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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无端五十弦-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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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从惊诧中醒悟过来,心中所有的寂落瞬刻间统统消逝,无比的喜悦之感便始如梅花傲放般绽开繁盛起来。
  闻到动静,他遂适时地转过身来,面容清俊,眼眸平澜,其中则含蕴着无法言明的笃定、自信与淡然——
  只见他定定地凝视着我,唇角微扬,语调清润,“秦姑娘,你来了。”
  我一滞,脑海亦是一片混沌茫然,不解为何他竟会言如此了然之语,更不解他为何能如此的笃信自若。
  望视着他那双黝黑难解的深邃眼眸,思绪更是无法张显成缕,如此,脸颊逐渐红炙滚烫起来,为他言语中的肯定温和,更为他容色的柔润明扬。
  我不自在地低头来转移窘态不安,目光却在散漫无意中瞥见了他手中轻拈的物什——一只青翠如玉的竹箫,管体狭短,但以湘竹本色点饰的纹理刻就,再配一橙色轻摇飘逸的繁结流苏,咋观视望去,竟若青云浮水般惬意随和,精美巧妙。不敢相信地滞留紧视片刻,我蓦然抬头,一脸讶意地盯视于他,语音微颤,“你,你…怎会吹奏我娘亲自谱曲并吟唱的曲子‘思念’?”
  闻言,他的嘴角则溢出更为浓深的完美弧度,竟摒弃我之问询反言问道,“秦姑娘,我识你甚早于你逢我,你,可否相信?”
  脑际更为空洞迷胀,我眩惑喃语,“怎么…可能?”
  他则平和柔转一笑,轻轻吐出二字,“湘愿。”
  
  我僵僵地看着他,眼神迷离,极力欲在他那张星华霁月般雅艳的脸上找出些早已相识的线索和痕迹,然脑际迷胀杂乱,除却梅林中那愈加清晰震撼的惊鸿一瞥外俱为一片空白,直是毫无头绪——他言他在湘愿早逢于我,究竟是…何时?
  如此绝世光华之人,哪怕只是见过一次,便是让人无从忘怀和忽视的,然,我怎能无有一丝记忆?
  湘愿?思念?早逢?
  思理…混乱不堪,我不禁轻轻地摇了摇头。
  可能是我的样子过于迷惘、滑稽,他温和恬静的脸上因此起了波伏不断的涟漪,竟轻笑出声,道曰,“前事已成过往,秦姑娘无须再费神思量于此。”
  闻声,我只觉恍惚,心中仿如饮就了久酿深藏的琼浆玉瑶般甜腻惬意,暖意融融。
  只见他停顿了片刻,侧身直立正向远方,身形广袤,目光深邃,语音却低柔和暖,让人无能拒绝,“陪我在梅丛芳幽处走走,可好?”
  虽满腹的匪夷不解,不过我还是悄悄地将疑问洒落、抛下,脚步亦不由自主地从随他的步伐向前方延伸而去。
  默默地跟随在他身后,心中的悲喜情愁、痴念怨怪等各色味道沉杂无章,偷眼斜睨他身上随意散发而出的那种迥异于众的云淡风轻的出尘气质,竟颇感失落无靠,他言…他识我甚早于我逢他,此记忆如斯清晰平淡,然,他对我可怀有恋慕等莫名无端的情愫——如我对他般念痴牵绊?
  自我们相识至今,他一直如当下这般平静无澜,情感不露。
  我多番思虑审视,距离之陌,对我并不似有情,可若是无情,偏偏又屡次赠物予我,但又若是有情,奈何又如此地让人难以透析、琢磨?
  湛蓝的碧空,绕绕的浮云,映着梅林的白雪傲红,霎时俱拥怀了夺目耀眼的光泽,雪层产生细微的融化软伏之声,簌簌扑扑,我遂低头看了看番靴子,竟水渍环生,狼狈脏污。
  顷刻,心中的不甘更盛更浓,便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凝视于他,定思良久,遂艰难地开口询之,声音空旷颤微,在诺大的梅丛中显得格外无力且缺乏自信,“韩子…韩公子,你心中…可有疑惑?”
  闻言,他的步子明显地慢了一拍,接而有润和的声音从前方远远飘来,缥缈无痕,“否。”
  挫败失落感顿时浸绕环生,我臊尴地低首躲逃,竟无有勇气再相随于他,而他却忽然转过身来,目光清澈,似是若无其事,可慢慢地,嘴角的笑意变浓加深,似有宠溺,更似有疼惜,对静默失神的我道,“那是以前,不过现在…我却不再肯定。”
  攸地,有百合花在眼前竞相盛开绽放,心中的欢喜雀跃无法言表,我淡淡笑开,容颜纯真自然晴朗干净,他则亦是静默不动,定定地回视于我,笑容卓绝无双,让人如沐春风。
  冬日竟…不再寒冷。                    
作者有话要说:  心目中的韩子湛形象:
  




☆、无情有情

  蔚蓝色干净碧湛的晴空中飘浮游过朵朵悠然变幻的流云,澄若明缎,冬日难得的和煦阳光穿透那傲然盛放的梅林枝桠辐射而下,营造出片片飘渺芳菲的幽境,平逸柔和,暗濛生波,我收回视线,将目光凝睇在前方不远处那抹迎风而立的绝世身姿上,心中的恬淡仿若轻云疏絮,安谧绵暖,我勾起唇角,终是打破这默然无音的沉寂,“子湛,你心中…可曾怀有疑惑?”
  闻言,他缓缓转过身来,洁瑜无瑕的容颜映着阳光那辐散而开的深浅错差的道道光纹,明灭演幻,云清气爽,为其出尘之风姿更增了几许眩惑的神秘色彩,刻时,他那温润如玉、明莹清澈的眸子正灼灼地盯着我,慢慢地,嘴角溢出完美的弧度,璀璨但却温暖异常,“我识你甚早于你逢我,你…可否相信?”
  我一怔,转而无尽的喜悦之情涌上心头,朝他奔迎而去,他则展开明扬绝代的平和笑容,相迎于我,然而就待接遇之时,他却目不斜视地穿我而去,走向我身后一个略显单薄但却华丽雍容、袅娜亭立的含笑身影,“遇到了你,我怎会没有疑惑,尚伊?”
  蓦然,漫无尽头的黑暗铺天盖地向我袭来,我肝肠寸断,追着二人,人中却突感锐刺,一时疼痛难当,便艰涩地睁开眼来。
  
  微薄如豆的烛光“嘶嘶”地燃炙垒坠,泪落成冢,室内一片静寂,接着,蕊欣那憔悴苍白的脸颜渐渐映入眼敛,只见她眼圈下的青色隐隐呈现毕露,眼眸红肿,其中布满错杂交驳的殷红血丝,视我睁开眼的那刻,脸上闪过无可言表的欣喜之色,竟抽噎泣道,“姐姐,你…终于…醒来了。”
  我虚弱地伸手去抚摸蕊欣那有泪痕滑过的略呈冰凉濡湿的脸腮,心中突生一股悲凉窒息的哀伤,用力地牵起嘴角,怜惜地柔声言道,“欣儿,都是姐姐不好,害你忧心了如此多的日子。” 
  蕊欣神色一滞,泪影斑驳,哭腔更浓,“姐姐快莫要如此言说,欣儿心中无有别念,只盼姐姐的病疾能早日痊愈。”
  闻毕,我的脑中出现长久一刻的静止空无之感,恍惚茫然,之前虽一度昏迷,但大夫那饱含惋惜的诊治总论却渐落体系缓缓隐现于脑际,清晰而又冷凛——醒来之后毋可再伤神忧心,可保己之性命五年无虞,但依如今之现况,我,怎可遵守如此医嘱?
  甫才失遇错过的寂寥梦境亦在眼前闪曳飘过,顷刻心中悲恸苍凉起来——病体如斯,我可否撑到再遇韩子湛之时,可否还能求得他所亲言的“坚定不渝的誓盟”?
  蕊欣见我静然不语,遂不自然地牵强一笑,语气中却极尽安慰,“姐姐如今只需好生将养便是,待身子大好了些再去着寻韩子湛亦未尝不可,姐姐大可放心,依姐姐如此绝世罕有之卓约品貌,想必那韩子湛定然不会轻易忘怀。现我已书信于‘涵漪’之宛城分号的总管杨赜,嘱托他务必力请‘医圣’陆文航至此为姐姐医治,不管要付出何种…代价。”
  我渐从迷茫中清醒回神,喃喃反问,“陆文航?”
  只见蕊欣的脸色瞬刻若彩虹初霁般明华空灵,语色兴然,“正是如此!据闻陆文航医术精湛,炉火纯青,姐姐,若得他前来为你诊治,你的病体定然是会痊愈的!”
  医圣?陆文航?绘扇常携于身的同样钟爱白色的桀骜男子?
  恍若…隔世!
  我轻微地摇头否决,“欣儿,大可不必如此周章劳辛,我…不想见他。”
  闻言,蕊欣脸色一变,眼眸黯淡幽深,“姐姐,那,却是为何?”
  源何?缘由?过往?
  紧紧地攥着锦被那柔滑的暖软边角,感到被褥上微微凸起的细纹刺刺地触向手心,略显粗涩,我痛苦绝望地闭上眼睛,渺渺之思绪却又回到了陈沅江权势功绩之声焰气息如日中天之时……
  
  “真是奇怪,为何皇上新任的兵部侍郎竟和韩公子的名讳相同无二?”
  闻言,我从晦涩枯燥的天阙文史中蓦然抬头,却见雅卿正漫不经心地拿着拂尘粗略闲适地打理擦拭着闺房内的物件与摆饰,脸上则呈现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迷惘神情,并喃喃低语自叹自问。
  我不禁放下适才还在专注研读的书册,一脸玩味,“哦?这…你是如何得知的?”
  她猛然一震,顺势惶惶不安地看将过来,脸颊却绯红如霞,片刻,低头含糊答道,“奴婢亦只是道听途说罢了,此事奴婢现还不太…确定。”
  “如此。”颔首应承,想起日前梅丛的爽宜深谈和韩子湛的悠闲清润,不禁摇头否决,“韩公子乃高寒明朗之人,甚好碧水幽林以及清风绿山,他言他最恶朝阁政事,如此光景,怎会轻易入仕?即便致仕,亦当辅佐明君,而今上昏聩好色,荒淫无道,现下应当避躲远离才是正途。”
  “小姐所言极是。”雅卿附和称诺。
  我却不再看她,只是无心再继续思虑、辨别书页上的生涩字段,遂起身缓步于窗口,静静地看着娉折湖畔的寂然无音,萧索森寒,心中则怦然一颤,遂复杂低沉地向雅卿询道,“陆文航如今仍是常常光顾畅游于‘飘香阁’?”
  雅卿停下手中的活计,脸上遂露出明显的鄙夷神情,“可不是呢,小姐!听闻陆老夫人为此大为气痛,现仍卧病在床呢,可陆公子却恍若未觉,至今仍无所悔改,还是频繁地在‘飘香阁’出入挥霍,酒色笙歌,据说是为了‘飘香阁’内一个叫‘芯瑗’的头牌。”
  顿了片刻,她清清嗓音却换了话题,语气亦不似前面般冷然讽讥,“其实,我一直道陆公子是恋慕于小姐你的,可自陈小姐入宫后他却性情大变,前后迥然两人,如此看来,陆公子应是很喜欢陈小姐的,毕竟是青梅竹马,情感深浓,现陈小姐突然得诏入宫作了娘娘,陆公子一时想不开便到青楼买醉亦是正常的。然而,如今为此竟致陆老夫人的病体于不顾,无情荒唐的着实令人心生厌恶、不满。”
  听闻,我却是一愣,随即蹙眉不语陷入了深思——
  飘香阁?头牌?芯瑗?沉迷?迥异?青梅竹马?情感深浓?
  陆文航的行径实在让人难以琢磨理解,陈念娉入宫之初他反应淡薄,可现下怎会突然变了性情,竟连连来往穿梭于烟花之地?
  近来我与他一直交流甚少,误解渐存,不成想隔膜已深厚至此,想起与他争执的场面,我不禁自嘲起来,难道真如他曾言语一般,我不理解于他?
  再细细思量,似乎不仅仅是他,陈沅江、陈明峻,包括让我心动牵忆的韩子湛,我又何尝了解深透过?
  娉折湖不远处的簇簇红梅正开的灿烂,思绪漫游飘散间,却突然听见秦磊在外间通禀道,“小姐,陆公子求见。”
  
  ******
  
  我端起桌案上的钧瓷杯盏,心不在焉地掀盖拨茶,眉宇却在瞥到下首悠闲品茗的陆文航之时紧蹙凝冻,只见他神态洒脱,泰然自若,正含笑优雅地细细品缀案前的清茶,仿佛近段时日的谣言和讽刺都不曾在他身上停留横埂,这样愤懑不平地想着,心情则不由地愈发烦躁闷结,待再观他那袭白色纹理精饰的广袖儒衫,一时之间竟觉得煞是刺眼难耐——他怎可如此闲适?如此自得?如此清泽?
  我忿忿地低头品缀一口茶水,心中却直是苦奈,雅卿沏的竟为清茶——清茶平日里虽为我所偏爱,然却不适于此刻饮析,无有平静之心境,茶味则亦会失准,果然,淡淡的苦涩顷刻间在舌尖处慢慢浸开,盈绕口中,遂沁进心头,久久不散,一如刻下我心中那萦牵不息的怨愤。
  “我今天才知何为‘如坐针芒’,一次随意的拜偈竟换得你如此的冷脸和蔑视。”闻声,我诧异地抬头,只见陆文航浅笑着摇头而言,神色却并无不愉。
  我微微一哂,错开眼来,“你来…可有要事?”
  只见他将手中的茶盅稳放于几案之上,淡淡一笑,“确为好茶,微苦渗香,淡雅留韵,值得一品。”
  顿了片刻,他将灼灼的目光定锁于我的脸上,似乎要穿透我的心思和迷惘,语气淡然却含纳着不尽的自嘲和轻狂,“无事…我便不能…来见你?”
  我一阵恍惚,竟不知如何应答。
  “几月不见,性情还是如此孤傲。”陆文航轻叹一声,眸光如霞,待吁了一口气后,又悠悠地接道,“陈将军在辛郡取得大捷,你应该是知晓的吧?”
  原来为此事而来,我不禁松下紧绷的心弦,定眼看向他,语气颇为冷淡,“陈将军运用奇谋,诱敌深入,攻其不备,与丁零正面交锋的第一回合中便取得大胜,丁零损失惨重,此大捷塘报自边境抵达京畿后,上至君王朝臣,下达庶商黎民皆欣愉有加,此故,今上龙心大悦,加之念妃娘娘再次怀有皇嗣,因而特昭告天下晋升其为‘皇贵妃’,陈氏家族的圣宠恩泽由此更胜往昔——此事凡夫权贵皆知,我,又岂会不晓?”
  他唇角微弯,似是没有注意到我漠然的语气,温声言道,“那你又可曾明晓,圣上继而又下谕旨称曰,‘边境防御乃社稷之要也,此次定北侯克敌有功,甚得朕心,故为犒其辛劳睿智,特着冠军侯陈明峻回京执守兵务,官封四品,位列公卿,赐婚于朕之五妹珊蓝公主,一来可解缓陈氏子息单薄之忧,二来则可勉慰念贵妃的思亲之情,此外,另有恩泽广允也,即冠军侯任职期间可随意入宫探视拜偈于念贵妃!’我估摸了番日子,应是不日即将抵达宛城了。”
  我一喜,却是无意识地从暖凳上直身而立,“你所言可否属实?那,陈将军呢?”
  陆文航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笑意盎然,我直是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复又坐下不自在地平整裙褶,“陈将军年老体迈,今上应该另有恩泽体恤才是。”
  自陈沅江请征讨伐丁零之后,其安慰状况已在不知不觉中取代怨恨成为我思虑的重点,天气愈寒冰冻,他有痼疾在身,不耐湿冷,如此,怎能挨过那北国的酷冷厉风,故,我心甚忧也,咋听陈明峻即将归京述职,一时竟狂喜无限,愉色尽表,想必丁零败相俱现,陈沅江的归期亦应是…不远了吧?
  转念思之,心中不禁有不安的疑惑环生澎涌——陈明峻回京乃为朝中大事,我却不曾听闻过任何的谕昭公示,于是便抬首向陆文航询道,“为何‘冠军侯’归京此等大事我竟不曾闻晓坊间传谈,你怎会,如此清晰?”
  只见他正了正神色,收起一贯的慵懒散漫,“我敢肯定,丁零之顽欲蛮横定在我们所能想象判断之外,陈将军大军虽初战告捷,然,后续之战事却愈为艰险难测,明峻乃陈将军近随之有力干将,圣上却在这紧要关头突召其回京,此举怕是难以服众。圣上本就对念贵妃迷恋过甚,此番又加圣恩,若是昭告于天下,则必会引起朝臣及前方兵士不满,故为秘召,并不明扬,一则惧军心散摇,二则恐丁零利用此危势反扑,三则怕冠以美色误国之名。至于…陈将军,却要担当整个战况局势,以振军威,因而需留于辛郡守战。”
  闻言,我心直是一凛,对沈熙昊的憎恶则更是增了几分,此等君主,竟昏庸谬误至此,不论其好色奢靡,且以其政见策略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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