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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箱丝绸-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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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子衿乖巧的一点头,好像他是顾恽的贴身小厮,顾恽说什么他应什么,只是生怕顾恽反悔似的又追了句:“说话—不算—话的—人要学…狗叫,行么?”
  
  噗——一旁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杜榜眼一个没憋住,直接笑了出来,这傻子王爷,太逗了,瞧顾恽这噎得无话可说的衰样,太解气了。他扭头对着许季陵挤眉弄眼,想要和他分享些人生趣事,却见许季陵本来就沉的脸色,越来越黑如锅底,瞪了他一眼便扭开了,杜煦撞了满鼻子灰自讨个没趣,也不恼,一个人有滋有味的独乐乐,一边看机智聪慧的顾恽节节败退,一边看这奇葩样的傻王爷公然调戏状元爷。
  
  乐极生悲,杜榜眼忙着看好戏,就没察觉到,傻子王爷趁人不注意扫了他一眼。
  
  顾恽也就是随口敷衍,等一转头,绕开十八条大道,最好不相见,闻言不由脸皮一僵,挤出一个笑容,道:“那就…一言为定。”
  
  赵子衿乐颠颠的嗯了一声,顾恽就觉手上一轻,那厮已经说话算话的撤开了,他手心冰凉,拽了自己小半晌,非但没把手捂热了,倒还把自己的给带凉了,顾恽想,这人除了皮囊出色,说话怪、发色怪,瞧人的眼神也怪,就连体温都凉的怪异,活脱脱一个齐全的怪……
  
  他还没想完,袖子却猛然一沉,顾恽嘴角微抽,先是看了看挂在自己袖子上那只颇为眼熟的手,然后抬头对上笑盈盈的赵子衿:“你在干什么?”
  
  赵子衿亮出一口闪亮的白牙,欢快道:“我放…开了,你—的手。”
  
  顾恽长叹一口气,用剩下那只自由的袖子里的手扶住额头,可你又抓住了我的袖子——
  
                      
作者有话要说:  原谅我,将温油的辞哥写成了一个交流障碍的暴躁受orz……
  狡辩:A、辞哥年轻的时候,就是酱紫滴;B、他被害后遗症性情大变;C、他被外星人抓走过(揍飞o(╯□╰)o)





☆、第九章  静默相处

  赵子衿看着言笑晏晏,实则无比难缠。
  
  顾恽好说歹说,外加许季陵这样高傲的才子难得苦口婆心的规劝,让他放开顾恽的袖子,说是有辱斯文招人闲话云云。那厮眼睛忽闪忽闪,一抿嘴角分外腼腆,轻巧的头一摇,将会试前三甲的两位才子的满腔辩才尽付流水,最后还是杜煦失了耐心,愁眉苦脸的说了句王爷爱拽随他去,你又没什么损失,,沉归沉,权当袖子里头多藏了一把散银裸子。
  
  甩不开牛皮糖,顾恽真就这么想,还真好受了不少,他心里头笑的无可奈何,暗道,银裸子?怕是金山银山,这白头傻子,见面到现在,不停的给他添麻烦。
  
  赵子衿见顾恽不再推搡着让他松开,心里高兴的飘飘然,就拽着这么一角衣衫,都心满意足的跟这人抱在怀似的,当下觉得方才笑场的大眼圆脸的青年顺眼了许多,又扫了一眼兀自寒着脸的许季陵,心头提起戒备,决定尽量少让这人和阿恽相处。
  
  估摸着老师就快出来了,顾恽:“王爷,你放开,让我行个礼,成么?”
  
  赵子衿异常爽快:“成。”
  
  ……
  
  顾恽本来想这么形容赵子衿,茅坑的石头,又……抬眼一看面前分外英俊的脸,咬文嚼字实事求是的劲头上来,又有些说不出口,只能叹口气,当他不存在。
  
  太和殿外,顾恽就是这么拜别未来的恩师文丞相的,双手敬礼恭敬送别,身侧紧挨着退而求其次的怀南王爷,那人不拽袖子改拽腰侧的衣裳,别提多怪异。
  
  出宫后,各有小厮迎上来,赵子衿的小厮,就是那天大街上逮着自己喊贼的少年,那小子瞧见自己,眼睛珠子不住的往自己身上悠,点头哈腰的叫了声公子,顾恽笑着点头。
  
  顾恽本来准备跟着许季陵二人回驿馆,赵子衿却死活非要现在就去买糖葫芦,许季陵要跟着去,被他不悦的推搡走了,噘着一口慢悠悠又毫无气势的官腔压人:“本—王只—想和恽—哥一起…去。”
  
  许季陵盯了他一会,转头头也不回的快步走了,杜煦拍拍顾恽肩膀,让他自求多福,带着自己的书童还景吊儿郎当的跑了。这下只剩下他们三,赵全赶着王府的马车过来,赵子衿拉着顾恽上了马车。
  
  外头的赵全扬鞭一抽马臀,轻叱一声“驾”,高头大马迈开蹄子哒哒砸在青石路面,马车缓缓行驶,土黄色的印花帘子轻柔颠簸,隔开车内外两方天地。车厢内垫了厚厚的丝绵褥子,坐上去比他的床板还软和,顾恽蜷起一条腿,右手搭在上面,另一条大喇喇的随意伸长,背靠着车壁,面无表情的盯着坐在身旁的赵子衿,赵子衿脸色不变的任他看,兀自对他笑的春光灿烂。
  
  顾恽实在按捺不住,心里的疑惑简直掩藏不住,便抬头问了句:“王爷因何,要对顾某纠缠不休?”
  
  赵子衿清浅的笑笑,面上的懵懂和天真一瞬间褪去,换上一股奇异的沧桑等待,他直直的盯着自己,眼里有着翻涌着自己看不清的剧烈情绪,像是克制,又像是期盼,随后他拖着他那口怪异的慢腔调,用了很久,才说完了一句话。
  
  “我自…小便…白了头,性…子又…愚钝,什么…也学不…好,遭人…毒打…欺辱,叫骂…没喊…完,人就…鸟兽状…跑光了,父王索…性将我…护在宅…子里,不…见生人…不见…客,我…一个人,过的…也很好。就是,那天…猛然在…大街上…遇见…了你,心里…就欢…喜,就想…亲…近你,我不做什么,你别躲着…我,好么?”
  
  这解释疑点重重,不管顾恽信与否,他终究是心软了,头轻点,也就默认了赵子衿的接近。那人说着你别赶我走的时候,望过来的目光里掺满恐慌和急迫,眼里吉光片羽似的荡起水波一样的点点碎光,分不清是祈盼,还是泪光,顾恽心头恍惚一阵,到了嘴边的搪塞退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只能在那人亮的惊人的眸光里点了点头。
  
  赵子衿感激涕零的说了句你真好,看着是想扑过来,又不知怎的克制了,扭身从一旁的暗箱里抽出一摞纸页泛黄卷曲发翘的线状书籍来,推到顾恽身前,微立起身掀开了马车顶上特意订制的天窗,坐下看着顾恽浅笑。
  
  车顶别开洞天,车内即刻亮堂起来,顾恽眼帘一垂,就见书脊旁一列狂草《琴瑟考古图》。顾恽心头一跳,目带惊喜的瞧了一眼赵子衿,手不自觉的伸过去,小心拿起那本,紧挨着叠起的一本,居然是《耆旧续闻》,这两本都是民间失传已久的山水人文志异,照此不难推测,底下这一摞,都是罕见的古籍拓本。
  
  顾恽这人没什么上进的爱好,独爱这口,他心底有行万里路的宏图志愿,耐不住自己腿脚懒便,只能寄情书本,过过干瘾。见此,眼睛打直,弯儿都不会饶了,也就没看见赵子衿脸上一闪而过的宠溺笑意。
  
  顾恽手都伸过去了,又险险记起拿人手短,忙抬头问了句可否一瞧,赵子衿应了声自便,顾恽抄起上头那本《琴瑟考古图》便翻起来,直觉其上笔锋尽藏,用笔如折钗股,如屋漏痕,如锥画沙,如壁坼,实在是精妙绝伦。
  
  说来也怪,赵子衿就在身侧不到两尺,笑着看他,顾恽竟然能旁若无人的顷刻入局,对他不提戒心和客套。赵子衿见他翻书极快,时而皱眉时而浅笑,动静皆随了书中之人,喜乐不自知,当下愈发肆无忌惮,目光灼灼其华,恨不得能在顾恽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赵全百无聊赖的赶着车,一边揪起耳朵细听车内动静,初初听到他家主子那样长的一串结巴,好不容易理顺了,差点没从车辕上一头倒栽下去,抽出去的一鞭子都打岔了,差点缠住了奔走的马腿。
  
  赵全听得心惊胆战,自家主子,莫不是中邪了?他他他—在说什么,倒苦水?装可怜?博同情?——都很像!
  
  可主子从来都沉默是金来着,儿时在宫里头学习课业,被打的鼻青脸肿也不会吭一句,甚至好几次被人推落水塘差点一命呜呼,要不是祁王爷赵秉将他从水里提出来,早就魂归九天了,也没见着他哭闹委屈。那现在这是,要唱哪出啊?
  
  说来主子最近举止怪异,自从那日金榜放出后,他就一头钻进了老王爷的院子,爷俩关在屋里头半天,日薄西山时主子才出来,带着膝盖处的衣摆上两团疑似下跪的灰土痕迹,之后,他就总是窃笑不已。再来,就成了今日这番光景,爷穿戴了从不曾用上的蟒袍官服,三更时节便起,然后自己驾着马车,将他带到了这宫门殿外。
  
  还有这顾状元,到底是何方神圣哪?怎的他家爷,待他比自家老娘都亲近,简直怪哉!
  
  赶车的小全子长出一口浊气,故作高深的一摇头,叹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随即扬鞭打马,将马车朝着城西人少道路阔的悠长巷子去了。
  
  顾恽一口气看了十多本,等他双目酸涨的从书里抬起头,这才发现已是黄昏落日。日头将落,便照不进车顶的天窗,方正的洞口里只能看见半边色彩斑斓沉静的天幕,车内一盏亮光,竟然是赵子衿不知何时点了一盏烛台搁在他手边。
  
  顾恽心下一怔,想不到这傻子如此细心,再看自己简直是喧宾夺主,便有些赧然的对赵子衿一笑,道:“王爷,草民失仪了。”
  
  烛光里的赵子衿恬淡温柔,和他在朝堂的痴傻截然不同:“无—妨,这些—古籍,也算—是得—遇伯乐。”
  
  车外打盹的赵全听见这句,一个激灵浑身哆嗦一下,心底竟然泛起寒气来,他战战兢兢的想着,完了完了,王爷真是大不妥,定然是被鬼附身了罢,不然怎的说出这样…这样—有学问的话来,回头当跟福全叔说一说,让他请个法术高深的道士,上门来驱驱鬼怪才是。
  
  可顾恽和他初识,并未察觉出什么不妥来,就是觉得这王爷虽然怪异,倒是少见的志同道合之人,当下坦然对他一笑,道:“王爷也对这些—旁门左道,感兴趣么?”
  
  赵子衿暗道,非也,我只是想着,你可能会感兴趣,嘴上却答:“随手…翻翻。”
  
  顾恽笑道:“如此才是真兴趣。”
  
  赵子衿见他似乎不那么抵触自己了,顿了顿,有些试探的艰难开口:“你我一…见如…故,叫王爷…凭的生…疏,这样,我叫你—阿恽,你叫我…名字,好么?”
  
  见鬼的一见如故,明明该是一见晕厥,再见惊悚才对。
  
  顾恽一愣,倒是没有发现自己突然就成恽哥变成了阿恽,只是为难道:“如此,不妥吧?”
  
  赵子衿垂下眼,神色落寞语气低迷:“无妨,鲜少有…人叫我—名字,有些羡…慕罢了……”
  
  这傻子可怜兮兮的,顾恽心一软,说话不经大脑:“那就这样,无人的时候,我就这么叫你,赵子衿。”
  
  赵子衿猛然抬起头,烛黄色的火光里异常璀璨,几乎是狂喜一般应了声:“好。”
  
  顾恽心头一跳,望了望车顶,说时候也不早了,就此告别,爬起来就想往车外钻。谁知一下午没动,腿脚早就麻木到毫无知觉,猛然半蹲半站,脚底一根筋狠抽一阵,腿一软就朝车内扑倒。
  
  赵子衿眼疾手快,闪电般探出双手,一把架住顾恽腋下,将人抄了往怀里带,半空中目光流连在顾恽拉长的腰线上,鬼使神差的将力气收在左手托住他坠势,右手悄无声息的移下去,扣在了顾恽腰上。
  
  等顾恽定住回过神,才发现这姿势实在诡异暧昧,自己被赵子衿搂在怀里,他一手扣在自己后腰,一手绕过腋下搂在肩头,而自己像柄大锤似的砸向他,慌忙之间一通乱抓,竟然拽了一大把白发,将他扯得头都正不得,难为这人被狠扯了头皮,还能面无痛色浅笑着看向自己。
  
  顾恽尴尬万分,连忙松手从赵子衿身上爬起来,不觉左脸一片温热柔软,原来是赵子衿偏头的时候,两人离得太近,不小心擦了到他的脸。他动作一僵,一想只有男女授受不亲,当下忽略那股诡谲的气氛,坐正说了声抱歉。
  
  赵子衿心头砰砰直跳,天知道他心肝跳的如同脱缰的野马,有些受不住,心虚的别开眼,结巴的说了句不客气,然后坚持将顾恽送回驿馆。
  
  直到顾恽转了个弯不见了,赵子衿才抬脚离开,他也不上马车,垂了眼慢悠悠的往前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赵全牵着马小步辍在后头,看着他家主子修长挺直的背影欲言又止,万分纠结。
  
  走出二三里之后,赵全再一次拧眉深思的时候,赵子衿突然顿住脚步,转过身,笑着问道:“赵全,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全吃了一惊,瞪大一双招子有些有些无法置信,若不是赵子衿仍旧高深莫测的看着自己,他几乎就以为,自己刚刚听到的正常语序,是一声幻觉罢了。赵全结结巴巴的哆嗦道:“王王…王爷,你…是不是清醒了?”
  
  赵子衿笑道:“嗯。”
  
  赵全觉得自己没那么哆嗦了:“顾公子就是有缘人么?”
  
  赵子衿点头,赵全又问:“那爷为何还要……”
  
  赵子衿垂眼一笑:“还要什么,装疯卖傻?”
  
  赵全从没见过他这么气势森然的时候,一时有些瑟缩,嗯了一声,就听他家主子道:“你打小便跟着我,我也就不瞒你,以后还指望你帮我圆谎补缺。”
  
  赵全正要表明衷心,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就见他家爷转过身,语气不明的说:“皇上忌惮怀南王府,所以赵子衿,应该是傻子;阿恽他惧我怕我,所以赵子衿…只能是傻子……”  
  
  夜色渐浓,行人稀疏,万家灯火,明黄摇曳,赵子衿兀自蓦然前行,满头白发在墨般的夜色和橘黄的烛光里印上死灰一般的色调,于斜吹的晚风里朝左轻扬,裙带翻飞间无声向前。
  
  赵全看着自己主子几步之外的背影,莫名就觉得,他像极天涯漂泊的倦客,踞隅独行,踏尽浮生,落寞孤寂。他鼻子一酸,觉得那人身旁的尺寸之地上,应有一青衫人,并肩而行,指点江山,皆负笑谈。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说不出口o(╯□╰)o:六一快乐!





☆、第十章  杏园春晓

  
  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长安花。
  
  再有一日,就是高中的举子翘首以盼的杏园宴会,这是历久传承的规矩,逢年过节的习俗一般,会上或吟诗作对,或泼墨挥毫,兀自意气风发谈古论今,大谈平生之志忧国民。
  
  可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杏会百年悠久,翻来覆去的春花秋月聊计吾志,未免过于索然无味。不知从哪一代起,心机深沉的百官们赴会时,就带上了自家的掌上明珠,试图在这人才荟萃的状元宴里,挑上一个乘龙快胥,久而久之,杏园宴就成了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相亲盛会。
  
  逢此盛会,规矩讲究就非同一般,会场设在皇上的园林,亭台楼阁雕梁画柱,区区万里河山的踞隅一角,囊括了三山泗水般一应俱全,镜湖飞泉,假山观园,无处不彰显天家非凡。
  
  摆设用具极尽奢华皆般上品,一水儿官窑的梅瓶花觚天青豆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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