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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吏家的小娇妻-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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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兴益与妍冰去请安时,双双发现阿爷黑了眼圈且眼内布满血丝,他们只当他是整理文书熬了夜,妍冰还撒娇似的劝道:“阿爷到底在忙什么?别晚上弄啊,黑乎乎的当心伤了眼。”

阿益则放下筷子坐端直了自告奋勇道:“先生说我楷书写得还算过得去,要不我来给阿爷帮忙?”

“不用,我自己做了改日再给你们看。”舒弘阳摸摸儿子的头又捏捏闺女的脸,心里暖烘烘的。

转瞬想到方才妻子的视而不见,他又一股无名火陡然窜起,好不容易才强压下来挤出笑容陪着儿女吃喝。

这一个年节,舒家众人过得格外难受。

本就在丧期不能饮酒作乐,女主子心神恍惚,男家主满腹憋闷,小辈有的心怀忧伤,有的自哀自怨,连同坐一屋聚餐的时候都少见,全然没有和乐融融团圆过年的喜庆劲儿。

至除夕夜时,院墙外是长安城民众彻夜的喧嚣声,即便不出门也仿佛能从击鼓、长笛与爆竹炸响中猜到大家在驱傩嬉戏。

院墙内,舒家一多半儿的主子则聚在前院正厅守夜,虽同聚一堂却各干着自己的事儿。

妍清腻在李氏身边听她讲书,尽管哈欠不断却舍不得离开母亲怀抱。舒弘阳盘膝坐在胡床上与四郞对饮酪浆,说着年后跟他去任上需注意的各种事宜。

兴益与妍冰则一同在桌案上揉面团,碾面皮,包牢丸。也就是妍冰从前家里喊的“汤饺”,那时候除夕夜或者大年初一必须吃一顿饺子。

舒弘阳只当他俩在闹着玩,完全不信能做出什么能入嘴的东西。妍冰却淡定得很,哪怕别人不捧场,好歹还有个同胞哥哥可以做“顾客”。

不多久,菌汤素牢丸便做好、煮熟了,那菌子是荣家大郎前不久和同窗林楷、柳梓旭等人去山林狩猎时所采,煮在汤中鲜香无比。

吃着牢丸舒弘阳不禁润湿了眼眶感慨着“吾家有女初长成”,随即他又想起另一个女儿,索性派人也给那把自己关起来的妍洁送了一碗去。

谁曾想妍洁却不领情,一听说是妍冰所做就连盘带碗的给摔了出来。

舒弘阳听了奴婢的转述立即吹胡子瞪了眼,拍桌就欲破口大骂。

妍冰赶紧拉了阿爷的衣袖道:“算了,随她去吧,大概是还在生我的气呢。大过年的,阿爷犯不着为此动怒,等去蜀地为姐姐寻一门好亲事她自然就开怀了。”

“……哟,你倒好心——”李氏条件反射似的看向妍冰,开口便是讥讽酸话。可惜话没说完就被舒弘阳的冷淡一瞥给惊得憋了回去。

自此,他终于对妻子彻底失望、死心,不再幻想自己能亲眼看到妻妾和乐儿孙满堂。

没滋没味的新年就这么过去了,年节一过,圣人就下令升舒弘阳为益州大都督府长史,实职管理彭、蜀、汉、简、陵等九州。

益州大都督府挂名的都督则为蜀王郑允琮,今上十一叔,先帝异母幼弟,益州既是他封地也是监控处。可见舒弘阳这职位是升了,差事却并不轻松。

临出发前,舒弘阳特意趁着李氏借口采买带妍清出门散心的功夫,唤了兴益、妍冰兄妹去外书房说话。

他先是对兴益交代了夏末秋初时,要记得为长兄求情,若实在无法可寻也得帮忙收殓。

随后又走到书房梁柱旁,跺脚敲击着地上的一块方砖,同时对两兄妹嘱咐道:“这下面是一处暗格,放着家里的各种重要契书,若我此行有个万一,切记别忘了打开查阅。”

妍冰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想起了之前一口一句“热死了”后面果真就去了的祖父。

她赶紧拦着阿爷,不让他继续口无遮拦的说下去:“什么一万万一的,没有。不会有的!”

舒弘阳不禁轻笑道:“好好好,不说这个,总之你们记住就好。”

……

初春乍暖还寒时,舒弘阳领着家人仆从,浩浩荡荡一大队人马整装启程。兴益与妍冰于京郊十里亭相送。

正当他们看着阿爷所骑的骏马渐渐消失在天边时,忽然有两只黑鸦从头顶飞过,呱呱叫得人心烦。

很久之后妍冰才意识到,世间万物,冥冥中仿佛自有定数,不吉利的话似乎都终将应验。

舒弘阳启程没多久,长兄兴盛的案件就因证据不足有疑虑处,被刑部发回复审。一心顶罪的他唯恐李氏被牵扯进来,索性用汗巾子挂于囚栏自|杀死在了牢里!

听闻噩耗妍冰直接被惊得目瞪口呆,原本正在为他案子奔走的兴益同样很是唏嘘,他原本还希望给兄长一条活路。谁也没想到他竟能深情至如此地步。

兴益提笔给舒弘阳报丧时完全不知该如何落笔,纸稿废了一大摞,差点揪秃头发。

“简单点,就说他同狱友留了话,觉得前路无望又愧对祖父,因而放弃苟活。”荣家大郎见兴益为难便如此建议——替死之事无凭无据的不好直述。

“是呢,文渊哥哥说得对,”妍冰听罢也点了头,叹息道,“反正,说了也无用,只能让阿爷白白气恼。”

随后,两兄妹在外祖舅舅与荣家兄弟的帮衬下,火速把长兄的后事办妥。

连续两次齐衰守丧的日子,就这么按部就班过了下去,来年出孝除服,两兄妹又回了李家的家学,继续学业。忽又听闻四娘已经在阿爷任地出嫁,妍冰总算松了一口气。

一晃又是一年除夕,这次兄妹俩是在舅舅家过年节,他们甚至还与荣家兄弟同去看了欢腾热闹的驱傩仪式,好好玩笑了一场。

过后没多久便到了春闱会试时。妍冰亲手给文渊做了应试时携带的干粮,别人大多带的是饼,她却做了美味易吞食又不易坏的口口酥,类似压缩饼干各种口味营养丰富,且一口一枚入口即化,干净便捷。

还没等正主用上,阿益就抢先一步试吃了几块,而后笑着打趣道:“如此巧手,可以嫁得人了啦。”

“我才十三,还没及笈好么!”妍冰白了他一眼,抢过点心开始装盛。

“也可以议婚啊。”兴益低声呢喃着,说完又抬眼瞟了瞟坐在侧面等着拿食盒的文渊大哥,只见他身着素色文竹暗纹锦袍,唇边挂着淡淡的笑,一副端正方直君子模样,听了打趣也并无多余举动。

兴益不由有些遗憾,心道这两人多半是无缘了。自己妹妹年纪小似乎还没开窍,文渊大哥仿佛也只当她是亲妹妹不曾动心,他也有十九了,待春闱一过遇榜下抢婿很可能立马就成了别人家的半子。

殊不知,荣文渊瞧了梳着双环垂髻头戴串珠绢花的妍冰,看着她忙忙碌碌操持家务,衣裙翩翩脂香宜人,举手抬足间已从豆蔻年华跨入了窈窕少女之列,心中却不由一动。与其让妹妹便宜别人,还不如自己娶了好顾她一世。

随即他也开始暗暗思量,舒弘阳不在京城不可能来抢婿,李家又多半看不上自己的身世背景。难不成要同族叔直说?却不知他究竟会不会同意。

原本是商量好了待自己进士及第就正式宴客摆明嗣子一事,随后再寻合适的议亲对象……

思及此处,荣文渊不禁自嘲而笑。进士及第,这才是最关键的一步,若不能一鸣惊人那之后的一切都是虚妄空想。

他定了心神,待食盒一到手就起身告辞,还特意嘱咐舒家兄妹道:“明日无须到贡院来送,人多且杂,来了也不一定能看见我。不过,散场时倒可以接一接,我必然最先出来。”

还未等妍冰阿益搭话,文衡就已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阿兄你这脸皮未免也太厚了吧?”因笑时嘴长得太大吸了冷气,他又开始轻微喘咳,一面咳还一面笑。

瞧着那俩兄弟在笑咳声中大步流星渐行渐远,妍冰也是掩唇轻笑道:“你看他那胸有成竹的样子,神色和当初琰表兄入场时差不多,应当也没问题。”

“那当然!”兴益想着明日的会试心中也是激荡不已,“大舅舅虽嘴硬不认弟子,可实质上也当文渊哥哥是得意门生了,怎么可能没点真本事?等着看他鲜衣怒马游街吧……待来年,我也当如此!”

“自然,自然,我的哥哥们都该是进士!”妍冰也是嘿嘿一笑,似乎并未想过文渊会落地。

然而九日后真到了皇城门口接荣家哥哥时,她坐在安上门外街对角的茶肆中却觉得心里慌乱无比,捧着茶盏的手微颤个不停,总觉得像是要发生什么怪事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嗯,前方又有大事发生~~~

妍冰:看我如此真挚的汪汪泪眼,给个收藏好不?

☆、探花述情…橘子

在等待位于礼部南院的贡院开门时,那短短半个时辰内,妍冰抑不住的频频出错,不小心打翻茶盏、起身出恭踩了裙裾、吃樱桃呛咳吞了核……

“我说,你也不至于紧张成这样吧?茶盏赶紧放下吧,当心喝茶也呛着。”陪坐的表兄李琰忍了许久,终于在妍冰噎住了之后摇头打趣起来:“看你嫂子多淡定,她长兄梓旭不就是文渊的同窗好友么?这回一同下场也没见她像你似的居然等得直哆嗦。”

说完他就扭头看向端坐自己身侧的爱妻柳青青,两人相视而笑竟还在桌下握了手你侬我侬。

入目只见男的身穿葱青花绫圆领夹袍,腰配碧玉,看起来清新俊逸;女子则端庄秀美,以一袭柳黄襦裙、轻巧的珠蝶点翠鎏金钗与夫君着装完美搭配。

“……”呸,秀恩爱,想虐死单身狗啊!妍冰默默瘪嘴给了表兄一个恨恨的白眼。

其实,她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慌什么,并非一心担忧荣文渊,而是莫名忐忑。因此对表兄的询问妍冰只得左顾而言它:“今天应当不是休沐的时候吧?你怎么不去吏部当差?”

李琰三年前进士及第后先任集贤殿校书郎,如今已升为吏部考功主事,这干杂活的小吏正该是日日忙碌的时候,居然悠闲得跑来看自己笑话,真是没天理了。

“我昨日告假说想陪妻子来接大舅兄,上司体恤我连日辛苦整理卷宗,欣然同意。”李琰回答得那叫一个一本正经严肃认真。

兴益与妍冰却听得哭笑不得,李琰的上司柳侍郎不就是他大舅兄与爱妻的亲爹,他的岳父吗?

“假公济私啊?当心被弹劾!”兴益忍不住提醒了,又疑惑道,“怎么还没因避嫌把你弄别处去?况且主事一职向来流外官居多,你是正经登科进士何苦埋没于卷牍中。”

“京内别处没缺,吏部也算是好地方,你也知晓家中上老下幼的,我怎好去做外官?等着关试之后或年末考核时再说吧。我调任吏部的时候还没说亲,也不算违例。”李琰说罢又与新婚妻子对视而笑——他正因为去了吏部办差认真才得了柳侍郎的青眼做东床快婿。

作为“上老下幼”的其中一员,未成年的兴益尽管同样被恩爱夫妻闪了狗眼,也只得讪讪闭嘴。

这么说笑着一打岔,妍冰忽然觉得先前心慌气短的感觉已经消失,恰好此刻时辰已到贡院即将开启,众人便走出茶肆移步至皇城根翘首以盼。

当城门开启,荣文渊果然是头一个出来,身穿叶郡夫人特意命针线娘子制作的窄袖圆领袍,以对马联珠团花纹的栗色织锦,意取“马到成功”之意。

就像应景似的,他此刻步履沉着不减意气风发之态,脸上只见倦意没有颓容,甚至还带着一种胜券在握的容光,连带着他身后的柳梓旭等人看起来似乎也都气色不错。

疲累到极致反倒兴|奋起来的荣文渊快步向大家走来,此时此刻他眼中只容得下那身着蝶恋花嫩黄素缎绣裙的少女,看着对方那娇花似的俏丽脸庞,就不禁想起自己寒窗苦读的初衷——出人头地再不受气,光耀门楣封妻荫子。

他不禁捏紧了手中的文房提篮,越过众人径直走到妍冰跟前,笑意盈盈道:“从前在小榕树村我答应你好好念书。如今应当算是完成承诺了。”

“学海无涯,继续努力啊!” 妍冰噗嗤一笑,心道刚考完就这么说真的合适吗?

她顿时起了再激励文渊的心思,抬臂向前指着巍峨城楼扬声道:“少年,你们的征途应当是前方星辰大海!”

妍冰只是顺手一指,顺口一说,站在皇城安上门外的荣文渊却一脸认真的依她手指方向看过去,恰恰好顺着宽敞的安上大街与络绎不绝的举子人流,看见了尚书省官衙的一角在阳光下飞入碧空熠熠生辉。

“好,如你所愿。”他展颜一笑——封侯拜相,那便是我的目标。

站在文渊身侧的柳梓旭当妍冰那句话同样说给了自己听,也淡淡一笑。他细眉细眼的与柳青青容貌相似,笑起来相当斯文秀气。

妍冰一瞟之后完全没放在心上,眼中满满都是荣家大郎神采飞扬,眸子闪亮如星的模样,不由仰望他抿唇而笑。

殊不知,在应试举子中有旁人瞧见妍冰挥斥方遒、语笑嫣然,心中竟忽然一动,当即拉了身旁同窗打听她身份来历。

舒家兄妹对此一无所知,依旧开怀嬉笑……

此刻既接到人,大家索性一同回了李家,沐浴用餐于客房小睡略作休整后,文渊与柳梓旭便等到了时任国子监祭酒的李茂回家。

两人迅速把应试时的文章、诗句默了给他看,均得了“上佳”批语,顿时大松一口气。

在一阵说笑后,文渊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另一好友,不由看向李茂恳求道:“先生稍后可否帮林楷也看看文章?他今日回家了,并未跟过来。”

“他啊,或许还得磨一磨。”李茂却是摇了头,不愿应下此事。甚至说起了明日的谢师宴,生生岔开话题。

待外人告辞离开后,李家全家人餐毕闲聊时,兴益忍不住直白问道:“大舅,为什么你不肯看那林大哥的文章?他们三人惯常一同谈诗论画,学业上应当差距不大吧?”

“正是因为差距不大我才不能看。”李茂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是不愿撒谎,若林楷文章没问题却中不了进士,这该论谁的错?

妍冰却是忽然醒悟,捧着烤橘子惊讶道:“本朝考卷是不糊名的?”

“没错。礼部试不糊名,考中者稍后参加的吏部关试才会糊名。”李茂见外甥女不点自通,立即欣慰点头,又转而对兴益直言道,“林楷出身寒门,之所以能入国子监只因父母官举荐,不像荣文渊有辅国大将军叔父,柳梓旭有国公祖父。”

“也就是说,考进士不仅考了举子本事,而且要考父祖能耐?那林大哥能不能及第,还得看之前投的行卷有无权贵相中?”兴益一副内心纠结难以言表的模样,三观正在重塑中。

外祖李思瞧着他这模样不由在心底摇头叹息,这孩子念书还行,于庶务却一窍不通,看样子三年后怕还不能下场一试,少年进士说起来好听,可官场中谁又会怜人年幼就此手软?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指点,却又听外孙女一面在熏笼上烤橘子,一面自言自语似的嘀咕道:“怕是投不中,林楷虽年轻可已经娶妻了,说是青梅竹马同乡。他这人似乎又有点古板,大概不屑于去各处献媚。”

说完妍冰还叹息着微微摇头,扭头对大舅舅追问:“既不能许以妻位也无法当个好狗腿,那基本无望啊,是吧?”

“咳咳,阿冰,不可妄言。”李思轻咳一声阻止了外孙女的直言不讳,却被自己老妻瞪了一眼。

“小孩子在家里随便讲两句有什么关系?”惯常十分严肃的外祖母却毫无原则宠溺妍冰,见李思想要说教还立刻帮忙岔开话题,看向自己大儿媳问道,“你侄儿卢十七郎是不是也今年应试?还有他姐夫定越郡王家的那个小叔,是吧?”

“诶呦,十七郎啊,他今年去是去了,可考得怎样也不好说。”卢氏尴尬一笑,简直想找个地缝钻。

她这侄儿原本就不爱念书,跟那定越郡王家的郑恭旭混一起后更成了浪荡子,能考上举人都是祖坟冒青烟了,进士那是想都不敢想,哪怕他有个官至三品的祖父也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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