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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阵季风飘落-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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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田真发现小景有些反常,做事魂不守舍,与她说话,她常忘了所说的内容,经旁人提醒她才想起接头。田真寻到一个独自与她相处的机会,问她为什么愁眉不展,是不是碰上难题了。

  “没有什么,我自己会解决。”小景说。

  “你就告诉我吧,我相信能帮你。”田真肯求,不时显露自己实力的自信。

  “你的好意我领了,但不关你事。”

  “既然是好意,你就不要瞒我。”田真坚持。

  小景垂下睫毛,阴影处布满苍凉,“好吧,我说。我爸爸病了,听妈妈说,病情比较严重,必须立即治疗,可是治疗费要很大一笔,对于我们那个家,实在无能为力。我打工这点钱,只能塞个牙缝,妈妈到处借债,可还是不够。眼看一天天拖下去,爸爸他……哎,晚了就来不及了……我怎么不急嘛……”小景说到最后开始斗气埋怨,仿佛跟看不见的命运争理。

  原来如此。田真弄明白事情的真相,像解开了一个谜团。他问:“这么说,治疗费还差一些,如果凑不齐,你爸的病就没法治了?”

  “是喔。”小景抬起头,眼眶转动着泪花。

  田真的心被触动,再问:“差多少?”

  “五千。”

  五千,的确不算多,然而对一个不富裕,与贫穷为伴的人家来说,是一个不可触及的数目。

  田真不知说什么好,噤了声。他现在身无分文,要想拿出一叠五千块的钞票,无异于去梦中索取。

  小景见田真刚才还口气坚硬,大打保票,这会儿没了言语,很失望似的嘟嘟嘴,说:“我就说你帮不上我的,五千块对于在这儿玩的人来说,一点不费事,随手一扔就是上千上万,可是像我们这种干活儿的人,要干多少日子才有五千啊!”

  田真琢磨一会,说:“小景,你不要灰心,人总是绝处逢生,钱的事包在我身上,我给你想办法。”

  小景情急似的双手搂住田真的胳膊,说:“你真有办法吗?你要是帮了我,我会报答你,包括……以身相许……”小景略显羞涩。

  田真何德何能,帮一个人竟换来那个人整个一生?他可吃受不起。他逃出那双纤细柔滑的手,心脏不由突突急跳,说:“我帮你……只是当你是朋友,你用不着回报……”

  “要的,要的。”

  与小景别后,田真开始思忖。5千块,要怎样才弄得到5千块?抢、偷、摸,还是捡?钱,永远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块馅饼。钱是死物,要靠人去挣。田真的工资全由姐放着,不多,二千,不够。——对了,姐姐!田真想到工资就想到了姐姐。你想想,一个堂堂娱乐城的副总是多么威风八面,资财丰盛,一套化妆品就上万块,区区5千,牛身之一毛,不值一提。田真拍手暗叫,几乎跳起来做个投篮球的姿势。

  有救了。他有救了,小景有救了,小景的爸爸有救了。

  “姐,我有点急事需要5千块钱,不知你有没有?借给我。”田真直言,准备接受盘问。

  田艳眯斜眼,猜不出她要作何表情,语调慵懒:“要5千干吗?”

  田真早有防备,清楚答:“我去学电脑图表设计,我联系妥了,只要5千块就够。”

  “是这样吗?”小思半分钟,“下午来拿。”

  竟会如此顺利,田真庆幸,又有点犯欺骗罪的感觉。姐姐对他够好的了,他无法回报,些微内疚,但是人命关天,有病不治,多受罪,多痛苦。凡事有急缓大小。他选择大义,能帮助一个孝女,一个漂亮才学的女孩,他荣幸,他认为无论遇到谁,都会仗义而助。

  深夜换班,田真找到小景,将一叠钞票塞给她,他说:“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小景想都没想过田真能帮她,那天只是说说,小景百感交集,半推半让说:“我不要,我自己想办法。”手已接过了钱。

  “目前的事虽然解决了,可以后呢,我不是想你走,是不想你在这样的地方混。”田真要帮人帮到底,变作一个救赎的英雄。

  小景放好钱,一扫往日阴郁,说:“你人真好,要是你是我哥就好了。”

  田真失望,他料想她可能说是男朋友,“没什么,你以读书为重,不要再做这种工作了。”

  “谢谢你。”小景说话时,嘴凑上去,“叭”一声,在田真脸上印下一个绯红的唇印,像朵盛放的桃花。

  田真始料不及,当即怔住,小景咯咯笑着跑了。田真好一会恢复过来,摸摸脸颊,手上沾了些口红,很淡。

  第二天小景辞职走了,走时没来向田真告别。田真因为仗义疏财,因为那一吻,无聊和烦闷消失了,他高兴快乐。可是,田艳知道事情后,就震怒开了。

  在办公室,田艳指着田真骂:“你这猪脑袋,不想想这是啥地方,有哪个是真名真姓,她老爸有病,我呸!她老爸活得健康长寿,比你老爸日子过得舒坦,你知道吗?说这些话,谁不会,你呀你,三言两语就敲开了你,笨呀……”

  田真坚持真理:“小景不是那种人,人家好歹是大学生,有尊严有人格,骗人决不可能。”

  “蠢蛋!”田艳手忽变成利器,戳着田真的太阳穴,“被人骗了还替人说好话,不知你是不是吃错药了?田真,那是5千块,在农村,可是一户普通人家的年收入!你懂吗!若是知道你给那贱人,我死都不给你。那个女人是勾引你,目的只为5千块,你知不知道?”

  “不会!”田真口气坚决,“小景很感激我,她还叫我哥,还……”他不敢说“亲”。

  “感激你,叫你哥,还亲你……”

  田真脸刷地红了,姐姐怎么知道小景亲过自己?而田真所不知道的是,田艳只是习惯性的用联想词,后面跟着的还有“上床”。

  “我可告诉你田真,不好好干,我有权辞你,你是我弟弟也不例外!”田艳怒火冲天,双手张牙舞爪。

  田真早不想干了,没这事,他也打算找个时间向姐姐辞职,假期将尽,他得为决定自己命运的一件事准备。

  “姐,我对不起你,害你损失了5千,我会还你。我想回家。”

  田艳怒气稍息,说:“只准回家三天,三天后回来给我干出个人样。”

  “不是回家三天,我的意思是我不干了,我辞职。”

  田艳愤怒再生:“你是笨蛋猪还是犟水牛?才说你两句就堵气钻牛角尖,你有错,我应该批评你,叫你以后不犯错,这气你就受不过,将来还干啥大事!”

  “姐,我从没想过干啥大事,只想做一些我认为应该做的事。你资助我上学,我感谢你,但,我的事我自己作主。”

  田真义无反顾,背离姐姐而去。

  “田真!你要记住,你走出这门口就别想从我这里拿一分钱,整天就知道读书!告诉你,我不会再给你一分钱,不会。你回心转意认真干,我不追究你……”

  田艳从没这样发怒过,一改副总的威仪,巨变成泼妇,在门口又指又跳,然而去意已决的弟弟,背影消失在了楼道。

41,从天堂到地狱
41,从天堂到地狱

  又是初秋,又是考生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田真很幸运,被南方一所知名大学录取。当特快专递函件递到父亲手上,父亲像捧宝贝一样,深怕一不小心掉在地上,可明显觉得太沉,让父亲的双手出汗。

  田真是特快专递函件到后的第三天回的家,他看到函件的那刻,无异发现新大陆,那种喜悦与激动恰像走上领奖台。

  “我成功了!我做到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高呼。

  含烟坐边上的父亲却显出焦虑,因为父亲接到了女儿的电话,知道了一些事,如果没有这函件,父亲一定痛骂田真,现在是不能骂了,田真毕竟考上了。父亲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父亲一直梦想着特快专递函件,美梦终于成真,父亲确实高兴自豪了一阵子,好像是自己喂的一头肥猪值了双价。高兴一旦沉静,父亲就思量起一些事。女儿说田真的脾气太不可驯服,像粪坑里的顽石,将来一定吃亏,表示不再管他死活,最后女儿怨父亲太顺着田真,都老大不小了,还做啥大学梦,屁事不懂,现在大学生扫地的满街是。总之,父亲的心开始动摇,认为一个人挣钱的多少不与一个人读了多少书成正比,比方说村上就有几个斗大的字不识的在外面混得油光粉面。父亲拿不定主意。

  “田真,你姐来了电话,说了许多事,我不多说你啥,但是你姐长期在外,对形势盯得准,她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你的书就不要读了,读了出来不一定中用。”父亲表态。

  奋斗了几年,终于见到曙光,能放弃?田真手捧函件爱不释手,说:“爸,我好不容易可以吐口气,你不也盼着我考中,现在办到了,你反而叫我罢手,我要怎样做才能叫你满意呢?”

  母亲背着猪草进门来,一脸汗水,田真立即迎上去,帮母亲卸下背篓,欢喜说:“妈,我考上了。”母亲早已知道,却像刚获知似的一惊一笑,“是呀,不容易,考上了就好。”

  “好啥好,上学是要钱的,田艳不支持了,我看你怎么上学?”父亲泼冷水。

  “田艳打电话来了?”母亲坐下,小喘着气问。

  父亲叹气:“她说了,田真要钻牛角尖死读书,她不支持了,不管他了。”

  “她不管他,那这么多学费咋办?家里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哪。”

  “咋办,不读算了。”父亲给出办法。

  田真握紧函件,咬紧牙说:“姐已经仁至义尽,我不怪她,我的决定不会改变,我打算去申请贷款。”

  父亲和母亲一听“贷款”,一惊一慌,那可是蒙着面打人的高利贷,谁去惹谁灭门!

  “能行吗?怎么还?”

  “那是只吃不饱的耗子!”

  “爸妈你们不用担心,这事由我来办。”

  田真充满自信,眉宇闪出坚毅的光芒。

  可是到信用社贷款得具备一些相关条件才行,田真磨破了嘴皮,人家就是不信,信又怎样,没有当家人来作保,谁敢冒险!田真问为什么,他已不是小孩,算个成人了,加上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不管将来如何发展,他田真决不会赖皮。

  “没有你老子的签字盖印,我们不能贷给你。”办公人员叼着支烟,有点傲,活像富人喂养的一匹狼狗。

  “我签字不是一样吗?我爸来不了。”田真即兴撒谎。

  “你不是当家人说了不算数。”狼狗说完这句话就不再理他,转头为另一个人办理存款手续。

  原以为自己会马到成功,哪想这个坎不是容易过的,田真从信用社出来,灰心失望,愁云笼罩。说到底,还得由父亲出面贷,他,不是当家人,即使说一万句也只当放一个屁。

  父亲会给他贷款吗?

  “你姐又来电话了,说不和你计较,只要你回去好好干,你若真要上大学,她一分钱也不会给。田真,听人劝得一半,大学念下来要好几万块呢,上哪儿找这么多钱,你姐不资助,看你怎么办。”父亲的烟抽得凶,脑袋被烟雾罩住,仿佛一个无头人,有几分诡异和滑稽。

  田真为了讨好父亲,变得勤快,以前不干的活儿他现在统统揽下,只求父亲能去给他贷款。但父亲好像铁心了,跟姐一个心思了。

  “爸,这所大学也算有名气的大学,进去念书不容易,现在天上掉下这样一块馅饼,我不捧在手里,让给别人吗?爸,你就帮我一把吧,去给我贷款,进到大学我一定好好学习,争取拿到奖学金。”

  父亲霍地从烟雾里冲起来,怒目以对:“你想让我们家屁股掉一坨屎呀,早知像今天这样,第一次复读就不该让你去,你若跟你表哥干,现在不知多有前程,你看你表哥,摩摩机(摩托罗拉)加上名牌一身,抽红塔山。你呀,没出息!”

  “爸!”田真捏着拳头,心头聚积一股发泄不了的气。“我一定要贷款,哪怕抵房押产!”他像一头猛狮冲出去。

  父亲指着田真的背影吼:“龟儿子,不听老人言必走西方路,甭想老子给你贷!”

  母亲看见田真气冲冲出了院子,喊他:“田真,你上哪里去?”田真头也不回,咕哝一句:“爸是死脑筋,想我像他那样一辈子挖黄泥巴。”

  进屋,母亲取下背篓对坐在堂屋板凳上的父亲说:“田真也跟你一样,死脾气,这样闹下去,怎么得了嘛,是哪辈子欠了你们,造孽呀。”

  父亲愁涩的说:“我也想知道是他欠了我们,还是我们欠了他 ?”

  眼看就要开学,可田真连一分钱的学费也没筹到,他那急难以言表,而父亲始终强硬表示一个“否”,他隔天就跑一趟信用社,那匹忠心的狼狗烦他要命,起初还搭理他,后来看也不看他一眼。若有杆枪,他非挟持这匹狼狗,逼他贷款给他,然而他什么也做不了,似乎所有人都对他说“不”,判他死刑。

  他感到了绝望。接到录取通知书那会,他立即给*秋写了封信,告诉她这个喜讯,*秋回信祝贺了他,并鼓励他继续努力,争取早日达到理想的目标。他那时是怎样开心欢乐,又是怎样浮想联翩!如今他和她不相上下了,这时他再去表白心愿,她应该不会拒绝了,这个女孩给了他信心动力,他因为她而拥有许多美丽的梦想,他终将牵了她的手拥有这些梦想……

  现在,他还可以自豪说有梦想?开学日期已过,他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与梦想,他双手空空的,心里空空的,他行尸走肉般生活着了,在这一个不起眼的旮旯小村。有谁能救他?谁呢……他问苍天,问大地,问那看不见摸不着的一尊尊神,他忘了,他最该问的是自己。

42,魔圈
42,魔圈

  一个清冷的夜晚,一个人影忽前忽后出现在乡村小路上,夜静静,时而的狗吠打破夜的沉静。人影向一座山岗飘去,在夜色里犹如一截会移动的木桩,让人疑心是聊斋里的鬼狐。人影停在高高的崖石上,不动声色,就那么坐着,仿佛一尊化石。崖石下是高仅百米的悬崖,远处是隐藏的乡村院坝,和丰沃参差的田畴。

  村上村下开始流传散播一件怪事,说夜半常有一个鬼魅出现在山岗。有人说那是冤鬼,生前受了冤案,死后没处诉冤,就独个儿哀泣,有人说是倒路鬼,专牵人灵魂的,把人控制了去干鬼事。人们众说纷纭,小孩子听着好玩又可怕,追问谁是那个鬼,有人好像袁天罡,推算出了鬼的真面目,就在小孩子耳边说是田家鬼。小孩儿好取同音,就大叫“添加鬼”。村东村西,妇人们耳根咬着耳根低语窃议,一见田家伯田家嫂,立刻噤声,或转移话题。然而,流言和舆论都可造势,并且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田家几乎成了一个焦点,受人议论的焦点,而田家,忍受着全村人的嘲讽,暗自伤脑挥泪。

  父亲放下担子,走进里屋,敲着门板叫:“田真,田真,你好歹出来活动一下,坡上的活儿你不能不管。”

  从里面传出一句生硬的句子:“我忙,写东西。”

  “你整天这样行吗?你看看你都这么大了,不寻个活干怎么得了呀,队上的年轻人全有事干,跟你岁数差不多的都娶媳妇生娃儿了,你还小呀,快出来给我干活去。”

  无论父亲怎么劝怎么骂,里面就是毫无动静。父亲叹叹气,想想受着别人的指指点点,做人的腰都难以挺直。父亲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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