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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花女侠-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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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枫是你的什么人?”于承珠道:“不要你管。毕大龙头,咱们各走各路,你的恩情,我日后总有报答于你。”
    毕擎天笑道:“好,你不听我就不说。我有一个故事,你听不听。”于承珠心道:“怎么他还有闲情逸致给我说故事?”她到底是小孩心情,便道:“好,你有什么故事,说出来听听。”
    毕擎天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和尚,他的本事大得不得了,不但精通武功,而且熟知兵法。他有三个徒弟,一个是小叫化,一个是运私盐的,还有一个既做过和尚,又做过叫化,后来大徒弟和二徒弟都曾经称王称帝,后代也曾享富贵荣华,只有最小那个徒弟,一无所成。他为二师兄和大师兄在长江交战,战死之后,连尸骸也捞不到。他的后代便永远流浪江湖,做叫化做和尚,还要时时提心吊胆,逃避皇帝的追缉。
    “但这小徒弟在未战死之前,却和他的师父做了一件露古烁今之事,那小徒弟既不想称王,也不想称帝,他长年伴着师父云游四方,帮助师父将各地的山川险要、用兵攻守之地,画成了一份军用的天下详图,谁人若得此图,便可图王霸之业,后来他和二师兄在长江战死之后,这份地图不知下落,那个大师兄,亦就是那个小叫化,自此统一江山。但仍不放心,传下遗诏,要后代的帝皇,追查那两家后人和那份地图的下落。
    “按说这份地图应该是两家共有,伺况那第三个徒弟出力最多,更应该有权处置。不料事过百年,那份地图又再发现,落在二徒弟的后人手中,这人竟然将地图献与仇人,让他子孙万代,永为皇帝,失了天下英雄之望,你说这事情应不应该,公不公道?”
    于承珠冷冷一笑,道:“原来你说来说去,说的还是张大侠张丹枫。那可并不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老和尚是彭莹五,小叫化是朱元璋,运私盐的是张士诚,那个既做过和尚又做过叫化的第三个徒弟大约是你的祖先毕凌虚了。毕大龙头,这些陈年旧帐你还提它做甚
    毕擎天道:“即算张丹枫名满天下,我也说他这事情做得不合。”于承珠怒道:“那时瓦刺入侵,你不知道吗?抵御外敌岂不是紧要于自家争王争帝?”毕擎天道:“这地图乃是张、毕两家之物,实在说来,我毕家更应做大半个主人,他说也不与我们说一声,就拿去交给皇帝!”于承珠道:“不,他是交给我的父亲。”毕擎天目光一闪,往下说道:“这是第一个不合,抵御外敌固然紧要,但总也该取得我家同意。”于承珠冷笑道:“原来你是争一口闲气。”毕擎天不理这话,仍然往下说道:“再者这地图照理他应留下副本,或者在打退瓦刺之后,就应取回,总之,张丹枫总会留有一份,但我爹爹临死之前,曾派帮中兄弟问他取回,他却坚说没有。如此不顾当初两家的义气,这岂不是第二个不合?”于承珠冷笑道:“张大侠又不想称王称帝,他为何要留下副本或向我爹爹取回!他说没有就是没有。你敢不相信他!”
    毕擎天哈哈一笑,道:“你如此偏袒,我也就不必说下去了。”于承珠怒道:“好,你再说。”毕擎天道:“就算他真的没有留下副本,天下谁不知道张丹枫聪明绝顶,过目不忘?他就是默写一份也可以写得出来。”于承珠听他称赞自己的师父,怒气稍敛,微微一笑,只听得毕擎天往下说道:“再说若他真的没留下副本,那就更为不妙。我已查明这地图并不在你家中,那当然是落到皇宫大内之内了。”于承珠面色一变,“呵呵”地叫了一声,毕擎天说道:“这有什么奇怪?这忘思负义的皇帝什么事做不出来?他杀了你的爹爹,抄了你的家,这幅地图还有放过的?”
    于承珠想的可不是这个,她听了毕擎天的话,料想毕擎天定是到她家中搜查过那张地图,大约是他来搜查之时,家中财产已被没收入宫,地图当然没有找着,父亲的诗稿则可能是抄家的人不放在眼内,随便抛弃,以致被捡去。于承珠心道:“我本以为他冒险入京,闯天牢,劫人头,纯然是为了我的父亲,暗知他另有所图,敢情那张地图才是他最着重的东西!”于承珠一片怒火起先虽然因为毕擎天骂她师父!令她大为反感,但心中仍是对他非常感激,如今听了这话,那感激之情,自然而然地打了一个折扣。在神色上也就自然地表露了出来,毕擎天也似察觉到了,只见于承珠作了一揖,道:“毕爷的话说完了吧?我可要走了。”面上没有怒容,话也说得客气,神请却是冷漠之极,毕擎天平素豪气如云,这时却不自禁地心内一酸,好生失望。
    于承珠手抚马背,骑着马刚走得两步,忽听得毕擎天叫道:“回来!”于承珠道:“毕大龙头,你还有何指教?”毕擎天道:“你还有什么事情忘记的没有?”于承珠想了一想,道:“嗯,是了,我父亲的诗稿,请你交回。”毕擎天哈哈笑道:“果然是个孝女。除了那首咏石灰的诗我已裱糊伴你父亲的灵堂,其余的诗稿都在这里。”于承珠接过诗稿,淡淡道谢,缓缓说道:“那首一诗你读多两遍,很有好处。”毕擎天面容一端,盯着于承珠道:“你敬爱父亲,继承家学,自然算得尽了孝道,可惜还不是真的孝女!”于承珠道:“怎么?”毕擎天道:“你父亲冤死,上下同愤,为什么你无动于衷?”于承珠怒道:“你这是什么话?”毕擎天道:“你的父亲是谁杀的?你为什么不想报仇?如今北五省的绿林豪杰,结为同盟,你为什么不留下来,与我们共图大事?”于承珠道:“原来你是想我也留下来,奉你为大龙头!”毕擎天皱眉道:“天下百姓如处沸汤,我岂是为自己打算?”于承珠道:“古往今来,凡想做皇帝的人都会说这句话。”毕擎天冷笑道:“如此说来,你还是大明忠臣于谦的女儿,但却不是一个孝义双全敢作敢为的女中豪杰!”
    于承珠一阵惶颧,她年纪还小,叫她在即时之间,决定自己今后一生的出处,实是超出了她心灵的负担,只听得毕擎天又冷笑道:“难道留在我山寨之中,就法辱你千金小姐的身份?”于承珠怒道:“我父亲一生廉洁,日常亲自缝衣补屋,天下所知,你当我是什么人了?”毕擎天道:“那么一言立断,你愿不愿报仇,你愿不愿留下?”于承珠道:“报仇与留下,这是两件事情,再说我也得问过师父。”无意之间,她不觉泄漏了自己师父的消息。
    毕擎天哈哈大笑,道:“我早就看出了你是张丹枫的徒弟,怪不得对师父如此维护。”于承珠道:“你既知张大侠是我师父,就不该在我面前出言抵毁。”毕擎天道:“张丹枫自己的仇也不曾报,他会替你报仇。”于承珠柳眉一竖,道:“我师父在大敌当前,捐弃私仇,这才是真英雄大豪杰的胸襟。”毕擎天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朝廷无道,英雄纷起,你难道说他们要把朱明天子,取而代之,为的就只是私仇,不算豪杰?”于承珠瞪了毕擎天一眼道:“那也不可一概而论,你是不是英雄豪杰,这要待日后方知!”毕擎大的话实是借别人而说自己,于承珠一口气说了出来,直言答复,毕擎天也觉尴尬,面上发热,只是于承珠又作势欲走,毕擎天又叫道:“回来!”于承珠道:“对不住,毕大龙头,我可要趁早赶路。”
    毕擎天笑道:“你要走也走不了,你的马儿可不肯替你赶路!”边说边走近于承珠那匹“照夜狮子马”,那匹马忽地怒嘶,扬起前蹄,似是发了脾气,竟要踢毕擎天,毕擎天退后两步,笑道:“虽在病中,亦还这样神骏,果然是匹宝马!”于承珠本就聪明,又受了张丹枫这几年的董陶,机灵之极,见此情状,心中一动,道:“毕大龙头,你是北五省的绿林领袖,你可不能欺瞒我一个女子。”毕擎天道:“怎么?”于承珠道:“这匹马是不是真的生病?还是给什么人作弄了?”
    毕擎天心中一凛:“这女孩子对大事虽然不能决断,但见事却是极为机警!”原来他见于承珠如此美貌年轻,武功却那么了得,又是于谦之女,张丹枫之徒,心中实在非常想把她留下,故此昨晚就做了手脚,把一种药混在草料之中,给马吃了,这种药并无毒害,但却是一种缓性的麻醉剂,马吃了之后,跑起路来,不多久便会疲倦,非有他的特制解药,不能恢复。他一心要留下于承珠,故此不惜以大龙头的身份,作了此事,在他以为这乃是番好意,不料于承珠却非常认真地正言质问,毕擎天的豪气雄风,在这样一个机灵的女孩子面前,竟如万丈洪波,突然被石堤迳住,飞不出来。
    毕擎天避开了于承珠的目光,从马背上解下一个盛得满满的皮囊,缓缀说道:“那么你是真的要走了?好吧,你拿这一皮囊的水给马喝了,不用半个时辰,它可以恢复如初。”于承珠心中冷笑:“果然是他干的。”只听得毕擎天又道:“于姑娘,我是一心盼望你留下来,你一定要走,我也没有办法。我是个粗人,不懂得留客之道,有些事也许令你生气,于姑娘,咱们是不是可以交个朋友?”这几句话说得温柔之极,既委婉地解释了为什么要作弄她的宝马,又表达了心中的情意。于承珠尚不解男女之情,但觉这样一个魁梧奇伟的粗豪汉子,像女人般地压低了嗓子说话,甚是滑稽好笑,但见他说得如此诚恳,亦自心中感动,说道:“毕大龙头,你是我的恩人,只要你不骂我的师父,我自是对你感激,我也愿你好好地做出一番事业。”伸出手与毕擎天一握,表示愿意和他做朋友,只觉毕擎天的手指微微发抖,于承珠甚是奇怪,轻轻放开,将皮囊的水倒给马喝,只听得毕整天又道:“你回去见了师父,不妨将我今日之话,告诉于他。若然他能默写出一份地图,就烦你替我带来,其实我对你的师父也并无恶意,但地图既是两家之物,也就怪不得我问他讨。”于承珠道:“好,我对他说便是。”跨上马背,那白马体力渐渐恢复,不用主人催促,立即放开四蹄,越走越快,于承珠只听得毕擎天在后叫道:“那么,自们再见啦。”白马已跑出里许之地,回头一望,只见他还在远远地招手。
    十多天之后,于承珠单人匹马回到苏州张丹枫在苏州有一处产业,那便是他从九头狮子殷天鉴手上赢来的快活林,本是张丹枫先祖张士诚在苏州称帝之时所建的行宫,张士诚兵败,财产没收入宫,那座行宫卖给了殷家开作赌场,到重归张丹枫之手后,加意布置,然后恢复了园林之胜但张丹枫归隐之后,不喜热闹,选择了太顺山上的洞庭山庄作为住所,快活林则交给云重和澹台镜明夫妇管理。于承珠也曾到过快活林游玩。如今到了苏州,当然想去先见他们,于是骑了白马,一路来到了快活林,只见园门紧闭,上面贴有一张通告,还有几个闲人在下面仰天观望。于承珠下马一看,只见通告写道:“此园已经本人买入,修理时期暂不开放,快活林主人龙天仕白。”于承珠吃了一惊,心道:“我师父又不缺钱用,怎么把快活林卖了?这龙天仕是什么东西?”只听得那几个闲人中有人谈道:“哈哈,快活林又要改回赌场啦!咱们兄弟也托赖有个生计了,龙帮主请我做打荷哩!”看样子是个地痞,于承珠更是奇怪,心道:就是卖也得捡个买主,怎的卖给人重开赌场。
    另一个闲人叹了口气,道:“呀,开了赌场,这地方就不能安生了,听老一辈的说,十年之前这里开赌场的时候,偷劫殴斗,几乎日日都有,子弟们学坏,那是更不消说了。”另一个道:“是云状元好,他在这里的时候,咱们虽然不能随意进出,但每个月初一十五却是任人游赏,咱们托赖有个清静的去处,可以看花、观鱼、赏松、听雨。将来给龙帮主在这里开了赌场,怕不闹得一片乌烟瘴气,咱们这些穷措大想找个消闲的地方也不能够了。”看样子这人似是个穷秀才。于承珠插口问道:“这园子原来的主人是个状元吗?”那人道:“小哥,你是外地来的吗?大名鼎鼎的武状元云重你也没听说过吗?这位状元爷不但精通武艺,曾为大将,而且文才也艰不错,你只看他这园林的布置,就知道他胸中不但罗列甲兵,而且也隐有烟云,确是个风雅之士呢。”这人摇头摆脑,说话酸溜溜的似通非通,于承珠因为要探听云重的消息,所以明知故问,听了这话,微微一笑,心道:“你哪里知道这园子的主人就是我的师父,园林的布置,都是他设计经营的?”那酸秀才道:“小哥为何失笑,可得闻乎?”于承珠道:“既是状元,自不愁没钱用,为何将这园子卖了而且还卖给别人开赌场。”那酸秀才道:“呀,小哥,你有所不知,云状元一家都搬走了,这位龙帮主,咳,咳……”那地痞瞪他一眼!酸秀才似乎颇有顾忌,讷讷说道:“这位龙帮主久已想开赌场,难得有这片好地方,所以就买下来了。”于承珠心中更是纳罕,云重何以要举家搬迁。连忙问道:“云状元搬到了何处?”那地痞大笑道:“云状元若然肯说给他听,他早已是这地方的名流了,还会跟我们在一处吗?”那酸秀才满脸不以为然的神气说道:“人家云状元虽然做过大官,可没有一点架子,我就和他说过话,那才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可是他始终说不出云重搬到什么地方,地痞就对他大大嘲笑。
    于承珠无心听他们争论,闷闷不乐,走了出来,转过街角,忽见两个人尾随自己,好生眼熟。于承珠停下来一看,原来就是在张风府家乡所遇的,和樊英在一道的那两个军官。那两个军官走上前来望了好一会子,姓陆的那个管带道:“喂,这位小哥,你不是和咱们老樊打过架的那位小哥吗?”于承珠道:“怎么?你们想替朋友报仇吗?”姓于的那位统领说道:“你后来有没有再碰见过老樊?”于承珠心中暗暗好笑,道:“碰见又怎样,没碰见又怎样?”陆管带道:“老樊约我们在太湖边见面,现在过了十多天啦,还没有来。”于承珠故意问道:“他约你们来做什么?”那两个军官彼此相望,支支吾吾地不敢直说出来。
    于承珠究是小孩心性,虽然讨厌这两个军官,但却怜悯他们,心道:“他们在此等候,不见樊英,每日都有身家性命之忧,不知道多焦急呢!”姓于的那个管带道:“小哥,你但说在哪里碰见过他,我们好知道他的确实所在,来是不来,也免得我们在这里死等。”于承珠一笑说道:“樊英约你们在这里同去找张丹枫,好讨回那三十万两官银,是也不是?”那两个军官吓了一跳,但他们那日见过于承珠的身手,早知道他不是寻常的少年,定了定神,说道:“不错,你们大约是不打不相识,老樊都和你说了么?”于承珠道:“你们见到张丹枫没有?”那两个军官道:“没有老樊相陪,我们这些无名小卒,怎敢去见张大侠?”这两个军官平日官气十足,在真有本领的人面前,却又显得十分萎缩自卑。于承珠又是微微一笑,说道:“你们不必等啦,那三十万两官银早已有人替你们的上司缴还给官家了!但你的上司却也丢了脸,你们趁早回湖北吧,要不然新官上任,不见你们报到,你们的官职只怕也保不住。”那两个军官又喜又惊,又是不敢相信,于承珠笑道:“你们今晚可以安心睡一觉了。”一笑跑开,她可不知,这时已有两名大内卫土听到了她的说话,暗暗地缀在她的后面。
    于承珠第二日一早起来,骑了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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