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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噶砬子轶事-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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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作福看着跑下山的胡便儿,呆呆地看着远山,头脑里还是一片茫然。

  巴嘎砬子街上,胡建银正碰上刚从山坡下来的尤越,他马上就拉住尤越的手不放,连着说:“走,走,跟我走,到我家,到我家喝酒,喝酒去,咱爷儿俩,再喝顿酒。”

  尤越本想不去,可是,胡建银拉着不放手,没办法,他只好答应着说:“胡村长,您松手,我去,我去就是了,我去还不行吗。”

  胡建银听尤越说去喝酒,才满意地说:“哎,这就对了。”接下来,他又说:“尤越啊,你可不能再这样保长、村长地叫我了,我现在不是什么村长、保长了,你还叫我村长,不是骂我吗。”

  尤越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胡村长,咳,又叫错了,您呢,六十几了,以后,我一定不叫您村长了,我就叫你大叔,叫大叔,这行吧?”

  胡建银:“好,好,叫大叔好,那咱们就走吧,到我家。”

  尤越跟着胡建银,并排走着,亲亲热热地走在巴嘎砬子的大街上。

  埋完了高鹏远和毛驴儿,高连锁回到村里,他来到尹家大院的门前,老远地就叫住了山雀:“山雀,你站住。”他这是第一次直呼山雀的大名。

  山雀站下来,等着高连锁。

  高连锁气喘吁吁地来到山雀面前,没头没尾地说:“山雀,你这回没事了吧?”

  山雀:“咋叫有事没事呀,人活着还能没事吗?”

  高连锁:“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心里,心里没事了吧。”

  山雀诧异地看着高连锁,说:“你这是咋啦,说话没着没落的,啥叫心里没事啊。”

  高连锁见山雀还没明白他的意思,急得他拍着胸脯,说:“我是说这儿,你的‘这儿’,不是我的‘这儿’,你的‘这儿’,没事了吧。”

  山雀知道高连锁想说什么了,可她故意打着岔,笑着说:“连锁,你这是咋啦,你一个大男人,老说女人胸脯干什么?”

  山雀的话,把高连锁说了个大红脸,他急着分辨说:“我不是说你们女人的胸脯,我是说‘这儿’…”他刚要再拍一下自己的胸脯,伸出去的手猛然停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才能说得清楚,他一时没有想好话怎么说,他呆住了,只是呆呆地看着山雀。

  山雀看着呆呆的高连锁,拽了他一把,说:“咋啦,你傻啦?”

  高连锁真的傻了,他傻笑了一下,语无伦次地说:“我,我,我……。”

  山雀当然明白连锁的心事,她严肃地说:“你也别‘我,我’的了,什么也别说了,连锁,我告诉你,你该找个媳妇了。”

  高连锁听山雀这样说,说他该找媳妇了,他以为这是山雀答应了他,答应嫁给他了,所以,他兴奋地连着说了好几个对:“对,对,对对对,是该找了,该找媳妇了。”说到找媳妇时,他觉着面对面的和一个要嫁给自己的女人说,而且说得这么直截了当,他还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第十七章 男人与女人(2)
###(六)第十七章 男人与女人(2)

  (六)山雀也知道高连锁话里的意思,她为了打消高连锁对自己的念头,直接问高连锁:“连锁,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呀?”

  高连锁又误解了山雀的话,高连锁以为,山雀这样问他,是山雀想叫他主动把婚事提出来,他没有马上说话,只是抬起头来,满怀深情地看着山雀。

  高连锁这么看着山雀,山雀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吗,山雀心里也微微地动了一下,半推办就地嗔怪地说:“你,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高连锁真因为山雀是叫他主动提亲了,他认真地说:“我,我就想找一个,一个象你一样的媳妇。”高连锁的话一出口,山雀不禁心里一惊,她知道,到了快刀斩乱麻的时候了,不能再耽误连锁了,她斩钉截铁地说:“连锁,我知道你的心,你的好心,可是,我得明确地告诉你,咱们是不可能的,你对我,死了这份心吧,咱们是绝对不能到一块儿的。”

  高连锁刚才还满怀希望,现在听山雀这样一说,他急了,上前就抓住山雀的手,急切地说:“为什么不能,以前,你大仇在身,现在,高鹏远死了,你大仇得报了,你还想干什么?难道,你认为,我连锁配不上你吗?”

  山雀本来想把手缩回来,可她看见高连锁那急切的样子,她的手只是微微地缩了缩,就不再缩了,任凭高连锁紧紧地握着。但她的手没有缩回,话却还是冷冰冰的。

  山雀:“不,不是你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你,我是一个肮脏的女人,村里人都看见过我的身子,你不是也看见过吗?”

  高连锁急忙否认着说:“不,你不是肮脏的女人,你是一个纯洁的女人,不,也不只是纯洁,是圣洁,因为,因为那不是你的错,在那个时侯,你没有办法,你只能那样。”

  山雀摇着头,流着泪,喃昵着:“可,可我毕竟是个女人呀。”说完话,山雀还是一狠心,用力抽回了被高连锁攥着的手。

  胡建银拉着尤越回到了自己的家,一进门就喊:“便儿,便儿,快做菜,烫酒,你们老师来啦。”

  没有胡便儿的回应,胡建银才知道胡便儿并不在屋里。尤越也知道了,胡建银的女儿,自己的学生胡便儿,她没有在家里,就想推辞了这次宴请。

  尤越:“大叔,便儿没在家,我看,我改天再来吧。”

  尤越推辞的话,叫胡建银听了更加高兴,他暗自认为,这就是尤越恋着胡便儿的证明,胡便儿不在家,尤越就不想呆,他越这么想,就越想把尤越留下来。

  胡建银:“她不在家咋啦,她不在家,咱爷儿俩就不能喝酒啊,咱们照样喝酒,再说咧,说不准她什么时候,象兔子似的,就蹦达回来了呢,你说对不。”

  尤越今天也很高兴,一是听尹月月说,山雀在梦里喊过尤越;二是看见了山雀在山上的举动。他也想喝点儿酒,为自己庆祝一下,所以,他也就不太推辞了,顺水推舟地留了下来。

  胡建银把小炕桌放上,把尤越让到炕里,说:“尤家大侄子,你坐好了,等我去买点儿什么下酒菜,你怎么也得等我回来啊。”说完,他出去了。

  胡家,只剩下尤越自己,干巴巴地坐在炕上,瞪着空空如也的小炕桌。

  尹家大院门前,高连锁还在纠缠着山雀。

  高连锁见山雀把手缩了回去,又紧跟一步,再一次抓住了山雀的手,他紧紧地抓着,生怕山雀再抽回去,然后,他急着说:“女人怎么了?在那个时候,谁能管得了谁呢?谁又能自己说了算呢?”

  山雀听了高连锁这话,心里非常感动,但她还是忧忧地说:“只是,只是我,我还是不想连累你,连锁,你是村治保主任,我是地主婆,土改已经过去三年多了,你也知道,这人呀,只要戴上地主、富农的帽子,在村里,还能抬起头吗。”

  高连锁:“我不怕,我不怕,只要你愿意,我高连锁宁愿不当这个村治保主任,我宁愿和你一起低着头、哈着腰过日子,我愿意。”

  山雀摇着头,苦涩地笑了笑,说:“你,你没有尝过当地主、富农的那份儿罪,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你不能,你不能娶我。”

  高连锁:“我知道,我知道那是啥滋味,我天天管着咱们村里的地主、富农们,他们也就是天天装着愁眉苦脸的样子给我看,我一转脸,他们之间还开玩笑呢,我看,当地主、富农也没啥,我看,真的没啥。”

  山雀不笑了,她收起笑脸,又一次斩钉截铁地说:“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呀,有很多东西,没有尝过,你就是不知道它是啥滋味,不知道它的厉害。”说完,她猛地抽回被高连锁紧紧攥着的手,一转身,想躲开高连锁,走进大门里。

  可是,她还是被高连锁抢先拦住了。

第十七章 男人与女人(3)
###(六)第十七章 男人与女人(3)

  (六)胡建银并没有买来什么好吃的东西,他只买来了一袋子带皮儿的熟花生。然后他从酱栏子里擓来一碗大酱,拿了一把干葱。他把半袋子的带皮花生往小桌上一倒,说:“今天,咱爷儿俩各管各,自己剥皮自己吃,再就是大葱蘸大酱,今儿个,咱们爷儿俩就这么喝,咋样?”

  尤越耳朵里,还在响着山雀梦里喊自己的那甜脆的声音,他现在吃什么,喝什么,都觉着甜蜜蜜的。他剥开一粒花生米,慢慢地放到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好,这样好,有情趣,有情趣。”

  胡建银再拿上来两个饭碗,他把酒往饭碗里一倒,说:“咱爷儿俩也别斯文了,就这么喝吧,就象水泊梁山的好汉那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只是今天咱爷儿俩没有肉,只有花生,咱们就将就着吃花生吧 。”

  尤越心里高兴,也一改平日里的斯文,举止也变得豪爽起来,他端起一碗酒,冲着胡建银一举,说:“胡叔,来,大侄子先敬你一杯。”尤越今天也真是兴奋,他端起酒来,一口竟喝了小半碗。

  胡建银见尤越今天喝得这么豪爽,喝得他都有些傻眼了,可他不能示弱,也跟着喝了一大口,喝完了,想吃口菜解解酒,可小炕桌上什么菜也没有,他只得拿起一棵大葱,往大酱碗里抿了一下,就狠狠地咬一口,咬下了大半截,辣得他嘴里“嘶啦”了一声,说:“啊——,喝酒就大葱,一盅顶两盅呀。”

  尤越看着大葱把胡建银辣得嘴里直“嘶啦”,他也拿起一棵,抿了一下大酱,试着咬了一小口,辣得他也嘴里“嘶啦”着,还辣出了眼泪,他连连地说:“不假,不假,真的不假,这大葱辣泪眼,半碗顶一碗。”

  胡建银听尤越嘴里改了词儿,连连地叫着好,说:“有文采,就是有文采,编的合辙押韵,还挺实在的,真不愧是当老师的呀。”

  尤越谦虚着说:“过奖,过奖了,我不过是顺口胡诌罢了。”

  胡建银也来了词儿,他摆着手,笑着说:“你别跟我牵着胡子过河,谦虚过渡(度)了,你小子就是有才。”

  尤越和胡建银,就这么喊着,叫着,吆喝着,象庄稼院里的汉子一样,豪爽地喝着酒,渐渐地,他们都喝多了。

  胡建银晃晃悠悠地端起酒碗,碗到了嘴边,那酒一边喝,一边洒,一边说:“尤,尤大侄子,你,你说,我家的便儿,便儿,就是你的学生,她咋样?是不是个好,好姑娘?”

  尤越错把花生皮儿当花生仁放到嘴里,他一边嚼着,一边应着说:“好,好姑娘,是个好,好姑娘,百里挑,挑一的,好姑娘。”

  胡建银赶紧凑着说:“给,给你做,做媳妇,你,要,要不要?”

  尤越咽不下花生皮儿,就“呸”的一口,把花生皮儿吐了出来,说:“不要,不要,我就是不要。”

  胡建银一把抓住尤越,他瞪着眼问:“你说什么来着?你刚才说什么?说不,哎不

  要?不要我姑娘,做,做你的媳妇?你说不要,就不要呗,你还‘呸’啥?”

  尤越也瞪着眼,张着嘴,大声地说:“啊,不要啊,咋啦?我‘呸’是…”

  还没等尤越说出下面的话,我“呸”是吐花生皮儿,胡建银就给了尤越一个大嘴巴,打得尤越蒙头转向。

  尤越:“你,你打我?”

  胡建银:“啊,咋啦,我不打你打谁啊。”

  尹家大院的大门“咣铛”一声开了,高占海出了门,他颈着脖子,站在了门口。高占海见高连锁拉扯着山雀,手一指高连锁,呵斥着说:“你抹溜给我滚犊子。”

  高连锁并不让步,他执拗地说:“七叔,你别管,我是和山雀谈恋爱呢。”

  高占海上前就拽住了高连锁的脖领子,说:“你少跟我扯‘离个楞’, 你想和山雀啥‘爱’?你想咋的也不能咋的,山雀现在还是高怀清的媳妇,是我高占海家的儿媳妇,没有我高占海的同意,谁也别想和山雀咋的。”

  高连锁虽然被抓着脖领子,但他还是挣扎着说:“七叔,我是说,你不能,不能把山雀……”

  没等高连锁把话说完,高占海回过头来,对山雀喊了一声:“山雀,你回家去,以后,少和这号人打连连。”

  山雀头一低,走进了尹家大院。

  高连锁还伸着脑袋往里看着。

  高占海松开高连锁,他一扒拉高连锁的脑袋,说:“看什么看,看眼里去,就扒拉不出来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七章 男人与女人(4)
###(六)第十七章 男人与女人(4)

  (六)胡建银家里的小炕桌前,两个半醉半醒的人,一个打了人,一个被打的人。要是在清醒的情况下,那可真就要打起架来了,可这俩人,打人的和被打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着看着,都嘻嘻地笑起来。

  胡建银得意地说:“咋样?我这一巴掌,就把你打明白了吧,在早,你是想要我闺女,还得问问我,问问我闺女,我们愿意不愿意呢。”

  尤越:“是,是,你说得一点儿都不假。”

  胡建银:“同意了,是不,你同意了,我就觉着,你刚才说得是酒话,醉话,不是心里话。”

  尤越:“是,我刚才说的,不是心里话,可我心里有什么话,你也不知道啊。”

  胡建银:“知道,知道,你心里那点儿小九九,我还能不知道吗。”

  尤越:“哎,哎哎,我不说,你还就真的不知道。”

  胡建银:“你说我不知道?你吹吧,在咱们巴噶砬子,哪儿有我胡建银不知道的事呀,我不是唬你,我现在就说说,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尤越:“哎,我说你不知道,你就不知道,你也不要说了,你还是听我说吧。”

  胡建银:“那……那你就说说看。”胡建银祈盼地等着尤越说,他希望尤越说:他喜欢胡便儿,想娶胡便儿。

  尤越却没有马上说什么,他晃着头,眯着眼,说:“我说说可以,可不能随便说,我有个条件。”

  胡建银也来了兴趣,他想,这小子是不是想要嫁妆什么的呀,这小子,就是他妈的鬼,可鬼过了头儿,我就一个闺女,我有啥还不都是他们的吗,你还用现在和我提条件吗?我倒要看看,你想说啥。他假装不知道,问:“你还要个条件?啥条件,说。”

  尤越:“咱们俩得,咱俩得先,先…连着干三杯。”

  胡建银听了,哈哈大笑,说:“今天,我叫你来,就是来喝酒的,这还算啥条件吗?”说完,他端起大碗,一仰脖,先喝干了一碗。

  尤越:“好呀好呀,你没等我,就自个儿先喝了,那我,我也不能少少喝。”说完,他也端起大碗,把那碗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胡建银:“咱,咱俩,把酒都喝…喝光了,这回,你,你该说了吧。”

  尤越神秘地说:“你说,我心里惦着,惦着谁?”

  胡建银也不多想,顺口说:“还能有谁,你心里惦着我闺女,对不?”

  尤越没说话,他摇了摇头。

  胡建银这回吃惊了,他瞪着眼问:“不是我闺女,那她会是谁?”

  尤越:“山雀。”

  这回轮到胡建银“呸”了,胡建银:“‘呸’,你惦着山雀?那是个破鞋?”

  尤越一听就急了眼,他用手一指胡建银,干嘎巴嘴儿,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胡建银看着比比划划的尤越,轻蔑地说:“咋?你还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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