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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义-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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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边有人嚷道:“大人升了堂咧,带彭启”蒋爷说:“就到。怎么样?你要一点头可就不用带你见大人去了。”彭启说:“我一概不知,一概不晓。”蒋爷说:“来呀!把他锁上见大人去。”官人往前一趋,索链往脖颈一带,头上击了一掌,彭启觉得渺渺茫茫,睁开二目一看,已到大堂。

    大人升了虎位,居中落座,两边官人伺候。蒋平手中拉定铁链,即回道:“禀大人得知,将彭启带到,面见大人叩头,请大人审讯。”大人吩咐,叫挑去铁链。问道:“彭启摆铜网阵,害死我五弟,快些招来,免得三推六问。”彭启说:“大人冤哉枉哉!什么叫铜网阵,我一概不知,一概不晓。”大人说:“哪怕你是铜打铁炼,用上刑你也得吐露实言。”彭启说:“实在不知,实在不晓。”大人说:“拉下去,重打四十。”官人过来,往下一拉,脱去中衣,把大板往上一扬,彭启吓得浑身乱抖。大人问:“快些招将出来,免动刑具。”彭启说:“冤枉哉。”大人说:“打”复又问道:“我看你偌大年纪,劝你不如招了吧”彭启说:“无招。”大人微微冷笑:“四十板你不至于经受不住,看夹棍。”官人答应,将三根无情木哐啷一声放在堂口。将彭启中衣提上,爬伏在地,脊背上骑着个人,头颅上用五尺白布拧住,怕头昏死过去,夹棍套在连接骨上。有两个官人,背着两根皮绳,两下里一拉,听大人吩咐用几分刑、拉到什么地方。已把刑具套上,叫招仍是不招。蒋爷在旁劝解:“大人暂息雷霆,彭启寿已老耄,倘若刑下毙命,无有清供,难以破阵。不如卑职把他带将下去,苦苦相劝,他倒可以吐露实言。”大人说:“倘若不说,岂不往返无益。”蒋爷说:“他倘若不说,拿卑职是问。”大人说:“你敢承当此事,若要问不出来,听参。松刑”官人将刑具撤下,带上铁链,往下带的时节,给他头颅击了一掌,彭启睁开双眼,已然拉到屋门口了。

    进了屋子,蒋爷说:“彭先生请坐。方才在堂口之上,你可曾听见?我方才若不劝解大人,你这阵也就早死多时了。我这个人心软,我老可怜人,老没人可怜我。你只当可怜可怜我,把铜网阵这个事咱俩袖里来袖里去,我绝不告诉别人。再不行我给你下一跪,磕个头,这还不行吗”彭启说:“要是我摆的,绝不支持到这时候。四老爷一定说是我摆的,什么人说是我摆的,教他质对于人。”蒋爷说:“质对你的人,固然是有。若是再挤得我没了路,我可就把质对人带来了。我且问你,方才在堂口,我在大人跟前说下了大话,问不出你的清供,请大人奏参。你可听见了没有”彭启说:“我俱都听见了。”蒋四爷说:“你这是好歹全不说。阳世三间咱们两个说不清,到阴曹,我把老五找着作质对。我们当初一拜之时说过同生同死,我这活着,就是多余。为破铜网阵,我才多活几日。你不泄机,铜网阵不能破,我活着无味,咱们阎王殿前辩理。”彭启说:“唔呀!我不去。”再瞧蒋爷,已把带子拴在大窗棂磴上,叫彭启:“你这里等着。”脖子一套,彭启嚷:“不好,四老爷上了吊了。”官人进来,在彭启头上一掌。再睁眼看,众人围着蒋爷的死尸,说:“活不了啦。”众人走说:“回大人去。”剩两个人看着他。

    到三鼓时,二个全睡了。灯光发暗,听见风声响,满地火球乱滚。进来四个鬼,一个吊客,一个地里鬼,一个地方鬼,一个大鬼。说:“吾乃五路都鬼魂是也,奉阎罗天子钧旨,捉拿彭启的阳魂,阎罗天子台前听审。兄弟们”小鬼答应:“呜”大鬼喝令:“带了他走”小鬼答应:“呜”在他头上击了一掌。彭启自觉一个冷战,再一睁眼,进了鬼门关。见一个大牌楼,看见森罗殿,有刀山,有油锅,吓得他心惊肉跳。

    不知怎样对词,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六回 地君府听审鬼可怕 阎王殿招清供画图() 
且说彭启被五路都鬼魂带着一走,睁开二目,黑暗暗看不很真。一到了枉死城内,前面有个牌楼,有两盏绿灯,看见上面有块横匾,是地君府,两边有一块匾,是“群灵托命”。还有副对联,上联是:“胎生卵生湿生化生生生不已”,下联是:“佛道仙道人道鬼道道道无穷”。将进牌楼,就看见森罗殿。彭启方知是自己的魂灵出窍,这可就看得明白了。殿里头有二张桌子,前头桌子上摆着供献、香烛、蜡签、五供,点着两盏绿灯;后头桌子上有张椅子,椅子上坐着阎王爷。他头戴冕旒冕旒(miǎn liu)——天子的礼帽和礼帽前后的玉串。冠,珍珠倒挂;穿一件杏黄的蟒袍,上绣金龙,张牙舞爪,下绣三蓝色海水翻波;腰横玉带,粉底官靴,面如紫玉,箭眉虎目,垂准头,方海口,大耳垂轮;一部胡须,白多黑少,须满心胸,尺半多长,根根见肉;手执七星圭。左右有二个判官,一个是蓝袍,一个是紫袍,全是判官巾,朝天如意翅,腰束玉带,粉底官靴。一个是面如赤炭,吹去蒙灰;一个是碧目虬髯,紫红脸膛。高堆许多账簿,有黑红砚台,三山笔架,架着黑红笔。而旁边有牛头,有马面,有小鬼,有大鬼,高矮不等,一个个狰狞怪状。在阶台石头两边,左边是个刀山,右边是个油锅。两边有两个大鬼,全都是蓬着头,赤着臂,虎皮的披肩,虎皮的战裙,紫纱袍,大红的中衣,薄底靴子。一个是面如菜色,一个是黑白的面目,是黑地长了一脸的白癣;一个是拿着牛头铛,一个是拄着三股叉。那边是个刀山,全都是牛耳尖刀,刀尖冲上。这边是个油锅,底下架着劈柴,真是烧得锅内油乱滚。两旁边跪着十几个小鬼,全是蓬头垢面,俱是男鬼,没有女鬼。只听风中带砂的声音呼呼乱响,铁链乱抖,悲哀惨切,类若鬼哭神号。

    彭启见此景况,身躯乱抖,体似筛糠。再听上边阎王爷说道:“湛湛青天不可欺,未曾做事吾先知;善恶到头总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来!先将头一案带上来。”就将油锅跪着的小鬼带上来一个,跪在阎罗天子面前。叫注录官看他阳世三间做了些什么事情。就见那红脸的判官,把生死簿打开,查了半天,说:“此人在阳世三间作恶多端,不孝父母,不敬天地,咒风骂雨。”阎罗天子问道:“当下什么地狱”判官说:“当下油锅地狱。”阎罗天子吩咐叉出去,发往油锅地狱。彭启早就叫他们威喝得在月台前边跪下,正看着要把这个鬼叉往油锅地狱,被地方鬼头上击了一掌:“别瞧热闹”再要睁眼之时,早见那个大鬼把小鬼叉下月台,往油锅里放。就听见喇的一声,叉往上一挑,就成了一块红炭相似,往油锅旁边叭嚓一掷。

    又叫第二案,又带上去一个小鬼,跪在供桌之前。阎罗天子叫注录官,查看他在阳世三间做了些什么事情。注录官说:“此人在阳世三间作恶多端,泼撒净水,作践五谷,平人祖墓,折算人口。”阎罗问:“发往什么地狱”判官说:“发往刀山地狱。”阎罗说:“来!叉出去。”看刀山的鬼答应一声,就见牛头马面往上一拥,把那个小鬼叉在叉头上,摔在刀山之上。

    彭启瞧着,也是怪怕,刀尖全部缩在刀山里边去了。那小鬼一摔,刀尖又全都出来。那个小鬼通身是血。又把第三个案带将上来。书不可重叙,无非是强掳少妇长女,拐骗人口,哄人财帛,引良为盗,一案一案的发判,有碓捣的,磨研的,有睡铁床,拿锯锯的,俱都带将下去,发放完毕。

    阎罗天子问彭启阳魂可曾带到?注录官回说:“早已带到,以候钧旨。”阎罗吩咐带上来。五路都鬼魂答应,就将彭启带到供桌之前,双膝点地。阎罗天子喝道:“你好生大胆,在阳世三间作恶多端,摆铜网阵,害死白虎星君,应入十八层地狱。来!叉下去,先将他叉入油锅。”彭启说:“唔呀!有招有招。”阎罗说:“快些招来。”彭启说:“方才阎罗天子所说摆铜网阵害死白虎星君,是一概不知,一概不晓。”阎罗大怒说:“!你打算阳世三间准你鬼混,我这冥司无私,现有蒋平缢死之魂,你还敢在此强辩!将他叉出去。”脑后嚓啷一声,彭启回:“且慢,我也知晓,冥司无私。这个铜网阵我招认了,就是可有一件,方才阎罗天子所说白虎星君大概就是白护卫了。”阎王说:“白虎星君奉玉帝敕旨,降世辅佐大宋国朝,阳寿未终,被你设法害死,你难道说还不与他抵命”彭启说:“我虽设摆铜网阵,不是请他前去的,又不是我将他诱进阵。上院衙能人甚多,怎么单他一人坠网,总是他性傲之过。”阎罗说:“你阳世就是个舌辩之徒,你的魂灵儿仍是个说客。蒋平可是你逼的他自缢身死”彭启说:“唔呀,那更怨不上我来了。”阎罗大怒说:“来!将蒋平冤魂带到对词。”

    不多时,蒋平到。他相貌本就难看,这更难瞧了,七孔血出,有根绳子勒着脖项,来到跪倒说:“请求阎罗作主,叫彭启给我们两个抵命。”一回头,看见彭启,抓住要打,被鬼卒拦住。揪扭着彭启,叫阎罗天子作主。彭启说:“蒋四爷,当着阎罗天子面前,不许矫情,是我把你勒死的,是你自缢死的”蒋爷说:“虽是我自己死的,你要在阳世招出铜网阵,我何必寻死”彭启说:“我阳世招出,我也就剐了。这阴曹焉能鬼混得过去”蒋爷说:“任你怎么说,也得给我们哥们抵命。”阎王说:“我查看查看你们的阳寿,自有道理。注录官,查彭启的阳寿。”查了半天说:“此人根基甚厚,应活二百年,还可修成地仙,就不属咱们管了。”阎王又叫看白虎星君与蒋平的阳寿。注录官回答:“白虎星当活六十岁,二十八岁归天,还有三十二年,蒋平七十二寿终。”

    阎王说:“罢了,有仇可解不可结。彭启,我放你们大家还阳。你把铜网阵消息说明,从哪里进去,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叫他们好破铜网阵,也是王爷气脉微败,大宋洪福齐天。这也是个定数,你不该逆天行事,早把机关一泄,各人急早回头,别耽误了自己的正事,修一个无声无色,寿与天齐的不坏金身,享清净之福,免得落于沉沦苦海。”

    彭启一听,无限的欢喜,暗忖道:我也不用净护庇着我的义子,早知王爷不能成其大事,也是自作聪明,反倒耽误自己的正果。不如说了吧,脱身早觅仙山隐遁的为是。有注录官说:“阎罗天子在上,白虎星君尸骸化成飞灰,不能还阳,再者已然回归仙府,享清净之福去了,不肯临凡。”阎罗说:“既然这样也罢,就将白虎星君三十二年阳寿也归彭启,彭启可曾听见了”彭启说:“听见了。”蒋爷又说:“我不是还有三十二年的阳寿么!我是活恶心了,我再活十年足够了,把我那二十二年阳寿也给彭启,只求阎罗天子作主,可得把他铜网阵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倘若他要藏私说不明白,铜网阵不能破,闹一个半途而废,就得多少条生命饶上。那时节,还得求阎罗天子作主,我可就不上吊了,只有抹脖子了。一死了,他得给我抵命,拿他那个寿数配这个寿数,瞧瞧到底谁合算谁不合算”彭启说:“我为什么和你一般见识,我正分还有一百一十多年的阳寿。我要不说就不说,我要说必定是清清楚楚,教你们一去就破,可得有宝刀宝剑。”蒋爷说:“宝刀宝剑有的是。你就当着阎罗天子说明吧。”阎王爷说:“对了,你就当着我说明吧。你哪点说得不到,我也听得出来。”原来这位阎罗也是个行伍。彭启说:“这么说可不行!放我们还阳,给我一个净室,屋中一个人不要,画出图样写上字,按着卦爻方位、总弦副弦的所在,那才行得了。在这里一说,也记不清楚,破不了反来怨我。”阎罗瞅了蒋爷一眼,方才点头。彭启暗想:不好,阎王神色不对,别受了他们的冤。有了,我把指头一咬,要是痛,就是假的;若要不痛,就是真的。这一咬指头不大要紧,把个假扮阴曹的机关泄漏怎么得了?

    不知下面怎样,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七回 阵图画全商量破网 大人一丢议论悬梁() 
且说这个阴曹地府,本是假的,连大人审问动刑,一概全是假的。列公请想,大人现在武昌府,就是在衙中,也不能把彭启又解回襄阳。都是蒋平、智化、钟雄三个人的主意,要冤聪明人,冤出来得像,不然谁肯信?是钟雄说的,开封府不是假扮阴曹审过郭槐!咱们先将他文劝,文劝不行刑劝,刑劝不行死劝。文劝就是蒋爷,刑劝就是飞叉太保扮的大人,山神庙作为公堂,众人扮作兵丁、衙役,只管是要打、要夹,早是安排好了的不打不夹,若要夹打,怕的是假勾他魂时腿一作痛,他就省悟了,焉有魂魄知痛的道理?要拿他时,头上击一掌,就是按上药饼儿了。搭着他上山神庙,到了大家安排好了,才取下药饼,吹一口冷气,他就明白了。每日皆是如此,不抬不搭,回去也是按上药。这里假扮阴曹,是与戏班子里头借来的砌模子。可巧,正是岳州府戏班里新排的一出游地府,可不是如今的八本铡判官,这出戏还没有哪!却是唐王游地狱,刘全进瓜的故事。正是新彩新砌,把山神庙拿席搭成胡同,里面用锅烟子抹了。山神庙的横匾拿纸糊了,写上森罗殿。山神爷拿席子挡了,东边摆上刀山,西边摆上油锅,是真的。真油真劈柴,等他来到席墙外头,有人抖铁链装鬼号,摆上牌楼,拉上布城,把供桌往前一搭,又摆一张桌子,上头摆了椅子。阎王爷是沙龙,判官是孟凯跟北侠,五路都鬼魂是亚都鬼闻华,吊客是史云,地里鬼是艾虎,地方鬼是路彬,看油锅的鬼是焦赤,看刀山的鬼是于赊。所有牛头马面,全是大众套上那个套儿,穿上行头。外面的风中带砂,是扇车子里头装上谷秕子,有人一搅,扇车子就是刮风,谷秕子打在席子上,就是风中带砂的声音。这才把彭启哄信。

    你道那彭启不是傻子,有先见之明,怎么这一个假扮阴曹,他就会没算计出来?又道是,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若有他的天地盘子,珍珠算盘,早就算出来了。可惜没有此物,可就算不出来了。就是没有此物,他也要算计算计,说是放他还阳画图样。阎王爷不敢作主意,瞅着蒋四爷,彭启心中吃疑,把手指一咬,便见真假。他把手刚往口里一卷,阎王说:“转还阳。”往头一击,把药饼按上,大家都笑起来,阎王爷也下来,先有人把彭启搭在路彬家里,蒋四爷说:“先去装活的去,你们大家拾掇吧!

    这两个看差的是谢充、谢勇,先叫躺在床上,他们把灯拾掇半明半暗,把迷魂药起将下来,脊背拍三掌,迎面吹口冷气,彭启“唔呀”一声睁开了眼睛,自己一看,仍在那里坐着。两个灯儿是半明半暗,两个看差的俱都睡着。忽然打外边进来一人说:“呵,你们好大困哪!这老头要是跑了呢!你们担当得住吗”这两个说:“不好意思,我们方才打了个盹。”那个说:“大人这就要升堂了,不管他有口供没口供,先着他给四老爷抵偿。”答应说:“这就是了。”彭启说:“我有了口供了,也不用给四老爷抵偿了。四老爷少时就活过来了。”那人说:“你这老头别胡说八道了,人死不能复生。”把烛花一剪,嚷道:“不好了,四老爷走了尸了。”彭启说:“不是的,还了阳了。我们方才分手,我岂有不知道的”官人往外就跑,刚到门口,听蒋四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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