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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箱丝绸-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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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摆设用具极尽奢华皆般上品,一水儿官窑的梅瓶花觚天青豆釉,凉亭挂白纱,桌上布鲜花。
  
  就说这摆设用的娇妍百花,也是大有来头,御花园摘来的也不用,非得俊朗倜倘的探花郎,亲自上都城有待嫁闺女的大户人家去讨,若是探花郎生的不够风流英俊,羞涩的大家闺秀,便不会开门赠花,若是有缘看对眼,索性结下一桩姻缘。
  
  这里的探花郎,可不是常言道的殿试第三名,而是高中的举子里,品行出众相貌堂堂的两位才子,若是不然,怎生敲开小姐的家门。
  
  这着实是个美差,可譬如砒霜与蜜糖,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愁,本次推举的探花郎,赫然就是顾恽和许季陵。许季陵面带喜色,可顾恽兴趣缺缺。
  
  杜煦虽然面相嫩点,可好歹也长身玉立眉清目秀,绝不比许季陵差,可自从首朝那日见了赵子衿,他见到顾恽就笑的别有深意,逮着机会就在他身边打圈儿的乱转:恽哥儿,你和小王爷是怎么认识的、这一下午的,你们都做了些什么、王爷品性如何……
  
  说来,那日在太和殿外,杜煦目睹事情经过的之一之二,看着顾恽被赵子衿拉着扬长而去,到了天将暮,才嘴角带笑的悠进门,驿站外头的正门口,还站着目光远送的怀南王。杜煦刚好打门口溜过,和迎面的顾恽碰了个对面,视线在赵子衿和顾恽之间回转好几遭,麻雀似的聒噪追问,形容实在有欠不妥,便被无情的排在探花郎的名位之外。
  
  每当此时,顾恽总是白一眼八婆似的杜煦,转过一个看不到的角度,眼不见为净,然后独自出神发呆。他回来那晚,才问了半句赵子衿,杜煦就充分发挥自己的包打听功力,将赵子衿三岁白头栽樟木的往事都给扒了出来,末了杵着下巴在桌前挥洒同情,这傻子,凭的可怜,老顾,你可得对他好点……
  
  顾恽想着这傻子,不由也有些唏嘘,他怪书看得多,故而知道的怪人也不少,可三岁就白头的,还真没听说过,那日马车里赵子衿孤寂落寞的哀求不时在脑海回荡,叫他无端心悸,每每破例对这傻子心软,也叫他有些恼怒。
  
  别后几日不曾相见,顾恽忙着当探花郎,一身重担非比寻常,脚不沾地的满城奔走,对着以袖颜面娇笑的名门女子们,面带笑容到嘴角抽筋,也就将赵子衿忘在了身后。
  
  初八这日天光好,万里晴空碧如洗,杏园宴会,便是在今晚,众位才子早早便起来梳洗打扮,力求愈加风流倜傥以抱美人归。
  
  顾恽对此不那么伤心,一来他根本不想去某位大人家当倒插门的入赘女婿,二来这好女子,不该以衣冠论人,故而大清早,他出门吃了早饭,独自溜达到街边的书屋,在里头翻翻捡捡,一晃上午便过去了。
  
  等他看着时间差不多,准备准备就该动身,这便回了驿馆,刚到门口,就见一水的尖檐软轿停在门口,想是宫里派来接应的下人。
  
  许季陵的小厮西楼立在门口东张西望,老远扫见他,原地跺了脚,羞恼的叫了声“我的爷你可算回来了”,便速速奔过来拉了他,急急入门去了。
  
  顾恽被这少年拉的连走带奔,投胎似的,苦笑道:“西楼,何事如此急迫?”
  
  西楼一边拉着他疾走,闻言愤愤扭头,半真半假的怒道:“公子啊,我家少爷找你老半天了,你说你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都跑到哪里去了。我家少爷早起洗漱时就交待了,说你是个不上心的,铁定就这么一身寒酸的去了,嘱咐我脚步利索点,将你给拦下。果然,腿短遭人嫌,还是没能拦下你,快点吧祖宗,时辰就快到了,也来不及去量体裁衣了,我家少爷说了,见着你回来,直接抓到他屋里去,索性你俩身量相当,将就着从他包袱里挑一件应付着,总的比你这一身强太多。”
  
  大抵小厮都有聒噪的脾性,这少年连珠代炮就是长长一串,顾恽被他念的脑子发懵,只能微弱的挣扎,苦笑道:“西楼,你先放开我,我这样挺好,不用换,代我谢过季陵,让他操心了。”
  
  许季陵和他自小相识,西楼对顾恽的德行也是相当清楚,他翻了个白眼,暗道,若是旁人这样说,他也就当是客套,该拉拉该扯扯,可顾恽这人,他这么说,就是死心眼的这么想了,可少爷的命令在这里,自己夹在中间,实在是两头为难。话说自家少爷也是怪,顾公子爱怎样便怎样,他管这许多作甚,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西楼头也不回的拉着顾恽,走的愈发快,顾恽为人和气,他知他脾性,直接将他的抗议忽视掉:“爷,就当行行好,可怜可怜小的,不然少爷又要发脾气了,快点罢。”
  
  小厮们向来都是惯于跑腿的,西楼这小个子看着腿不长,步子倒是蹭蹭的,顾恽几乎是被拖进了许季陵的房间,进门之前还见着打扮的跟只花孔雀似的杜榜眼。这厮今儿个破费功夫,竟然穿了身杏黄暗纹印黑丝的锦袍,手执折扇一把,面带浅笑不疯癫,倒是出人意料风度翩翩。
  
  杜煦见着狼狈的顾恽,脸上的神情瞬间活泛飞舞起来,拿在手里的折扇悠哉自如的转个圈,然后握住了敲在右手心,幸灾乐祸道:“呔,好一个淡泊名利的状元爷,啧啧,季陵找你半天了,你又要挨训了。”
  
  顾恽正要评价一声“榜眼今日色彩斑斓,宴会必然艳压群芳”,就被人小力大的西楼一把拽进了许季陵的卧房。
  
  屋里背门而立的许季陵回过身,一如预料的面如锅底,见他踉跄着走进来,眉头登时就拧了起来,沉声道:“子安,你又跑到哪里去了,你不知今日杏园宴么,要是错过了接应的宫人,我看你怎么进宴。”
  
  顾恽的字,便是子安。他被许季陵训成习惯了,十分不疼不痒,闻言站定了去看今日的许季陵,他着装打扮和平时差不多,都是一身惹眼的白衣,细看衣料又非凡,里头竟然针法诡谲的掺入掐丝银线绣出的暗纹牡丹,灯盏间走动,银光暗露。
  
  许季陵生的也是颇为俊朗,俊眉修目,身量颀长,顾恽不由好笑,一个两个的,必定煞费苦心,毕竟同时兼顾出众和低调,这本来就是一件自相矛盾的任务,他脑子里闪过一个比喻,登时乐的差点憋不住正经,简直,像极了初春争奇斗艳的百花,竞相盛放。
  
  顾恽顾左右而言他,打趣道:“哟,许公子这是要一鸣惊人哪,如此丰神俊朗,在下还是不要与许公子一同初入为好,以免被人做云泥之比,外头来人了,许公子,就此告辞,后会有期。”
  
  他说完就准备开溜,脚尖都转了小半周,许季陵气的发抖,怨这白眼狼不识好歹,他是怕他待会被人取笑,这才肯费了功夫心思来管他,这厮还不领情,他恨恨暗道,要不是…要不是…我心里……旁人求着我,我都懒得管。
  
  许季陵一个箭步窜上前,一把拽住顾恽的手,怒道:“子安,别闹,衣裳都在床头,你速速捡一身稍微中意的换上,你虽清瘦些,可腰带勒紧些,也将就,怎么都比你这身…来的顺眼正式。”
  
  顾恽被他推搡着往床头走,心道,罢了,您老这清一色的翩翩白衣,我可消受不起,嘴上却是不敢如此叫板,绞尽脑汁推脱:“别推别推,季陵,我谢你好意,可真不用,况且你这衣服,也不适合我。”
  
  许季陵当他不愿穿自己的衣服,心里不悦,道:“怎么不适合,我看就挺适合,速速挑一身,时辰就到了,再推却,我就当你嫌弃我。”
  
  顾恽百般不愿,又碍于和许季陵的裤裆交情,小心惹恼了他,又得十天半月不说话,愁人,只能哭着脸上前扒拉,床上总共就那几身,他跟挑拣玉器似的翻来覆去,一边揪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一旦有人叫唤,就飞奔而去。
  
  看他苦大仇深,不知道的,还以为许季陵让他在衣服上拿针绣花,看把他难的。
  
  顾恽是真不愿穿白衣,总觉得这身穿在身上,比别的衣色重许多似的,一点也不翩翩,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也不知这怪习性,是从何处学来的。
  
  他实在拖拉,许季陵也不是傻子,心头窜起无名火,真要怒斥他不识好人心然后拂袖而去,就听门外一声少年叫喊:“顾公子可在院里?”
  
  顾恽连人声都没听出来是谁,就如蒙大赦的应了一声,对着许季陵说声多谢,动如脱兔的奔了出去。
  
  屋中站立的许季陵紧握了拳头手心发颤,西楼蜷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半晌,他自嘲的扬了扬嘴角,只道一声也罢,转身出门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补上昨天节日的福利,姑凉们吃晚饭再来吧o(╯□╰)o





☆、第十一章  青衫赠君

  
  院中回廊下低矮的杜鹃怒放,白如雪,艳如脂,一人抱着个包袱站在两侧的花丛里,见了顾恽,忙躬身行了个礼,笑容灿烂,少年的嗓音脆生生,道:“公子,我家王爷差小的给公子送些东西,说怕您用得上。”
  
  来人正是赵全,赵子衿的贴身小厮。
  
  顾恽一愣,几日没见那傻子,都快将他忘光了,这节骨眼跑来送东西,自己和他又不熟,便执手回了个礼,笑道:“有劳小哥跑一趟,可在下和王爷并无深交,无颜收礼,小哥这就回吧,替我多谢王爷。”
  
  赵全偷偷的瘪瘪嘴,暗自敬佩,他家王爷果然料事如神,顾公子果然拒绝的毫无转圜之地,不过你有张良计,我带过墙梯,自有应对之策,王爷说了,顾公子外硬里软,最是见不得拂不得诚恳之人的好意,怎么真切诚恳怎么说笑言辞,总是错不了。
  
  赵全抬头对着顾恽眉目弯弯的一笑,使出十分的掏心掏肺,只道:“公子,小的只是个跑腿的,只传话不做主。王爷说了,公子若是看都不看,那便算小的办事不力,回去就赏小的十大板子;公子若是看了不喜欢,那还好,出了这驿站,只管找个没人的地方扔了便是。”
  
  这话说的,分明就是强买强卖。
  
  院子里探出头来观望的青年才俊们隔着门扇窃窃私语,杜煦不知道什么时候倚在了门边,闻言觉得这王爷挺有意思,抓人小辫戳人软处,起码是顾恽的,下手一个快准狠,妙哉啊!
  
  许季陵站在自己房门口,面色不善,怒意凝结,笼在袖子里的手握的死紧,心觉怀南王真是阴魂不散,极为可恶。跟着他跑出来的小厮西楼倒是对赵全钦佩不已,这态度,实在够拽够彪悍,佩服,佩服啊。
  
  顾恽长叹一口气,总是觉得自己被逼到无路可退的死角里去了,谁说赵子衿是傻子,这人明明分外擅长这滴水不漏以退为进之术,拒绝,不识好歹,接受,莫名其妙,哪个都不是明智之举。众目睽睽之下,顾恽不好当场拂了怀南王府的好意,只能说了声如此便多谢,赵全眼神晶亮的小步奔过来,跟着顾恽回了房。
  
  阖上门将一干观望者阻绝在外后,顾恽接过赵全手上那个褡裢似的包袱,触手一片柔软,分量很轻,里头是软货,就是不知道装了什么。
  
  顾恽将包袱搁在桌上,解了上头的系结,拉开一看,登时傻眼,包袱里头,赫然是件青色长衫,颜色极轻,恰是春来江水上倒映的那一抹浅碧,面料素净,上头丝线暗纹之类的都没有,只是寻常成衣铺子里,稍微上等一些的货色,倒也不是什么名贵稀罕的物件。
  
  见此,顾恽才放下心头那块石头,虽然赵子衿送衣的举动颇为怪异,可这衣服并不贵重,他也就没那么诚惶诚恐。除开这是赵子衿送的,这面料他倒是欢喜,起码也比许季陵床上那堆看着顺眼,索性退回去是要扔掉,不如收了,大不了之后自己也送他件等价的衣裳就是。
  
  顾恽心头轻松,也就不再推托,看向赵全笑道:“如此便多谢你家王爷了,顾某收下便是。”
  
  赵全还是个半大的的少年,闻言一边对自己主子崇拜的五体投地,一边又有些想听夸赞,便讨好兮兮的拍马屁:“公子,你且试一试,这衣服过了水,清洗过,直穿无妨,就穿这身去赴宴吧,小的觉着衬您刚好,必然忒俊秀……”他手一动差点就身上去捂嘴,好歹是将那句祸害话堵在了嘴里:我家王爷必然高兴的紧。
  
  熟悉都算不上,谁管你家王爷高兴与否!
  
  顾恽想起许季陵一张黑脸和杜煦似笑非笑的打趣,摸摸鼻子一想自己就这么一身旧衣,好像确实有些鸡立鹤群,便应了声好,赵全手脚利索的窜到他身边,喜滋滋的说要替他更衣,顾恽伸手一挡,说不习惯有人伺候,自己拿起衣服走到屏风后头去了。
  
  等他一身新衣从后头绕出来,自己都有些惊讶,这衣服未免太合身,可赵子衿他又不知自己尺码,简直怪哉!
  
  赵全一见他,眼里登时像点燃一簇小火苗似的亮晶晶,颇有些惊艳欣喜的意味,不远之处的顾恽身姿挺拔长身玉立,面容俊雅美秀,唇边噘浅笑,气质脱俗如翠竹,人靠衣装不靠谱,可至少能提神一半不止,当真美男子!
  
  赵全上赶着两步奔近,一脸不掩赞叹:“公子,可真俊,衣裳也合身,和我家王爷一样俊。”
  
  大抵是这小子长得玲珑剔透,又懂事又周到,顾恽对他也颇为喜欢,闻言无奈笑道:“胡扯,你家王爷天人之姿,我怎么比得,话说这衣裳也太合身。”
  
  对于这句怪异的称赞,赵全捂着脸嘿嘿直乐,小胸脯一挺别样骄傲:“那是,这是我家王爷特意去订的尺寸……”
  
  想起自家主子脑子有病似的,在王府的后院子里对着粗细不能的树木抱来抱去,情状简直诡异,赵全莫名顿了顿,接着道:“尺寸也是我家王爷亲自细量了告知裁缝的,然后一日三改,费了大心思,可不合身么,公子可还欢喜?”
  
  他兀自想要宣扬自己王爷的呕心沥血,没见着他每说一句,顾公子的脸色便虚一分,听到最后那句一日三改,登时觉着身上分量越来越重,好像不是穿着一件轻质长衫,而是扛着一件铜兵铠甲,面料是寻常了,可这心思如山如海,凭的愁人。他只好问道:“赵小哥,你家王爷,最近可好?”
  
  赵全心道,见不着你,有些魂不守舍,不过他正在放长线钓大鱼酝酿长久之计,如此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入骨相思,也只能强自忍下了,嘴上却道:“公子,我家王爷一切都好,恰逢前日府里来了个仙风道骨的游方郎中,是老王爷旧日老友,这次前来,是找到了医治我家主子口疾的偏方,日日泡在药水里,说是怕滋味熏了您,便没来看您。”
  
  顾恽一听,心里未免有些动容,他长这么大,还没遇到对他如此贴心之人,闻言意外有些不自知的喜意,赵子衿妨能如常,必然惊采绝艳,当下笑道:“无妨,让他安心养病便是,待到闲暇,顾某亲自上门拜会。”
  
  最后那句“怕气味熏着您”,本就是赵全灵机一动自行加上的,收到这种效果,主子怕是做梦都会笑醒,赵全立刻自己真是衷心为主可嘉可许,被自己感动了老大一把。
  
  他家主子是在泡药汤不假,府里也确实来了个仙风道骨的游方郎中,却不是恰好游历至此,而是老王爷亲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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