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迢递故园(倚天同人)-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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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浣好酒,这一路同行俞莲舟却是看出来些。从初逢夜舟之中的葡萄酒,到那日百泉轩中的花雕,无一不是精品。今日回城见得那酒铺生意极好,说是新酿的香雪白今日刚开封,便随手带了一坛回来。
  沈浣果然眼前一亮,刚接过酒坛,尚未开口,就听得身后一串凌乱急迫脚步之声。两人呢微一侧身,却见得一个少年书生上气不接下气的疾奔而来,见得俞莲舟与沈浣,身形尚未站稳,便躬身一礼,急声道:“沈、沈公子,俞公子,山长、呼,山长请您二人速去前厅。”
  书院中的书生们平日里一个个均是长衫方巾,说话行事极重气度,今日倒是头一次俞莲舟与沈浣两人见得有人这般急躁模样。
  沈浣心中存疑,却不敢耽搁,当下安顿沈竹,听得俞莲舟问那书生道:“吴老山长可有说是何事?”
  书生喘息半天,这才复又开口道:“没有。但是有名黄州萧元帅的部下前来,看模样似是有要事。”
  沈浣与俞莲舟一听是萧策派人前来,对视一眼,当下各自展开轻功,疾奔书院待客花厅而去。
  两人进得花厅,只觉厅中气氛沉涩。吴澄坐于椅中,隋卿与另一名书生站在一旁,而客位之上,坐了一名三十余岁的中年汉子,身形清瘦,满面风尘之色,显是日夜赶路,极为疲累。
  沈浣一见那人,脱口而出:“行云?”
  这人正是萧策手下最得力的副将叶行云,沈浣又岂能不识?她方才听得萧策派人来送信,便知怕是有急事。然则她却没想到,萧策竟然派了叶行云亲自来送信。沈浣心中一凛,便知必是出了事。
  果然叶行云见了沈浣与俞莲舟,一个健步上前,单膝及地抱拳一礼,“行云见过沈将军,俞二侠。”沈浣赶忙去扶,“行云,出了何事?师兄竟让你亲来长沙?”
  叶行云浓眉皱紧,“沈将军,元帅派末将星夜前来报信,颍州大营堪危!”
  沈浣一愣,立即反应过来,“行云你且慢说,颍州到底发生了何事”
  “鞑子元廷久欲剿灭北路义军,月前派遣枢密院知事也先帖木儿、卫王宽彻哥统军十万南下,屯兵沙河岸上,意欲围剿刘福通部上蔡、息光二州义军。十天前又增兵至三十万。如今元军已过了滑、浚二州,开州被围已有数日,其间音讯全无。江浙平章教化、济宁路董抟霄同时挥兵直逼安丰,整个北路义军情势紧急!元帅命我星夜前来,将此事告知于将军,并说其后一切事宜皆听从将军安排。”
  尚未说完,只听得“啪啦”一声,却是吴澄身后的一名书生面色泛白,手中落在地上,异常突兀。几人却都没有心思再去看他,悉数默然。
  沈浣闻言,面上镇定,心中亦是大惊,随即大愁。她知颍州大营横亘整个中原中路,这两年先后攻占河南多处,已然位居元廷心腹之地。如今中原与江南虽然是义军四起,但刘福通部以颍州为根本,光、息二州、上蔡为前线,是四路十三行省义军的门户所在。颍州南面,就是淮水。颍州一旦失守,元军渡水,便再无可守之险,无异于南北义军属地门户洞开。
  元廷若要平叛,头一个打得便是颍州。只是她猜测以元廷如今精力财资,便是重兵围剿,也尚有至少一两年的功夫。没想到,元廷动手竟会如此之快。三十万大军转眼间竟然已经过了滑浚,兵围开州,直逼颍州大营。
  颍州大营之中,虽号称有十万之众。然则正如贺穹所言,其中真正精锐,只有沈浣亲手训带出来的三万人。其余七万士卒,皆不过是农夫出身,只有编队,却未有受训。甚至连兵器防具,都未有齐备。而眼下最糟的是,颍州大营之中想必已无备粮。若是平时,守着颍州,营中一时缺粮,尚有筹措之法。然则若逢战事,兵马未动,粮草必然先行。全军上下至少预备多出一月粮草方是兵家谨慎之法。当下元军重兵压境,眼见便是大战在即,一时之间又上哪里筹措十万大军预用一月的粮草来?
  沈浣眉头皱紧,闭目凝神思索,一时之间花厅之内鸦雀无声,人人均是不语的看着她。盏茶时分过去,沈浣忽地张开眼,问叶行云道:“师兄可有让你带来书信?”
  叶行云从怀中拿出一封信笺,双手承上:“有。元帅言道将军听了讯息,定然会细思,然后问他书信。元帅吩咐此时再将书信承上。”
  吴澄、隋卿听闻,不禁惊叹萧策竟连沈浣反应都料得如此之准。沈浣拆开萧策书信细看,那信薄薄一张纸,寥寥数言,她看完竟是展颜而笑,不禁长叹道:“师兄当真知我所想,这军粮之事可有救了!”
  当初贺穹将镖银一事托与沈浣之时,俞莲舟便在一侧,知道颍州无粮,只待镖银筹措军粮一事。方才听得叶行云报与沈浣元军欲剿灭刘福通部,他立时便想到了军粮一事。如今见得沈浣凝神细思片刻,又看了萧策书信,竟是展颜而笑,不由问道:“可是镖银一事有了下落?”
  沈浣摇了摇头,“如今鞑子已然过了滑浚,镖银就是寻来也已然太晚,于事无补。”
  “那待如何?”叶行云问道。
  沈浣抬头见俞莲舟也眼中带有关切之色,向他点了点头,继而道:“如今镖银无用,颍州大营所需的,乃是军粮。供十万大军至少一月的军粮。而这军粮,却是现成备好的。”
  “备好的?!”吴澄皱眉道。这许多粮草,莫说内部争斗纷乱的刘福通部,便是萧策的黄州大营一时之间也拿不出来。却又哪里能备好?而同为战将的叶行云却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由脸上一亮,期待的看向沈浣。
  俞莲舟未有出声。他亲眼见过沈浣手下士卒对于沈浣如何心悦诚服,那时他便信沈浣统兵打仗想来必有一套本事。如今见她与叶行云似是都有了主意,便静待她下文。
  果然听她道:“我们十万大军驻扎颍州,而元兵鞑子乃是三十万大军南下。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兵家常理。三十万大军的粮草,整个中枢行省的官员便是不吃不喝,也供不出。北方义军驻扎颍州,师兄所统南方义军则驻扎蕲、黄二州。中间更有南阳,濠州,荆州数路义军。元军难以由江南安然调粮。如此算来,必从川中筹措粮草,由成都,经兴元、绛州、陵川一线运至军中,这也是唯一元廷尚能掌控的路线。而我们与其去找那丁点镖银,却不如去劫了鞑子粮草,一石二鸟。一则断了鞑子粮草来路,二则这三十万大军大粮草,远够颍州义军所用了。”
  叶行云与沈浣想到了一处,不由得边听边是点头。
  “好计!”吴澄听完,不禁大喜。这就地生粮一石二鸟的办法,即解了颍州无粮之危,又折了元军实力士气。
  叶行云却考虑到更为实际的问题:“只是这元军运粮所过路线,均非义军所辖区域,我们既不知对方粮车过处,亦难以派自己人马前去劫粮。这却要如何是好?”
  沈浣扬了扬手中萧策的信笺,“师兄这信便是说与我这两件事。对方粮车所过的时间与路线,师兄派去的细作已然探听明白。元军长线运粮,必派精兵押运,又在对方属地。我们若派大批兵士进入,元军必然警觉。师兄言道这次运粮的元兵人数不多,只有一千人马,但均是训练极其精良的士卒。师兄在商州尚有有一百受训飞骑,交与我调遣。”
  “只一百飞骑?”叶行云疑虑。这些军士虽然是经过精严挑选苛刻训练的,行军打仗远比寻常兵士得力,但人数敌我悬殊,叶行云不由得担忧。
  沈浣苦笑一下,“有一百人已不错了。行云你也知如今师兄情势,东西二线都在打仗,眼下连北线也在蠢蠢欲动。师兄用兵历来谨慎,如今必然做最坏打算,如若颍州北线与元军开战,他定要要向北推进至淮水,以防颍州事败。此时他实难抽出人手。而颍州大营我的人,眼下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身为萧策手下副将,叶行云何尝不知。行军打仗从无万无一失面面俱到之事,眼下火烧眉毛的情势,总须得行险一搏。一时之间沈浣与叶行云两人各自无奈,盘算着如何用以一敌十的兵力去把这事关性命的粮草劫来。叶行云正要开口问沈浣什么,却忽听得俞莲舟沉声道:“你打算何时何地动手?”
  沈浣略一沉吟,“广元。一旦得手,便压了粮草直奔南阳。一路便均是义军属地,无有危险。”
  “何时?”
  “这要看元军粮草何时能到广元。但我估计,以他们历来的调集速度,总要二十日左右。”
  俞莲舟听闻,缓缓点了点头,开口道:“既然如此,我与你同去。”
  沈浣一愣,她本欲与叶行云同往,毕竟俞莲舟尚要寻张翠山下落。
  俞莲舟却道:“此处离武当不远,而劫粮既然在川北,我武当与峨嵋素来亲厚。对方千余精兵,你以百余人劫粮,实在危险。武当峨嵋两派皆是习武之人,若能相助,则事半功倍。”
  此言一出,叶行云大喜过望。他虽是武将,但是跟在萧策身边多年,武当与眼前这位俞二侠的名声都是听过的。这次他离营之前,萧策曾嘱他若有难事,尽管让沈浣合计对策。他问若是沈浣亦无法,又当如何是好?萧策却只是浅笑,言道沈浣必有办法人手。眼下果然如此。他心中还来不及感叹萧策神算沈浣妙计,已然于俞莲舟面前单膝一跪,抱拳道:“行云替颍州十万义军谢武当俞二侠高义!”
  俞莲舟侧身相扶,奈何叶行云执意要拜。
  吴澄方才细听他们商议,没有多说,倒是眼下捋了捋白须,难得童心涌上,开口道:“叶将军,这次你们为得是颍州十万义军的军粮,这要谢俞二侠,也当得是沈将军来谢吧?”
  第二十四章 愿身能似月亭亭
  三十万元军兵临颍州城下,所谓军情如火的道理,俞莲舟虽是江湖人,却也清楚。
  叶行云一路风尘仆仆换马不换人急赶了三日三夜才到得岳麓书院,吴澄找人带他前去用些饭菜,沈浣与俞莲舟则各自回房收拾各自行李。
  俞莲舟行装简单异常,不过两身衣物,一柄长剑,些许银两,眨眼功夫便收拾停当。然则他在院中等候沈浣,却迟迟不见她出来。沈浣行事历来简利迅速,俞莲舟虽然心中纳罕,倒是耐心极佳的静坐等待。只是转眼一个时辰过去,连叶行云都收拾完备而寻来,沈浣那便却仍旧没有动静。
  叶行云看了看俞莲舟道:“俞二侠,这……?”
  俞莲舟算了算时辰,起身道:“我们且去看看。”
  叶行云连忙点头,两人进了百泉轩沈浣的居处,只见得东厢之中透出灯火微光,窗户仍开了纳凉,透过窗户,恰好见到沈浣正坐在床边,床帐低垂。俞莲舟与叶行云所在这月洞门里厢房不远,其中对话清楚传入耳中。
  “然后呢?”沈竹的声音传来,全然一副童稚纯澈,带了些许困倦。
  “然后啊……然后偃师就将那木偶人拆开给周穆王看。周穆王一看,果然里面都是用皮革,木头,胶漆等等用料制作而成的木偶人,并非真人。”沈浣声音略低,慢慢的讲着《列子》里的神奇故事,哄着不肯睡的沈竹。
  “啊?”沈竹声音略高,带了些许惊奇。
  沈浣似是低笑两声,继续道:“偃师试着将偶人的肝拆卸下来,果然偶人便不能看见了。他又试着将偶人的肾拆走,偶人就再不能走路了。若是将心拆走,偶人就不再说话了。偃师又将这些东西悉数装了回去,偶人又完好如初,谈笑风生与之前无异。”
  沈竹似是听得入迷,到得这里,忽然问道:“阿浣,偃师给偶人装上了肾就能再行走了,那阿浣也给我装一个好不好?”
  “阿竹……”沈浣狠狠一怔,不知如何回答。旧事涌上,她只觉得喉中发紧,心中酸楚。一世只能留在轮椅之上的人本当是她,手足骨血之情竟能使只有稚童心智的沈竹在那一瞬间本能一般的相护于她。足怔了半晌,她声音微哑道:“阿竹很想走路么?”
  沈竹认真点了点头,“阿竹若是可以走路,就能和阿浣一起出去,总和阿浣待在一起,去看阿浣说得那些漂亮的地方,嗯……有……有……”半晌似是想不起来那许多名字,乌黑眸子水汪汪的看着沈浣,“阿浣?……”
  沈浣轻轻捋了捋他散开的柔顺发丝,“洛阳?大都?临安?楚州?”
  “嗯!”沈竹眼角眉梢都亮了起来,声音轻盈快乐,却又有些期待的看着沈浣,“阿浣,你也给我装一个,好不好?”。
  沈浣几乎被那笑容晃了眼,良久轻轻一笑,却不答他,只柔声道:“我保证将来一定会带阿竹去这些地方,还有塞外、天山、滇中、岭南,每一个故事里讲过的地方,我都带你去看,可好?”
  “好!”沈竹得了沈浣保证,仿佛似得了什么至宝一般,双手抱了沈浣的手在身侧,腻声道:“阿浣再讲一个故事吧……”
  沈浣轻轻拍了拍他,“今天很晚了,阿竹该睡了,明天再讲,好不好?”
  “哦……”沈竹小小失望,忽然又道:“那阿浣陪我睡,不要走,好不好?”
  沈浣一边拍着他一边道:“好,我不走,便在这里陪你,乖,闭上眼睛。”
  沈竹果然安然闭上双眼,白皙精致的脸颊心满意足的贴着沈浣的手,小猫般蹭了蹭,唇边还带着笑意。
  沈浣坐在床侧,看着他全然信任的倚着自己,呼吸渐平渐缓,笑意却是不褪,手上握了自己的手,仿佛只要他不松开,自己便永远不会离开一般。沈浣看着他的睡颜,这许多年的种种往事和着心中约略酸楚蓬勃涌上。沈竹的心智,沈竹的双腿,她谁也恨不了。她竭尽全力让沈竹能活的快乐简单,盼他平安,盼他满足。可是到头来,使他陷入旁人算计受伤的,是她,开口骗他自己不离开的,还是她。她能想到明日一早四处找不到自己的沈竹又会使怎样一番伤心难过,可她如今能给他的,不过是多一晚的安心快乐而已。
  我不走。将沈竹留在雁留山而自己下山的时候,她便这么骗他。将沈竹留在颍州城中而自己独回颍州大营的时候,她亦这么骗他。将受伤的沈竹送回雁留而自己独下江南的时候,她仍旧这么骗他。沈竹心智只是个四五岁的孩子,他从来记不得太久以前的事情,从来记不得她骗过他,于是每每都是全然相信她的话。可是那些话于她自己声声在耳,句句诛心。
  沈竹身体积弱,不良于行,稍有不慎便要病上一场,又如何能经得起外面四处烽烟战火?她轻轻拂过沈竹睡颜,那里温热轻软,“阿竹,我保证,你双腿便是一辈子不能行走,终有一日,我也会带你去每一个故事里同你讲过的地方,给你看一个海晏河清的清平世间。”
  给你看一个海晏河清的清平世间,无论离那一天尚有多少年。
  此时窗外风清夜朗,月漫中天。远塞烽烟频传,军情如火燎原。
  愿身能似月亭亭,千里伴君行。沈竹所想又何尝不是她心中所愿?
  远行之人前路未卜,死生难料,更无归期。
  俞莲舟看着窗内灯火闪动,天边星如碎玉。他轻微一叹,侧头看向身边的叶行云,声音压得极低,“五更天明再动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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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长沙往西至峨嵋,近三千里地,一路均是山路险阻,难行异常。然则俞莲舟沈浣何等功夫,叶行云亦是行伍出身,三人一路风餐露宿,分毫不敢耽搁。连在马上赶路,沈浣也在与叶行云商议兴元劫粮的对策。俞莲舟见沈浣又恢复往日模样,与叶行云商讨调度应对周密谨慎,全然不见离开书院前夜之时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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