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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茶-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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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无妨。”百里颉颃的身体在尚槎的怀里微微发抖,“反正我习惯了,我喜欢你,而你永远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对不起。”尚槎紧紧地圈了百里颉颃一下之后放开,“好了,我真的要走了。以后保重,路上小心。”
  “谢谢。”百里颉颃随着尚槎的放手,怀里的温度渐渐冷却散去,对人的嘱咐终于变成了自言自语,“你也一样。”
  那年冬至的时候,天气冷的异常。作为一国之君的燕祉祾下诏,念以为炎国与黎国交好已久,两国不战不需要质子证明,特令高车驷马,送黎国王子百里颉颃归去故地黎国。
  百里颉颃背着自己的桐木琴,慢慢的走出了望阳塔,慢慢的走向宫门外。步步悄悄望回,宫闱里却没有那道身影。
  离开了炎国皇宫的百里颉颃在送行的官员里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仿佛当年自己孤身为质来到这里的那片场景,又是一次一见钟情,那双眼睛经过了年岁的打磨魅力愈加增添,那副笑容则是简直要一刀一刀的刻在心里永生不忘。
  西行的路上月光太长,千里之内外大约只有这一点相同。百里颉颃坐在马车里拨起了琴弦,一丝一缕渗出来的曲子,《相诀》调,凄清惆怅,那味道咸咸的发苦。
  百里颉颃就这样在满朝文武的哗然中向着黎国走去,不过这样外事已定,内朝就更要清净了。但是既然连燕祉禊死的都如此轻巧,那么尚家其实没有那么难对付。
  燕祉祾一道旨意就把燕祉禖踹到了很远的边疆,在重兵把守之下做一个王爷,变相的看管起来。接着便是借口宫中的一批撒花洋绉的成色有问题,开始彻查世代皇商的尚家。
  先是抄家,后来便又借此牵扯出为数不少的一些官员——自然都是与熙王燕祉禊交往过密的那些人,动作迅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在新的一年的元日之前,燕祉祾亲手扫出了一片白茫茫的朝野。
  作者有话要说:  


☆、结发

  作者有话要说:  
  燕祉祾心中思忖了许久,最终决定草拟一份旨意,来对尚家做出处理。尚槎便是在他下旨的前一天晚上,来到了锦隆宫。
  尚槎很清楚,这大约是他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最后一次来这个地方了。那一日从翰林院走到锦隆宫的路没有变,却仿佛一下子短了好多。
  尚槎穿着一身青色和整个冬日的背景很配合,都很沉郁。这一次,他把每一步路都走的很认真,正着走一下,倒着走一下,看上去很是调皮,仿佛他不是二十六七岁的青年,倒像是六七岁的小孩儿,发誓要看遍一路上毫无新意的景色一样。
  就这样一路含着淡淡的笑容,尚槎踏进了锦隆宫的大门。此时的燕祉祾正正襟危坐在屋内,望着那一卷草拟好的旨意发呆。
  此时已经贵为皇帝的燕祉祾,头戴乌纱折角向上巾的翼善冠,身着金黄盘领窄袖袍,腰带以金、琥珀、还有带着透线纹的上等犀角制成,相间为饰的束在四团龙袍上,黄袍前后及两肩,各织一条金盘龙。
  当然不会是第一次这样的跨门而入不待通报,但是尚槎同时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副装扮的燕祉祾,可是却呆呆愣愣了失神的一瞬。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的尚槎还是一板一眼的对着燕祉祾行礼,三次山呼“万岁。”
  嘴角抿出来一点苦笑,燕祉祾说道,“你现在和我好像越来越生分了,是不是。”
  “君臣之礼,不可废。”尚槎淡淡的说道,“你现在是一国之君了,便再不是我一个人的燕祉祾。你是整个天下的,所以你还是我的;整个天下是你的——我在天下之中,不能免俗,我是你的。”
  “随你怎样说,”燕祉祾微微摇了摇头,“明天我就要下旨了,你要看看么。”
  “圣旨不能这样草率对待,”尚槎拒绝了,“我还是不要看了,明天不就知道了么。”
  燕祉祾看到这副表情的尚槎,想到了很久以前他们的一个玩笑,燕祉祾戏言说他可不可以看史书的时候,尚槎柔声的回答,“你不可以看,但是,若你想知道些什么,我可以讲给你听。”
  “既然你不看,那我说给你好不好?”所以燕祉祾用了一样的腔调对着尚槎轻声说道,“尚家已经抄没的家财充公,下人们充官婢,主人家的除了你以外,全部……流放南疆。”
  “好,谢主隆恩,”尚槎没有什么表情,“皇上做的是。”
  “你若是不同意,尽管说出来,嫌我手重了什么,不要瞒着。”燕祉祾开口道,“你觉得怎么样?”
  “我怎么办?”尚槎只问了这一句,“难道我要被关在大牢里十年八载等着特赦?”
  “不……”燕祉祾的声音苦苦的,慢慢地说道,“其实我真舍不得叫你走,你去西疆——充军。”
  “谢谢。”尚槎微微一笑,“真好,这样我还能回来。其实我还怕你不这样呢,刚想求你来着。”
  “你呀你,怎么对自己下得去这样的手。我还是想你,”燕祉祾低语道,“你若一走,那我只有害病,一直想你。”
  “唯有思君治不得,膏销雪尽意还生。”尚槎抱住了燕祉祾,在他的耳边说道,“我陪着你一起生病,说得好像我不会想你似的。我不觉得这对我有什么,只是怕等我回来,风吹雨打的变成了又老又丑的样子,你该嫌弃我了。”
  “我怎么会嫌你。”燕祉祾倒在他的怀里,浅笑温颜,“在我这里,尚探花一直都是风流倜傥的玉面郎,一直都是。”
  话说到这里燕祉祾翻身起来去好生找寻了一阵什么东西,最后递给了尚槎两串相思子的手串,“银票我给你准备好了,明天会有人给你。只是唯有这个不值钱东西,还是要我亲自来送。”
  “这才是无价之宝,”尚槎接过来揣进了怀里,“没有一样价值连城的东西抵得过一个有心郎,燕祉祾,谢谢。”
  燕祉祾只笑不语,有一缕碎发从冠里滑出,落在尚槎的脸庞轻轻拂过,所以尚槎又继续开口道,“我给你梳一次头发好不好?以前从来没有过。”
  正是因为以前从未有过,所以燕祉祾吃了一惊,但还是温柔的眨了眨眼睛,然后任由尚槎除了他的发冠和头巾,打散了一头柔软的青丝。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尚槎拿着一枚角梳在燕祉祾的头上游弋,用指尖挑了发丝轻声说道,“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燕祉祾微微一愣,然后跟着他的声音轻轻的往下念去,“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
  “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尚槎用一只手握住了燕祉祾,“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
  此时的燕祉祾只有死命的咬住嘴唇,才不会泄露自己的脆弱,“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尚槎的目的大概就在这最后一句话上,他继续帮着燕祉祾梳理头发,却不再背诗,“不过你不要怕,我相信,只要活着就一定能够再相见——所以,燕祉祾,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死,我会活着回来,骄傲的站在你身边。所以你不要担心我,你好好的就行了。”
  “这次可要说好了,不许变卦,”燕祉祾深吸了一口气,“我可一直等你‘衣锦还乡’回来。”
  “那是必然的,”尚槎笑得很自信,“我一定会配得上你,不信我们可以拉钩。”
  “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可真的就不信了。”燕祉祾摇了摇头,“上次你和我拉钩的时候,说一直陪在我身边,这不,就要走了么。”
  “既然是这样啊,好吧……”尚槎沉思了一下,“你现在已经是皇帝了,不如就给我下一道圣旨,我不能抗旨不遵,是不是?”
  “好。”燕祉祾整理了一下情绪,换上了一副威严的表情,“尚槎,朕,以一国之君的身份,命令你,尽快,平安的回来。”
  听到了燕祉祾如此发话的尚槎双膝跪地,脸上的戏谑也一扫而光,“臣,领旨。”
  这番承诺之后尚槎继续为燕祉祾梳完了头发,两个人如常的一同沐浴,如常的同榻而眠,只是都未曾越过雷池半步,仿佛时间静止,只有两个人的呼吸流淌着岁月。尚槎挽指如蝶的略过燕祉祾的脸庞,紧紧拥抱着他,就像是稍微一个不留神,这样的场景便不复存在一般。
  


☆、下旨

  不知道是不是一夜未眠,还是因为心情的缘故睡眠很浅,第二天两个人都醒的很早似的,天还没亮就已经坐了起来。
  “照顾好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还等着你呢,”燕祉祾第一次非常主动的抱住了尚槎,然后送上了一个浅浅的亲吻,“尚槎,万事小心。”
  “我会的,倒是我不在你身边了,就没人管你了,”尚槎回给他一个更加绵长的唇齿交缠,“处理政事不要太累,早些歇息,心里不舒服不要总憋着,还有——史书不能看。”
  “你就这么不放心我?”燕祉祾摇头轻笑,“又开始王婆卖瓜了,又说起你修的那些史,我保证不看,只是不知道后来人修的能不能像你一样。”
  “那你就等我回来继续修,”尚槎一面回答他一面穿着衣服,“我去翰林院了,我就在那儿等你下旨。再会了,等我回来。”
  “再会……”燕祉祾此时没有那么云淡风轻,声音颓然的说道,“早点儿回来……”
  “这要看你,”尚槎深深的看向燕祉祾,“当一个好皇帝,励精图治,等炎国足够强盛,自然我就会和大军一起凯旋而归。”
  两个人俱是再也无言,只凭眼神倾诉离别。燕祉祾不敢保证,尚槎倘若在锦隆宫里多待了半炷香的时间,他是不是就会把那一卷圣旨丢进炭火盆中。
  “冬丽姐姐……”尚槎在离开锦隆宫的时候对着冬丽轻轻作揖,“以后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皇上,叫他多吃饭,少吃甜食;多喝热茶,少喝酒。还有,睡的不能太晚,他要是心里不舒服,你就劝劝他,好么?”
  “奴婢不敢当,”冬丽闻言之后险些掉下泪来,“尚大人,不消吩咐,奴婢也会尽心尽力的侍奉皇上的,倒是您,以后要多多小心了,希望您能早日回来。”
  冬丽知道皇帝要对尚家动手,只是不知道尚槎的前路如何,只有默默的替他祈愿平安。冬丽几乎是一手把燕祉祾带大的,自从尚槎做了他的伴读之后,她和尚槎的接触也颇多,当年尚槎帮了燕祉祾的生死大忙,她也一直记在心里,对尚槎很是感激。
  冬丽也很心疼尚槎,如今长得仪表堂堂的青年看上去坚不可摧,可是心里有一块搁了人的地方,软的,简直不能碰。
  那一日尚槎没有在锦隆宫里吃早饭,而是紧赶慢赶在天亮以前就溜到了翰林院。在他二叔生前最喜欢呆着的后堂里枯坐,手边搁了一壶茶柏泡的水,清苦非常。
  后来传旨的太监进了翰林院,圣旨上自然是尚槎已经知道了的内容,无非是充军西疆。头顶的那方三梁的乌纱帽被摘了去,尚槎随即也被押入了大牢。从始至终他的脸色都没有变化一丝,甚至带了些许笑意。
  与此同时,尚家被抄检过的深宅大院里也迎来了一道圣旨,尚家的主人们统统被押入了大牢,只待着流放上路。所有的奴婢则是充了公,一并被带走了去。
  燕祉祾没有给尚槎说的那道旨意是关于尚桅的,尚家其他人都还好说,独独这么一个二品大员同时又是驸马,着实烫手难以处理,所以尚桅栽在了一个通用而罪过更大的罪名上——“结党营私”。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尚桅接到这样的旨意之后只是一声冷笑,“看来皇上是觉得微臣罪大恶极,才会这样定罪吧。”
  尚桅被押入大牢以后,果不其然,长乐公主燕若宁便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来到了皇宫,急匆匆的要求面圣。平日里的燕若宁几乎可以说是和燕祉祾老死不相往来,但是这次自家夫君遭了难,便也顾不得什么了。
  燕祉祾没有打算和这个自己名分上的姐姐、也就是因为各种原因身为一个独苗儿一样的长公主燕若宁撕破脸皮,于是还算是愉悦的接受了这个女人要求觐见的请求。
  燕若宁那日穿了一身火红的奔入锦隆宫,头戴珠翠庆云冠,鬓边别着珠翠花,插着金簪和金脑梳,镯钏自然也是真金,两枚缀了翠叶的明珠在耳上摇曳生辉。真红大袖衫镶紫边,上施蹙金绣云霞翟鸟纹。红、绿、紫三色的看带花纹也是一样,长裙则是横竖金绣缠枝花纹。眉间一点珠翠面花,眼神里焦虑万分,朱唇半启,似是有千般话语倾诉,一张美丽端庄的脸庞,生生挤出来一份愁容满面。
  “皇姐别来无恙,”燕祉祾很客气的招呼着,“今日突访有何贵干?”
  “皇上,今日一来,无非是为了驸马一事。”燕若宁倒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直言不讳,“驸马一向忠心耿耿于国,如何有结党营私一名?”
  “原来皇姐是来为尚桅辩白冤屈的啊,”燕祉祾轻轻的笑了,“朕难道需要给皇姐出示一番证据?那岂不是驸马的罪名还要多了许多?朕现在说的可是轻的,若是加了贪赃枉法,隐瞒不报,笼络人心……皇姐,意下如何?”
  “皇上!您这是……这不可能!驸马他不会是这样的人!”燕若宁一时语塞,她当然不相信尚桅能够做下这种事情,可是燕祉祾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天威难犯。冠冕下的那一张脸年轻俊美甚至带着一丝丝的柔婉,可是眼神冰冷的不容任何人置喙。
  燕若宁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燕祉祾打断了她的话,“皇姐不必多费唇舌,朕自有裁夺,驸马若是无辜之人,一定不会遭此冤屈。好了,皇姐,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朕就不留你了——不过,说句玩笑话,您这身衣服,并不像是要为夫君说情,好像嫁衣——现在有些迟了,其实您何不学学蔡文姬弄得一身缟素、披头散发,而不像现在这样礼服具备?”
  被这句话堵住了喉咙的燕若宁值得再拜告退,然后又跑到了傅瑾所在的折枝宫里。傅瑾现在是太后了,自然也就换了地方住。
  傅瑾对于燕若宁的到来表现一般,依旧是看茶,也不主动和她说什么,只是一般的妇人家常。每每燕若宁有要开口的意思,傅瑾就会打断她,“我不说别的——不要来找我给人求情。后宫不该干政,这个的道理你知道——你要不是来看我这个寡居的老太太的,那就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养廉

  作者有话要说:  高薪养廉……
  这对不是亲生母子的两个人此时表现的出奇的默契一致,简直就像商量好过一样。燕若宁的请求没有得到一丝回应,倒反是燕祉祾亲自去看了看尚桅。
  尚桅当时在大牢里一幅乐得清闲的样子,好像发生了的事情统统与他无关。他在这个时候最不像尚家的正常人们,反而淡定的不得了。燕祉祾来找他的时候,他正拿着一颗碎砖片在地上写写画画着一支短诗——“秋日心容与,涉水望碧莲。紫菱亦可采,试以缓愁年。”
  “江淹的《采菱曲》,可对?”燕祉祾双手轻轻抚掌,带着一点点赞叹的意味,“尚爱卿好才情,当年的榜眼,不错的。”
  “臣尚桅叩见皇上,”哪怕心里有一百万个不情愿,也不会表现在脸上半分——尚家的家教就是这么成功,所以听到这声话语的尚桅连忙跪地叩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祉祾倒是不和他客气,并不和他客气,只是说了一句“平身”,便拂袖坐在了一处地方。尚桅闻言后自然也是起身,然后毕恭毕敬的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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