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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山-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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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
“广东什么地方？”
“一个叫坪围的村子。”
工头听后，又看了她一会儿，小虎以为是自己脸上有什么不干净的斑点，但只听得工头说：“我知道那个地方。”
“不过现在已经没了，那里全都被毁了。”
“是吧。”工头回应道，眼神中有股暗淡的光泽闪烁，“坪围从来就不会有什么好消息。”
离开前，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小虎一眼。他来到另一群华工那边，登记他们的名字。
小虎觉得这个人很奇怪，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很自然地却有一种亲切之感。她望着工头的背影，他去往的那群工人神色疲惫，似乎没有睡好，但新的一天和劳作已经开始了。
工头骑在马背上看着这群新到来的华工，他在人群之中寻找着小虎的身影。他的身边是财务主管。
财务主管说：“这些新来的，本周内肯定就会有伤亡。”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一丝忧虑，反而让人觉得他很高兴见到有人受伤死去似的。
工头神情严肃地回应道：“是的。”
工头虽然不怎么喜欢他，但他们之间看起来很有默契，有什么共同的事情让他们坐在了同一条船上。
财务主管继续说道：“对这些人，要确保将每个人的名字都记下来。这很重要。”
“我知道怎么做。”工头有些不耐烦地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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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爆破
在隧道工地，一条窄窄的小道通往山边一块巨大的花岗岩。工人们已经在花岗岩上凿出了一个洞，洞口处支撑着很多木头。整个地方到处都是华人劳工。年长的蹲在巨大的石块当中，用锤子将石头敲碎，更为强壮一些的中年男人则是用手推车装满石头，运到远处，再空车推回来。
在这其中便有唱青衣和拉二胡的，在香港他们的戏没有人看，无法维持生活，便跟着过来了。他们体质虚弱，正混在年长的人中间敲打石块。
突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断裂声，入口出的支架开始移位、变形。有人高喊着：“要塌了，快跑。”
人群骚动，急忙朝出口跑去。青衣看了看周围，看着这些逃窜的工人，他有点不知所措，就这样随着一声巨大的声响，他眼前一黑，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他身上，他彻底失去了知觉。
伴随着尖锐的警报声，詹姆斯和几个华工跑到了隧道前。隧道口已经被坍塌下来的木头和石块堵住了。埃德加在指挥众人，将受伤的人救出来。那个拉二胡的在人群中走来走去，寻找着青衣。当他看到青衣被压在木头和石块底下时，发出了一阵撕裂般的叫喊声。
詹姆斯加入到工人中间，用力拉开其中的一块木头。他帮着将受伤的工人抬到空地上。
回来时正碰上受伤的青衣被抬了出来。
埃德加说：“有什么东西插进了他体内，估计活不长了。”
詹姆斯说：“那我们得赶紧给他找个医生。”
埃德加耸耸肩，说：“没有医生会愿意跑到这里来的。”
“可是他的情况很危险。”詹姆斯很担心地说。
“放心，中国人会照顾好自己人的。”埃德加轻描淡写地回应道。“现在要紧的是，得找个人将洞口炸开。”
小虎正在给爆破队的工人端茶水的时候，工头过来了。
“他们要找个人到洞里放炸药，十五分钟的活儿，给五块钱。”
爆破队的队长担心地问：“爬到洞里面？太危险了，再说我们怎么爬出来。我们不干。”
小虎喝了口茶，说道：“这五块钱我要了。”
工头看了眼小虎，“你太小了，我可不想把骨灰送给你父母。”
“我以前在烟花厂干过，我会弄黑火药。”小虎信心满满。
“这不是烟花表演，是他妈的炸药。”爆破队的队长担心地说，“不行，不能让这孩子去，我来做吧。”
“不行，你体格太大了，进不了。”工头思考了一会儿，打量一下小虎说，“这孩子的身材正合适，就你吧。”
“拿着这个，你会用得着的。”在小虎要进隧道之前，詹姆斯拉住了她，递给她一副手套。
小虎很开心地戴上了手套。
“一边进，一边数，一个气球，两个气球，要冷静沉着，要细致小心，明白吗？”詹姆斯一边说着，一边将绳子系在小虎身上。
“恩，明白的。”小虎看一眼詹姆斯，便踏步往前走了。她突然想起来，来到这里，詹姆斯还是第一次对她说话。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他，连小虎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小虎从埃德加的手里接过装有炸药的帆布包，爬进了洞口。她一边把帆布包往前推，一边数着，“一个气球，两个气球……”就这样爬过凌乱的木头和石块，虽然不是很好受，感觉像是已经被活埋了，但仍然向前攀爬着。
里面黑得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她停下来，点上了蜡烛，朝周围看看，又向后看了看。她觉得自己像是身处在迷宫之中，只有那条系在身上的绳子还能说明她是从那个地方一步步爬过来的。
在一个被碎木挡住去路的地方，她融了点蜡，将蜡烛固定在那里。在微弱的烛光下，她开始清理碎木。
等她清理完碎木后，小虎点燃了第二只蜡烛，将第一只蜡烛留在原地做标记，然后继续前行，一边数着数，“第二十四个气球，第二十五……”
几分钟后，她来到了隧道的尽头。
距离她八英尺远的地方，便是坚硬的石壁，所有开凿和爆破在这里便停止了。
这地方就像个坟墓，封闭阴森，地面湿滑。不过空间还算足够大，她可以站起来，来回走动。
小虎用融化的蜡将蜡烛固定在一块木头上。她打开帆布包，从里面取出了三捆炸药。
她坐下来，审视四周。突然想起，在烟花厂的时候，老师傅对她说过的那句话：“不仅要会爆炸，还要懂得放对地方。”
过了一会儿，小虎拿出刀子，割断绑在三捆炸药上的绳子，仔细观察交织在一起的石头和木块。她一丝不苟地把炸药放好，这里，那里，拉出导火线，点燃。然后她急促地沿着绳子的方向往回爬，数着：“一个气球，两个气球……”
几分钟后，小虎冒出了洞口，一边叫嚷着，“要炸了，快跑！”
詹姆斯朝她飞奔而来，抓住她的手腕，拖着她拼命往前跑。
此时，警铃大作，詹姆斯和小虎回过头来，发现他们离得太近了。眼看就要爆炸了，小虎突然冲向詹姆斯，把他推到离爆炸又远出十五英尺的地方。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炸药爆炸了，碎片从洞口就像火一样喷涌而出。
一阵浓密的烟尘升起。
工人们从他们的藏身之地纷纷探出头。他们看到，小虎和詹姆斯已经从灰尘和碎石中站起身，看起来并没有受伤。浓雾和烟尘挡住了洞口，小虎两人走上前去，朝隧道看，他们发现整个通道都已经打通，一直通到最里面的石壁。
詹姆斯拍了拍小虎的后背，祝贺他：“你成功了。”
小虎有些得意，他说：“我告诉过你的，我会炸得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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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靠近
不久，周围的人又恢复了劳作，斧头的砍伐声，大锤敲击石块的声音，枯燥如常。小虎来到了水桶前，从里面舀了一茶杯水，猛喝起来。
小虎的脸上满是从隧道里粘上的污垢，这个时候看，她特别像个小孩子，那高兴劲儿也像。
站在身边的詹姆斯说：“看看你，你真的像会弄火药的猴子。不过，你省了我们三天的时间呢。”
不远处，工头正在指挥众人清理废墟。他父亲尼科尔站在那里，和埃德加望着爆破后正在清理的隧道。
詹姆斯朝父亲挥了挥手，然后做了一个“好伙伴”的姿势，把自己的手搭在小虎的肩膀上。
尼克尔点点头，很勉强地承认他做得不错。詹姆斯很高兴，他捶捶小虎的肩膀，拉起她的手说：“快来，我带你看点东西。”
詹姆斯带着小虎穿过了小树林，爬到一个突起的岩石上，下面是一个山间的水塘。
詹姆斯笑着说：“这里便是我常来的‘游泳洞’。”说完，他便开始脱鞋子、衣服，解开裤子。小虎一时间看得不知所措。詹姆斯脱下裤子，*裸地跑向他所说的游泳洞。小虎站在他身后，竭力忍住不看，结果还是撇了几眼。
“有多深啊？”
“不是很深的，”詹姆斯调皮地说，“最后一个下水的是坏蛋。”
小虎吃惊地意识到，詹姆斯的意思是想让她*服下水。她一时情急，衣服也没有脱，越过詹姆斯，跳进了水塘里。
紧接着詹姆斯也跳了下来。
不久水面上便冒出了他们两人的头。小虎的头勉强露在水面，而詹姆斯则拨弄着水花，嬉戏着，喊叫着。
“你这个狡猾的家伙！”詹姆斯向小虎撒水。突然，小虎沉入了水中。
詹姆斯环顾四周，没有任何动静，有些惊慌了，赶紧潜入水中寻找小虎的踪影。他发现小虎在水中挣扎着，便游到她旁边，艰难地将她拉到水面。
小虎吐着水，又是喘气，又是咳嗽。詹姆斯十分恼火地将她拽到岸边。
“你不会游水，干吗还要跳下去？”
“我会的，我游得……”小虎不断地吐水、咳嗽。“我会游得很棒！”
“你游起来就像块石头那样笨拙，”詹姆斯回到水中，“让我告诉你怎么游吧。”
詹姆斯在水中划动手臂，双腿踢打出水花。他转过身，面朝小虎说：“就是这样，像我这样。”
詹姆斯拉起小虎的手，来到水比较浅的地方。他托起她的身子，支撑着她。小虎的双臂在依样划动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棉衬衫被水冲开了。小虎能感应到詹姆斯的手掌托住她裸露的腹部。
一阵复杂的情绪在她心头强烈涌动着。她很害怕因此会被认出自己是女儿身，一边似乎有很享受他的手触及她的皮肤带来的愉悦感。
不过最终小虎还是做了决定，说：“不用托我，我会的。”
詹姆斯放开手，小虎游到了水塘中央，又游了回来。然后，他们两人一起游到了岸上，身上都滴着水。詹姆斯*裸去拿衣服时，小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先是看着詹姆斯的身体，又转过头，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然后，她坐在地上，望着水面。
詹姆斯穿好衣服以后，回来坐在小虎的身边。
“你看到了没有，隧道被炸开后，老头子乐得嘴都合不上了。”他提了提裤带，继续说，“跟你说吧，我们要不是身处在这样一个鬼地方，我会带你去镇上的舞厅，尽情跳舞的。去年夏天，我就在那里认识了一头迷人的小母马……”
“你说什么？”
“小母马，一个很漂亮*的妞儿。”
小虎窘迫地挤着衣袖上的水，努力装出一种男人才会有的反应。“小母马，*的妞儿，不错啊，小子。”
“你不知道，她可真*。”
小虎听了，更加用力地拧着衣袖。
“你在干吗？为什么还不把衣服脱下来？”詹姆斯打量着小虎一会儿，若有所悟地说，“我明白了，你不好意思光屁股。”
“光屁股？那可不行，在中国光屁股是不行的。”
远处传来了一阵尖锐的警笛声，詹姆斯站了起来，说：“吃饭的时间到了，我们走吧。”
5 只有中国人才能照顾中国人
借助煤油灯的灯光，草药师正在小心仔细地称量一点鸦片粉末。他的手由于长期搬运石头而变得皴裂，长满了茧子。他把粉末倒进混合草药茶中。那个受伤的青衣躺在帐篷里的平板上，呻吟着，发着烧。他一会昏厥过去，一会又苏醒过来。
草药师轻轻将他的头抬高一点，好让他可以喝药。带着一点绝望，草药师看着帐篷的出口。工头正看着这一切，他脸上那坚忍的表情似乎难以压抑住内心的愤怒。
那个拉二胡的呆呆地凝视着营火，倚着弓弦，奏起一首忧伤的曲子。
另一个火堆旁，小虎正在吃着米饭。工头朝小虎他们的火堆走过来，拉二胡的弓着腰，依然在拉着忧伤的曲子。
工头走到小虎面前，悄声说：“过来聊聊。”
小虎随着工头走到了外面，在其他的华工看不到的地方停了下来。
工头递给小虎五块钱，那是小虎在白天爆破隧道应得的报酬。
“收好，别到处显摆。”工头就像父亲一样说着话，“还有，不要整天像只哈巴狗那样跟着老板儿子。这些鬼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会一直把你累到死，末了，还会在你的坟墓上吐唾沫。”
小虎拿过那五块钱，尽量克制地说：“谢谢。”
“记住，”工头告诫说，“只有中国人才能照顾中国人。”
工头离开了，小虎一时间立在原地没有动，过了会儿才跟随着工头走了。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们说话的过程中，始终有个男人躲在阴影里偷听他们的对话。
这个人就是迪洪。
詹姆斯回家后，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准备吃饭。
父亲尼克尔已经落座，餐巾掖在背心里，喝着汤。詹姆斯刚坐下，仆人便端了盘汤放在他面前。
“我要杯啤酒。”詹姆斯对仆人说，接着又朝父亲笑了笑，但是尼克尔没有理他，仍旧在喝汤。
“你看起来不怎么高兴。”詹姆斯有点费解。
“你什么也不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
尼克尔扯下餐巾，往后靠着椅背。他用一种冷静但绝望的口吻说：“他们，他妈的卡住我的喉咙，那帮混蛋。”他站起身，像是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来回走动着。“他们把房子和我们所有的财产都扣押了 ，要是我们不能在六十天内打通这座山，把路轨铺到斯库兹河谷，我们就什么都没了。”
詹姆斯还是第一次看到父亲如此无助的样子，在他眼中，父亲一直是自信满满、强壮蛮横的人物。
詹姆斯正想说些什么，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埃德加带着几大卷勘测地图和工程图纸进来了。
尼克尔立即恢复到往日的神情，严肃地说：“埃德加，你来了。”同时转过身，对詹姆斯说，“让仆人清理一下桌面。”
桌面清理完后，埃德加把图纸展开来。
埃德加说：“看看这边地形的高度，这就是我们今天已经清理过的隧道。”埃德加指了指线路图，接着说：“我们计划的路线是沿着这个车道建造，但我们这边有这么多的华工，我们可以从隧道里，直接在这个石壁上炸开一条缝隙。”
詹姆斯进一步查看了会儿地图，说：“这个石壁有两百多英尺呢。”
“没错，但是这样可以减少两英里，我们可以省去很多繁重的工作。”埃德加解释说，“我们需要一个更大的爆破队来完成这个任务，我们需要训练新的华工。”
“该死，这样的话得好几个星期！”尼克尔有些等不及。
“是的，但是却能为你节省好几个月的时间。”
“真的吗？”
“当然，”埃德加说，“给我三天时间，我会先准备好第一批人。”
詹姆斯担心地说：“他们之前都是些农民，根本不知道处理炸药，这样做太鲁莽了。”
埃德加说：“伤亡总是和爆破同在的，这是在修铁路，有什么办法呢。”
尼克尔一锤定音，说，“好吧，都到了这个份上，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一天晚上，小虎睡在帐篷里，在想着詹姆斯。
她翻身侧躺，手探进包里拿出锡版照片。应着朦胧的月光，她注视着手上的照片，然后又把它放在胸口，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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