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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无端五十弦-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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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术精湛如陆文航者,都没有足够的信心能医好我的病,更何况那些名不见经传的药士。”
  “那么,陆文航可曾告诉过你,只要你按时服药,他就能保你安然无恙。”
  “你,是如何明晰这些的?”我顿时狐疑万分,因为此话是陆文航向皇帝沈熙昊陈情的,不成想陈明峻居然亦知晓。
  “不要忘记了暗人的作用。”陈明峻一副轻描淡写的语调。
  我却大吃了一惊:“天阙的皇宫之内,居然,混有丁零的细作?”
  陈明峻无奈地摇头叹气:“细作的问题不是你应该关心的,此下你的重点便是听从医嘱,按时服药,尽快让身体痊愈,恢复健康。”
  “可是……”
  “没有可是,茗漪!常思虑者,多病忧,你就是因为忧心过多,身体才会如此地孱弱单薄,你今年才廿四岁,拥有着世上最美丽的容颜,温柔善良,才华横溢,更不曾成婚生子,难道,你就愿意如此地悲观自弃,萎靡不振,放任自己的生命不断流逝?你在抗拒汤药的时候,可曾想过那些爱慕着你的人的心情,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为病魔缠绕,日日憔悴,只能暗暗地悲伤,无助,心疼,着急,无所适从!”
  闻言,我大为震动,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了陆文航那满是沉痛的双眼:“我……”
  “你亦不想如此,是吗?”
  我重重地点头:“是的,我亦不想如此。”
  “那么,为了那些关心你的人,好好地珍重自己,可以吗?”
  我几近落泪:“我并非冥顽不灵之人,你放心吧,以后,我都会按时服用汤药的。”
  陈明峻欣慰地握紧了我的手,笑得温柔体贴,欲再接言些什么,却突然间敛了笑意,扬声道:“莫韧,进来吧。”
  闻之,我直直地一愣,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莫韧便端着托盘推门而入,伴随着他的到来,一股熟悉黏稠的药味瞬刻间便在室内静静地蔓延开来。
  莫韧将托盘上的物什放在桌案上,而后立定,声音平平地向陈明峻陈述道:“少爷,您的汤药已经备好,可以服用了,还有陈小姐的早膳和汤药。”
  我下意识地去审视莫韧的脸,平庸沉默,谦逊恭敬,俨然一副侍从最平常的面貌与姿态,那种无能言喻的贵重气度宛然消失殆尽,我不由得暗叹了口气,难道自己真如陈明峻所言,思虑过重,产生了错觉?
  “要不要让莫韧再备一些蜜饯过来?”
  我摇了摇头:“不用了,良药哪有不苦口的?我还是先喂你服用汤药吧,我的药,待凉一下,我自然会喝。”
  陈明峻笑了笑:“固执的丫头!”
  
  看我用毕完早膳和汤药,陈明峻出口言道:“为了我,你多日皆未曾好好休息过,想必是累坏了,我这里有莫韧照顾,一切皆安好,你不必再为我担忧劳碌,所以此下,你还是赶快到耳室去睡一会吧。医者常言,若是长期睡眠不足,会对颜容造成极大的损伤,女子之容貌何其重要,我岂能做那毁你美丽的恶人!?”
  我作势抚向脸上的人皮面具,不在意地笑道:“易容之初,对这张陌生而又平庸的脸,总感觉怪异非常,无所适从,日子久了,竟亦无知无觉了,不知道你看到我现在的模样,会有怎样的感觉?”
  陈明峻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因为我知道是你,所以,并没有那种不妥与不适之感。”
  我审视并好奇地望着他:“今天的你很奇怪,讲了许多从前都不会讲的话,以往的你虽温文有礼,但是骨子里却很淡漠,常常会拒人以千里之外,今天的你却很不同,感性,温暖,失常,其内还夹杂着一种无法言道的情愫。”
  “大概是,关心则乱吧。”
  想起他受伤期间我的焦躁和无助,我颔首认同道:“也许是如此。”
  思及一事,我不禁凝眉询道:“据我所知,丁零子王詹粤早在六年前于偷袭韩子湛之后因突莅的沙暴而死,那么为何在你受伤的那天早晨,卫辽居然言称丁零子王写于詹葛的机密信件落入了奸细之手,难道除了詹粤,丁零还有第二个子王不成!?”
  陈明峻望了不远处的莫韧一眼,神色沉泽莫名:“我亦是最近方知,如韩子湛一般,詹粤亦逃出了生天,并没有死。”
  “詹粤居然还活着!?”我甚是惊讶不解:“但是,为何天阙还一直散布着詹粤已然逝去的讯息,更为何丁零国民亦不知道他还活着的事情?”
  “我想是为了让詹粤更好地在天阙之内匿身,以探查到更多对丁零有利的情报。”
  “简直是匪夷所思,詹粤居然没死,还藏身于天阙之内!你,见过詹粤了吗?”
  “没有,詹粤向来不以真面目示人,除却詹葛和卫辽,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且藏身于何地。他与詹葛的通信一直都很隐秘和小心,通常是一并发出多封信笺,由不同的人带出,方向四散,视听混淆,多封信笺其内只有一封是真的,书写的还是与詹葛约定好的特殊文符,即便信笺被天阙国人截获,亦不知其所云若何。”
  “不成想詹粤的城府竟如此之深,还真是一个可怕可测的人。”
  陈明峻眸色异样,语含深意:“确实想不到。”
  “丁零国因处北地,国人皆好骑射,因此其相貌大都粗陋健壮,但是为何国主詹葛的相貌却很俊秀,不似丁零国人?”
  “丁零皇室詹姓之人,相貌向来奇秀非常,可谓丁零国人之例外,因为此故,詹姓之人被传乃蒙天神佑庇,力主民众之福祉,因此才格外受丁零国人的推崇和爱戴。”
  待提及詹葛,我有些恍惚:“詹葛的眼神,甚是犀利,令人不安,仿似以前在哪里见过一般。”
  “你曾经见过詹葛!?”陈明峻的语调突然异样起来。
  “似是见过,但是没有印象,总感觉有些奇怪。”
  陈明峻脸色阴晴不定,遂转移了话题:“茗漪,你还是赶紧去休息吧。”
  看着他疲惫的脸色,我亦不便再继续停留:“如若有什么需要,一定记得叫我,我不许你硬撑着。”
  他脸上的笑容更盛:“等我的伤势大好之后,我一定带你去塞外好好地游玩一番,你向来嗜好美景,但因我之故,却整日地困守在这如牢笼一般的忠义侯府内,无趣度日,肯定是闷坏了。”
  然而,陈明峻的承诺并没有实现,他的伤势才刚刚复原,便被詹葛紧急地宣召入宫,再亦无有回府,在我担忧害怕了多日之后,莫韧带来了关于他的讯息,而彼时,他已远在千里之外的天阙祈州边境,终于在时隔六年之后,不甘心的詹葛再次发动了对天阙的战争。                    
作者有话要说:  




☆、往事如泣

  陈明峻在报平安的同时,亦传递指示让莫韧尽快安排我离开忠义侯府,因为他此下不在丁零王庭,无能护我周全,滞留于忠义侯府,隐患重重,故而还是离开为上策。
  陈明峻为我选择的栖身之地便是那座他曾带我去过的庵寺,庵寺虽离王庭不远,但地处偏僻,人迹罕至,又因柳夫人之故受丁零皇室所庇护,所以现下,那里无疑是最安全的居所。
  在莫韧的保护下,我在庵寺之内安然度日,但是心情却并不平静。
  可能是陈明峻怕我忧心,对莫韧又做过特别嘱托,所以对于之后战争的进展情况,莫韧连一丝一毫皆吝于透露,于此,我当然会很不甘心,因而总会寻找时机对莫韧进行试探问询,但是却从未成功过,莫韧本为寡言之人,平日行事又总以陈明峻马首是瞻,所以,无论我怎样旁敲侧击,他都不肯回答,若是我端起主子的身份,对他逼问得急了,他就索性沉默到底,真真地让我无计可施。
  除此之外,更让我无奈失笑的便是,对于我服用的汤药,莫韧竟比陈明峻更为上心,汤药俱是每日按时按量端来,无一日一刻落下,简直比那计算时辰的沙漏都准时准点。
  我虽好静,但亦无能忍耐庵寺里日复一日的沉闷与灰暗,实在无趣乏味的时候,我便会到庵寺的藏经阁内看书研经,偶尔还会抽空去拜访柳夫人,尝试着与她攀谈接触,但是她却一直视我为无物,不理不睬,只是不停地敲着木鱼,念着那冗长而又单调的经文。
  有时候,看着她那虔诚专注而又虚无冰冷的模样,亦忍不住心生好奇,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苍天巨变,才将原本一位温婉倾城的女子磨砺成了今日的漠然性格。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是仁德十年的四月初九,春意浓深,鸟鸣啭然,向来空寂的庵寺里亦萦绕着无尽生机,陈明峻一直不曾归来,由此可知丁零与天阙之间的战争仍在继续,而莫韧则一直守着陈明峻的嘱咐,不肯告诉我关于外界的任何讯息。
  在焦躁沉闷的等待中,日复一日的汤药逐渐有了成效,我的身体大为好转,常年困扰自己的心悸、气虚等症状缓缓消褪,整个人明显地精神起来,但是,莫韧却变得异样起来,常常会心不在焉,神思恍惚,我曾问他缘故若何,他却低首敛眉,避而不答。
  终于在今晨,莫韧一脸凝重地对我言称他有要事待办,需暂离三日,三日之内必归,在此期间,让我务必注意安全,勿擅离庵寺一步。
  莫韧乃陈明峻心腹,正受主命要寸步不离地护我安全,现却突然提出要暂离庵寺,缘由无它,想必定是陈明峻自身状况紧急,需要协助,所以言听毕,不免有些焦急,遂赶紧让他离开。
  莫韧走后,我一直心神不宁,坐立不安,茫茫无绪中,竟不自觉地去了柳夫人的庵堂,而她则似往常般在佛龛前打坐念经,遥遥地望着她那愈发虚无单薄的身姿,心中酸涩沉闷之感更重。
  “前辈,我已来至庵寺半载,多次拜访,前辈皆冰冷漠离,甚少理会于我,虽道佛门中人超然洒脱,惯视尘俗之事为空无,不过,我却总觉得前辈一直是在执念自苦,初见前辈之时,前辈已很是消瘦,近来则益发地单薄憔悴,前辈可以无视于我,但是为何不珍惜自己的身体,任由病魔缠身,不管不顾?”
  回应我的是接连不断的木鱼声,我并无气馁,继续言道:“以前,对于自己的健康,我亦如前辈一般,毫不在乎,后来才知道原来自己无意识的放弃行径,会伤了那些关心着自己的人的心。其实今日,我并不是为了劝解前辈而来,此下,我的心情并不痛快,因为我失去兄长音讯已久,也因为今天是我生父的忌日。父亲在时,我恨他入骨,处处与他敌对,然而,在他不幸惨死之后,我却耿耿于怀,立志要为他洗雪冤屈,人是多么地奇怪善变,无论有多大的仇恨怨怪,当遭遇了死亡,都会于瞬间转变模样。前辈,人常言往事已矣,然而你却不顾健康在执着些什么呢?这世间,究竟又有什么事应该是一再地执念不放呢?”
  撩起袍袖,我伸手抚向腕上的念珠手串,轻轻地拂过,感慨悲酸无限:“就好似这串佛珠手串,得到时只觉得欢欣无比,但是现在却只余嗟叹惆怅,君已有妻,悍妒若我,又能当如何呢?”
  “你的手链,从何而来?”一道冰冷的声音骤然打断了我的沉思。
  我直直地一怔,遂望向声音的来源,竟然是从未想过会应答于我的柳夫人,一时间有些呆滞怔忪,只是愣愣地看着她缓缓起身向我走来。
  “你的佛串,从哪里来的?”柳夫人凝着眉,又重重地强调了一遍。
  我顿时醒悟,不禁讶然反询道:“请问前辈,这佛珠手串有何不妥吗?”
  只见她定定地紧盯着我的手腕,表情甚是奇怪,似怀恋,又似嘲讽:“定情信物?”
  我有些赧然,更觉奇怪:“是。”
  “好一个定情信物!”她突然大笑起来,讥狂的笑容让脸上的疤痕显得更为狰狞与恐怖:“定情信物!?对啊,也只能是定情信物。”
  我仔细审视了一番佛珠手串,而后不解地望着她:“前辈认识此物?”
  她却不答,只是抬高臂腕,僧服光袖瞬间滑褪,其手腕上的淡褐色物什渐渐显露——
  竟亦是一枚佛珠手串,从佛珠的质地,再到其花饰做工,皆与我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便是她的手链全由天然圆润的粒粒佛珠穿就而成,而我的手串中央则配以百合花形水绿色翠玉璞坠。
  见之,我不由得大吃一惊:“前辈?”
  “我的亦是定情信物。”她唇角的讥讽之色愈加肆意:“多讽刺,我居然把这枚手链当成了定情信物,珍视愉悦,却不知此物居然是他用来控制我的手段。”
  “控制的手段?心乱皆因情故,情若虚,心则明,既然前辈已经晓知了那人的目的,为何还要留着此物让自己难过,人心不是皆由自己调控的吗?”
  “心是由己控,但若身体与心神俱被禁锢,试问,该如何逃脱?”
  我一时恍惚:“一串佛珠,竟能将人的身体与心神全部控制?那,我的手链……”
  她的唇角渐渐掠起一抹奇异的笑:“你是詹葛的姬妾?”
  我一愣,旋即摇头否决:“我和詹葛无有任何的关系。”
  她似不信:“此物看似平凡普通,其内却含有洞天玄机,凡人无可辨识,只道是平常之物,实则不然,如若不是詹葛对你有过什么承诺,你怎会拥有此物!?”
  “晚辈不解,为何此物不是与他人,而是一定要与詹葛有所关联?”
  “此乃丁零国掌权者所独有之物,他人根本不会有,如若不是詹葛亲手给予,你如何得来?”
  “丁零国掌权者所独有之物?”我深深地一震,只觉得浑身彻寒:“这,怎么可能?”
  她眼中的悲悯之色更甚:“果然,也是一个被蒙在鼓里的。”
  思及韩子湛待自己的情谊,我断然否决道:“我不相信你的话,你一再言道我的佛珠亦乃丁零国掌权者所独有之物,请问,以何为凭?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的手链并非詹葛所赠,而是另有他人,我见过詹葛,其仪态虽威严俊逸,但与我心仪之人相媲,却是天差地别。”
  “不相信?是啊,起先我也不相信,可是后来,现实却是那么地残酷。”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当时,我是那样欢喜,然而却不成想,原来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假的,都是在骗我。”
  我心中疑团丛生:“前辈所言之人,难道是丁零先国主詹昱?”
  “如此阴狠歹毒之人,除了他怎能还有旁人!?”
  “可是,传闻前国主甚是宠爱前辈。”
  她仿佛听到了让人捧腹不止的笑话,突然间大笑起来,好一阵方才停歇:“宠爱我!?”
  我吃惊地望着她:“前辈?”
  “詹昱此人,阴险薄情,重权如天,怎么可能会宠爱我!?”
  “怎会是如此?”
  “所以,真相永远是最丑陋不堪的,就好比我此下的容颜,如刀似刃,让人无能正视。”
  思索了片刻,我方小心翼翼地问询道:“前国主到底做了怎样的事,才会让前辈如此地耿耿于怀?”
  闻言,她凝眉看了看我,而后陷入了沉思。
  
  因楠木佛珠手串的缘故,柳夫人意外地脱去了漠离之色,并给我讲述了一个故事,故事悲戚而又离奇——
  景浩元年春,天阙王朝之明轩帝沈显初登大宝,那一年的柳夫人十六岁,姿貌绝世。
  柳夫人闺名唤作子茵,其父柳晟时任青州知州一职,清明正直,严苛以教,所以十六岁之前的柳子茵与天阙其她大家闺秀一般,循规蹈矩地长大,因足不离闺院半步,故而,其绝世的容貌并不曾为外人得知。
  与柳晟的严厉保守不同,伯父柳曜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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