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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 青 石-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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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香见儿子一声不响地站在门边,脸色苍白,神情也显出呆滞,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她拉过儿子来,探探他的额角,冰凉冰凉,以为是患了急症:“究竟怎么啦?”石贤偎在母亲身前,好一阵才开了腔:“我看见杀人了!”母亲搂着儿子说:“哎哟,阿弥陀佛,你怎么要去看那种事情呢!”

  经由各种渠道灌输的政治说教并未改变母亲在潜移默化中传给儿子的品质和情性,彭石贤的心地同样慈悲和善良。

  处决李寿凡在小镇人的心理上产生了深层的震动,拍手称快者有之,嬉笑置之者有之,唏嘘不已者有之。黄大香家是许多人闲聊的场所,东扯西拉之间很容易扯到处决李寿凡的事情上去:

  “咳,有句话说,‘江山易改,天变一时',以前都觉得这话难信,这回可见着了!枪一响,李寿凡一个跟斗翻过去啃着了草皮,李家偌大个家业便化了水。”

  “那枪子儿穿过心肺的滋味定是难受,那天我见李寿凡倒地又翻起身来叫喊了一句‘痛啊,香缓!'自己要归天了,竟没忘记叫声老婆呢!”

  “他怎么就不叫一声陈裁缝的婆姨呢?他们也是大半生的相好呀!”

  “这是能叫的么?你不见那天龚淑瑶在台上控诉她婆婆?这龚淑瑶也真是能充积极,把自家婆婆的这种事搬到大会上去张扬!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未必有了这事她就好看不成?弄得她婆婆再也不敢出门了。”

  “那干她什么事,她迟早不是陈家的媳妇!可这种男女间的事不说还好,便是说了也算不上什么杀头大罪。”

  “龚淑瑶说的总还算得上一回事,你不见姜圣初,他起先要把女儿送给李家,李家不肯,他说是看不起他,后来,他女儿与李家少爷相好,又说这是在拉拢他。。。 ”

  这时人们见姜圣初来了,便打住了话。

  “咳,命苦呀!眼见着要享福了,又缠上了这腰痛病,浑身针钆似地痛,通晚睡不好,受活磨呀!”姜圣初的风湿痛发作了,一进门来,便夸大其词地宣扬。

  “是啊,你也不是年青后生了,早该把那条不是纱不是絮的被子换换呢!”有人挖苦他说。

  “我这病是富贵病呢,我那当干部的女儿把她那条新棉被留给了我,当主任的女婿前两天还送了我一件当军官时穿的大棉衣,让我严严实实地盖上了,可也还是冷得不行,这真叫有福不能享,别是命数快尽了才好呢!”姜圣初说话的真正用意更在于吹嘘炫耀他难得的福气。

  “耐烦吧,可千万别急着走,你女儿女婿孝敬你还没来得及,你就当几年老太爷再死也不迟,我们也不会有人催逼你赶路的!”又有人笑话姜圣初。

  “这你就落后了,按说我一家满门的干部、领导、功臣,就是比起李寿凡那阵子的身价来;我也不会低的。要挪动脚步,便是人夫轿马别人也说不得,可这是新社会了,我哪能去享这种富贵?虚名,虚名,我这些全是些虚名!”姜圣初口头上这么说,心里可高兴。

  “幸亏你当年没与李寿凡攀上亲家,要不然,说不定你也得与他一路上走,一块尝尝那枪子儿的滋味!”又有人说他。

  “那也值!李寿凡一世吃够了,穿够了,玩够了,两脚一蹬就走,这倒也轻快,我说你那条命还远远比不过他呢!”姜圣初一点不明是非,也丝毫不知隐晦。

  “那你就等着挨枪子儿吧,你当枪子儿是那么好挨的。”没多话说的李松福不觉也搭了句腔。

  “那事摊不上我了,你可得当心呢,得罪了龚淑瑶能有什么便宜给你?”姜圣初笑起来,他用词不知褒贬,“你没听人说过无毒不丈夫,最毒还数妇人心的话么?”

  “你这是说谁毒了?”张仁茂想,那次在李松福家喝酒,听高司令说起龚淑瑶与林主任通奸的事,几个人议论了几句,定是这话传到龚淑瑶那里去了,听姜圣初这几句话就能证明,难怪龚淑瑶要借禁酒的事敲打李松福,这是想封住别人的嘴。可当时姜圣初也是参与议论的一个,他能去报?张仁茂想试探一下,“你这种话可不是能随便说的呀!”

  “人不毒是没用,整不了人没人服,帮不了人没人信,我这话就是拿来说她龚淑瑶也不叫随便呀!”姜圣初是信服了龚淑瑶,他那次参与对龚淑瑶的议论也是这种态度,虽然事情涉及到他的女婿林主任,但他认为男人能搞到漂亮女人,或女人能偷到有权势的男人都叫做本事,不足为怪,更不足为耻。不过,当他把那些议论告诉龚淑瑶时,却也知道把自己说过的话隐瞒下来,这会,他说,“你李松福如果怕挨枪子,去向龚淑瑶讨个饶不就没事了么!”

  李松福听姜圣初说话时,气得胀大了颈根,睁大了眼,可就是不知如何回话,黄大香已经听到李松福在背后议论龚淑瑶的事,便踢了踢李松福伸在地上的长烟杆:“龚主任哪能是爱计较别人的人,现在不是都好好的!”

  因为许多人在场,张仁茂也不便进一步寻问,只说:“圣初老弟,幸亏政府把李寿凡毙了,要不,一旦他翻过身来,你与他的界线又难划了!”

  姜圣初没听出这话的轻重,他说“好划,好划,我那天一个耳光掴过去,这界线不就划清了,有谁比我坚决!”

  这话人们再也不好与他说下去了,姜圣初站了一会儿,也没能找出个好说的话头来,便走了。谁都知道姜圣初是个斜偏歪倒,说话上不了道的人,大家除了一笑,也就了了。

  可对处决李寿凡也还有心存疑问的人。黄大香向张仁茂提出了一个问题:“仁茂伯,你那次被国民党军队抓去拷打,果真是李寿凡作的孽?”

  张仁茂抽完了一袋烟,才说,“炳卿抓了他们的人,我是炳卿的伯父,当时我又没跑掉,李寿凡告不告我都一样,我没算这笔账。”

  “打死那三个人的事一定是李寿凡从中作祟了吧?”在黄大香看来,有没有血案是个关键问题,“只有杀人才该偿命的。。。 ”

  “那也是个无头案,”张仁茂如实说了,“那军队的司令部驻在李家大院,李寿凡与他们究竟怎么打交道谁能知道?据说前不久派人去调查了,先前那部队的司令长官说记不清李寿凡讲没讲三人是刁民这话,李寿凡也至死不承认——你的意思是说李寿凡可以不杀么?你真是观音菩萨转世下凡,哪个朝代不死人?江山是打出来的,谁死谁不死,我看阎王爷也没这本账,你能全都去问个究竟么?”

  黄大香没话了,但张仁茂只说了死人的事是常有的,这仅仅回答了问题的一半,很难说让黄大香心服口服了。

  
  85

  张仁茂早年闯荡江湖,向来把生死置之度外,寻着了活路便活,掉入了死地便死,无所谓冤与不冤,屈与不屈。当国民党士兵把他倒悬在房梁上时,他也只后悔自己糊涂,能跑的时候不跑,结果自陷罗网。事后他真没有去追究李寿凡是不是告了他的密,只想到没死就得像个人样活下去。至于李寿凡该不该枪毙,他也认为没必要寻思,死了就是该死,天底下死过那么多人,唯独他的死就冤屈?哪家门里没有短命人,哪个庙里没有屈死鬼!     但一心向佛,宽大为怀的黄大香,却把每一条生命都视同自己一般,她就不能不为李寿凡的死问个因果报应了。

  对于黄大香以及与她是同一种观念心态的人,张炳卿应该向他们有所解说,因为这些人毕竟都是心向着他,心向着这场革命的,得人心者得天下呀!

  当吴国芬把人们在黄大香家议论的情形告诉自己的丈夫时,张炳卿感到这是革命无可回避的一个重要题目。对于他自己,也同样需要构筑起支撑他去努力工作,不断奋斗的理性支柱。他当时没有回答国芬的提问,上床后,披衣坐着,这个晚上他是无法入睡了。

  当张炳卿把自己贡献给这场革命的时候,他是真诚的,也竭力摒弃了个人的私心杂念。处决李寿凡,张炳卿可以说,这不在他的权力范围之内,并不是他的决定。但当李寿凡被处决之后,他对这件事却表示了完全的赞成和拥护。难道不该这样吗?张炳卿能看出来,李青霞是很想留下李寿凡一条命来的,但李青霞就是没有认李寿凡,尽管他们是嫡亲的兄妹,而且,他们兄妹的感情还很深厚!张炳卿曾经把这意思的话转告给了周扑,周扑听了,当时的心情似乎也有一些沉重,他在房子里转了几个圈,最后只说了一句:“咳——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一会,周扑对自己的话又作了修正:“我是说,献身革命,还怎么能容得个人自作主张?”张炳卿认为这话的意思是,革命容不得私情!(其实,李青霞的思想还很复杂,周扑的话也有些隐晦,他们都知道,李寿凡的命数在劫难逃,可是,谁都无能为力。)张炳卿已经接受了不少革命思想,有了一些先入为主的观念,特别是在大后山的那些日子,与武工队员们一起围坐在烧得霹叭作响的蔸根火边,他听姚太如讲的社会发展史很有兴趣,他相信了那句“人类发展的历史便是阶级斗争的历史”的话。此时,他突然觉得想明白了,穷人要翻身,不打倒那些压迫他们、剥削他们的有权有势的人是不行的。这是一场革命,要推翻旧的社会制度,就有必要革掉一些人的性命。是的,尽管李寿凡个人的恶迹不多,民愤不大,也不能完全肯定他有血债,但在小镇来说,李寿凡有财,有势,有地位,他代表着旧社会的统治势力,不杀他还能杀谁?就象警察所的人要追杀姚太如一样,绝不会因为姚太如正直、热情、乐于助人而不杀他,因为他是革命的领头人。就说我张炳卿,如果当时落在他们手里,他们能不杀我?杀了我,他们会有人来怜悯我?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这是两种人,对,是两个阶级的斗争,只能认阶级而不能认人,这叫阶级觉悟。他又记起林主任对他说的一段话来,那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什么投案自首,这小子是逃不掉了走投无路时被抓来的,想自首为什么不早自首?现在他说悔罪是骗人,说着好听,咱可不上这个当,绝不能手软,对敌人慈悲就是对人民残忍,不杀他们群众就发动不了,还当我们不敢杀,这事坚决按政策办,什么人来说情也不算数!”阶级斗争是残酷的,是你死我活的。张炳卿想,这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只有以阶级斗争的观点去分析才能弄明白。可惜,这一点,许多人却不懂,不光黄大香认识不到,他伯,他身边的国芬也认识不深,姜圣初高声呐喊,其实思想更糊涂,甚至,连龚淑瑶也算不得有理论水平,要不也不会搬出李寿凡与她婆婆的事来,她说得声泪俱下,却让人听来腻味。所以,张炳卿认定,当前的宣传工作还得深入一层,不掌握阶级斗争的理论就说服不了人!

  想到这里,张炳卿感到一种疑难顿释的快慰,他连叫了两声“国芬,国芬”,但国芬睡熟了,他又拧了妻子一把,弄醒她说,“这道理要从大处讲才行,一人一事是说不清的,你说是不是?比如。。。 ”

  “你睡吧,还比什么,别烦人了。”吴国芬翻过身去又睡了。

  “你非听我说不可,”张炳卿又把吴国芬扳转身来,“我先跟你说了这道理,明天你去大香婶家就有话说了。”

  “这干部是你当还是我当,你去说不就是了?”吴国芬揉了揉眼睛,醒过来,“你刚才就这么亮着灯翻来复去地想了老半夜?也真是。。。 鸡都叫了,快熄了灯,睡下来吧,我听你说,明天我再替你去跟香婶说好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吴国芬却对张炳卿说:“香婶那里还是你自己去说吧,我说不清。”

  “昨晚你不是答应过,”张炳卿奇怪地,“怎么一爬起床来又变卦了!”

  “你说的那道理,让我听起来倒也没错,可她香婶,谁知道她听不听得进去?”吴国芬有一种说不明白的感觉,“你那些道理跟她讲也使得,不讲也使得,她又不像你一样吃干部饭,还非得让她弄清楚那些道理不可么?”

  张炳卿可不这么看,他带着他的那一大筐道理,满怀信心,要去说服黄大香。黄大香听过之后,沉没了好一阵,终于回话了:“唉,炳卿,我能说你的这些话不在理上么?你知道香婶一字不识,算白说了!可政府要枪毙李寿凡,也并没有人敢拦着,你跟我说这许多,是在怨怪我落后么?其实,说起来,我家受的苦不会比别人少,流过的泪只会比别人多。。。 他李家大院能没有做过了份的事?好在这些都已经过去,他李寿凡低下头来下跪,也就是遭了报应,你让我再去控诉他,那不也是多余?现在他人没了,你还定要我说他如何如何的该死该埋,这,人在世上走,路长路远的呢!不是有一句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么?你们老这么杀过来杀过去的,事情如何有个了结?你不也说过,待石贤他们长大,这世界便能太平了么?那你的一些话你就更不用跟小孩子去说!现在,就算我们服了你这理吧,那你还想着让我们替你去作什么呢——我们什么也作不了呀!”

  黄大香不是依靠某种高深理论过日子的人,她只是凭心,凭感觉生活,没有兴趣非要与人争论个谁是谁非不可,她看得起张炳卿,可并不需要听他的说教,甚至,也还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去学他那榜样呢,她说的这些话真是算不上对张炳卿的信服与恭维。张炳卿听着,竟然一时间懵了,竟回不上话,香婶还真是认为他是哄弄了石贤!他望着香婶那不冷不热,不卑不亢,平静坦然的表情,不觉脸也红了。但他却依然认为,想要完全改变一个人的思想,这决非一朝一夕之功。香婶是长辈,她定要这样顽固,一时也无法可施,张炳卿只得对香婶笑了笑:“您就放心吧,石贤很聪明,我看他还是蛮不错的呢。”

  张炳卿这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并不明确,这是向香婶表白他会看重石贤的聪明,绝不会利用孩子的幼稚呢,还是宽慰香婶,石贤的成长方向没有错,让香婶放心?张炳卿此时的想法还只可能是后者吧。

  在工作中,张炳卿坚定不移地用他这套深信不疑的阶级斗争理论向群众展开了宣传,在一次群众大会上,他又一次说到:“有人认为李寿凡和气,满脸堆笑,施舍大方,也不一定有血债,可以不杀,我认为也是,就他个人的行迹而言,不杀是可以的。但是,比如打仗,当兵的免不了杀人,而当官的就不一定要亲手杀人,可谁的罪恶大?再说,李寿凡临死时也不甘心失败,他倒地时喊了句什么?有人说他是喊老婆,其实不是,我听得清楚,他在喊:'痛哉,苍天!'他是在为旧社会被推翻而感到痛惜,死时还在喊天叫地!现在我们也还有人怕变天,不杀李寿凡不足以安定人心,我们的江山就坐不牢!”

  按照阶级斗争的理论,应该说这话并无多少错处,但这个理论的极端者更是大有人在。龚淑瑶当即就向林主任反映了张炳卿的情况,她说,“炳卿同志说话太不注意了,他说根据李寿凡的行迹本可以不杀,还说我与圣初伯的控诉也不在理上,这不是在长敌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么!”

  “妈的!这小子我早就看出来了,那次斗争李寿凡时,他的态度就不坚决,”林主任瞪圆了眼睛,“他是说我们杀李寿凡杀错了,这立场有问题!”

  龚淑瑶风见林主任勃然大怒,怕捅大了漏子,而且,真要说,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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