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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勺小娘子-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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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荠菜豆腐点的人少,上回还是周老先生来尝过一回,虽说鲜香,不过愿意下馆子的都是求的重油重味,这种轻轻、淡淡的,爱的人少。
  今儿需她做的菜不多,因此特地出来看了一眼,帮着端端菜,顺道瞧瞧点那道荠菜豆腐羹的是何许人也。
  也是位老先生,须发皆白,面前摆着一道荠菜豆腐羹,一道白灼河虾。
  谢明远咳了两声,招手让她过去,何霜降嗅了嗅自个儿衣裳,一身油烟味儿,暗地里念叨一句真邋遢。再抬眼看谢明远,轻蹙眉头,人家就连算个账都一副公子模样。
  “那老先生我瞧着眼熟,你再给上个拆烩鱼头,记我账上”谢明远眼神指着那老先生。
  何霜降不知道哪儿生出一口气,抹布摔在柜台上,气呼呼又进厨房了。
  拆烩鱼头拆烩鱼头,后头小狗崽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满地撒欢,何霜降赶了半天也追不上,气呼呼叉腰打骂
  “改明儿将你狗头拆了”
  喜鹊儿碰巧进来,战战兢兢将狗抱进去,舀了一瓢谁,洗个手又跑去端菜了。
  谢明远在前面挠头,他不是说了将账记他这儿,怎的还生气了。
  这拆烩鱼头也是精细活儿,里头搁了几颗现打的鱼丸,适合上了年岁的人,不用多嚼,入口即化。
  喜鹊跟燕子俩人手头都有活计,如意今儿到珍味坊去了,一时半会儿闲不出人,因此她做好就直接将这菜端出去了。
  这老先生一见这道菜,茫然地看了一眼四周,喊住何霜降
  “这……我不曾点这道菜”
  “那位郎君给您老人点的,说是见您面善”
  这老先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因有些眼花,看了半天这才看清。
  谢明远写了手中的活儿,朝这边走过来,拱手躬身行礼
  “先还当是认错了,不想真是先生”
  “明远?”这老先生激动地站起来,后面凳子险些被推倒“你怎么在这儿?”
  何霜降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识趣地跑到柜台后头,佯装记账。她耳朵好使,嘿嘿,在这也是一样听得到。
  这老先生从前是谢明远的老师,几年前伯府对外说是谢明远生了大病,怕在京里养不活,因此送到庄子里养着,这几年一直不见,还当人没了,想不到竟在这儿见到了。
  谢明远笑,这背后的实情他是不好跟旁人说的,只能推脱说暂时不便回去。
  这老先生更奇怪了
  “你究竟生的是什么病?京中太医都没法子?”
  “也无事,只不过京外净慈寺的慧觉高僧说是离京远些,否则将来会冲撞贵人……”谢明远睁眼说瞎话。
  “难怪……既是慧觉高僧说的,想必有些道理,只是……你这一直就在这儿窝着,一身学问只怕是要糟蹋了”
  “我学学问是修自己的心,可不是为着功名利禄”
  老先生颇为自得,一副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学生的模样。
  “先生怎么来这儿了?”二人叙了半天旧,谢明远这才问道。
  “唉……我原先瞧不上我那老友,只觉着一身本事,当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才是正经,不想如今也步了他的后尘”长叹气,整个人都垮了下来“你也知道,我向来不干那站队的事儿,只听命于天子。当初沈王即位,杀了一批人,我只觉着杀鸡儆猴,古往今来,这事儿也多了去了,虽觉着残暴,却也在情理之中……”
  “后来如何?”
  “哼!他竟是个昏庸残暴的废物!”
  “先生慎言”
  “朝中如今人人自危,那位心里稍有不顺,便兴杀头株连,从去年他即位至今,外头刑场血就没止过”老先生压了声音“今春西南下了场冰雹,灾民受苦,他半点不顾,流连后宫,上月连着十几天不曾上朝,如今朝中文臣不为民,武将不敢战,只管向上头拍马屁,再吹嘘一番,谁面上话说的好,谁功劳就大。”


第六十六章 黄氏有喜
  老先生说罢喝酒; 一口竹香叫人心瞬间静了几分,这是取竹叶并竹间露酿的酒。
  谢明远听完以后久不能回神,半晌才叹了口气“可惜……”
  老先生自然知道他在可惜什么,可惜如今上面那位不是淮王。说起来淮王爱民如子; 体恤官员; 公私分明; 真正的帝王之相; 若当皇帝,必定仁义公正,哪会像如今这样,四处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就连老圣人也偏爱淮王; 只可惜;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当初老圣人薨了,淮王进京,不想路上却被人暗害,丢了性命。
  “淮王还有一子; 不过新皇即位以后就失踪了,下面不少人都猜……叫那位给杀了……可谁也没见着尸首不是,那孩子我也见过一面,亦是人中龙凤,若是……若是……”
  谢明远四处看了一眼; 收了桌上的酒
  “先生您喝醉了; 咱们……切莫妄议朝政”
  何霜降心惊肉跳低听了一耳朵京中秘闻,此刻见人收了东西准备起身离开,又拿了抹布准备过去收拾。
  谢明远将抹布接过来,老先生看了看两人; 意味不明地笑
  “行,今儿怕是喝多了,上了年纪话也多,就先走了”
  “先生可有去处?”何霜降眼里,没的什么尊卑什么地位,这老先生这时候不是个什么高官大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家罢了。
  “哈哈,丫头不必忧心我,我自有去处,如今来这清水城,就是寻找故旧的,那老家伙想必会舍我个住处”
  “先生您那故旧在哪?这人生地不熟的,我先送您过去”谢明远扶着人起身。
  “我那老友姓周,孑然一人,原来当过老圣人的先生,后辞官归隐,来的就是清水城,具体在哪……还得等我打听打听”
  何霜降愕然,这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您说的莫非是周老先生?他如今就住在后头槐花巷子,门头上挂着周府的匾额”说罢推了推谢明远“你应当也知道,先前让你送过几回糕点,你快带这老先生过去罢”
  因着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了,谢明远将人送去以后赶紧回来继续算账,本以为何霜降在柜台后面待了那么久,算清了先前的账目,不想纸上乱七八糟画了一堆小人,一点有用的都没。
  何霜降悻悻地笑,她先前偷听的一头劲儿,手里乱涂乱画地,忘了还有算账这回事儿。
  轻手轻脚溜到厨房,外头又有人点了拆烩鱼头,她还是先做饭吧。
  饭馆里生意越来越好,喜鹊跟燕子俩人终究是忙不过来。点心铺子那头也缺人,张荣保将如意留下了,帮着干些杂活,或是给周围订了点心却没功夫来拿的人家送货,时不时还学二个字,也忙着哩。
  饭馆里头还少个能洗碗洒扫的婶子,喜鹊跟燕子还小,手也嫩,不忍心叫磨粗了,还是得招个能干粗活的老妈妈,多添些银子也使得。
  只是找到合心意的人却难,这几日不少婶子来问,不过一瞧都是张扬性子,她虽说开了铺子,去因年岁小,压不住那样的老油条,回头再找个祸害进来,生意也别做了。
  下晌人渐少了,何霜降整治了四菜一汤,叫送到周老先生府上,他是石头师父,今儿府里来客,那做饭的婆娘偷懒耍滑惯了,不一定能做一桌菜,她添几个,只当替石头尽心。
  说起那婆子,她去了好几回,这婆娘面上唯唯诺诺,等她走后,该吃烂菜还是吃烂菜,不知悔改。回头还得跟周老先生好好说道,无论是卖给人牙子还是打发走,总不能再叫这么个人待在府里了,什么都不干,净往自个儿荷包里搂钱了。
  谢明远正好要再跟他先生好生聊聊,因此这两个食盒就交给他带过去。
  何霜降冲了一碗桂花红糖藕粉送去嫂嫂屋里,嫂嫂这几日胃口不好,总睡不好也吃不下。
  一进去就见她极不舒服地坐在桌边喝茶,眉头紧锁一脸愁云“我这……”
  话还没说出口,就疾步冲出门外,狠狠吐了一通这才舒服些。
  “这几日总犯恶心,想吐却吐不出来,刚那一下我心里总算舒服些”
  何霜降有些担心“要不着大夫过来瞧瞧,总这样也不是法子”
  “没事儿,身上也不痛,何必糟蹋那个钱,许是前些日子大鱼大肉吃多了,一时吃岔了气”
  “若不舒服,你可千万要说,大哥成日值守也不着家,爹娘不在边上,若遇着什么事儿,我只怕应付不来”何霜降隐隐有些忧心,将藕粉往那边推了推“你吃些,一整日都没怎么用饭”
  “不……不行”说着又跑到屋外吐了一通。
  “我看明儿一早,我还是请个大夫过来瞧瞧”
  “没事儿,这几日兴许是着凉了,肚子总有些不对劲,这藕粉你端去给那两个小妹儿吃,我这吃不下”黄氏脸上一丝颜色也无“你去年拿盐渍的那青梅可用完了?给我拿二颗,许是嘴里没个滋味儿,才会有这般大的反应”
  何霜降去厨房里找,这玩意酸的紧,她向来添些蜂蜜冲水喝,或是舀些青梅汁给菜调味的。黄氏连着吃了两颗,这才好受些,许是有些累了,往常还缝缝补补,这会儿刚躺上床,眼一眯就睡着了。
  何霜降轻手轻脚关上门,明儿一早还是得请个大夫来看看。
  藕粉给两个丫头一人分了一半,今年要多做些藕粉,去年想着一家人吃就够了,因此只洗了一些,今年开了铺子,往来人情,还要多做些。
  第二日一早就去城里医馆请大夫,嫂嫂气色瞧着比昨儿还差些,她是片刻也等不得了。
  那老大夫诊完脉,抚着胡须,笑了一声
  “你家中大人呢?”
  “家里就我在,您给看看,我嫂嫂如何?可需开什么方子?”
  “小娘子别慌,你家没个大人在,也难怪不知道,你嫂嫂这是有了身子,我观脉相,应当是两月有余了”
  何霜降眼睛一亮“真的?”黄氏想坐起来,却被她拦住了。
  “大夫,那我嫂嫂身子怎么样?这几日可受了不少罪,饭也吃不下,天可怜见,瘦了许多哩”
  “无事,我诊过了,脉象有力。若不放心,便随我去医馆开几副安胎药”
  “那就好那就好,我随您去开药”又进屋拿了银子,递给大夫“今儿可得好生谢您”
  出门碰见谢明远回来,眼圈乌黑,估计一夜未睡。
  抓了两幅药,大夫说嫂嫂身子壮实,不用太过忧心。切勿伤神,好生将养着就没什么事儿。
  这是大事,还得回去跟爹娘知会一声,石头上学,大哥值守,谁也不得空,她这饭馆还得照常开。
  黄氏趁她出门的功夫起来了,见她为这事儿纠结,便说自己回去。何霜降自然不放心,于是卸了墙上的招牌菜,拉了骡子家去了。她没什么经验,嫂嫂自个儿也是头胎,原先贺家嫂嫂生产时险些要了半条命,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这回必定得让她娘来看着。
  至于地里的收成……先让爹在家吧,大不了忙时请两个人,也还轻省。
  想想心里还有些恍惚,她马上就要多个小侄儿了。不过嫂嫂这一怀孕,珍味坊那头势必顾及不到了,找个放心的人教她点心方子只怕有些困难,要知道,她想找个洒扫的婆子都还没找到哩。
  张氏乍一听黄氏有喜的消息,连手里猪食都不顾了,撂了瓢,回屋收拾衣裳。这可是大喜事儿,回头还得去靠山村报喜。
  原来一直嚷嚷着再多钱也不如地里粮食靠谱的亲娘,头回连地里粮食都不要了,何霜降面上开心,心里却有些吃味。
  中午在家吃过饭,同何大牛也说了一声,何大牛念叨要再去拜拜祖宗。
  娘俩下半晌带上东西,就赶着骡子回清水城了。
  黄氏在小厨房捏点心,张氏一来就夺了她手里的活计,赶着人回屋歇息。黄氏言语半天,只说心里烦闷,不想待在屋里,而且这活儿不累,点心铺子的生意不能歇了,这才劝住张氏。
  饭馆今儿生意依旧不错,坐的满满当当,只不过看没有她能做的几道菜,有些兴致缺缺。
  赵二一手厨艺很是不错,一般人吃不出来,只有一些口味挑的老饕才品的出来,赵二烧出来的菜中没有灵气,这就是他们二人的差别。
  重新挂了牌子,不少常来吃的人又点了菜。
  上回遭偷的那员外郎今儿也在,将新挂上去的菜单子全点了一遍,还给各个桌子都添了壶酒,来来回回跟众人说车轱辘话,左右都是夸这清和饭馆的,幸而这家店里菜品味道好,绊住那偷儿,这才让那偷儿落了马。
  清水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归这事儿就这么宣扬出去了,引得不少人都想来瞧瞧,连偷儿都吃的舍不得走的馆子到底是什么样的。
  谢明远自那日回来就有些怏怏,打不起精神似的,虽说账一笔都没算错,不过总这样叫人颇为担心。
  “可是出了什么事?”
  “无事,不过有些事儿想不通罢了”看她过来,谢明远自觉放慢步子。
  “什么事儿?”


第六十七章 来点冰块
  “家中旧事罢了; 小娘子听来怕是好笑”
  他的事,她心里半蒙半猜也知道也一些,只是这回他将伤口又血淋淋的翻出来,她于心不忍了。
  谢明远亲娘原是伯府里管事娘子; 跟伯府大夫人是同日生产。只不过大夫人生的孩子; 一出世半边耳朵听不见; 人还有些痴痴呆呆; 任凭怎么打都不会哭闹。又因这孩子是大夫人烧香拜佛,求了十年才得来的,只这一个独子,往后还要继承家业,自然十分看重。
  大夫人边上有个打丫鬟名唤云因; 怕自家主子醒来受不了这憨儿; 加上跟谢明远亲娘相熟,一时想差了,悄悄将孩子给调了个儿。
  如此过了十来年,谢明远亲爹出了事; 亲娘身子愈发不行,又怕自个儿死了,这伯府亲生孩子孤苦无依,狠心说了当年事。
  这事儿一闹出来,便是一桩丑闻; 伯爷将知道实情的; 杀的杀卖的卖,生生将堵住了众人的嘴,自然也就没闹大,又对外称是养病; 叫几个婆子把人送到乡下庄子,这几个婆子,自然也没落到好。
  至于那个亲生傻哥儿,暂且养着罢。这事儿在自家都没掀起什么风浪,何况外人,都只当他这些年回乡下庄子养病了。
  昨儿晚上老先生替他惋惜,一身本事却在清水城窝了七年。
  他只笑,心性已被磨平。又被老先生一句话说的恍惚,他勤学十几载,就是为了窝在这地方?
  “清水城太小了,你该往更大的去处”何霜降也这样说。
  “什么去处,那些个生生死死,跟我不相干的”谢明远弹了一下她的脑袋。
  “你甘心?”她总觉着,这人不该在这儿,哪怕他是她家账房,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是屈才了。
  “有什么不甘心的,人一辈子至多八十年,在这江南水乡顺顺心心吃喝玩乐,不比京城勾心斗角好?”
  “那你先说想不通?”
  “先想不通,这会儿看见你,就想通了。”
  何霜降一抬头,就撞进这人眼神里,耳尖泛红,跺了跺脚“你别想那么多,大不了下月给你涨月钱”
  “行了,我走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
  想着谢明远的话,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是有本事的,或许困在这儿当账房着实委屈了他,看着什么朝庭里的风波于他们八竿子打不着,不过若真有那一天,天下大乱,人人自危,她又当如何?何霜降想到从前沧州大旱,灾民无数,这惨景她着实不愿意再见一次。
  ……
  日子过得快,转眼就到小暑了,天愈发热,菜不经放,放井水里湃着也不顶用,只能瞧那个菜卖的好就多备些,卖的差就少备些,若再有多的,就叫如意送到城外土地庙里去。
  何霜降惧热,每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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