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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劫-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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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危故窃ふ住�
人剑合一，剑在人在。狄仁杰几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朱家岙，只是觉着四周静得可怖，张环等人在旁说话皆尽听不见。古杉依旧风中摇枝，那风却是冷得刺骨；纷纷扬扬杉叶落，又好似雪纸遍撒漫天飞。
狄仁杰手中握了幽兰剑在张环搀扶之下走进了朱家岙村，只见四处破败的残垣断壁，荒芜萧瑟的焦土瓦砾，整个村子乃至整个焦秃后山都足以印证那场熊熊大火是如何将这里吞没。风来时，夹杂了细碎尘沙，扑到面上一阵糙剌。此情此景，狄仁杰不由得低下眼去看自己手中的幽兰剑，心中一股闷火上来皱了眉头，恸心之余更想知道这小村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张环见狄仁杰神情木然，双目之间隐藏哀恸，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暂在一旁，搀着他在朱家岙村的废墟间四处查看。
正是骄阳高照的正午，废墟间人影浮动，三三两两自村后抬了尸首在废墟间寻了一处空地放下。狄仁杰手中攥紧了幽兰剑站在路旁，看着他们抬了那些尸首自面前一一而过，心中只盼这幽兰剑之主不在其中。日影渐烈，张环看狄仁杰须发花白，心中不忍道：
“大人！您还是别等了！李大人武功高强，经历了许多磨难都能逢凶化吉，况且这么多尸首都是着普通百姓衣服，不会有李大人的！”
话音未落，又有两名侍卫抬来一具尸首，正是一俱无头男尸，身上衣衫虽已破烂，却还看得出穿的是上等棉布内衣，并非普通百姓人家所穿得起。狄仁杰眼睛一亮，急忙叫停了那两名侍卫上前验看，但见尸身上只有一件破烂内衣，血污横溅，其余外衣鞋服皆已不见。狄仁杰仍不死心，伸手将那尸体握拳之手掰开，猛见此尸虎口有茧，骨节凸出，狄仁杰又似再遭了淋头冷水，惴惴抓了了死尸的手怔在那里。张环见状，正不知该如何开口劝说，却见不远处又有两名侍卫抬了另一俱无头男尸过来，与这边狄仁杰验看的所差无几。张环忽来灵光一闪，道：
“大人，您看！那边也有无头尸，也是没了衣服鞋帽，这可不一定是李大人！”
狄仁杰放眼去看，见废墟间又有好几名侍卫抬出几俱同样的无头男尸来，狄仁杰这才觉着眼前这俱尸首的确是不太像，心头猛松了一口大气；只是这口气还不得出全，朱家岙这一百多俱尸首之中纵然没有李元芳，此事也不得草率。狄仁杰深吸一口气，压了压自己杂乱的心绪，转而再问张环，道：
“你们如何找到这些尸首？”
张环自是不敢怠慢，应答道：“刚才小人和李朗带人到朱家岙来，正打算依大人所言向村民打听，谁知到了村口便看见这村子成了这副样子。小人和李朗觉着有些不对劲儿，于是进村搜寻，在村子后面见到幽兰剑插在一块大石板上。那剑是李大人所有，我们不敢妄断，正打算将那剑拿了向大人您禀报，谁知拿剑之时，闻到那石板下面一股恶臭，这才叫弟兄们将石板移开，原来下面是个地窖，臭不可当。我们派了一名弟兄下去，他跑上来说下面满窖都是死人，小人觉得事态严重，才急急赶回复命。”
张环所供乃是寻到尸首过程，却无意间又在狄仁杰心头重重一击，幽兰剑霎时落在地上。张环见狄仁杰脸色又变，此番倒真是不知道他因何所变，只得先俯身将那掉在地上的幽兰剑拾起。张环起身之时，既见狄仁杰已然大步往停尸之处走去，遂顾不得心中疑窦，也快步赶了上去。
停尸之处，男女老幼满满排了一地，或有盖了白布，或有盖了草席，更为这朱家岙添上几笔山鬼愁哭之感。狄仁杰随意抽了几俱验看，便已大致心中有数。正在此时，却听得有人一声大喝，道：
“你们怎么办事？为何将这几俱无头尸体另放在一边？”狄仁杰抬眼循声看去，正是那“瘦皮猴”刘飞在责难几名抬尸的侍卫。那些侍卫倒也不敢冒认，纷纷让开身去，让刘飞见到正俯身验看无头尸的蔡陵，意在说明此举正是蔡陵所命。刘飞遂快步走到蔡陵身边，捂了口鼻，闷声道：
“蔡陵，你在做什么呀？这些死尸都发了臭，难不成还要为刚才‘踢头’之举，给他们另行厚葬么？死了就是死了，难道没头的会比有头的更惨一点？”
刘飞出言无状，蔡陵只蓦然瞥了他一眼，懒得答他那些胡诌之言，依旧低头去看那些无头尸。忽听得身边又有另外一声响起：
“蔡将军既将尸首分开停放，不知有何发现？”
蔡陵刘飞这才齐齐抬头循声看去，正是狄仁杰站在刘飞身后发话。刘飞赶紧放低了捂在口鼻之上的手，强装出一股正气凛然来。蔡陵倒是随意，拍拍手站起身来，道：
“他们的死因跟那些人不同！”
“哦，是吗？有何不同？”狄仁杰一边问话，一边俯下身去就近验看一俱无头尸。耳边又听得蔡陵解说道：
“那边的尸首，从衣着看来，应该是本村的村民。这些村民不会武艺，男女老幼参差不齐，他们的死因基本都是一刀毙命，身上毫无其他伤痕，足见是被武艺高强之辈以刀剑之类利器所屠杀。但是这些无头尸不同，他们均为壮年男子，且身上伤痕各异，有的是肋骨折断，有的是内脏破裂，有的是中毒致死，有的是一刀封喉，足见是死于不同的人之手。故此，我想杀这些人的凶手和杀村民的凶手应该是两拨人。”
狄仁杰验看这些无头尸，正与蔡陵所讲相符，心中不禁对这蔡陵又有几分赞许之意，随即站起身来朝蔡陵微微点了点头，笑道：
“蔡将军不愧为皇上所看重，仅凭这些无头尸身便能看出这么多来！”
“阁老夸奖，蔡陵愧不敢当！”蔡陵听他此言，这才低头朝狄仁杰行礼道，“蔡陵只是为这些黎民百姓略尽绵力，尽我所知。若非刚才阁老的当头棒喝，蔡陵恐怕要一意孤行，盲从盲禁，有违尽忠之道。阁老之言，蔡陵立志不忘。办案之事，还要阁老多加提点！”
狄仁杰听他这一番肺腑之言，脸上略见晴光，点头赞许之意溢于言表，心中更是欣慰此次武则天所派遣的内卫之中竟有这等铁铮铮的男儿，于是突然兴起，倒想考考这蔡陵所学，道：“蔡将军即对这些人的死因这般清楚，本阁倒想知道他们究竟是死于何种兵器？”
“此乃蔡陵所长，阁老如不嫌弃，蔡陵便一一讲述给阁老听！”蔡陵先礼数了一番，又随意掀开脚边一俱尸体所盖草席，道：“此人身型魁梧壮实，力道必然不凡，看他身上并无表皮伤口，但是一摸胸口即知他胸中肋骨已然尽断，且有凹陷之状，应是受的铜锤之类的钝器重击所致。再看这边这个，身上别无伤痕，但是断颈之处的下面有一道小口，细薄如线，应是一把尖利轻薄的柳叶刀从左往右割断了死者的气道和食道总汇之处，死后再将头颅斩下。再看另外这个，断头之处血色乌黑，四肢发紫，且全身有挠抓痕迹，乃是中毒的症状……”
狄仁杰一面听他细讲，另一面心中却别有所思。此时此刻的朱家岙仿佛瞬间成了一个巨大的迷城，欲见难见。
第廿二节 雾笼三星结义扇 冲冠一怒岂无端
第廿二节 雾笼三星结义扇 冲冠一怒岂无端
山风微起，残垣蛮荒。午，阳盛阴衰，正道行也。
已是秋冬交分，纵是午时三刻艳阳高照也不见得半分燥热，直教人觉着浑身舒畅起来。古杉幽幽，萧条了大半枝叶，微风过处，片片都如针细小的枯黄杉叶落下来，好似雪花一般令人神怡。树下那一阵纷飞叶雨中，一位老者双手交叠在身前拄了幽兰宝剑而立，正对了那古杉微闭了双目，仿佛是一位老骥伏枥的侠客，又似神魂出窍正与这古杉通灵。一天一地，一人一木，天地长存，人面已老。
“狄阁老如何对这大树有了兴致？”冷不丁自这老者背后传来一句谈笑，不知何时，老者身后已然站了一位青年大将。此人手中端了果饼，脸上却不见半分笑意，语调也是不温不火，行为端正恭敬，一身凛然之气，老者不消睁眼回头去看，单凭这声音便已然心中明了，只是不去答话。少时，这老者才深吸了一口气蓦然睁开双眼，仰望那风中微煽的古杉枝桠，对道：
“蔡将军可有要事？”
“阁老自今日起行便不曾进食，末将昨夜在青阳镇备了些干粮，只好请阁老将就！”蔡陵见不着他面色，却听得出他语气有些低弥之意，自是小心翼翼不敢大声答话。
“有干粮吃好啊，一个人还能活着识饱暖之事便是好事，总比死于非命，生死未卜要强许多！”狄仁杰一直对了那古杉说话，自言自语，似是而非。话里话外，蔡陵看不见这老人家半分颜色，却能听出许多感慨来。古杉摇枝，针叶如雨又一阵挥洒下来，此情此景，直教人心中万般味道翻涌起来。蔡陵正要开口，却又不知该如何讲起，只信口道出一句：
“皇命在身，还是请阁老多多保重身体！朱家岙隶属雍州，自有雍州府来查管！”
狄仁杰不再答话，雕塑一般站在那里。良久，狄仁杰才缓缓提起拄在手中的幽兰剑呆看了许久，仿佛要将这把剑上的每一寸花纹都仔细辩认清楚。蔡陵这才留意到狄仁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这把剑，欲要张口去问，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不多时，狄仁杰才收了手中幽兰剑，转过脸来神色肃穆道：
“传令下去，留下十人将尸首就地安葬，其余人随本阁前往雍州！”狄仁杰言罢便提了幽兰剑大步往山下走去。蔡陵默然站在树下目送他背影渐远，又看着手中果饼半分未动，不由得嘴角浮起一线笑意。
荒烟衰草，流金萧条，转瞬之间这漫山遍野的秋色便又成全了几许惆怅。狄仁杰独行在山路上茫然远望，偶感这山里独特的气味仿佛又夹杂了几许腐臭，只恨手中宝剑无声，开不得口，道不清其中因果。回首再望朱家岙，那光秃的半座山好似剥去了外皮的人一般教人觉着一阵难受；天朗气清之间，却又恍如迷雾重重。故人不见幽兰见。狄仁杰又岂会不知各中利害，这一把多次救他于危难的幽兰剑，此时却好生教他为难。重重心事，重重迷云，仿佛雷雨前的天气般压得狄仁杰有些透不过气来。
风卷尘沙铺面来，压得那一人多高的秋草直点到地上。狄春正满脸焦虑站在路口来回打转。不知所措之际，偶见山路之上狄仁杰独自一人慢慢踱步下来，狄春喜极，脸上愁云又似狂风卷去无影无踪，赶忙一个箭步迎上去。
“老爷！老爷您可回来了！小的听说上边小村子里出了大事，死了许多人，您没事儿吧？”狄春上前便是一句亲切问候，狄仁杰不由得回过神来，咧嘴牵强一笑，道：
“没事儿，只是普通山贼为患而已，少时我们到雍州府交代州府办理便是！”
“那就好，那就好……”狄春一听此话，脸上笑容更舒展开来，正要去搀狄仁杰却见他手中提了那幽兰剑，不由得心中好奇，道：“咦？老爷，这剑不是李将军的么，怎么在您手上了？”
狄仁杰并不答他，却转手将手中这把幽兰剑递给了狄春，道：“此物你暂且妥善保管，切不可教蔡陵刘飞知道，其他事宜我自有主张！”狄春看他眉眼之间神色有变，知是此物另有玄机，也不敢多言多问，只得先将幽兰剑收起，再搀了狄仁杰步步往马车这里来。
车马辚辚，旗锦飘飘，钦差卫队又浩浩荡荡往雍州方向延行而去。蔡陵刘飞依旧是骑了马走在卫队最前，刘飞照旧是一脸自得心境大好，倒是蔡陵眉眼之间少了刚才的将军意气，多了几分疑窦和神思。车轮经转，碾在这高低不平的官道上，纵然已是慢行，这车身也是颠簸得厉害。狄仁杰眉头紧锁端坐在车内，手中一卷《汉书》许久也不见翻动，仿佛有无限愁思在胸，哪里还顾得上这座驾东摇西晃。偶然间，喃喃出一句道：
“尸首之中不见你，但见此剑现此地，剑在人在，既非行凶之人，莫非已遭不测……元芳啊，究竟是谁害了你？”自语之间，狄仁杰又记起那个梦来，反反复复回想那梦里情景，不由得让他一阵心焦。李元芳武艺卓绝，闯幽州，捣蛇灵，哪一次不是九死一生，又有哪一次不是一身功绩而返。回想以往种种，李元芳如同狄仁杰手中一把降妖伏魔的利剑，出鞘则必见血而返。唯独此次不同，也不知是否真的应了那连城道人的一句凶兆，自从江舞风与李元芳御书房前一战之后，狄仁杰心中便暗藏了一股不祥的杀兆。或是自江舞风出现之后，狄仁杰才知道手中这把剑并非天下第一。思绪之间，不由得狄仁杰心头一阵烦乱，“啪”地一声怒将手中书卷摔在车板上。
狄仁杰靠在座上，闭上了双眼努力安下神来。车辙颠簸轻摇，好似轻云来去飘飘荡荡一般带人入梦。
迷雾缭绕之间，狄仁杰仿佛随云浮荡又回到了朱家岙，但见村中房舍栉比却没有半点昏光，整个村子像是入了幽冥之地一般不见半丝活气。狄仁杰隐隐觉着不妥，却还是好奇这不妥究竟为何，正待他一脚踏进村子，忽见远处村道上慢腾腾走来一人一骑。马蹄声慢，在这死气沉沉的村中更是响得诡异，教人不由得心中阵阵发寒。夜黑如漆，狄仁杰看得不清不楚，正欲上前去问，村子里却突然出现火光。狄仁杰定睛一看，原来是十多个壮汉举了火把突然从房舍之中窜出，齐齐提了钢刀朝那一人一骑奔去。不及狄仁杰反应过来，村中房舍之上又冒出数人，手中皆提了水桶纷纷朝这村中随意泼洒。火光缭乱之间，狄仁杰仿佛看清那举了火把的壮汉皆是只穿了内衣，连脚下也不见鞋袜。
狄仁杰正要上前叫住他们，却分明喊不出声来，正在此时这十几名壮汉不知为何竟突然慌作一团，纷纷找村道边的露天水缸将手中火把熄灭。火光既灭，狄仁杰看过去又是一片漆黑，只耳边听得村中刀兵声声，惨呼阵阵。狄仁杰快步跑过去，却不知为何跑进一片黑暗之中，周遭房舍村屋皆尽不见，却还能清楚听见那些惨呼声在他耳边萦绕不绝。狄仁杰左右环顾却不见一人，好似只剩他孤身一人置身在幽冥地府听那鬼魅愁哭一般，欲要呼喊却又喊不出声。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得外界有声传来：
“老爷！您快看！”经此一声，狄仁杰这才回魂一般醒将过来，原来是狄春在车外喊话。
马车已然停了，车外隐约有些嘈杂之声。狄仁杰轻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一抹额头竟全是冷汗，想到刚才那般梦境，不知是日有所思之故或是天降玄机于此。狄仁杰自袖中取了锦帕擦脸，一眼见那锦帕雪白之色，却如得了神助般脑海中突然灵光闪现。及此，狄仁杰脸上总算有了些许宽慰，遂挑开了车窗上小帘往车外看来。
此番狄春已然在车外恭候多时，正要再请却见狄仁杰挑开车窗上小帘来看，狄春赶忙迎上一步，对狄仁杰道：“老爷，雍州刺史应大人率一众雍州官员都到城门外来接您了，正在卫队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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