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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情史-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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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管他二人心中如何作想,敏之转身大步离去。走了数步后回头,见武承嗣仍在原地跟狄仁杰说着什么,不禁朗声喊道,“承嗣哥哥,走了。”
  武承嗣朝他二人颔首示意后,反身跟上敏之的脚步,眸子里染着一层的温柔暖意。
  敏之瞧他一脸心情舒畅的模样,不禁挑眉疑惑道,“莫非老狐狸与你说亲了?竟这般高兴,笑意都上了脸。”
  “敏之弟弟,不可胡说。”武承嗣笑着开口,话语温和如风。
  见从武承嗣这边打探不出什么,敏之微微停步回身看向不远处的那道身影,微一凝神后,迈步离开。
  等敏之和武承嗣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路天相接的昼光下,狄仁杰抬眼瞟了薛御郎一记,含笑转身之际,只听见他淡淡道,“看来狄大人早已忘却,当初贺兰敏之是怎般媚惑大人。此事传遍整个长安城,众人皆知,贺兰敏之在狄府公然引诱大人,不是吗?”
  狄仁杰脚下一顿,唇畔蔓延开一抹微笑,仿如夕阳流泻般和煦,“多谢薛大人费心,若无事,明日不如来兰台升任,如何?”
  薛御郎挑起一边的眉头,耸了耸肩道,“免了。狄大人好意还请留给他人,告辞。”
  既然敏之不在,薛御郎也不想留下和狄仁杰正面交集。
  在他看来,狄仁杰心细如发且思维敏捷,如无必要,最好不要与他起任何冲突——这也是那个人对自己的交代。
  “狄仁杰和你一样,都是本宫的人。”殿上,那人笑意慵懒,眸子里却遮掩不住深光闪烁,“他是一位智者,智在内心无所不知,浩然正气处变不惊。他的智慧与清正生自内心,此等光彩灼耀之人,不可敌对。”
  走了百米之远后,薛御郎步子骤地一顿,闭眼轻叹。
  放眼天下,又有几人如狄仁杰这般,值得你妙语一赞呢……
  自武承嗣回朝后,敏之便发觉长孙无忌已有多日不曾入殿临朝。
  想到不久前见他时,他面容苍老甚有病重之状,敏之几度去往长孙府欲要探望,却均被守门的侍卫拦下,只说奉了娘娘之命保护丞相大人,外亲一律不得探视。
  敏之满腹疑惑,又不能破门而入,只好黯然回府。
  而连衣自入国公府后,每日必要前往水漓香榭问安。虽敏之一再强调不必如此,他却仍旧一意孤行。
  这日敏之自丞相府再度被拦后回返,刚进门便见连衣正坐在厅内屏风后的软塌上,笑意盈盈地迎上前替他脱下外袍,柔声道,“公子回来了。”
  敏之咳嗽了两声,不着痕迹地避开连衣的触碰,自行脱下袍子搁在了塌上,笑道,“你怎会在此?”
  “公子不喜欢连衣伺候吗?”见敏之这般闪躲,连衣眼眶一红,水光在眸底一闪而过,“还是公子嫌弃连衣是污秽之人,不配伺候公子?”
  “并非如此。”敏之垂眼轻笑,弯腰刚提起茶壶,连衣忙抢了过去倒上一杯恭敬递来,敏之点头接过,道,“这府中丫头小厮暂已足够,你既入国公府,就是客,怎好叫你来伺候我。”
  敏之将茶一口饮尽,还未放下杯子,连衣一步上前从背后将之紧紧抱住,脸颊贴着他的脊背低声道,“公子,连衣不是客,连衣只想留下来伺候公子,一辈子。”永不分离……
  敏之眉头一蹙,张口正要说话,风若廷面无表情地从回廊走出,目光在连衣身上冷冷扫过后,鞠身作揖道,“公子,属下有事禀告。”
  敏之如临大赦般赶紧挣开连衣的手,嘴角勉强拉开一丝笑意,道,“连衣,你先下去。”
  “是。”连衣难掩心底失望,既觉敏之不解风情又恨风若廷屡屡破坏好事。口中虽应着,然而身子却站在原地半晌未动。等了片刻,见敏之毫无挽留之意,这才失落转身。
  刚跨出门口,连衣抬头朝风若廷狠狠瞪了一眼,怨恨的目光还来不及收回,面前之人那森寒如冬的冷目仿如折射着利刃,生生刺进他的心底。
  连衣心一惊,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赶紧收回视线低头离去。慌忙绕过回廊,等再也感觉不到那冷冽而充满杀戾的眼神后,连衣抚着剧烈跳动的心口,缓缓靠在墙边。
  这个人……太过碍事。要除去……绝对不能留!
  连衣眼眸微眯,狠毒的光掩盖在瞳仁之下,化作一缕清风消失无影。
  等连衣走远,敏之笑吟吟看着风若廷进屋,道,“多谢你来替我解围。”
  “公子,”风若廷面色无波的回道,“属下确有要事,并非特意前来。”
  敏之俯身放杯的动作稍一迟疑,正色问道,“何事?”
  风若廷直视着敏之的眼睛,微一犹豫,沉声回答,“宫中传来消息,正午时分,长孙大人因谋反罪而被削爵流放黔州。”
  敏之闻言浑身一震,还来不及说什么,拔腿便往院外奔去。
  疾步走出府邸大门,敏之命人备来马匹,翻身骑上朝丞相府的方向急速而去。
  等风若廷追出来时,敏之身影早已模糊不清。气急败坏之下,风若廷一把揪住门口的侍卫,厉声喝道,“公子几番坠马,你怎可如此大胆,毫无一丝警觉!”
  那侍卫吓得直哆嗦,忙回道,“公子嫌马车不够快,执意要备马,我等不敢有违……”
  才说了一半,便被风若廷一把推开,刚要牵马去追,武承嗣从门内走出,伸手拦住他上马的动作,“风若廷,退下!”声音沉静毫无一丝起伏。
  “少主,”风若廷焦急万分地眺望着敏之远去的方向,头也不回的道,“公子此刻去见长孙无忌,定有危险,属下不可放他独身一人。”
  “正因为危险,你才不可去。”武承嗣手指用力,风若廷即刻感到臂膀处的血液似乎停滞了般,有些堵塞的痛着。
  “长孙无忌对皇后娘娘大不敬,流放或是诛杀,也在情理之中。”武承嗣唇角挽笑,皓月般皎洁的眸子里漾动着浅浅柔光,“敏之弟弟此时前去,消息不出半刻便会传入皇后耳中。未免引起无端误会,你且留下,不得离府半步。”
  依旧还是那纤若风云般的温暖笑意,倒映在风若廷眼底,却在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少主,此去之人是贺兰公子!”风若廷面色尤为难看,再次出声强调。
  “你放心,”武承嗣并未理会风若廷的暗示,只是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拍后,扬唇笑道,“敏之弟弟一向深得圣宠,你大可不必为他烦忧。”
  一阵清风拂过,缭绕着武承嗣身上那股水露熏香清幽旋宕,香气扑鼻,渗人心脾。
  风若廷凝视着武承嗣那清亮的黑眸,水月清濯,笑如暖阳,一如从前……可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目视着武承嗣反身走进府内,风若廷脑海思绪有着一瞬间的紊乱,他无法理清,少主和公子,究竟哪一个在自己心中分量居重?
  敏之策马疾奔,一路毫不停歇赶到长孙府时,府内哭声喊声求饶声响成混乱的一片。
  长孙无忌的亲儿以及宗族当场赐死,同辈远亲皆流放至边境各地。家产充入国库,昔日结交好友一并定罪入狱。
  敏之脸色大变,攥紧的拳头里泌着汗水。
  站在长孙府的大门前呆滞了数秒,敏之抓过马缰跳了上去,双腿一蹬马肚,马儿撒蹄朝城外奔驰而去。
  在经过明德门时,敏之不顾守城侍卫的阻拦,策马闯了过去。
  这样的不顾一切,敏之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
  是为长孙无忌,亦或是李弘?还是为自己……
  命运永远受制于历史,难以强行扭转……但倘若长孙无忌真如史书记载一般死去,那么李弘便不过是继他之后即将消逝的……另一个生命……
  敏之此刻只恨不得马儿扬蹄快些……再快些……
  他该警觉的,却一直不曾多想——从长孙无忌不再上朝那时起,自己就该有所察觉的……
  也不知跑了有多久,等敏之赶到城外五里亭时,只见一队侍卫押解着长孙无忌等多位朝中大臣,沿着小路慢慢朝前走着。
  “长孙大人!”敏之下马几步跑上前,抓着长孙无忌的手道,“连日来天天过府询问消息,为何今日突然……”
  长孙无忌手指一紧,隔断了敏之的话,摇头叹息道,“老夫早料到有此一日。祸事已至,躲避不过。如今朝野上下均为武后之人,公子不畏权势前来送行,老夫已是感动至极。”
  多日不见,长孙无忌仿如突然年至垂暮,面容憔悴且身形微驼,行走间步伐蹒跚不稳。褪去那深紫的官袍,如今的长孙无忌不过是一名因‘谋反’罪而被流放的老人。
  “你是皇上的亲舅舅,他怎可这般对你!”敏之咬牙道,“你等着我,我回去求见皇上,求他赦免了你。”
  见敏之转身就要离去,长孙无忌忙拉住他,低声道,“贺兰公子旦有这心,老夫已甚感欣慰。公子且听老夫一言。当今天下,皇上再不能做主,朝中之事全凭武后一人断定。公子若有心,就替老夫保全了太子,也是遂了老夫最后一心愿。武后虽野心勃勃,然则爱才之心却无人能及,公子年岁尚小,若想得以重任,就需尽展才华。现朝中武后得意之人,莫过御史中丞狄仁杰,公子有事只可与他商议,其余之人,”说罢,双手紧紧覆住敏之的手背,声音从牙缝间迸射而出,“皆不可信!”

  44长孙之死

  敏之双眉紧蹙,想要回宫去求皇上收回成命,转念又想道,这历史终究过于强大,且凭自己一人之力想要力挽狂澜,确实艰难了些。况且武后有心诛杀长孙无忌,怎肯因自己的三言两语而赦免其罪?
  一旁的官差催促得紧,敏之无法,只好掏出随身携带的银子递给那人,一再嘱咐他好生照顾长孙无忌等人,这才移步走到一旁,目送一席人逐渐远去。
  敏之牵着马循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着,心里总觉似有某处地方不对,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何事不妥?
  马蹄踏在地上发出的轻微响声,在耳边来回旋宕。夕阳西下,绛紫色的光芒将最后一丝余辉尽洒大地。敏之走在林间的小道上,橘光从细碎的叶缝间簌簌落下,在他身上笼出一层迷蒙的光彩。
  长孙无忌走了……下一个轮到的……
  敏之心猛地一紧,骤然跳上马背,手中鞭子扬落,马儿撒蹄往前狂奔而去。
  历史也好,命运也罢,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你死!
  斜阳隐在宫城的凉亭尖角之后,敏之扬着手里的马鞭朝明德门的守卫喊道,“让开!”
  不顾守卫的吆喝阻拦,敏之骑马径直奔入城内,与迎面而来的一队人马擦肩而过。
  敏之下意识拽住马缰,迫使马儿停步,回身看向那队人马远去的方向,心底异样飞闪而逝。
  正在胡乱思忖之际,一席抬着八宝缀缨软轿的队伍从路的另一边行来,见敏之正巧拦在路中间,那开道的侍卫一步上前喝道,“何人当道,速速离开!”
  敏之满心想着那队远去的人马,内心不详之感愈见强烈,偏又来了这么一顶软轿挡住去路,心里虽有些不悦,却仍拉着缰绳将马儿引向路边。
  敏之鲜少骑马,拽动缰绳的动作生涩且极不自然,马儿下颚一阵吃痛,有些不听使唤的踱步在原地走来走去,就是不肯让道。
  “大胆!”那侍卫见敏之半晌不曾策马离开,怒火簇烧,上前扬起手中长剑以剑鞘对准马臀用力拍下。
  马儿受痛扬蹄而起,朝那侍卫乱无章法地踢了过去,那侍卫毫无作防,被马蹄踢中直直飞出数米之远,落入后面那顶八抬大轿里。
  顿时惊呼声、尖叫声此起彼落。一名身着粉色纱衣的女子从轿内惶遽走出,煞白的脸色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敏之正想着是否该上前好生道歉,只见那女子被护在众多侍卫的中间,朝他冷眉娇喝,“马上何人?竟敢如此大胆!”
  敏之坐在马背上朝那女子点头一笑,拱手道,“在下贺兰敏之,惊扰姑娘出行,还望见谅。”
  “你就是贺兰敏之!”那女子柔美如花的脸上瞬间蒙了一层寒霜,黑珍珠般盈透的眸子里冷光潋滟,“来人,给我拿下他!”
  敏之大惊失色,未想那女子竟这般毫无道理可言,才刚开口说了一句话,便要无端拿人。
  “姑娘,在下无意阻挡姑娘去路,”敏之边安抚着身下躁动不安的马儿,边开口朝那女子喊道,“这就给姑娘让出道路,还请姑娘息事宁人的好。”
  “笑话,”那女子声音娇柔,犹如黄莺出谷般悦耳动听,然则话语里隐着的怒意,却是一听既出,“贺兰敏之也有惧怕不能息事宁人的时候吗?拿下!”
  几名侍卫得令上前,拽住马缰后正要将敏之拖下来,风若廷从后方飞出,一剑刺在那名手抓缰绳的侍卫肩头,将他生生逼退了几分。
  风若廷站在敏之前方,抬剑对着那女子沉声道,“谁敢放肆,杀无赦!”
  那女子脸色一变,血色褪去的脸庞更显苍白。
  风若廷心知对方不敢在长安大街上太过放肆,抽空侧头看向身后之人,问道,“公子欲意何往?”
  经风若廷提醒,敏之这才想起刚才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那对人马,当下心一惊,道,“若廷,这边交给你,我有事要出城一趟。”双腿一蹬马肚,马儿即刻扬蹄沿着街道朝城外奔去。
  风若廷望着敏之远去的方向,心中微起波澜。
  方才,他叫我……若廷……
  一丝暖意在心底悄然淌过,直到对面女子的喝问声将他游离的思绪惊醒,他才面色微红的回神,朝那女子冷声开口,“姑娘为何这般针对我家公子?”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敏之的心剧烈跳动着,除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景致,再看不见任何景象。
  是他疏忽大意了……原以为事情就这般简单结束,却忘了,那人本是掌管着世间命运的帝皇,她怎会轻易饶恕阻碍自己大业之人?
  历史无法动摇……却难道真叫他眼见着周遭之人,一个个相继死去?
  等敏之策马赶到下午与长孙无忌相见的林子时,那里早已人去林空。入夜,幽暗的林子深处传来一阵虫鸣鸟叫,月光如影,淡淡洒下,给林间铺上一层迷离银光。
  敏之坐在马背上眺望着四周,许久后,下马顺着长孙无忌等人离去的方向寻去。
  夜幕下的树林,黑不透光。密林内,参天大树颗颗紧靠,随风翻滚的叶子将月光隔阻在外,敏之踩着不平稳的小路踉跄前行,在穿过一整片林子后,眼前豁然开朗,一座不算大的破庙在视野的尽头萧瑟屹立。
  敏之周身立刻蕴起一层透骨的寒意,那一刻惶遽与不安,仿如汹涌的瀑布倾泻而下,将他整个身心笼罩在浓稠的黑暗里。
  敏之手握成拳,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强力抑制着身子想要颤抖的欲望。
  一步步挪向破庙,敏之几经深呼吸后,伸手推开那扇粘满尘土蛛网的门,才跨进一步,庙内中央,破损的佛像前,那悬梁自尽的身影陡地映入眼帘,敏之几乎是反射性往后连退了数步,双目圆瞪,心跳在顷刻间有着剧痛般的停顿。
  敏之眼眶徒然一红,透彻心骨的痛,亟欲将他的泪水逼出眼外。
  贺兰敏之啊贺兰敏之……你究竟做了什么?又挽救了什么?
  敏之紧咬下唇,强忍着心底那浓郁的哀戚,后背抵着肮脏的门缓缓下滑,最后跌坐在地。
  庙内那道悬空的身影,还孤零零地垂在那儿,敏之却挤不出多一分的力气过去将他放下。
  嘴里,忽然泛起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一种轻然刺痛从敏之嘴角蔓延散开,直传入心底深处。
  柳笙的死,是自己未曾预料过的……可是长孙无忌……
  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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