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夏-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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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低着头，手心里躺着自己用了多年的三星直板手机，黑色的机身因为频繁地被摔到地上生出了许多裂纹。浅夏的视线停留在屏幕上显示的照片上，眼神空洞无光，素净的脸被悲伤的情绪覆盖。
　　那是一对年轻男女在树下亲吻的照片，画面干净，有细碎的阳光流淌在他们幸福的脸庞上，隔着屏幕似乎都可以触碰到烫人的热度。浅夏却手脚冰冷，心沉沉地坠在胸腔里。被发现了。留下了证据。那是她和落炎在A大时的情景。
　　浅夏的手指僵硬地按在键盘上，屏幕被向下拉动，显露出彩信下方的文字。“如果不想让照片被放在其它地方的话，晚上七点到星空第50号桌来。P。S。一个人来，且整件事必须保密。”发信人：江南。
　　浅夏用力握紧手机，她闭了闭眼睛，想不通他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莫名其妙地出现，莫名其妙地接近自己进行虚伪的“告白”……到底是什么原因？用这样的方式威胁自己，他到底有什么企图？努力维持的幸福，绝对不能因为他被破坏掉。
　　这个念头在浅夏心里扎了根，给予她无穷的勇气。星空是Q市最大最豪华的西餐厅，分了两层，编号越靠后的位置越昂贵，环境也更优雅，服务更高档。五十号……想必是极其靠后的了。
　　他这是在炫富？浅夏嘲讽地笑了笑，在大理石台阶下望着餐厅富丽堂皇的大门发了会儿呆。她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了接近两年的黑色五分裤和最简单不过的白T恤。打扮中性，素面朝天，在大学里看上去都觉得寒碜更不用说是进这种富人消费的场所。
　　浅夏走上台阶，看着明亮玻璃门上自己无精打采，平凡无奇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不知道江南看到她以这副模样“赴约”会作何感想，她可真期待。可惜，还没等浅夏走进门就被预料中可能出现的服务人员“友好”地拦下了。
　　“小姐，您是……来找人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来用餐消费的。浅夏淡定地摆了摆手，“那个啥，我是来赴约的。五十号餐桌那边应该有人在等我。”负责接待的两位礼仪小姐立刻瞪大了眼睛，交换了一下惊讶和鄙夷交错的神色。
　　五十号桌是整个“星空”最尊贵的席位。要订到位置都很难，通常都是被持有金卡的VIP客户占据着。眼前这个女生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平民，怎么会和五十号桌联系在一起？因为餐厅最近发生了几起偷窃的案例，对外来人员的进入，特别是不像“客户”的人要严格审核。
　　礼仪小姐显然把浅夏看做了不像客户的人，但又看到她温顺无害的样子实在拿不定主意。“那这样，小姐您有什么证件可以证明身份吗？”
　　浅夏抓抓头发，从用来装书的帆布包里翻出学生证，正要递过去的时候从餐厅里面飘出一声略显不耐烦的男声，轻轻柔柔的却极富磁性，“浅夏，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让我等了十分钟，真有胆啊。”
　　浅夏和礼仪小姐同时抬起头看去，从旋转楼梯上优雅地扶着晶莹剔透的栏杆徐步向下走来的男子有着令人着迷的深邃眼眸，五官完美地镶嵌在脸上，白皙的肌肤透亮，在餐厅里闪耀的水晶灯下发出莹润的光芒。
　　他穿着深蓝色的衬衣，深色的西裤，从容又极有风度地款款而来。同样是女人，两旁的礼仪小姐很适时地发出由衷的感叹声，像是看不够似地将眼睛胶着在男子身上。浅夏只扫了一眼就移开视线，心里轻轻哧了一声。好看有毛用，全服务男同胞去了。
　　她好整以暇地将学生证重新塞回装满书的帆布包里，费劲地拉上拉链。江南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她每一个细微的面部表情和动作都落入他的眼里。他心里本就因为她迟到而恼火，再加上她连一眼都不愿意多看的冷淡，他心里疼得蹿起一股无名的怒火。
　　“江先生，她说您邀请她……”“没错，有问题吗？”江南有些烦躁地蹙起眉头。礼仪小姐震惊地合不拢嘴，“没，没有，那我们现在就领她上去。”“不用，我和她一起上去。”江南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继续向前迈了一小步停在浅夏面前，把手伸向她。
　　浅夏瞥了一眼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白皙干净，手指纤细修长，如果弹钢琴一定十分优美。和自己肉嘟嘟的，不白不纤细的手形成鲜明对比。她抬眼看他，江南深邃的眼眸中隐隐流露出期待的光彩。
　　浅夏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江南紧绷的脸部线条开始产生细微的变化。随着她右手的抬高一点点变得柔和，染上丝丝柔情蜜意。在即将触碰到时，浅夏的手突然变化了轨迹，她将右手伸向自己的帆布包，双手用力抬起，把包挂在江南手腕上。
　　瞬间出现的重力沉沉地压在手腕上，江南险些支撑不住手差点儿滑下去。手腕处传来酸痛的感觉，随之而来的是空荡荡的失落。江南低下头换了只手去提包，抬起头正要发火时，女子脸上浓浓的笑意一晃而过。
　　他怔了怔，怒气像被黑洞吸走了，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只是片刻她便敛去了全部的情绪，冷漠地指了指二楼，“江先生，麻烦你带路吧。”江先生……江南在心里恶狠狠地重复了一遍，突然就很想拿手上的包去敲她的脑袋。
　　话说她到底装了多少书，提着不会脱臼吗？江南一边腹诽一边在前方带路。浅夏安静地跟在身后，刻意保持着距离。江南突然顿住，身后的女生猝不及防地撞了上去。女子身上的温度隔着布料传了过来，隐约听到闷哼的声响，江南露出得意的笑，继续迈开步伐不紧不慢地前行。
　　他用余光看到她揉着自己的鼻子和脸，想必是撞疼了。臭丫头活该。江南心情颇好地弯了弯嘴角。
　　终于到达了五十号桌，与其他的席位用华美的帘布隔开，空间宽阔。座椅是西方中世纪电影里常见的宫殿里的沙发椅，奢华典雅的色泽，布料和上面的刺绣都精美绝伦。紧邻着落地窗，外面是繁华的商业街，夜景尽收眼底。
　　浅夏头一次来这种豪华的消费场所不免有些紧张，在沙发椅上坐着总觉得格格不入。对面的男子闲适地交叠起双腿，将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推向浅夏，唇角挂起若有似无的笑意，“想吃什么自己点。”
　　浅夏随意看了两眼，没有一道是下两百元的。她眨巴眨巴眼睛锲而不舍地往后翻，终于在接近末尾时翻到了“法式黄油土司，80元。”靠，够我买80张面包片了好不好！有些心疼地摸摸自己裤兜里的一百块，浅夏向等在身边的服务生指了指菜单上的选项。
　　服务生训练有素，虽然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和迷茫交错的神色，但还是毕恭毕敬地记录好，又走到江南身边等待指示。江南接过服务员手里的单子扫了一眼，目光玩味地在浅夏身上停留片刻，遭遇到女生顽固的瞪视，他莞尔一笑。
　　真是有趣的家伙。以为是AA吗？来这里吃土司，亏你想的出来。他看着她一副窘迫又不愿认输的神情，心情不知为何好得不能再好了。江南闲适地翻着菜单，低声和服务员说了两句，服务员微笑着记下单子躬身离开。
　　“现在有话可以直说了吧。”浅夏在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立刻直奔主题。江南不慌不忙地从裤兜里取出一张纸，摊开递了过去。浅夏疑惑地接过薄纸放到自己面前，视线在扫过最上面的几个黑体大字后瞳孔蓦地紧缩。
　　“女友协议”四个极其戏剧化的汉字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上方。

　　Chapter58　浅夏是一月女友

　　协议的内容很简单，条款清晰明了。总规：以照片为交换条件，甲方（浅夏）与乙方（江南）签订女友协议，为期一个月。甲方在这一个月期限内身份更改为江南的女友，在期限结束时便可获取照片的所有权。在此之前，乙方保证绝对不将甲方的照片外传。
　　浅夏用一分钟读完信息，又用一分钟缓解这莫名其妙的一幕带来的震惊，然后她从帆布包里取出黑色的中性笔在下面的空白处写字，片刻过后将纸推向江南。
　　江南没想到她会这么轻巧地就答应下来，略显茫然地接过纸，拿到眼前时手猛地一僵，轻笑声从喉咙里溢出。果然如他所料……有趣的丫头。
　　总规下多出了几行字，字体圆润清秀，“追加条款：1，交往期间，甲乙双方不应干涉对方的自由和私人生活。2。不应有肢体上的亲密接触。3。一个月结束后断绝往来。4，违反以上条款的任意一方被视为自动放弃协议，协议即刻起无效。”
　　江南的视线停留在“断绝往来”四个字上，心脏就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细微的痛感蔓延至神经末梢。江南轻哼一声，“肢体上的接触？你觉得我对你有非分之想？”
　　浅夏托着腮帮子摇了摇头，“只是出于慎重考虑而已。毕竟你虽然是同志，女人也玩的不少……不是吗？我还在想你是不是双性恋之类的。”江南挑了挑眉，不轻不重地吐出一句，“你才知道？我可以碰女人，只是不愿罢了。”
　　浅夏皱眉，似乎有恍然大悟的迹象，“那你玩女人不会是出于某种变态的报复心理吧？”江南抽了抽嘴角，“你还真敢说。”当着本人的面，她竟然就说出“变态”这个词！
　　浅夏切了一声，“谁让你耍手段。不过我实在不懂你这次怎么会找上我……”浅夏困惑不解地看着江南。男子静静地望进那双清澈的深棕色眼眸里，眼底有什么化开了。
　　他的视线一点点下移，淡淡地掠过她一身朴素的衣着，在外人看来不合时宜，上不了台面的装扮在他看来却另有一种单纯朴实的美。他默默地将视线收回，将协议再次递给她，“只是美女玩多了觉得厌烦所以想找新的乐趣。一个月而已，我想你还是支付得起。”
　　浅夏了然地耸了耸肩。她也想不出其它可能的理由。虽然落入陷阱有些窝火，为了守护平静幸福的生活她可以牺牲的东西很多。区区一个月的时间而已，她不会吝啬。如果他想玩游戏，那么就陪他玩吧。
　　浅夏勾了勾唇，用笔在协议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江南看着那两个字逐渐在纸上成型，心底好像有什么塌陷了，被汹涌翻滚的，莫名的柔软情绪充满。在许久之后他才醒悟，那是一种名为喜悦的东西。
　　刚刚签好协议就有服务生陆续端来精美的西式小糕点，很自觉地整齐摆放在浅夏面前。日式樱桃卷，黑森林，柠檬起司……光是浅夏叫得出名的就有五六种，而剩下的大多都是浅夏从未见过的，更不说吃了。
　　被糕点占据了接近大半张桌子，花花绿绿，做工精巧，香味甜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蛋糕限时促销。浅夏目瞪口呆愣在软沙发上。江南见她发呆，很体贴地将叉子递到她手边，选了其中一块奶酪蛋糕推到最前面，“愣着干什么，先尝尝这个。”
　　男子突如其来的温柔让浅夏在心里感叹这个人逢场作戏的强大功力，不知有多少女人栽在他的温柔乡里。她轻叹一口气，没有去接叉子，反倒是坐直身子认真地看向江南，澄澈的眼眸里流露出几分忧伤，“江南啊，签订协议以后我就是你名义上的一个月女友了，你也该从实际情况出发体谅我吧。”
　　江南心里涌起莫名的情绪，听到她坦诚地接受了协议他既觉得开心又有几分微妙的懊恼。“你不喜欢甜点？”他迟疑着，表情带着几分疑惑。“不，我很喜欢，可是……你确定你点这么多不是用来喂猪的吗？”浅夏笑着说了一句，看到江南一瞬间窘迫的表情时更加欢畅地咧开嘴。
　　“我不知道你喜欢哪种所以干脆都点了。”江南将脸侧到一旁，手撑在下巴上。他的语气透露出些许委屈，更多的是孩童般的懊恼。餐厅里刻意调低的暖色灯光投射在他卷翘的睫毛上，侧脸上，打出层次分明的光晕。浅夏微怔。仿佛一瞬间他身上的高傲冷漠尽数退去，呈现在她面前的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想着这种餐厅也不会允许退餐，浅夏琢磨出一个折中的办法，“我吃两块，你也吃几块，剩下的你带回去放冰箱里跟莲华一起慢慢吃好了。”她的语气再自然不过，手伸过去挑了一块小巧的樱桃卷放到面前。江南蹙了蹙眉，表情变得冷冽，“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到其他男人。”
　　浅夏的叉子僵硬地停留在蛋糕表层，她顿了顿，抬起头看向男子深邃的黑眸。“莲华算其他人吗？”她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句。江南的眼眸闪过一丝迷茫。“他对你来说是最重要的吧？而且我觉得他很宽容，即使你身边女人层出不穷，他还是会陪着你玩这样无聊的游戏不是吗？”
　　下一秒浅夏被突如其来的阴影挡住。江南走到她座位前，双手伸过来将她圈在狭窄的空间里。他的身体贴过来时浅夏闻到了淡淡的茶香，明明那么淡却仿佛无孔不入。浅夏抬起脸毫不畏惧地直视他近在咫尺的脸，他的唇离她的不到十厘米，呼出的气息柔软地扩散在脸上。
　　江南狭长的，深邃的眼眸眯着，他注视着她，眼中闪过大型的捕食者猎食前独有的危险和贪婪。怒气隐约在他光华流转的眼眸中划过，“浅夏，我再说一遍，我不喜欢你在我面前说起其他任何男人的名字，莲华的……更不行。”
　　浅夏澄澈的眼眸里清晰映入他迷惑众生的脸，他抿成直线的唇，他脸上接近零度的神色。“江南，你也给我听好了。”浅夏顺势抬起手揪紧他的领口，声音如玉石般掷地有声，不卑不亢。
　　“我和你签订协议不代表我要对你惟命是从，如果不能做到起码的互相尊重，那么很抱歉，你要去曝光照片也好，耍其它手段也好，什么狗屁女友，我浅夏恕不奉陪！”
　　江南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堪称惊艳的神色。她的声音，她的气魄，她眼眸中迸射出的璀璨光芒让他的心没来由地被牵扯住，紊乱了节拍。
　　浅夏松开手的瞬间，江南却顺势将手按在她的后脑勺，稍一用力她的脸便直直贴到了他的胸口处。脸蹭到丝滑的衬衣，嘴唇擦过衬衣上雕刻着奇异纹路的扣子，有些许凉意。
　　浅夏不知所措地眨眨眼，正待用力推开他时江南带着笑意的嗓音如露珠般滚落，“没见过你这么泼辣的……败给你了。”浅夏愣了。后知后觉地用手去推他，江南抬起手揉乱她的头发，这才松开她走回自己的座位，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拿过一块黑森林，优雅地小口吃了起来。
　　浅夏狐疑地打量着他。刚才那算怎么回事？莫非她的话真起作用了？他有那么好说话？百思不得其解地挠挠脸，浅夏低下头茫然地插着蛋糕。
　　瞧见周围被帘幕围着也不会有人注意，浅夏索性把凉鞋蹬掉，丝毫不顾形象地缩在大大软软的沙发里，双腿曲起来，捧着蛋糕吃的津津有味。江南也没喊她，倒是饶有兴致地坐在对面静静注视着。
　　像什么样子呢……还从来没见过把西餐厅里最奢侈的席位糟蹋成这样的。他带来的女人哪个不是装扮得漂漂亮亮，穿着修身的礼服裙，端庄高贵地品味西餐？也唯有她不把他放在眼里，故意用这样邋遢的样子来气他。
　　可是……他却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因为她依然维持着平日里最真实，毫不矫揉造作的一面而感到喜悦满足。这真让他懊恼。

　　Chapter59　星空，暧昧

　　餐厅里播放着悠扬动听的钢琴曲，浅夏的脸被灯光渲染出明亮的，温暖的色泽。江南看着她蜷缩成一团吃蛋糕的样子，嘴角一点点扬起，脸部线条敛成柔和的弧线。他觉得她和摆放在书房里的小猪玩偶简直一模一样。忍不住就想要把她抱在怀里。
　　这个念头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