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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春-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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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秀道:“我还有很多东西需要长进呐。”
  张璁却摇头道:“您都洞察了世间学问,我们这些幕宾还有什么用?无妨的,任何人也不可能全知,有洪虚先生,和我,必然会对东家你拾遗补缺,献计献策。”
  徐秀批评道:“怎么这么大白话,先前可不是这样劝的。”
  “是吗,或许不在状态。”
  看来这王琑并没有什么对自己的阴谋,不过是一个有点直来直去的性子,说话不讨人喜欢罢了,遂道:“他还在呐?”
  张璁点头道:“还在,昨儿个死活不肯挪动位置,白飞把他拖去了客房,还呆在那里。”又笑道:“早上他偷偷喊了一个衙役让他去西门王家传话,说老爷受江宁县邀请,这几天就住县衙了,不回去。”
  “也真是醉了。”
  徐扬端着馄饨进来道:“吃馄饨啦。”
  “怎呢,这么大方。”徐秀吃了一口也无甚滋味,连点猪油都见不到。
  徐扬道:“陆先生买的。”
  “嗯。”徐秀点点头,表示认可,这年头朋友之间相赠钱财是最普遍的做法,一点儿都别在意,这是交情的体现。
  吃着馄饨,外头又传来阵阵吵闹,王琑推开阻拦,拄着拐杖走进来大声道:“徐大人,你打算把老夫留到什么时候?”
  抬手示意他坐下,继续吃着馄饨,眼光瞄了眼见他咧着嘴小心翼翼的坐下,掩饰笑意道:“并无有阻拦,王乡绅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就是不知道您为什么不走呢。”
  王琑给自己倒了杯茶威胁道:“荒唐荒唐,打了老夫的板子,又不让我走,我说江宁县,信不信老夫罢市!让你知道些厉害!”
  徐秀的心态已经有了一丝改变,通过张璁的分析,王伟的书信,也算是了解了他的情况,比之前信息不够时明白的多的多,对他也就不会再去生什么气,反而认为是个十分可爱的一个直率小老头。
  指了指这茶水道:“您也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可是您却不知道,我江宁县衙内的茶水,除非是我家徐扬去泡的,不然都是陈水,放了许久的。”
  “呸。”王琑怒道:“愚弄老人家。”
  徐秀不在意的另起话题道:“听说您有一位侄子,很是有才,上一科的进士与本县还是同年。”
  “是又如何?”提起这么一位侄子,王琑也是得意,对自己更亲,气的那位混账弟弟只顾跳脚。
  徐秀又问道:“王乡绅您那些铺子怎么样了?”
  提起铺子的情况,王琑面色一整道:“大人什么意思?”
  徐秀摇头道:“没什么意思,就是询问一下而已,你瞧,堂堂西门四家,如今你王家连我手下的那些衙役都敢上门给你难堪,想必也是不好的。”
  “大人还不与我主持公道吗?”王琑一拍桌子,徐秀顺势拿起茶壶,倒也没有翻倒。
  身后的徐扬悄悄给他输了一个大拇指。
  徐秀笑道:“别激动,这事儿让下面人去查就行了。”
  同张璁耳语后才同王琑道:“王乡绅这个事情你就不必担心了,本县定会给你一个让你满意的说法,请回吧。”
  “好。”倒也是干净利索。
  目送他离去,徐秀托着下巴想到:没想到江宁县倒来了一条猛龙。
  门外陆深同王琑打了一个照面,彼此点头而过,进得里屋道:“那位是钦佩年弟的宗伯吧?”
  魏校不解道:“陆兄你认识他?”
  放下东西道:“同我家中有些往来,多年前见过。”
  魏校问道:“咦,陆兄你家经营着些什么营生呢。”
  见都是自己人,也无有什么好相瞒,道:“松江出棉布,自然做的是布匹的营生。”
  徐秀手肘顶了顶魏校,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炫耀,道:“子才兄,这才是真正的豪富。松江黄浦对面广袤的土地一大半都是他家的,黄浦秋倒,银涛壁立如山倒,就在他们家面前。”
  这也太夸张了,魏校有些不信,道:“这不就和八月十八钱塘潮一样了吗?”
  徐秀抿着嘴巴摇头道:“虽不及,也不差,记得那年去他家做客,就碰上了秋倒,峻嶒我这种华亭县外的下里巴人,真是被惊到了的。”
  轻轻了推了一下他,陆深无奈的同魏校道:“不是的。秋倒时只有日夜守着堤岸,哪还有什么闲心去欣赏。”
  玩笑已毕,却又到了又一次分开的时候,陆深道:“有困难记得上金陵找我们,义不容辞。”
  “义不容辞。”
  “嗯。”
  ……
  王琑一路踉跄的往回走,路过些铺子按照往常一样,进去同掌柜的叙叙旧,这就有点不对劲。原本上佳的心情,越发有了些急躁,怎的原本不管是谁见着自己这位西门王老爷都会热情接待,现在却落得无人搭理了呢。
  一把拽住他道:“马掌柜,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他唤作是马掌柜的人有了一些尴尬,刚想挣脱开,不料王琑越抓越紧,大有不说就不放的架势,无奈之下左顾右盼,见没什么人才利索的道:“我说王老爷,您老现在要干的事情就是赶紧儿回家,而不是在外头瞎逛。”
  放开他道:“到底怎么回事?”
  马掌柜急道:“哎呦,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老先回去吧,自然什么都知道了。”
  “哼。”甩甩袖子,王琑转身就走。
  回转家中,似乎一切都平常,无有什么怪异,叫来老伙计问道:“老爷我一日不在,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啊,没有啊。”老伙计比他年纪还要大的多,不仔细瞧都看不清楚眼睛究竟睁开没睁开,太塌拉下来。
  王琑迟疑道:“那为什么那些原先相好的掌柜的都不敢与我说话?”
  “不知啊。不知啊。”
  “先下去吧。”
  虽然被打板子的地方还有疼痛,可王琑也心里明白这里面必定有鬼,也不去休息,直接就去往西门铺子的地方,没什么比直接去自家铺子了解情况更直接的了。
  这一来倒也明白了问题所在,一指对面,同自家掌柜道:“怎么回事?”
  掌柜的擦着汗连忙道:“东家,这李家绸缎铺子也不知道想什么,一大早就敲锣打鼓到处说,一律比咱们家便宜两成,还说从此西门只有三大家,没有王家。”
  一听这话,王琑的鼻子都快气歪了,拍着桌子道:“李老鬼在想什么?这么干与他有什么好处!”
  “谁知道,之后小的就去了他们铺子找他们掌柜,东家您猜他们说什么。”
  “说。”
  “说…”掌柜的一脸尴尬,很是踌躇。
  王琑锤了锤桌子道:“你到是和我说啊。”
  “说让咱们家给您准备好棺材……”
  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王琑一把掀了桌子,忘记了疼痛,拐杖都丢了,上了对面的铺子。
  “起开起开。”
  客人被他推了几下,一下挤到了那张大柜台前,拍道:“叫李老鬼出来!”
  “哎哟哟,这不是王家老爷吗,您怎得会来小店的。”掌柜见他来到,拍手道:“伙计们,给王老爷看看咱们家新来的猩血红,这可是好尺头。”
  小厮麻溜的捧来一匹红的纯正的布匹,客气,却又有一些得意的道:“请王老爷品鉴品鉴。”
  受不得刺激,一拳砸了过去,只见小厮几下就跑了开来,追赶不上的王琑怒道:“品鉴彼娘的。”
  大吵大闹实在是不像话,一些散客陆陆续续退了出去,掌柜冷笑道:“王老爷,尊您一声王老爷是看在往日里的情分,您若在这般无礼,请恕我们概不接待了,请回吧。”
  指着他,王琑反而平静了,就算性子直率,也不会代表他真的就是笨蛋,顶多就是对人情世故并不是很擅长而已,他冷,王琑更冷,一字一句道:“这是要与我们王家拼个你死我活吗?降两成,我到要看看,先撑不住的是你们李家,还是我王家。”
  后头撩开挡布,出来一位胖胖的老头,脸上堆着笑容,看上去很是和善,可说出来的话,却怎么也让人感觉不到和善。
  “王琑,准备棺材去吧。”

☆、第74章 弹棉花邹家宴

  谁都明白当一个人指名道姓称呼另一个人的时候,就等于是结下了不死不休的冤仇大恨。
  此时继续说些什么,都已经没有用。
  王琑冷静下来,指着他道:“莫要后悔。”
  待得他出现,便被周围人齐声称呼为李老爷的那人抬了一下手,扭头同左右笑道:“臭不可闻。”
  “哗。”
  袖子甩过身后,王琑转身就走,钻入他耳内的议论声,并不曾让他受到影响。
  ……
  且不说王琑面对如此挑衅会做些怎样反击,另一边的徐秀此时却手捻着一封请帖上下把玩,神色很是不解,同张璁道:“邹望请我干什么?”
  张璁道:“想必是让东家提供些方便,您去吗?”
  心思几下倒腾,拿了主意,徐秀道:“他和本县的那些人家不一样,扬州府内第一家,吓人哟。”
  手指甲扣了扣请帖上的金箔,徐秀道:“你说把这金箔扣下来拿着光秃秃的请帖去,会放我进去吗?”
  金箔卷成的线十分的薄,张璁尴尬道:“也值不得些许银子。”
  “积少成多。”徐秀自顾自的抠下了金线,又道:“总不好一直让我那些朋友接济吧,非长久之道。”
  “可您这么抠金线也不见得就好发家致富的呀。”
  “…”徐秀看着那个不小心被吹跑的一点点金线十分惋惜,道:“一文钱难道就能难倒在下吗。”
  “目前来看是这样。”徐扬探头进来道:“特别多了白飞后。”
  “…吃能吃几个钱。”徐秀掰着手指头道:“眼下春耕刚完,端午前要复勘河渠,完了之后差不多在翰林院攒下的东西都能给我兑现了,还不够吃?”
  徐扬道:“够吃,可见不着什么荤腥。”
  白飞跟着徐扬后头好奇道:“俸禄不高,但兄长您七品官,怎得如此拮据?朝廷也不会让官员饿肚子吧?”
  这话不需要徐秀回答,徐扬一扭头就对他如数家珍道:“月米一石,几个碎角银子,还不到三两,三十贯宝钞,三位先生都是要花银子的,宝钞要兑付各房书吏、衙役,他们不走朝廷开支,少爷又绝了他们捞钱的法子,这下得自己支付,总不好让他们喝西北风吧,你瞧,除了拿些米面绢布换些荤腥,可一点儿余钱都省不下的,也就是饿不着肚子。”
  徐扬舒了一口气又道:“总算是少爷没有那些迎来往送的事情,这日子才能过,不然非得去南门借利钱了,那些家伙巴不得官老爷去借钱呢。”
  瞥了一眼徐扬,徐秀暗自腹诽:向海瑞君学习!
  张璁悄悄的扭头看向了一旁,大家都知道他家境富裕,一开始也说不劳徐秀花钱,这可好,老家都不来人,张璁也傲气的不写信回家,这下子就尴尬了。
  徐秀也没去看他,找了这位有大用的先生,必然得花钱,烦恼的拍着请帖道:“不谈这些个。倒要去看看,这个过江龙打的什么主意。”
  顺手一指门口的俩个小家伙,徐秀道:“你俩和我一起去,带些饭盒子,少不得打包一些回来。”
  “这…不太好看吧?”张璁闻言回头道:“在怎么说东家您也是堂堂江宁上县的知县,别人会怎么看?”
  徐秀翻了个白眼道:“看到更好,替本县广而告之,岂不美哉。”
  话已至此,张璁也不再多说些什么,嚼了嚼茶叶末子只在心下暗道:我咋想到了王安石?
  见到徐扬取来拜帖,徐秀道:“头一回一本正经的写这个东西,就是去拜见杨廷和公,也没写拜帖。”
  一笔接着一笔的大字,不过一个签名,就占去了一页,等到写完,十几页的小册子就没有一点剩着,只好说这种有严格规定的拜帖真是浪费纸张,礼仪之邦,拿钱堆出来的。
  拿起拜帖,收起请帖,徐秀皱着眉头道:“可惜伏先生不在,这种人情往来你不擅长,我也不怎么会,到时候炸起来,都没人拦我。”
  “东家做个看客就足以了,想必这等豪富人家设宴,商贾乃是主流,东家不管出于何等目的,少说话…多吃菜。”
  徐秀赞道:“说的好。”
  “但也不能丢了一县父母的威仪。”
  “好的。”
  是夜。
  位于南街的邹家府邸看上去气派非常,门口轿马不歇,大红灯笼高高挂,看着一位位恭敬卑微的鞠躬递上拜帖,徐秀小声同徐扬道:“有钱的王八大三辈,就是小小门房下人都这么嘚瑟。”
  “北京的阁老门前也不过如此。”
  左瞧瞧右看看,没了懒龙,懒虎也不知道到哪里去,都没个合适的下手,徐秀看着徐扬也不像是有气势的汉子,也只好自己提溜着灯笼,喊了一嗓子道:“江宁县来到。”
  徐扬送上拜帖。
  二人被引进门房稍坐,不过片刻,那位邹望便亲自出来躬身道:“小民邹望见过江宁县大人,您老到来,犹如蓬荜生辉啊,请请,里边请。”
  见着他客气,徐秀也挂上笑脸连忙客套道:“什么您老您老的,邹乡绅年轻有为,请。”
  庭院不小,步履却也不慢,不过少时,便入了南院,满堂宾朋见了江宁县到来纷纷起身,徐秀摆手入座,入了贵宾第一把交椅,这种待遇,到是有心。
  徐秀杏眼轻阖,听着众人的自我介绍与寒暄,匆匆打量了一下众人,生人倒是多,熟面孔却也不少,那位被打了十个板子的王琑也在,见了自己却一脸心事的样子。
  身份在那里,不管诸位平时对这种流官多不屑,眼下江宁县的名头已经叫的响,由不得不按下乳臭未干,毛头小子的评价,客客气气。
  “请,请。”
  众人落座,邹望起身。
  听他道:“今日有赖诸位赏光,莅临寒舍,在下是小字辈,诸位在坐的,哪个不是江宁县内的前辈。徐大人更是父母官,说什么都轮不到在下讲话,作为东道却不得不坐在这个位置上,容小子自罚一杯,诸位原谅些个。”
  人长的人模人样,斯斯文文,语气也是谦逊,虽说凭着扬州府内第一家的家世,由不得江宁县内诸人不来,要说没有想法却也不该,如此,到好受些,至于那些心中无有想法的,却也不知道有什么内情。
  徐秀嘴角挂着微笑,双眼轻阖,视线只停留在身前五步左右,犹如菩萨入定,至于他听不听的进去,明不明白其意,谁都不知道。
  见他不说话,自是有人说。
  “邹贤侄客气了,邹家设宴,我等怎能不来啊。”
  说话的人一脸和善,看上去年纪也不小了,只见他话音刚落,徐秀便端起茶杯,轻轻品了一下道:“好茶,请问邹乡绅,这是什么茶?”
  “哈哈。”
  笑之人,是那王琑。
  这位爷心直口快,满堂的众人城府之深让他十分不爽,徐秀如此不给面子,到让他心情舒畅,连早些时候受的气都好过不少,此时一脸解气的看着那个老头。
  徐秀的意思十分明确,我说不说话,是我决定的,主家我管不着,但他说完,就是我说,谁要说在我前面,就是打我脸,这小小宴席,不过是吃一顿饭的小事,却又诸多内涵。
  邹望手指轻轻捋了一下桌布,闻言道:“入得了大人的口,才算得好茶。”
  “挺好。”徐秀点点头。冲那个说在自己前头的那位礼貌的笑了笑,那人却什么都没被影响,点头回礼罢了。
  宴席一开,佳肴一道道的上来,不过浅尝即止,低调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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