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色山河-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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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惨笑，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脑袋，惨淡的心里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的痛楚，任何的麻木了——再大的悔恨，也挽不回子灵的生命了。

　　　　天黑了，又天亮了。

　　　　夏姬浑浑噩噩，摇摇欲坠，只是反复追问：“子灵，他有什么信物带给我吗？”

　　　　甲辛抓了抓头，不知如何回答。

　　　　“子灵真的没有什么信物带给我吗？什么都没有吗？”

　　　　斩妖剑、结发同心盒……什么都没有吗？？就连一句话都没有吗？临死的时候，他都从未想起过我，从未原谅我吗？

　　　　“子灵……他真的什么都没留给我？”

　　　　她自己闭嘴，怯怯的。

　　　　子灵，到死，都彻彻底底忘记了她夏姬吗？。

　　　　甲辛也惴惴不安：“娘娘，你也别太伤心了。王上战死沙场，他身边的侍卫无一人活着回来，纵然他想要留什么给娘娘，只怕也办不到……”

　　　　她摇头，一直摇头。

　　　　子灵，子灵，你到死，依旧没有重新爱我！！！！

　　　　他留给她的，唯有一个“废后”的身份。

　　　　她走了几步，眼前一黑，倒头就往温泉里栽倒……

　　　　“娘娘……娘娘……”

　　　　两名仆妇抢上去将她拉起来，才发现她口眼紧闭，完全没了呼吸，差点被温泉水给窒息而死……

　　　　陈王子灵战死沙场，陈国岌岌可危，逃回来的灵武君作为王位第一顺位继承人，没有遭到任何阻力，就被群臣推举为新的陈王，号称陈灵公。

　　　　消息传出，举国惊恐。

　　　　他们根本来不及为战死沙场的先王悲哀，只是沉浸在巨大的恐惧里，生怕楚军分分钟打来，亡国灭家，生灵涂炭。稍有门路的陈国人都开始逃亡，临近的郑国，晋国……等国都成了他们的去向……

　　　　那时候，陈灵公才刚刚赶回宛丘。

　　　　跟他一起逃回来的只有他的几名死党：孔宁、仪行父等人。

　　　　王太子满月酒那天，他三杯下肚，不知是妒忌王兄的福分还是别的原因，竟然鬼使神差带人偷偷溜出军营射猎。

　　　　也正是这一次严重的违反军纪，让他居然侥幸逃过一场大劫。楚军杀到的时候，他望风而遁，生怕自己少生了两只脚，带领几十心腹立即跑了。

　　　　楚庄王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连夜派了大军追杀，一路上，东躲西藏，好不狼狈。

　　　　直到遇见第一支赶来勤王的地方队伍，他才喘一口气，老鼠一般躲藏在那个地方，一呆就是半年。

　　　　直到确信再也没有风险，才屁滚尿流地逃回了宛丘。

　　　　纵然回到了宛丘，他也不敢随便外出，生怕楚庄王某一天就打来了。

　　　　他登基了，做了新的王上了。王太后丽姬现在已经名正言顺，春风得意，完全不管家国之恨，得意洋洋，风头一时无两，以为宛丘固若金汤。孔宁，仪行父等人自然百般巴结，怂恿他吃喝玩乐。

第252章　三王戏后6（）　
新的陈灵公本就是个酒色之徒，又经历了这样可怕的一场逃难，自感人生如梦，得享乐时且享乐，因此，醇酒美人，花天酒地，醉生梦死，每每喝醉了，常常抚摸自己的脖子，长叹“大好头颅，会不会被楚军给砍掉呢？”

　　　　他在这样的胆战心惊里，纵然还惦记着夏姬，却不敢轻易出城。

　　　　因为，宛丘还有十万大军铁桶一般围着，固若金汤。但是，株林根本没有守备，又在宛丘郊外几十里的要道处，楚军杀来，那是必经之地，分分钟都有生命危险。

　　　　加上下属禀报，说两名原本去劫持夏姬的侍卫都死得非常奇怪，被雷劈了，无人敢再以身犯险。

　　　　陈灵公左思右想，女色还是比不上生命重要，也就暂时压下去了那蠢蠢欲动的心思。

　　　　反倒是王太后丽姬，趾高气昂，心里暗地里高呼子灵死得好，死得好，现在，自己的亲生儿子继位后，自己方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王太后了。

　　　　她暗中打探之后，悄悄带着一队人马来到株林。

　　　　此时，正是株林最漂亮的季节，夏花绚烂，秋叶似火，温泉沸腾，晚霜染雪……四季之景，一览无余。

　　　　丽姬，对此已经觊觎了许久许久——就在她刚当上王后的时候，就非常中意这栋别墅了，却不料，被子灵一场战功，生生给争去了。

　　　　现在，她还顾忌什么呢？？

　　　　夏姬一身缟素，枯木一般坐在冰冷的椅子上。

　　　　侍女们通报：“王太后驾到。”

　　　　她还是呆呆地坐着，不知逢迎，也不知行礼，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华贵无比的老女人。

　　　　丽姬冷笑一声：“夏姬，子灵已经死了，你就不必呆在株林里了。”

　　　　她没回答。

　　　　“你本是从郑国来，现在回郑国去吧。留在陈国，已经毫无意义了。”

　　　　她还是不答。

　　　　“来人，把夏姬的东西给收起来，送她回郑国。”

　　　　她从王宫里带来的侍女们，宦官们，立即动手，看样子是有备而来。

　　　　正在这时，甲辛带着几个人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老远就叫起来：“娘娘，娘娘……有先王遗命在此……”

　　　　丽姬一愣，宫女们立即住手。

　　　　来人走在甲辛之前，跪下去：“臣夏御叔参见王太后，王后娘娘……”

　　　　丽姬十分不悦，怒道“夏御叔，你来干什么？”

　　　　“回太后娘娘，臣随先王御驾亲征，后来因为担任先锋营的先锋官，小王子满月酒当夜不在大营，所以侥幸逃过一劫。臣曾护驾先王，后来被乱军冲散……先王临死前有令，要臣等务必保护王后娘娘安全，否则，九泉之下，先王也不会瞑目，也会诅咒危害王后的人不得安宁……”

　　　　丽姬面色大变。经历了这么多事，最怕听到的便是死人的诅咒。她恨恨地瞪了夏御叔一眼，转身就走。侍女，宦官们都跟了上去。很快，一干人等便走得无影无踪。

　　　　夏姬这时才站起来，死死瞪着夏御叔，声音里充满了一种狂热的期盼：“子灵，子灵他有遗言留给我？他怎么说？夏御叔，他的原话是怎么说的？”

第253章　三王戏后7（）　
夏御叔跪在地上，作声不得。

　　　　倒是旁边的甲辛，急得抓耳挠腮，这老实人，不惯作伪，他手里牵着一个孩子，孩子七八岁了，好奇地到处东张西望。

　　　　“夏御叔，你随王上御驾亲征，一定知道他死前的最后情况，他到底怎么说的？？他是不是死得很惨？他的骨灰找到了吗？你有没有带回来？……”

　　　　夏御叔无法回答，夏姬急了，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说啊，你告诉我啊……”

　　　　甲辛扑通跪下去：“娘娘……你不要逼夏大人了，都是小臣的错……实不相瞒，小臣早已从宫中一名熟悉的宫女口中探得消息，说王太后早已想要把娘娘赶出株林。小臣无计可施，因从小和夏大人交好，夏大人也是少数几个对先王忠心耿耿之人。所以，小臣迫不得已才去向他求救……”

　　　　夏姬颓然松开夏御叔的衣领，踉跄后退一步，倒在椅子上面。

　　　　子灵，子灵，原来你压根没有半句话留给我。

　　　　夏御叔硬着头皮：“娘娘，下臣也是迫不得已才编造这番谎言。事实上，下臣当初根本没来得及见到王上最后一面。王上出事之时，下臣在五十里之外，根本赶不回去……”

　　　　夏御叔，他拼着不惜得罪王太后，无非是因为好友甲辛的一再苦苦哀求，而且，又对这可怜的女人有一份同情和怜悯，所以，才不惜来株林走这一趟。

　　　　他看到王后娘娘几乎彻底崩溃了，暗叹一声，牵过旁边的一个孩子：“征舒，来见过王后娘娘。”

　　　　征舒跪下去，认认真真的叩头。

　　　　夏姬淡淡地看着那个极其活泼可爱的小孩子，目中也没什么神色。

　　　　“娘娘，这是下臣的儿子征舒。三月之前，下臣之妻病逝。三天前，下臣又接到王命，新陈王令下臣率军出征。下臣只恐出征后，这孩子无依无靠，所以斗胆带到株林，恳请王后娘娘照顾一下……”

　　　　甲辛急忙道：“是小臣出的主意。娘娘，征舒这孩子特别可爱，您就答应了吧。”

　　　　夏姬的目光终于仔仔细细地落在孩子的脸上，孩子也看着她，也许是孩童爱美的天性，他自进来之后就一直在好奇地看这美丽温柔的女人，见她脸上露出一丝和善的微笑，不由得天真的笑起来“娘娘，你笑起来好像我的姆妈……”

　　　　夏姬一把搂住他，眼眶一热。

　　　　夏御叔再次跪下去：“小儿就拜托娘娘了。”

　　　　陈灵公派出去迎战的大军，三月之后败退，随即传来大将夏御叔战死沙场的消息。从此后，陈国已经彻底失去了抵抗之力，摧枯拉朽，迅速衰亡。

　　　　那一年，已经成为空架子的周天子定王派单襄公去宋国聘问，之后借道陈国，去楚国访问。单襄公在宋国受到热情接待，以为到了陈国也能受到热情接待，谁知道到了陈国才发现，这个国家已经腐烂到底了。

　　　　单襄公是天子的使臣啊，来了就应该吃香的喝辣的。一路上还想呢，弄点什么陈国特产回去孝敬周王，再弄点什么回去讨好老婆。

第254章　三王戏后8（）　
单襄公途经陈国的时候，已经是立冬前后，只见道路长满野草，几乎不能通行；边防哨所根本没人，连排泄物都已经风干了，可见很久很久没有人了；建设部官员也没有人视察道路。湖泊不修堤岸，河上不架桥梁，田里乱七八糟堆积着割下来的谷物，农事竟然还没有结束；开垦过的田地里，庄稼象茅草一样稀疏。道路两旁没有排列成行的树木，而周朝的规矩叫做“列树以表道”，就是在道路两旁种上树以表示这是道路（PS：可见，最晚在周朝，我国就已经有了行道路两旁种树的规定）。

　　　　单襄公穿行过荒郊野外，来到了陈国的首都，找到了陈国外交部。外交部里基本没人，有人也在泡妞。按照常规，外交部应该送上活的牲畜作礼品，不好意思，活的牲畜都被吃掉了，实在要能跑的，我们这里只有老鼠。

　　　　单襄公一看，礼品就免了吧，赶紧找住的地方啊。可是，单襄公找来找去，竟然找不到客栈。单襄公这个窝火，自己好歹算个中央高级干部，到了这里竟然要吃没吃要喝没喝要住没住。单襄公不敢停留，连夜赶路，离开了陈国。回到洛邑之后，单襄公向周王汇报工作，说到陈国，断定这个国家一定要灭亡了。

　　　　楚庄王自然也收到了这份详细的考察报告。

　　　　俗话说，烂船也有三斤钉，陈国好歹也曾强大了几十年，纵然陈王子灵战死沙场，全国还有十几万大军陆陆续续从各地赶来，勤王，抵抗。

　　　　楚庄王也因此，没法一鼓作气打到宛丘，这一延误就是一年多。

　　　　现在有了单襄公这份考察报告，他非常满意，连夜召集众将商议军情，制定了详细的彻底消灭陈国作战计划。

　　　　夏秋之交，风只有淡淡的一点凉意。

　　　　夏姬从温泉里慢慢地探出头来。

　　　　这些日子，她浑浑噩噩，几乎终日都呆在株林，从不外出，从不说话，从没有任何的娱乐和欢笑……她唯一的兴致就是泡温泉。因为，只有当身子浸在温泉里的时候，就会想起和子灵一起共度的那些美好时光。

　　　　回忆就像一剂精神鸦片，想的时候，十分美好；一旦消失，心如刀割。

　　　　说来奇怪，自从子灵死后，她再也没有想起过他的不好，他的无情，他的变心……所想到的全是他的好，他的真诚，他的宠爱……这样的爱惜，此生此世，再也找不到了。

　　　　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彻底没有什么指望了。

　　　　有时候，她又并不觉得悲伤，只以为过去种种皆是一场噩梦，只要这梦醒来，子灵自然就会躺在自己身边，柔情脉脉，两心如一。

　　　　清醒的时候，她曾反反复复期待，追问，打探：子灵，他有消息回来吗？

　　　　有任何侥幸逃回来的人，可以带给我只言片语子灵的消息吗？

　　　　但是，没有。

　　　　从来没有！

　　　　子灵彻彻底底蒸发，死亡，什么都没留给她，就好像他这个人，从未在她生命里出现过一般。

第255章　三王戏后9（）　
子灵彻彻底底蒸发，死亡，什么都没留给她，就好像他这个人，从未在她生命里出现过一般。

　　　　渐渐地，她等得心都灰了。

　　　　不过，也没人来找麻烦。就连死里逃生的陈灵公也从未到株林骚扰过。甚至她的王后之位被废黜也无人提及，当初知情者全部随着陈王战死，沦陷，无一人生还。

　　　　陈灵倒是清楚内情，可是，他碍于私心，自然不会宣扬这些小事，也绝口不提。

　　　　株林，成了世外桃源，夏姬，一个人寂寞生活。

　　　　久而久之，她就松懈下来。

　　　　有时候，她也会想起那些过去，想起莫名其妙背叛陈国的郑穆公，想起那态度可疑闯入军营的楚国奸细，还有素雪与艳柳等人……冷静下来，总是能思虑更多。她慢慢地明白，这一切，也许都跟陈灵公有关。

　　　　若不是有熟知内情的人出卖，子灵岂会败得那么彻底？

　　　　但是，此时陈灵公已经是王上，位高权重，侍者如云，她只求他不来骚扰自己就好了，哪有杀他报仇雪恨的机会？

　　　　唯有小征舒陪着她。

　　　　她从未做过母亲，从不知道如何疼爱孩子，但是，她特别特别喜欢征舒。喜欢看着他光着脚丫子跑来跑去。喜欢看着他睁大乌溜溜的黑眼睛欢笑，喜欢他有时候睡着了，拉着她的手无意识地叫“姆妈……姆妈……”

　　　　她完全把小征舒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纵然亲生骨肉，也不过如此了。

　　　　那是一个遍地开满金色凤凰花的秋日，秋高气爽，白云朵朵，天气蓝得就像洗过的床单，散发出淡淡的洁净芬芳。

　　　　夏姬慢慢地从温泉里探出头来。

　　　　小征舒也游过来。他非常喜欢在温泉里游泳，所以夏姬常常陪着他。

　　　　仆妇递过来宽大的浴巾，长袍，她先给小征舒擦干净，再擦拭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征舒活泼地跑远，自己去玩儿了，她才软软地坐在旁边宽大的躺椅上面。不一会儿，就陷入了假寐……

　　　　很远处，有人慢慢地靠近。

　　　　侍卫们本是要出声阻挡，可一见来人，立即跪下去，战战兢兢。

　　　　陈灵公示意他们不许做声，侍卫们便安静下来。通行的仪行父一瞪眼：“好不识趣的狗奴才，你等还不滚下去？”

　　　　侍卫们不敢违逆当今王上，只好退下。

　　　　但陈灵公还是不放心，忽然问一句：“甲辛呢？”

　　　　“回王上，甲辛昨日外出，尚未归来。”

　　　　“好，他若归来，立即格杀勿论，绝不许闯进来。”

　　　　“遵命。”

　　　　“夏姬在哪里？”

　　　　一名仆妇战战兢兢：“回王上，娘娘在温泉沐浴休憩。奴婢这就去请娘娘出来见王上，请王上稍作休息，奴婢马上就去……”

　　　　“不用了，寡人自己去就行了。”

　　　　陈灵公等人这才喜滋滋的，大摇大摆地往温泉方向而去。

　　　　远远地，三人停下脚步。

　　　　佳人一身白色浴袍，乌黑秀发，露出一截修长的美腿——先不说别的，光是这一截美腿，已经足以让人身心俱焚了。

第256章　三王戏后10（）　
佳人一身白色浴袍，乌黑秀发，露出一截修长的美腿——先不说别的，光是这一截美腿，已经足以让人身心俱焚了。

　　　　三双贼眼发出狼一样的绿光，陈灵公顿时觉得身子僵硬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