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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妞三部曲(望尽天涯路)第一部 正黄旗下-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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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停地报响儿。垂花门上不停地打点儿,笙管笛箫不停地吹奏,海蕖他们就不停地叩头。白四老爷还送了一棚尼姑经,姑老爷送了一堂江米人,几家亲友送来了“饽饽桌子”,就更锦上添花了。也不知道这天来了多少客人,只知道大概齐从上午十一点到晚上*点一直开“流水席”,每上一桌席,就有一为执事领着孝子挨个去叩头,直把孩子们磕的头晕眼涨,精疲力尽!

  白四老爷一家是才一过午就坐着马车合家光临的。他们一下马车就有一个茶房用托盘托着几根漂白布的孝带子走上前去送“小孝”。白四老爷一摆手,跟来的仆人就已经拿过来自带的两根孝带子,给白四老爷夫妇系上,又从车里拿出三件漂白的孝袍子,伺候着恩哥子和颖红姐弟罩上,站在凳子上的鼓手见他们已经穿戴停当,立刻重重的擂了几下鼓,大喇叭用力的吹出几声特定的音调,大鼓惊天动地,大喇叭凄凉哀婉,内外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因为同时进来的有官客,有堂客。于是双鼓与大镲齐鸣。客人才走进大门,二门外就已经响起了小唢呐和大镲之声。走进二门侍立在垂花门边的执事就敲响小铜罄“打点儿”三记,带着来客转过垂花门,笙管笛箫一起吹奏起来。颖鸿姐儿俩和恩哥子在这一路音乐声中和大人一样低头慢步,既不张望也不言声,表现出极有礼貌地哀痛之情。紧接着白四老爷全家走上月台,男客在灵前、堂客在灵后奠酒。这会儿刘妈双手捧着一只两个饵子的珐琅灯,李妈捧着一只长脖子细嘴儿的珐琅酒壶,已经站在供桌两边伺候着了,见白四太太在拜垫上跪好,李妈稳稳地把酒斟进刘妈捧着的酒杯里,刘妈又把酒杯双手捧给白四太太,白四太太接过来把酒高举过头,然后再到进贡桌下边的奠池——一个同样是珐琅质的水槽儿里,再磕一个“鞑儿头”。两位姑娘跪在四太太身后,跟着磕一个头,如是三次,海蕖也就得磕三个实实在在的头还礼。与此同时,外面在笙管笛箫得吹奏声中打三下小锣,吹几声唢呐。

  要说礼仪本来就来源于上古时代的祭祀,那这些个仪式还真颇有几分古典祭祀舞蹈的味道。 

  这一天客人来了一拨又一拨,各种乐器交叉演奏,和尚、道士、喇嘛、尼姑轮番敲打着不同的法器,念诵着不同的经心,目的就是一个——把死者送向极乐世界。海蕖曾经问过三哥海林:“奶奶真若在天有灵,那是谁跟着谁走呢”?海林的回答却是:“别瞎说,小孩子家,懂什么呀?”

  白四太太祭奠完被请进里屋侍茶,颖红趁这会儿蹲在海蕖身边儿说:

  “我们今天都在这儿伴宿”,说这话的时候像是等着听堂会戏似的,脸上掩饰不住露出几分喜色,又说:    

  “晚上撒江米人儿的时候你要哪个?”

  海蕖这一天净陪着叩头了,还没顾的去看江米人儿呢,经颖鸿这么一提醒,她赶紧从小堂罩底下招呼海森:

  “嘘,六哥,看江米人儿去呀!”

  北京捏江米人的老师傅那手艺真叫高。这些江米人儿是佟王爷送的,足有三四十个,都是戏出儿里的人物,文有文相,武有武相,服装不同,神采各异,栩栩如生。一说看江米人儿,孩子们立刻来了精神,希里呼噜地一下子都围了过来。大家大大地评论了一番,挑了又挑,选了又选,纷纷预定,海蕖订的是扎着硬靠的樊梨花,颖燕订的是穿宫装的杨贵妃,颖鸿订的是羽扇纶巾的诸葛亮,海森订的是黑脸老包。这群孩子都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得年龄,脑子转得快,好奇心重,话也多,眼里看着江米人儿,脑子就转到了别处,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

  “听说姑太太在家只停了五天,真够惨的。”

  “惨?惨事多着呢,坐夜那天就七个和尚转咒,十六人杠就抬埋了,连‘雪柳’都没有!”

  “啊?姑父就至于这么手紧?”海蕖又想起了那个多宝槅。

  “嗨,人往下坡走还不容易?”海蓉总能说句大人话。

  “大姐,你要哪个江米人?”海蕖的脑子又回到了眼前的江米人儿身上。

  “我哪个也不要,这是哄小孩儿的。”其实海蓉才比海蕖大五岁,和海林同岁,可她总是把自己当成大人。

  “大姐是大人了”,颖燕慢声细语得说“瑞表哥和娟表姐也是大人了,谁都像咱们呢!”

  “那是,大人想的是成家立业的事,哪像咱们上学也是为了解闷儿,为着好玩儿。”颖鸿也来了句,      

  “呦,那大姐你这大人是想着成家呢还是立业呀?”颖鸿和海蕖一下子笑出了声儿。

  “哎呀,别乐呀,这是白棚!”海林赶紧拉住他们。

  “就知道成家,姑娘就不能干一番事业了?”海蓉有点儿不高兴了:

  “你们在学校里不是也天天喊‘自由、平等’吗?”

  海蕖不言声了,她觉得大姐的这个看法有理。就对颖燕说:

  “是啊,二表姑和骆校长不都是女的吗,不是就自由平等了吗,不就自己养活自己了吗!”

  “哟,我?我哪有二姑那学问啊!”颖燕说着连连摆手。

  “你不会学呀,又不傻不呆得,你再看看人家骆校长,那什么派头!”海蕖由衷得说。

  “算了吧,我奶奶说,骆校长算什么女的!压根儿不能算在女的里头。”颖鸿把嘴一撇说:

  “我二姑那是出于无奈,能都学她的样吗?”

  “蕖表姐,你说平等,那为什么林表哥、森表哥戴白帽疙瘩,跪在灵前,你就戴黑帽疙瘩,跪在灵后呢?”颖燕也不服输。

  海蕖最不愿意提这个小帽头儿,一听这话急了:

  “这是两码事,管帽疙瘩什么事?你等着瞧,将来我非向二表姑那样自己养活自己,干出点事业来,对了,还养活我阿玛!”

  “对,咱们姑姑要是也像二表姑那样独立,哪至于让姑父气死呢?告诉你们,人无志就不立!”海蓉振振有词的说。

  “大姐,那你长大了准备干什么?”

  “男的能干什么我就能干什么!”

  “对、对!”这会儿海蕖从心里佩服起大姐来;“我也是,哥哥能干什么我就能干什么,不,不管他能不能干,我也能干!”

  “哎?怎么不见娟表姐和瑞表哥?表舅和表舅妈不是来了么?”颖鸿突然转了话题。

  “我舅妈说学校快考试了,怕他们耽误功课,让他们下午上完两堂课再来”海蕖说。

  “哎呀,”颖鸿不以为然,“这么大的事还舍不得告一天假!”

  “我舅舅、舅妈向来不看重这些事。”

  “那是,哪儿象咱们呢,”颖燕细声慢语地说:

  “上学就是个解闷儿,表舅可盼着瑞表哥能出洋留学呢!”

  这是实情。白四老爷的这两位千金上学,不过是为了解闷,家里压根没想过将来让她们靠自己的本事吃饭。姑娘人家吗,出了门子就是人家的人了,二表姑自力更生是出于无奈,不可效法。娟表姐天资有点愚钝,上学是随大流。二太太让海蕖上学,是为了给她争口气。至于小子当然不同,他们长大了要成家立业,支撑门户,上学是势在必行,谁能象恩表哥那样,神马转世,洪福齐天,能够不劳而获呢!

  几个孩子正吵吵着,外面又响起了几声鼓,于是大家赶紧打住话忙着跑回去跪灵,垂花门一打点,海森就爬在灵柩下面对海蕖说:

  “嘘!说曹操,曹操就到。” 

  进来的是娟和瑞, 两人也都穿着漂白布的孝袍子,娟不懂得妇女应该在灵后奠酒的规矩,上了月台就跪下叩头,并且叩的是小子头。

  这天从早到晚,和尚、老道、喇嘛、尼姑轮流着念经,和尚转一回咒,海林和海森就轮替的送一回“疏”。所谓“送疏”原本是古时候臣子给皇帝上的奏折,名曰“上疏”;“送疏”就是给玉皇大帝或是阎王老子上奏折。至于这道奏折上写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也无人过问。它是由和尚给衬在一个黄裱纸糊的的长方盒子里,然后再由孝子把它高举过头,跟在和尚后头,送出大门付之一矩。事先即没征求过任何人的意见,事后也不见玉皇大帝或是阎王爷有什么批示,好在谁也没追究,谁也没想到过去追究,爱写什么就写什么,哪怕一个字不写,谁管它呢!最热闹的还是晚上的“烧楼库”。从一大早就在大门外展览好的曲栏高楼有好几座,旁边一座挨着一座摆着金山银山,有的是本家糊的,有的是亲友送的。到了晚上,四棚经都出来了,海林、海森、海蕖、海桐高举着“疏”跟在后面,金山、银山、楼房一直排到胡同口外,四周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四棚经都念的非常起劲,就像演员面对着众多的观众一样。楼房烧起来了,金山、银山、大把的冥钞也随着冲天大火一起送给了二太太。二太太是否因之而在阴间当了财主无从考察,而冥衣铺因之实实在在地做了一笔买卖倒是实情。 

  街上的人一直不散,仿佛是忠实的戏迷。

  “放焰口”是这堂白事的高峰,也是压轴的大戏。这一天,除了尼姑,和尚、喇嘛、道士送疏回来都没有休息就都爬上了经台,坐了三摊儿,各按照自己的“主座儿”摇着法铃、念经、奏乐、洒洁水,散饽饽。散饽饽是孩子们最感兴趣的事情,这种饽饽是一种特别的小饼儿,就是比一般“蹲儿饽饽“还小的硬面饽饽,特别是它只有八成熟,必须放在火上烤,才能吃。而这一烤,就出了特别的风味。饽饽放在特质的桌子上,叫做饽饽桌子,饽饽桌子上的饽饽最高的有十三层,一百多个,饽饽桌子先在灵前供着,放焰口的时候把它们拿到经台上去,散饽饽是最吸引孩子们的,这些饽饽是由那些和尚、喇嘛、老道们边念经便往下撒的,他们念一回经,往下扔一回,撒的热闹也抢得热闹。这些饽饽原本是撒给孤魂寡鬼的,实际是高兴了孩子们,于是抢饽饽也就成了放焰口的闹剧。

  不知是出自哪一个教的教义,据说是这时候亡灵要和家人做最后的告别,而这个家人必定是家里的小男孩儿。梁义山过来和二老爷说:“亡灵要辞行了,您该打发小哥儿上经台去跟亡灵见个面,说几句话了”,这理所当然是海森的差事了。可是他上去没有三分钟就跑了下来,唯恐饽饽都让别人抢走,这可让董嬷嬷大为叹气:

  “唉,就跟亡灵见这么一面了,也不多说几句话儿!”

  海蕖赶紧跑过来问六哥:

  “你见着奶奶了?”

  “我要是瞧见奶奶,准得‘嘣噔呛!’”

  “不是说亡灵这会儿回来吗?”

  “瞎扯,哪儿有那么回事儿!嘿,快抢、快抢!”

  他既然认为亡灵回家是瞎扯,当然更没跟奶奶说一句话儿了,海蕖也就不在追问。孩子们在经台底下跑来跑去几乎忘了亡灵的事,慢慢的高兴起来了,海蕖还乐出声儿。

  “唉!亡灵这会儿回来了,不说哭还玩儿,真没心眼儿!”只有董嬷嬷一个人在那儿感叹不已。孩子们也顾不上理她。本来吗,丧事成了闹剧,孝子成了木偶,热闹压倒了肃穆,欣赏压倒了悲伤,连二老爷这会儿都顾不得掉眼泪了,何况这些还不大懂事的孩子?

  焰口放到深夜十二点多,孩子们也玩儿到十二点多,毫无倦意。接下来是辞灵。和尚、老道、喇嘛、分别摇着法令、念着经文排着队走下来,加上尼姑齐碴地站在月台两边,海蕖和海森觉着好玩儿,也跟在后边,嘴里念念有词,手里也敲打着点儿,董嬷嬷走过来一把扯住他们:

  “小爷,小姑奶奶,别瞎闹了,该辞灵了,赶紧跪倒后头去!”又叹口气:

  “唉,真不懂事,哭得日子在后头呢!”这会儿四只队伍一齐起劲的念诵着自己的经文,敲打自己的法器,大有比赛看谁的声音最亮、谁的乐声最高之意。大家也像才明白过来,立刻,二老爷躬身站在灵左,长亲站在灵右,一班小兄弟姊妹规规矩矩跪在灵前,其它亲友跪在月台上,佣人们跪在月台下,人虽不算太多,也是白花花跪了一片。大家都直瞪着眼睛看着梁义山往棺材角上填制钱——通知亡灵一早离家。然后他拉开长音喊了一声“举哀——”,于是大家的悲痛之情就一齐霍然而出,放声大哭。

  二太太的遗体、她的灵魂天一亮就要离开她的家,离开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这个家了,这个一草一木,一人一物无不灌溉着她心血的家,这个她苦心经营半生、却最后终于倒塌了的家。多么排场、隆重的告别仪式,多么风光讲究的辞令场面啊,可这场面、这排场却是二太太拿苦心经营的蜂场换来的啊!二太太如果真的在天有灵,是该为这排场而笑还是一定比大家哭的更悲痛呢?她这一生是何所谓而来,又何所谓而去的呢?这“死后哀荣”到底又能给予她什么了呢?无人过问,也无人知晓……

  大家自然又是一夜未眠,海蕖回到哥哥们的住房,只觉得比“年三十”儿守岁还累,还困,她一头倒在海林床上,睡迷糊过去了。什么江米人儿,饽饽呀一股脑儿都扔到了脖子后头。可是好像才打了个盹儿就又被董嬷嬷推醒了,海蕖勉强睁开眼一看窗户外头天还黑着,就很不情愿的想接着躺下,董嬷嬷赶紧把她拉起来,用热手巾给她擦了个脸,又端上一小碗儿柳叶面说

  “赶紧吃了,该去送殡了!今个还有一天的“戏”要唱呢!”

  这正是四九天,一冬没下雪,天干冷干冷的,因为穿着孝袍子,只能披斗篷,还没走进西院,海蕖就已经冻得直流清鼻涕,也完全醒明白了。看见大人们都静静的站在灵前,没一点声息,就更觉得打心里头冷的哆嗦。海蕖这会儿真盼能再举一次哀,哪怕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算是一种活动啊。

  梁义山站在二老爷身边低声请示了几次,二老爷都像是没听见,纹丝不动的站在那儿,就像是一尊蜡像,眼看着时间到了。白四老爷只好开口吩咐:

  “起灵吧,入土为安,让二嫂早点安息吧,离坟地还几十里路呢,别误了吉时。”听了这话,二老爷才十分不忍的点了点头,梁义山立刻站到门口,冲着外院儿拉长声音高喊一声“起—灵—喽—”。这会儿,没等他喊那声“举哀”,大家就不由自主的大哭起来。

  “梆、梆、梆”三声响尺传进白棚,打响尺的领头,十六位杠夫静悄悄走了进去,杠夫们十分熟练的托着棺材底儿,把灵柩端了起来。打响尺的人仿佛是位统领三军的将军,指挥着杠夫们的行动,起杠、止杠都得听他的。他那两根紫檀木的响尺比梆子戏的梆子长出一倍,敲起来即清脆又响亮。他看杠夫们把起杠的工作准备好了以后,就又缓缓地敲了三下响尺,于是十六个人齐刷刷的弯下腰,把罩着堂罩的棺材放在肩上,大家就又放声大哭。打响尺的满脸严肃,仿佛是肩负千斤重担,倒退着打头引路;十六位杠夫毫无表情,迈着机械又整齐的步子,一方步挪不了三寸地跟着下了台阶。大家随着站起来跟在后头,一直哭出大门口。到了大门口再套上了“小罩儿”,换上了三十二人杠,梁义山一声“摔—盆儿——!”海林就把个事先放在地上的崭新的釉瓷沙锅使劲往地上一摔,随着这“叭嚓”声儿,杠夫们把灵柩扛上了肩,这时候,出殡的行列早从大门口排列到了大街上。这个行列十分雄壮而杂乱,可谓人鬼并列,僧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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