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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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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中富户们原本已经出到一千两白银,姜雍容又以天虎山风爷的名义加了一千两; 总共是二千两白银; 一锭一锭码在高台上; 在阳光下被照耀出眩目的光芒,能晃瞎人的眼睛。
  高台上铺着红毡,除了放着两大箱银锭; 还有一群莺莺燕燕。
  那是骑手们专门从城中请来的乐坊女伎,穿着轻薄的衣衫,手臂上和骑手一样系着一根红缨,红缨垂下一块小木牌,上面用天干地支排序; 乃是代表骑手的身份。
  骑手到达终点后赢了不算; 要在返程时第一个取得女伎臂上的红缨,才算是真正的头名。
  据说从前都是把红樱挂在树上; 骑手们在树下取了就完; 后来人们嫌其没看头; 于是另添了这款新鲜花样。
  骑手们尚未出发之时,女伎们便上高台献舞; 手缚红缨,雪臂似玉,红缨胜火; 就算不舞动,也能将台下的人迷倒一大片。
  这也是骑手们大出风头的时刻,谁请的女伎最美,谁骑的马最快,能让整个北疆的人们津津乐道一整年。
  今天也是赛马会上最热闹的一天,整个云川城的人几乎都来了,高台下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一边是光芒耀眼的银子,一面是艳光四射的女伎,让大伙儿目不暇接。
  这一天,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姜雍容看着一张张快活的笑脸,心中有说不出来的高兴。
  只是下一瞬,她看到风长天手指上拎着一样东西在转,定睛一瞧,居然那根红缨。
  “你的怎么还在这儿?”她吃了一惊,意识到这家伙又不靠谱了,“你没请女伎?”
  “请了。”风长天气定神闲地答。
  “人呢?!”
  “不急,这不来了么?”风长天/朝某个方向点了点头,一名浓妆艳抹的女伎被天虎山的兄弟们簇拥着往这边过来。
  这位女伎生得高大壮硕,肩宽,腰粗,一张大嘴涂得血红,当得起“血盆大口”四个字,脸颊上还抹着两团浓浓的大红色胭脂,比年画娃娃脸上的还要红些。
  女伎本人耸眉耷脸,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神气,委委屈屈地道:“呜呜呜,老大,我真要上去跳舞吗?”
  是虎子的声音。
  姜雍容:“!!!”
  姜雍容:“……”
  这一瞬的心情可以用“百感交集”来形容,她叹了口气,“风爷,咱们其实还有钱,用不着这么省的。”
  “大嫂,你不能怪老大,这事说得来得怪你。”虎子眉一皱,嘴一撅,脸上呈现出一个奇诡的形状,让人难以直视,“我们去请了,但是没有一个女伎肯接老大的红缨。她们说,老大是姜夫子的男人,不能碰!”
  姜雍容:“…………”
  风长天看着她:“我倒想知道,你是做了什么,让她们这么死心塌地?”
  经上次的“北狄人暗算风爷”事件后,风长天和天虎山的声誉一时无两,天虎私塾也跟着水涨船高,百姓们送来的孩子一间小院已经坐不下。
  姜雍容便将左右隔壁的院子一道买了下来,预备将孩子们分作几班,另请了两位夫子给孩子们上课。
  新私塾尚在洒扫改换之际,有几名女孩子找上门来,问姜雍容,像她们这么大的学生收不收。
  姜雍容道:“只要愿学,不论大小。”
  女孩子们又问:“不是男子,是女子,能不能学?”
  姜雍容道:“只要愿学,不分男女。”
  女孩子们彼此望了一眼,彼此之间的手牵得紧紧的,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问道:“我们是乐坊女伎,能学么?”
  姜雍容微微一笑:“只要愿学,不论贵贱。”
  女孩子握着彼此的手,激动得欢呼起来。
  从此天虎私塾便多了一群特殊的学生,由姜雍容亲自教导。女孩子们年岁已经不小,在风月场中也接触了不少诗词歌赋,虽不能认字,但道理与情感皆是水到渠成,教起来比教小孩子要轻松得多。
  而且女孩子们一个个肚子里有无数新鲜趣闻,课堂上是姜雍容上课,课间闲暇便是女孩子们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教姜雍容如何梳头、如何上妆、如何穿衣以及如何抓牢一个男人的心。
  在私塾上课是女伎们的欢乐时光,其实对姜雍容来说也一样。
  只是女孩子们为了她,连风长天的邀请都敢拒绝,姜雍容还真是没想到。
  “去那边,把衣裳脱了。”对于虎子的妆容姜雍容简直无法直视,“我为天虎山的名声苦心经营,可不能让你们就这么毁了。”
  “谢大嫂!大嫂英明!大嫂万岁!”
  虎子宛如绝处逢风,那是一瞬也没有迟疑,风风火火冲了出去。
  风长天看着他的背影,不满:“雍容,他们抓了半天阄才选出来这家伙,你把他放跑了,我到哪儿再去找个女伎?连个戴红缨的女伎都没有,咱们天虎山的名声岂不是更加要完蛋?”
  姜雍容抬手伸向他的掌心。
  风长天的手像是有自己的意识,立即将姜雍容的手握在手里,只觉得柔若无骨,触手之处一片腻滑。
  心中甚美:嗯,虽然雍容放跑了他的女伎,但若是肯这样给他握握小手,那放就放吧。
  天虎山的名声什么的……完蛋就完蛋吧!
  “松开。”姜雍容脸上微红,低声道。
  风长天只装听不见,手里握着她的手不放,口里假惺惺发愁:“你说,这可怎么办?”
  演得太假了……眉头再怎么皱,也挡不住眸子里的笑意。
  姜雍容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另一只手取下了他绕在手指上甩上玩的红缨,“你再不松手,天虎山可就真没有女伎了。”
  “雍容,你……你要上台?”风长天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你会跳舞?”
  赛马会是万众瞩目,风长天一定要拔得头筹,不能出丝毫差错,这样,风长天的名字将会再一次传遍整个北疆大地,天虎山的声名也会更上一层楼。
  然后便可以趁热打铁,开始募兵,兵源一定会像水一样涌向天虎山,挡都挡不住。
  虎子换了衣裳出来,脸上的脂粉也擦去了,整个人似脱胎换骨焕然一新,正好听得风长天这一问,虎子立即像递烫手山芋一般把手里的衣服向姜雍容递了过去,还恭恭敬敬鞠了个躬:“大嫂辛苦了!”
  姜雍容回帐篷更衣。
  换好衣服出来,迎面便看见邬世南拄着手杖走过来,傅静姝头戴帏帽,走在他的身边。
  邬家也是此次出赏格的富户之一,他们的帐篷在天虎山的隔壁,一样就在高台旁,拥有最佳视野。
  傅静姝掀起了帏帽上了纱帘,讶异地打量姜雍容身上的舞衣。
  邬世南却是微微俯首行礼:“真是有劳姜姑娘了。”
  姜雍容还礼:“为谋大计,不得已而为之。让邬公子见笑了。”
  和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傅静姝忽然道:“你这样,很美。”
  姜雍容意外,回头看向傅静姝。
  傅静姝目光落在她身上,神情有一丝恍惚,目光像是在看她,又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若是你在宫里有这么美,也许他便做不到将你扔在一旁置之不理吧?”
  姜雍容终于明白她看的是谁,她在透过唯一在宫中相识的人,去看在宫中的那段时光,以及那个名义上的丈夫。
  “不会。”姜雍容道,“因为他从来不会为美色所迷,不管是我的,还是你的。”
  女伎们在高台上早看到了姜雍容,一个个又惊又喜,快步下来围住姜雍容:“夫子就应该多穿穿颜色衣裳,今天这么穿真好看!”
  “夫子要做当女伎,定然是花魁!”
  “呸呸呸,夫子怎么会做女伎?乌鸦嘴。”
  “哎呀哎呀,是我说错了,晚上回去,自罚三杯。”
  大家嘻嘻哈哈将姜雍容簇拥到台上去。
  “好看”、“漂亮”、“美”……这样的词姜雍容从小听到大,早已经听习惯了。
  平常看镜中的自己,大约也是从小看惯了,并不觉得有多么美,也没有对自己的脸太过在意。
  方才帐篷里没有镜子,她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个什么模样,除非喜庆时刻,否则她确实很少穿这种艳色的衣裳。
  舞衣是一团烈焰般的深红色,宽大的薄绡上襦,层层叠叠的齐腰长裙,腰身上有层层叠叠的璎珞,须得束得极紧才不会往下滑,和她向来宽大清雅的穿着截然不同,自己略有一些不习惯。
  她在台上站定,就看到了台下的风长天。
  台下有很多很多人,骑手们牵着马准备入场,每个人都望向台上,但在那么多的面孔里,姜雍容一眼就看到了风长天。
  一来,是他身高腿长,鹤立鸡群,二来,是他的目光太过炙热,紧紧盯着她一瞬不瞬,她有一种感觉——他好像想直接把她扛上肩抢走。
  好在虎子非常尽心尽职,将马牵过来,然后拿起风长天的手,把缰绳塞进风长天的手里。
  风长天宛如木偶任其摆布,仰望台上,一动不动。
  需要动用很大很大的自制力,才能管住自己一会儿还要赛马。
  这世上再也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能将红色穿得这样惊心动魄,姜雍容穿着这身舞衣,单只是站在那儿,便能夺走所有人的心魂。
  那纤细的腰肢仿佛一掐就断,黑发衬得肌脸如冰雪般皎洁,就算是九天之上的神女下凡,也不可能比她更美了。
  此时此刻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冲上台去,带走雍容,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见。
  姜雍容朝他扬了扬手臂,用臂上的红缨提醒他,一定要赢!
  风长天接收到了,他深吸一口气,握住缰绳,在司令郎一声响亮的鞭响里,与骑手们一起翻身上马。
  与此同时,高台上的笛声与马琴声响起,女孩子们腰肢一颤,开始起舞。
  自从学成之后,姜雍容便再也没有跳过舞了。
  可身体仿佛自有记忆,乐声像是水流一样注入姜雍容的体内,水流所经之处,身体一一舒展,像一朵干花被泡进热水中那样,重新吸饱了水分,绽放开来。
  第二道鞭响。
  骑手们扬起了马鞭,只待第三响。
  所有骑手都在马背上紧盯着前方,只有风长天转头,回望。
  姜雍容红衣翩迁,仿佛是一只随时都会凌空飞去的蝴蝶,她的腰肢向后弯下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在乐声的节拍下再次向他扬了一下右手上的红缨。
  这是在催他。
  风长天回过头,朝前,在第三声鞭响里,马儿飞蹿而出。
  你要第一,我便为你带回第一。
  你要胜利,我便为你带回胜利。
  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带来给你。


第91章 。  被劫   只怕会出大事
  马儿奔出去的那一霎; 整个会场沸腾。
  人们的欢呼声响彻天地,巨大的声浪几乎要将姜雍容掀翻了。
  乐师们显然十分激动,马头琴拉得飞快; 姜雍容和女妓们随着乐声旋转,旋转; 再旋转,身体轻盈欲举; 仿佛随时可以乘风而去。
  天空是一种蓝到让人心醉的颜色; 好像倒扣过来的大海; 一朵云也没有。
  极目远望,视野里只有蓝绿两色,蓝而高阔的; 是天空,绿的平坦的,是大地。
  马匹载着骑手们飞驰而去,直奔天与地的交界处。
  他们在人们的视线里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但空旷的草原上没有任何遮挡; 奔驰的骏马和儿郎哪怕最终成为远远的一片白点,也依然停驻在人们的视野上。
  数月来的准备为的就是这一天; 不单高台上女伎们在跳舞; 台下的人们也手挽着手; 唱啊,跳啊; 欢腾无比。
  酒囊在半空中抛洒,从一个人手里扔到另一个人手里,酒水在阳光下洒出来; 晶莹剔透,宛如水晶碎片。
  姜雍容虽说来北疆后精神好了不少,但身体依然撑不住这样强力迅疾舞蹈,呼吸已经开始急促,心情却是畅快的,像是将草原上清新空气一大口全数吸进肺腑里那么饱满痛快,很想像台下的人们那样大声喊叫疾呼。
  因为身体里的快乐太多了,非得喊一点出来才舒服。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北疆的人们都这么爱喝酒。
  因为北疆天大,地大,草原大,人的快乐哀愁也大,大得让小小的人心承受不住,而酒则可以让人的心胸一起变大,然后便能和这天大地大的一切融为一体。
  一只酒囊在半空划了一道曲线,抛向高台。
  不知是不是想扔给女伎的,可惜扔偏了,落进旁边敞开的木箱里。
  半空飞来飞去的酒囊可不止这一只,一只飞偏了或者扔歪了,根本没有人在意。只有守卫银箱的汉子嘴里笑骂着把酒囊捡起来。
  酒囊没有塞盖子,拎起来时,里头的酒已经差不多都洒光了。
  姜雍容离得近,只闻见一股浓重的酒香,明显是极为醇厚的烈酒,一点火就能引燃的那一种。
  脑海中某一根由姜家与皇宫历练出来的弦瞬间绷紧了,一瞬间她险些喊出了声。
  但转念又一想,这里不是京城,这里是北疆,是连北狄人都可以来参加的赛马会,她不能将昔日的习惯带过来
  就在她这样劝住自己的下一瞬,不知从哪处射来一支箭,箭尖带着一抹火光,笔直地射进那只银箱里。
  轰。
  烈焰在银箱上腾空而起,像是一只凶猛的巨兽,张牙舞爪。
  “有人抢钱啦!”有人高声喊道。
  高台两旁的富户们纷纷吩咐:“护银箱!护银箱!”
  当然护银箱的同时也要护住富户本人。
  不过护卫也够用了,原本守银箱的就有七八名壮汉,这下又从两旁涌来数十人,将银箱团团围住,围得密不透风,哪怕是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待得人们拿沾了水的毡毯将火扑灭,果然那人是有贼心没贼胆,被这场面镇住,从头到尾并没有出手,银子安然无恙。
  富户们在护卫的陪同下检点银两,发现一锭不少,都长舒了一口气。
  然后大喝一声,吩咐大家排除身边所有可疑人员,一有面生的、找不到当地人认领的,全都扣押起来。
  这一番忙碌花费了不少时间,想做贼的那一个大约已经是溜走了,所有在场的人都报得上名号,没有一个可疑的。
  既然是虚惊一场,大家很快便就放下了,只有守银箱的人再增加了一倍,其余人等重又热闹起来。
  女伎们却发出一声惊呼:“姜夫子呢?方才还在这里的。”
  高台火起,女伎们自然是花容失色,跑的跑,跳的跳,忙不迭逃离高台,此时围在一起,花容失色:“姜夫子怎么不见了?!”
  “姜夫子有些累了,嘱咐舍妹代劳。”
  邬世南说着,扬了扬手中的红缨,木板上写着甲一的号数,正是原本系在姜雍容的手臂上、属于风长天的那一块。
  邬世南不论家世人品,在北疆俱数得上是一流人物,女伎们早闻其名,此时放下了心,个别胆大的还有空说笑:“原来邬公子也认得我们姜夫子啊?”
  “邬小姐在哪里?”
  “邬小姐也会跳舞吗?”
  傅静姝在帏帽后瞧了邬世南半天:“我不会跳舞。”
  “劳驾。”邬世南托着那根红缨,托到她面前,“一时找不到旁的人了。”
  “我们现在要做的难道不是把她人找回来么?”傅静姝道,“被带走的可是姜雍容,哪怕把所有人都派出去找都不为过。”
  “一,若是让所有人出动,草原只会更乱,更便于那些人藏身。二,她把红缨留下来,就是不想赛马会中断。”
  邬世南沉声道,“她显然是将这场赛马会看得比自身的安危更重要,我们要保证赛马会顺利进行,风长天顺利夺下魁首。”
  傅静姝摇头:“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一场赛马会而已,怎么能比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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