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沥川往事-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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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三点四十从咖啡馆里出来。以为沥川见雨越下越大,便一直就在外面等我。
    那么说,在雨中,真的是一次“偶遇”了。
    沥川的身体一直不弱。我认识他时,车祸已经过了七八年了,除了给他的行动造成不便之外,除了令他不得不吃增强骨质的药丸之外,沥川很注意锻炼身体。他每天都练习瑜珈、游泳、在自家的健身房里举重、引体向上。只要有空,每天黄昏,他都带着我去楼下公园散步。走很远,走到我都觉得累了,他还要往前走。我觉得,沥川的体质没问题。而且,Rene不是也说他没事吗?沥川回瑞士,肯定是公事,很紧急很重要的那种。再说,江总和张总,不是也跟着去了吗?
    太阳出来了。
    我觉得,我还是不要太担心了吧。
    出门吃了早点。我沿着小街散步。清晨的空气很冷,零散的行人,一个个都裹在大衣里。我路过一个小小的道观,门口坐着几个算命的老头。其中一个穿着长袍,双目紧闭,长发垂肩,脸很脏,头抬得很高,像位前清的的贵族。
    我一向不信神灵,不过,每逢重要关头,考试或面试,也会进去烧一把香,临时拜拜佛脚。其实只是给紧张的心灵减减压而已。可是,当我从那个老头的身边走过时,他忽然开口了:
    “姑娘,留步。”
    我的脚步,莫名其妙地停住了。
    “算个命怎么样?只要十块钱。”
    “不了,我不怎么信这些。”
    “你有血光之灾。不想听听吗?”
    他缓缓地把脸转向我,蓦然睁开眼,眨了眨,又吃力地看了看天顶。眼球是白色的,原来,他是个瞎子。
    我给了他五十块钱:“我的就不算了。有一个人的命,麻烦你算一下。”
    “我算手相,也推四柱,卜卦也行。你要哪一种?”
    “他不在这里,给你四柱吧。”
    我报了沥川的生辰,他是凌晨生的。我也报了我的生辰。
    “他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男朋友。”
    “想问什么?婚姻?财禄?健康?子孙?”
    “一切。你知道什么都告诉我吧。”
    “我先说一条,不灵,五十块钱你拿走。”
    “说吧。”
    “这个人,十七岁的时候,有血光大灾。”
    我怔怔地盯着他,感觉腿有些发软。
    “说对了,是吗?”老头摸索着,将五十块钱收进了荷包。
    “那他……现在呢?”
    “现在也不好。”他说。
    “什么……叫做‘不好’?”我很紧张地看着他。
    “姑娘你还是不要和他在一起了,徒增烦恼。”他慢慢地说。
    “为什么?”
    “你们八字相克。克得很厉害。杀伤性的那种。”
    我不禁失声:“什么?相克?谁克谁呀?”
    “他是水命,你是土命。土克水。今年是土年,土星照命,白虎发动,是他的灾年,他根基太弱而你命相强旺,不要去找他的事儿。”
    傻眼了。原来是八字不合。难怪。第一次见他,我就把咖啡泼在他身上了。上个礼拜我们俩先在床上打架,又在雨中打架。受伤的肯定是沥川。
    不敢再问下去了,我忙说:“那大爷您看,有办法避免吗?”
    “办法?我不是说了吗?不要和他在一起。在一起,你就会伤害他。”
    “……哦,就这一个办法吗?”
    “你去买块玉辟邪吧,白的那种,上面最好有血痕。”他说,“买回来之后,你自己先戴在怀里,三十天后取下来,给他戴上。”
    “这样我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是吗?”我锲而不舍地问。
    “不是不是。辟邪只可以化解掉一些。但为了他的将来和安全,你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老头不停地摇头,“姑娘你年纪还小,再找别人吧,你实在克他克得太凶了。”
    “是吗?不会吧?我一点也不凶啊……我很愿意服伺他呀。”我哀哀地叫起来了。
    老头双目一合,坐了回去,老僧入定了。
    我拔足狂奔,被打击到了!一整个上午我都没去上班,到各个古玉市场去逛。终于,在一个古玉专卖店看见一只小小的清代白玉辟邪,形态圆润、精莹剔透、充满光泽,最重要的是,在辟邪的胸部和尾部,有几道细细的红沁。开价六千三,我想都没想,直接划卡。
    我从没给自己买过任何值钱的首饰。除了手表之外,我身上最贵的一件东西就是沥川六年前送给我的一对红宝石耳环。我不知道多少钱,只知道肯定不便宜。我好像从来没给过沥川什么东西。真的。一直是沥川给我。给我钱、给我书、给我衣服、给我手袋、帮我做作业,帮我改论文,一切的一切,从来都是他付出。难怪同学说我傍大款。我连一条围巾也没给他织过。真是很羞愧啊。辟邪一拿到手,我立即将它戴到怀里。
    然后,我对自己说,我一向不相信迷信,所以,坚决不相信八字!坚决不相信我会克掉沥川!此外,我还在两元店里买了两只木头的大镯子。不是木克土,土克水吗?我先用木头把自己克掉总行了吧!
    三十七天过去了,我没听见关于沥川的任何消息。
    Rene 再也没给我发过任何短信。
    倒是CGP针对此事发了一个公告:因有两个欧洲设计项目需要完结,王沥川先生暂回苏黎世工作数月。温州C城改造的后续设计将由江浩天先生暂时主持。
    沥川的秘书唐小薇被暂调到翻译组,每天中午都和我们一起吃饭,终于和我们打成了一片。
    没有沥川的日子反而平静了。我利用这个时间贷款买了一辆东风标致206,首付只要一万五千。我的驾照还是在九通与唐玉莲同一间办公室的时候考的。有一次翻完了一本巨难的拍卖简介,我想换个脑筋休息休息。唐玉莲就说,不如和她上驾校,两人一起学,学费有折扣。那时我还没想过买车,只是觉得每天挤公汽有点烦,就交了钱。我对机械的东西天生有兴趣,路考一次通过。
    我是翻译组最后一个买车的人,而且买的是最便宜最大众的牌子。艾玛笑得要死,说开这种车太掉架,还不如坐公汽。艾玛的丰田是她某个男友送的,她半推半就地要了。后来那个男友又看上了别的女人,送人家更好的车子,还把艾玛气病了一个月。之后也没见她换车,仍旧开着。艾玛说等下一个男人送奔驰再换吧。
    我把我的业余生活投入到练车的热情之中。每天下班,我都驾车四处游逛,走遍京城的大街小巷。转眼到了二月中旬,CGP又中标了几个设计项目,我的工作忽然间变得格外忙碌,有大批的图纸需要翻译。我不分白日黑夜地工作着,有一天,我刚刚回家打开计算机,发现MSN上有一条桔黄色的消息。
    点开一看,是Rene。
    ——安妮,你好吗?
    ——挺好的。你呢?
    ——很好,谢谢。今天你能给Alex打个电话吗?
    我一直有预感,沥川这次回瑞士,是想有意避开我。所以,我很自觉,四十多天来从不找他联络。
    ——Rene;我和他已经Over了。
    ——XXXXXXXXXXXX,这是他的电话,打不打随便你。我有事下了。
    小桔子一闪,变灰了。
    我的大脑还没完全清醒,发现我的手已经在动,在拨号。
    电话响了三声,有人接了。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德语。
    除了那句人尽皆知的“古藤塔克”之外,我一句不懂。
    我只好说英文,很慢很慢:“请问,我能和王沥川先生说话吗?”
    对方回答了一个很生硬的英语:“稍等。”
    接着,过了十秒钟,传来另一个女人的声音,英文还是很生硬,不过,说得比较明白:“王先生不方便接电话,请问您是哪位。”
    “我……安妮,从中国打来的。”
    “稍等一下,王先生醒了。我去问问他可不可接电话。”
    大约过了两分钟,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很轻很轻的招呼:“Hi——”
    “Hi——沥川,是我。”
    不知为什么,一听见他的声音,我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
    “你好,小秋。”他的声音很虚弱,没什么力气,几乎微不可闻。
    “沥川——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我哽咽,“别骗我了,这里肯定是医院。”
    “是急性肺炎。”他说,“我已经好多了。”
    “对不起——是我害你淋的雨……对不起……”我呜咽着,在电话里,语无轮次,反反复复地说着对不起。
    “别胡说,跟下雨没关系。”他好象还说别的安慰的话,可是,我的哭声太大,把他的声音完全淹没了。
    “沥川你还回来吗?”
    “当然,我答应了你的。”
    “那我每天给你打电话,一直打到你回来为止。”
    “饶了我吧……小秋。”
    “我move on了,真的。我每周都和那个博士吃饭。”
    “嗯——这还差不多。”他在那端,低低地咳嗽。
    “医院里有人照顾你吗?吃得好吗?有人帮你洗澡更衣吗?”
    “除了医院里的人,我身边还有三个特别护士、一位营养师、一位厨师、一位理疗师,都是我爸雇的。”他轻笑,“放心吧。”
    “Mia喜欢吃你买的罐头,那么贵,怎么办?回来了,还是让她跟着你吧。”
    “你喜欢就留着吧。罐头我提供。”
    他又开始咳嗽,然后,他把电话移开了,过了一会儿,说:“回来我给你带巧克力,要哪种?”
    “Truffino。”
    “这是巧克力饼干,不是纯粹的巧克力。”
    “我喜欢饼干。”
    “好的。”
    “沥川,我爱你!”
    “你——咳咳。又来了。”那头传来他的长吁短叹。
    “沥川,我爱你!好好休息!再见!”
    看了看日历,今天是情人节。耶!
    我和沥川的战争,正规战场,已全军覆没,现在转入游击状态。所以,得坚持毛爷爷的十六字方针: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正文 36
     更新时间:2010…4…21 13:56:41 本章字数:3840
    作为失恋者,我有一个所有失恋者喜欢犯的毛病。喜欢孤独地呆在人多的地方。在喁喁众声中哀愁。难怪在非洲的部落里,一个即将死去的人,会被人围着,在火圈中跳舞。在哄乱的人声中死亡肯定好过独自面对恐惧和哀伤。
    所以,情人节的晚上,我独自出去看了一场电影。
    这些年来,虽然没有沥川陪伴,我仍然喜欢看电影。为此特意订了电影院的简报,有了片子就去看,新的老的无所谓。电影院里有一排一排的情侣座,我独自坐在后排,抱着一大筒爆米花。是成龙的喜剧片,很搞笑,电影院里时时爆发出开心的笑声。我独自藏在一群群情侣中,在笑声里悄悄流泪。
    我不知道什么是急性肺炎,也不知道会严重到什么地步,可是,在我面前的沥川一贯极度要强。从来不愿意让我看见他虚弱的一面。如果能够,他会极力遮掩,如果不能,他会逃得无影无踪。可是今天,他的话音那样虚弱,口气却又故作轻松。我疑心他的真实状况只怕比我听到的还要糟糕十倍。
    回到家里,看见René居然在msn上,我大喜。连忙把他敲出来:
    “René! 谢谢你给我电话号码,我已经给沥川打了电话了。”
    René打出英文:“怎么样?聊得好吗?”
    我说:“挺好的。René,沥川的急性肺炎很严重吗?他都没力气说话。”
    René:“嗯嗯。他能接电话已经很不错了。前一阵子他都没法说话。”
    这样吗?怎么是这样的呢?我赶紧问:“只是感冒引起的吗?为什么不能说话?喉咙肿了吗?”
    那头停顿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
    然后René似乎说了实话:“……在严重的时候,Alex需要依赖呼吸机。他的免疫能力很差;所以要很小心自己的身体。不能受寒,不能感冒,不能发烧,更不能感染。”
    我打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什么是呼吸机?”
    “……就是他呼吸有困难,需要机器来帮助。”
    我的脑海里,迅速闪出ER剧情。在抢救室里,眼看着病人窒息了,一旁的医生眼疾手快,用把小刀割开气管,插入一个透明的管子。
    这么一想,我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忏悔:“下次我一定很小心!不让沥川淋到雨!”
    那边停顿一下,接着,跳出一张愤怒的红脸:“什么?你让Alex淋雨?在这种时候?冬季?”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不能淋雨……”
    真的,那天我一身也湿透了,回家就往床上一躺,心情烦闷,连杯板兰根都懒得喝,也没感冒也没发烧。好好的。我怎么就这么健康,抵抗力这么强呢,真是有点惭愧了!
    René在那边仍然不依不饶:“安妮,你为什么让Alex淋雨?”
    “我们……在雨里……打架……”
    屏幕震动了一下,René再次愤怒:“什么?什么?你们都多大了,还打架?——对了,沥川颈上的伤,是不是你弄的?我送Mia过来前,刚给她剪了指甲了。”
    我小心翼翼地陪罪:“唔……那个……已经一个多月了,还没好吗?”
    画框停止闪烁,半天没有一行字。
    然后,René 似乎在叹息:“我一直以为,中国女人比法国女人要温柔……”
    我飞快地敲字:“我真不是故意的,沥川老要和我over,我很生气才这样的!这是个案,你千万不要因此对中华民族的全体女生产生偏见喔。”
    橙黄的消息框闪了闪,René说:“不会的啦。Alex总说你是最温柔最热情的女人啦。还有——你写给Alex的email;也很温柔,好让人感动!”
    什么?沥川……居然……
    昏了,我气昏了,不用照镜子就知道我满脸都是黑线:“沥川给你看我写的信?我找他算帐去!!!”
    印象中沥川没有那么坏啊!不会像电影那样,一个男生收到女生的情书,在寝室里怪腔怪调地念出来,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屏幕上闪出长长一段英文,René说:“不是不是,你别往坏处想。……那段时间Alex病得不轻嘛,你的email都是我念给他听的。”
    这下轮到我抓狂了:“病得不轻?怎么病得不轻了?连动都不能动吗?”
    “也不是啦。就是没力气,整天得躺着。” René避重就轻地说,“不过,安妮,你为什么不写英文呢?那些email太考验我的中文了!知道我们这些老外读你的email有多难吗?你动不动就写得老长,还都是意识流,连个标点符号也没有,我都不知道在哪里断句。然后,我只好硬着头皮往下念,一边念一边被沥川骂,说你的中文肯定没写错,为什么他就听不懂……”
    噗——我哭笑不得:“我没让你读呀!也不是写给你的嘛!”
    René打出痛苦的表情:“安妮,我的博士论文做的可是《鲁班经》叻,我能读懂文言文,也认得繁体字,但我读不懂白话文。”
    ——说这话时我正在喝茶,“噗”地一下,喷了一屏的水。
    “不会吧?一般大家都觉得白话文比文言文要容易呀。”
    René:“那是你们中国人吧。信不信由你,文言文在句法结构上更象英文。总之,你写的是白话文,简体字。我只能读文言文,繁体字。所以,我老要查字典。每次你的email一来,我得先用一个软件把简体变成繁体,然后又去查不认得的字,弄明白拼音,再念给Alex听,Alex还老埋怨我念错了!有时候,你写的词我们俩个人都不懂,字典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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