口可以俯瞰文革前她住过的小楼,这里千金难买,不搬。这一决策使张桂云至今耿耿于怀。总之,徐焦氏和她媳妇张桂云的战争一天没有停止过,不论住在哪里,30年如一日,丝毫没有改变。
  徐海霞回来这天正是周末。张桂云下午早早地准备晚饭,再过一会儿,小闺女徐海燕就会带着她的大头儿子和她儿子的小头爸爸,浩浩荡荡回来吃饭。
  伺候老太太的老保姆杏花也被张桂云叫过去择菜,一袋子芸豆还没择完,老太太就在叫唤:“杏花,杏花,快来!快来!”杏花跑过去一看,老太太张开嘴一阵干咳,动作夸张而狡黠。她把痰盂递过去吐完了痰,刚折回厨房,还没择两根菜,老太太在那里一声接一声“咳咳”地清嗓子,又是“杏花杏花”叫得山响。
  “嗓子怎么又出毛病了?”杏花问,张桂云在厨房冷言冷语地说:“怕是心有毛病吧。”她撂下手里刮的土豆,一把就把芸豆袋子夺过来,把杏花推出厨房,斜着眼往老太太屋看了看说:“快别没事找事了。”
  老杏花刚走出厨房,正赶上徐海霞失魂落魄地推门进来,几乎把她撞个趔趄。
  “谁啊,谁来了?”老太太在屋里面大声叫。
  “你的亲人来了,海霞回来了。”张桂云阴阳怪气地冲里屋喊。
  “快来,海霞,你干什么去了?怎么好几天不回来了,想死我了。”老太太还没说完,海霞就被杏花推进来了。
  “海霞,你怎么了,怎么这么个气色?是不是病了?”老太太摸着她心肝儿的手说。
  “奶奶,就那样,你不是说我从小是个黄脸蛋嘛。”海霞心虚地敷衍她奶奶,假装伸头往厨房看。她妈在那里洗蛤蜊,流水“哗啦哗啦”地和蛤蜊们冲撞着,“吭啷吭啷”地带着怨气。
  徐老太太显然腰板直了起来,现在家里三比一,她胜。她说话也就硬朗不少:
  “你不知道海霞,我这个有病的人,又不能出门,还净找事,真是给人家添麻烦了,还得看人家脸色,谁叫咱现在不能干活了哪。你说你也不赶快结婚,结了婚我就跟你住去,不用整天在这烦人了。”
  “妈,你快别说这些话了,谁烦你了?这不是在给你做你爱吃的土豆熬芸豆,你牙不好,整天给你剁菜吃,还得怎么的?”张桂云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老保姆杏花也“是”“是”地点头,老太太更来了气,指着杏花说:
  “你也变了心了。你走,你走!不用你伺候我了,我有海霞就够了。”
  “妈,你这是说些什么,真是对你好也不好,不好更不好,你叫俺怎么着才好?”厨房里水龙关了,张桂云的声音格外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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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呜呜,海霞,你听见了,你说你快30了也不赶快结婚,找个差不多的就行了,我跟你过,我还想给你看孩子哪。你看看你不结婚,让你妹妹抢在前头,连祖传的金锁你都捞不着,可称了那些人的意了,我想起这事就窝囊,这里的人心都坏了。”
  老太太撕了块卫生纸擦鼻子,“噗”地一声就摔到地板上,斜着眼看厨房。厨房里鸦雀无声,老太太又“嘿”地一声笑起来,笑得肩膀头乱颤,露出胜利的笑容。
  但好景不长,局势很快就改变了。门外响起了“噔噔”的上楼声,“姥姥,姥姥!”4岁多的琛琛先跑进来,后面跟着徐海燕和她丈夫丁文革。徐海燕一身亮丽的|乳白色套装,拎了个精致的咖啡色小皮包。丁文革手里大包小包,提了好几个塑料袋,还有一塑料袋子散啤酒。
  丁文革进了门一头就扎进厨房,张桂云在围裙上擦过手,把琛琛一把揽过来,在他胖脸腮上亲了一口又一口,连声叫着:“外甥狗又回来了!”徐海燕换了拖鞋先进了她奶奶的房间,叫了声奶奶又叫了声姐,她奶奶就马上又撕了块纸擤鼻涕,老泪流下来。老杏花一见,赶紧溜出来,也进了厨房。
  这下厨房里三个人就挤不开了。丁文革系上围裙,把他岳母一边往外推一边说:“妈,你歇歇吧,我来,你伺候俺奶奶就够累的了。”张桂云眼圈一下就红了,撩起围裙擦眼角,老杏花一见忙岔开话:“行了行了,真是好女婿,文革,你这些面磕花两块钱
  张桂云站在厨房门口看女婿忙活,满意得直点头。丁文革把上次炸鱼的油倒到锅里,又从油桶里添了些,再熟练地把面粉拌到鱼身上,准备炸鱼,嘴上还讨好他岳母说10块钱6斤的黄花鱼真合算,他怎么就碰不上。
  “杏花!”老太太又叫上了,“杏花——”叫第二声的时候,杏花连滚带爬地出了厨房。
  “你不是有两个孙女在眼前嘛,就怕杏花帮我干点活。”张桂云的声音也硬梆起来。
  “闺女回家了也不让歇歇,也有这样当娘的。”徐焦氏说得抑扬顿挫,张桂云拉耷下脸来。
  “炸鱼!炸鱼!”张桂云咬着牙说,“扑”地就打开了油烟机。
  “吱啦!”小黄花鱼下锅了,家里马上就充满了不大新鲜的味道。徐海霞“呕”地一声就冲进卫生间呕吐去了,把全家人吓了一跳。她在里面搜肠刮肚地呕,老太太恶狠狠的声音压过了家里所有的动静:
  “我早告诉你们了,宁吃仙桃一口,不吃烂瓜一顿,说了多少遍,就是不听。真是‘臭鱼烂虾,四方的老家’,说的一点都不错。”
  “妈,你这是说给谁听,俺娘家是四方区的,臭鱼烂虾怎么了,也得有人买给你吃!”张桂云从厨房几步就窜过来了。
  海燕出来劝了她妈又劝她奶奶。琛琛“哇”地一声哭了。海燕又冲厨房没好气地大声埋怨:“丁文革,你干什么去了,孩子也不管管!”
  丁文革手忙脚乱,一边哄孩子,一边“噼哩啪啦”捣蒜泥,锅里还炸着鱼,耳朵里听着屋里的女人们哭的哭叫的叫,满屋子乱成一团。
  “放桌子吃饭吧?”终于轮到他说句话了,丁文革陪着笑脸向他岳母请示。张桂云盯着老太太,鼻腔里“哼”了一声算作回答。
  周末的晚饭一会儿就摆上桌子,全是丁文革的手艺。炒辣蛤蜊、大葱拌八带蛸、土豆熬芸豆、大蒜拌凉粉、卤水猪头肉、炒青椒,西红柿汤,还有一大盘炸得喷香的“四方臭黄花鱼”。丁文革摆了花花绿绿一桌子,让人看一眼肚子就叫。
  丁文革正要找玻璃杯倒啤酒,老太太冷不丁一声:“大国怎么还不回来?”屋里一下安静下来,最重要的人物还没回来,真是忙糊涂了。徐海燕拿起电话,拨了一遍又一遍,办公室没人接,手机关了,传达室看门人说没看见徐局长出来,一屋人面面相觑——徐治国找不着了。
  张桂云冷笑了一声说:“他心事不少。”琛琛喊饿,一把抓了块猪头肉往嘴里填,张桂云下了命令:“吃饭,不等了!”
  “等等吧,别是开会。”老太太声音不大,却挺有分量。
  “开会,现在还开会?他是市长?还是国家总理?是约了哪个骚×吃饭了吧。等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不回来,这个星期他回来了几天,有两天?当官怎么的,没见当官的都不回家吃饭。”
  “妈,你说话注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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