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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刻拍案惊奇-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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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各房随使的养娘侍婢,多跟的西去。余外有年纪过时了些的,与年幼未谙承奉
的,又身子娇怯怕历风霜的,月信方行,轿马不便的,剩下不去。合着养娘侍婢
们,也还共有五六十人留在宅中。太尉心性猜忌,防闭紧严,中门以外直至大门
尽皆锁闭,添上朱笔封条,不通出入。惟有中门内前廊壁间挖一孔,装上转轮盘,
在外边传将食物进去。一个年老院奴姓李的在外监守,晚间督人巡更,鸣锣敲梆,
通夕不歇,外边人不敢正眼觑视他。内宅中留不下去的,有几位奢遮出色,乃太
尉宠幸有名的姬妾,一个叫得瑶月夫人,一个叫得筑玉夫人,一个叫得宜笑姐,
一个叫得餐花姨姨,同着一班儿侍女,关在里面。日长夜永,无事得做,无非是
抹骨牌,斗百草,戏秋千,蹴气球,消遣过日。然意味有限,那里当得什么兴趣?
况且间将就扯拽过了,晚间寂寞,何以支吾?这个筑玉夫人,原是长安玉工之妻,
资性聪明,仪容美艳,私下也通些门路,京师传有盛名。杨太尉偶得瞥见,用势
夺来,十分宠爱,立为第七位夫人,呼名筑玉,靓妆标致,如玉琢成一般的人,
也就暗带着本来之意。他在女伴中伶俐异常,妖淫无赛。太尉在家之时,尚兀自
思量背地里溜将个把少年进来取乐,今见太尉不在,镇日空闲,清清锁闭着怎叫
他不妄想起来?
太尉有一个馆客,姓任,表字君用,原是个读书不就的少年子弟,写得一笔
好字,也代做得些书启简札之类,模样俊秀,年纪未上三十岁。总角之时,多曾
与太尉后庭取乐过来,极善诙谐帮衬,又加心性熨贴,所以太尉喜欢他,留在馆
中作陪客。太尉郑州去,因是途中姬妾过多,轿马上下之处,恐有不便,故留在
家间外舍不去。任生有个相好朋友,叫做方务德,是从幼同窗。平时但是府中得
暇,便去寻他闲话饮酒。此时太尉不在家,任生一发身畔无事,日里只去拉他各
处行走,晚间或同宿娼家,或独归书馆,不在话下。
且说筑玉夫人晚间寂守不过,有个最知心的侍婢,叫做如霞,唤来床上做一
头睡着,与他说些淫欲之事,消遣闷怀。说得高兴,取出行淫的假具,教他缚在
腰间,权当男子行事。如霞依言而做,夫人也自哼哼渼渼,将腰往上乱耸乱颠,
如霞弄得兴头上,问夫人道:“可比得男子滋味么?”夫人道:“只好略取解馋,
成得什么正经?若是真男子滋味,岂止如此?”如霞道:“真男子如此直钱,可
惜府中到闲着一个在外舍。”夫人道:“不是任君用么?”如霞道:“正是。”
夫人道:“这是太尉相公最亲爱的客人,且是好个人物,我们在里头窥见他常自
动火的。”如霞道:“这个人若设法得他进来,岂不妙哉?”夫人道:“果然此
人闲着,只是墙垣高峻,岂能飞入?”如霞道:“只好说耍,自然进来不得。”
夫人道:“待我心生一计,定要取他进来。”如霞道:“后花园墙下便是外舍书
房,我们明日早起,到后花园相相地头,夫人怎生设下好计弄进来,大家受用一
番。”夫人笑道:“我未曾到手,你便思想分用了。”如霞道:“夫人不要独吃
自疴,我们也大家有兴,好做帮手。”夫人笑道:“是是。”一夜无话。
到得天明,梳洗已毕,夫人与如霞开了后花园门去摘花戴,就便去相地头。
行至秋千架边,只见绒索高悬。夫人看了,笑一笑道:“此件便有用他处了。”
又见修树梯子倚在太湖石畔,夫人叫如霞道:“你看你看,有此二物,岂怕内外
隔墙?”如霞道:“计将安出?”夫人道:“且到那对外厢的墙边,再看个明白,
方有道理。”如霞领着夫人到两株梧桐树边,指着道:“此外正是外舍书房,任
君用见今独居在内了。”夫人仔细相了一相,又想了一想,道:“今晚端的只在
此处取他进来一会,不为难也。”如霞道:“却怎么?”夫人道:“我与你悄地
把梯子拿将来,倚在梧桐树旁,你走上梯子,再在枝干上踏上去两层,即可以招
呼得外厢听见了。”如霞道:“这边上去不难,要外厢听见也不打紧,如何得他
上来?”夫人道:“我将几片木板,用秋千索缚住两头,隔一尺多缚一片板,收
将起来只是一捆,撒将直来便似梯子一般。如与外边约得停当了,便从梯子走到
梧桐枝上去,把索头紥紧在丫叉老干,生了根,然后将板索多抛向墙外挂下去,
分明是张软梯,随你再多几个也次第上得来,何况一人乎?”如霞道:“妙哉!
妙哉!事不宜迟,且如法做起来试试看。”笑嘻嘻且向房中取出下来块小木板,
递与夫人。夫人叫解将秋千索来,亲自紥缚得坚牢了,对如霞道:“你且将梯儿
倚好,走上梯去,望外边一望,看可通得个消息出去?倘遇不见人,就把这法儿
先坠你下去,约他一约也好。”
如霞依言,将梯儿靠稳,身子小巧利便,一毂碌溜上枝头,望外边书舍一看,
也是合当有事,恰恰任君用同方务德外边游耍过了夜,方才转来,正要进房。墙
里如霞笑指道:“兀的不是任先生?”任君用听得墙头上笑声,抬头一看,却见
是个双鬟女子指着他说话,认得是宅中如霞。他本是少年的人,如何禁架得定?
便问道:“姐姐说小生什么?”如霞是有心招风揽火的,答道:“先生这早在外
边回来,莫非昨晚在那处行走么?”任君用道:“小生独处难捱,怪不得要在外
边走走。”如霞道:“你看我墙内那个不是独处的?你何不到里面走走,便大家
不独了?”任君道:“我不生得双翅,飞不进来。”如霞道:“你果要进来,我
有法儿,不消飞得。”任君用向墙上唱一个肥喏道:“多谢姐姐,速教妙方。”
如霞道:“待禀过了夫人,晚上伺候消息。”说罢了,溜下树来。任君用听得明
白,不胜侥幸道:“不知是那一位夫人,小生有此缘分,却如何能进得去?且到
晚上看消息则个。”一面只望着日头下去。正是:无端三足乌,团圆光皎灼。安
得后羿弓,射此一轮落!
不说任君用巴天晚,且说筑玉夫人在下边看见如霞和墙外讲话,一句句多听
得的,不待如霞回复,各自心照,笑嘻嘻的且回房中。如霞道:“今晚管不寂寞
了。”夫人道:“万一后生家胆怯,不敢进来,这样事也是有的。”如霞道:
“他方才恨不得立地飞了进来。听得说有个妙法,他肥喏就唱不迭,岂有胆怯之
理?只准备今宵取乐便了。”筑玉夫人暗暗欢喜。床上添铺异锦,炉中满〓名香。
榛松细果贮教尝,美酒佳茗预放。久作阱中猿马,今思野外鸳鸳。安排芳饵钓檀
郎,百计图他欢畅。词寄《西江月》。
是日将晚,夫人唤如霞同到园中,走到梯边,如霞仍前从梯子溜在梧桐枝去,
对着墙外大声咳嗽。外面任君用看见天黑下来,正在那里探头探脑,伺候声响。
忽闻有人咳嗽,仰面瞧处,正是如霞在树枝高头站着。忙道:“好姐姐,望穿我
眼也。快用妙法,等我进来!”如霞道:“你在此等着,就来接你。”急下梯来
对夫人道:“那人等久哩!”夫人道:“快放他进来!”如霞即取早间紥缚停当
的索子,拿在腋下,望梯上便走,到树枝上牢系两头。如霞口中叫声道:“着!”
把木板绳索向墙外一撒,那索子早已挂了下去,任君用外边凝望处,见一件物事
抛将出来,却是一条软梯索子,喜得打跌。将脚试踹,且是结得牢实,料道可登。
踹着木板,双手吊索,一步一步吊上墙来。如霞看见,急跑下来道:“来了!来
了!”夫人觉得有些害羞,走退一段路,在太湖石畔坐着等候。
任君用跳过了墙,急从梯子跳下,一见如霞,向前双手抱住道:“姐姐恩人,
快活杀小生也!”如霞啐一声道:“好不识羞的,不要馋脸!且去前面见夫人。”
任君用道:“是那一位夫人?”如霞道:“是第七位筑玉夫人。”任君用道:
“可正是京师极有名标致的么?”如霞道:“不是他还有那个?”任君用道:
“小生怎敢就去见他?”如霞道:“是他想着你,用见识教你进来的,你怕怎地?”
任君道:“果然如此,小生何以克当?”如霞道:“不要虚谦逊,造化着你罢了,
切莫忘了我引见的。”任君用道:“小生以身相谢,不敢有忘。”一头说话,已
走到夫人面前。如霞抛声道:“任先生已请到了。”任君用满脸堆下笑来,深深
拜揖道:“小生下界凡夫,敢望与仙子相近。今蒙夫人垂盼,不知是那世里积下
的福!”夫人道:“妾处深闺,常因太尉晏会,窥见先生丰采,渴慕已久。今太
尉不在,闺中空闲,特邀先生一叙,倘不弃嫌,妾之幸也。”任君用道:“夫人
抬举,敢不执鞭坠镫?只是他日太尉知道,罪犯非同小可。”夫人道:“太尉昏
昏的,那里有许多背后眼?况如此进来,无人知觉。先生不必疑虑,且到房中去
来。”夫人叫如霞在前引路,一只手挽着任君用同行。任君用到此魂灵已飞在天
外,那里还顾什么利害?随着夫人轻手轻脚竟到房中。
此时天已昏黑,各房寂静。如霞悄悄摆出酒肴,两人对酌;四目相视,甜语
温存。三杯酒下肚,欲心如火,偎偎抱抱,共入鸳帷,两人之乐不可名状。本为
旅馆孤栖客,今向蓬莱顶上游。偏是乍逢滋味别,分明织女会牵牛。两人云雨尽
欢,任君用道:“久闻夫人美名,今日得同枕席,天高地厚之恩,无时可报。”
夫人道:“妾身颇慕风情,奈为太尉拘禁,名虽朝欢暮乐,何曾有半点情趣?今
日若非设法得先生进来,岂不辜负了好天良夜,自此当永图偷聚,虽极乐而死,
妾亦甘心矣。”任君用道:“夫人玉质冰肌,但得挨皮靠肉,福分难消。何况亲
承雨露之恩,实遂于飞之愿!总然事败,直得一死了。”两人笑谈欢谑,不觉东
方发白。如霞走到床前来,催起身道:“快活了一夜也够了,趁天色未明不出去
了,更待何时?”任君用慌忙披衣而起,夫人不忍舍去,执手留连,叮咛夜会而
别,吩咐如霞送出后园中,原从来时的方法,在索上挂将下去,到晚夕仍旧进来。
真个是:朝隐而出,暮隐而入。果然行不由径,早已非公至室。
如此往来数晚,连如霞也弄上了手,滚得热做一团。筑玉夫人心欢喜,未免
与同伴中笑语之间,有些精神恍惚,说话没头没脑的,露出些马脚来。同伴里面
初时不觉,后来看出意态,颇生疑心。到晚上有心的,多方察听,已见了些声响。
大家多是吃得杯儿的,巴不得寻着些破绽,同在浑水里搅搅,只是没有找着来踪
去迹。
一日,众人偶然高兴,说起打秋千,一哄的走到架边,不见了索子,大家寻
将起来,筑玉夫人与如霞两个多做不得声。原来先前两番,任群用出去了,便把
索子解下藏过,以防别人看见,以后多次,便有些托大了,晓得夜来要用,不耐
烦去解他。任群用虽然出去了,索子还吊在树枝上,挂向外边,未及收拾,却被
众人寻见了,道:“兀的不是秋千索?如何缚在这里树上,抛向外边去了?”宜
笑姐年纪最小,身子轻便,见有梯在那里,便溜在树枝上去,吊了索头,收将进
来。众人看见一节一节缚着木板,共惊道:“奇怪,奇怪!可不有人在此出入的
么?”筑玉夫人通红了脸,半响不敢开言。瑶月夫人道:“眼见得是什么人在此
通内了,我们该传与李院公查出,等候太尉来家,禀知为是。”口里一头说,一
头把眼来瞅着筑玉夫人。筑玉夫人只低了头。餐花姨姨十分瞧科了,笑道:“筑
玉夫人为何不说一句,莫不心下有事?不如实对姐妹们说了,通同作个商量,到
是美事。”如霞料是瞒不过了,对筑玉夫人道:“此事若不通众,终须大家炒坏,
便要独做也做不成了,大家和同些说明白了罢。”众人拍手道:“如霞姐说得有
理,不要瞒着我们了。”筑玉夫人才把任生在此墙外做书房,用计取他进来的事
说了一遍。瑶月夫人道:“好姐姐,瞒了我们做这样好事!”宜笑姐道:“而今
不必说了,既是通同知道,我每合伴取些快乐罢了。”瑶月夫人故意道:“做的
自做,不做的自不做,怎如此说!”餐花姨姨道:“就是不做,姐妹情分,只是
帮衬些为妙。”宜笑姐道:“姨姨说得是。”大家哄笑而散。
原来瑶月夫人,内中与筑玉夫人两下最说得来,晓得筑玉有此私事,已自上
心要分他的趣了,碍着众人在面前,只得说假撇清的话。比及众人散了,独自走
到筑玉房中,问道:“姐姐,今夜来否?”筑玉道:“不瞒姐姐说,连日惯了的,
为什么不来?”瑶月笑道:“来时仍是姐姐独乐么?”筑玉道:“姐姐才说不做
的自不做。”瑶月道:“才方是大概说话,我便也要学做做儿的。”筑玉道:
“姐姐果有此意,小妹理当奉让。今夜唤他进来,送到姐姐房中便了。”瑶月道:
“我与他又不厮熟,羞答答的,怎好就叫他到我房中?我只在姐姐处做个帮户便
使得。”筑玉笑道:“这件事用不着人帮。”瑶月道:“没奈何,我初次害羞,
只好顶着姐姐的名尝一尝滋味,不要说破是我,等熟分了再处。”筑玉道:“这
等,姐姐须权躲躲过,待他到我床上脱衣之后,吹息了灯,掉了包就是。”瑶月
道:“好姐姐彼此帮衬些个。”筑玉道:“这个自然。”两个商量已定。
到得晚来,仍叫如霞到后花园,把索儿收将出去,叫了任君用进来。筑玉夫
人打发他先睡好了,将灯吹灭,暗中拽出瑶月夫人来,推他到床上去。瑶月夫人
先前两个说话时,已自春心荡样,适才闪在灯后偷觑任君用进来,暗处看明处较
清,见任君用俊俏风流态度,着实动了眼里火,趁着筑玉夫人来拽他,心里巴不
得就到手;况且黑暗之中不消顾忌,也没什么羞耻,一毂碌钻进床去。床上任君
用只道是筑玉夫人,轻车熟路,也不等开口,翻过身就弄起来。瑶月夫人欲心已
炽,猛力承受。弄到间深之处,任君用觉得肌肤凑理与那做作态度,略是有些异
样;又且不见则声,未免有些疑惑,低低叫道:“亲亲的夫人,为甚么今夜不开
了口?”瑶月夫人不好答应。任君用越加盘问,瑶月转闭口息,声气也不敢出,
急得任君用连叫奇怪,按住身子不动。
筑玉在床沿边站着,听这一会。听见这些光景,不觉失笑,轻轻揭帐,将任
君用狠打一下道:“天杀的,便宜了你!只管絮叨甚么?今夜换了个胜我十倍的
瑶月夫人,你还不知哩!”任君用才晓得果然不是,便道:“不知又是那一位夫
人见怜,小生不曾叩见,辄敢放肆了!”瑶月夫人方出声道:“文诌诌甚么!晓
得便罢。”任君用听了娇声细语,不由不兴动,越加鼓煽起来。瑶月夫人乐极道:
“好知心姐姐,肯让我这一会,快活死也!”阴精早泄,四肢懈散。筑玉夫人听
得,当不住兴发,也脱下衣服跳上床来。任君用且喜旗枪未倒,瑶月已自风流兴
过,连忙帮衬,放下身来,推他到筑玉夫人那边去。任君用换了对主,另复交锋
起来。正是:倚翠偎红情最奇,巫山暗暗雨云迷。风流一似偷香蝶,才过东来又
向西。
不说三人一床高兴,且说宜笑姐、餐花姨姨日里见说其事,明知夜间任君用
必然进内,要去约瑶月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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