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郎记-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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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云取来冷水浇灌在店老板脸上，冯掌柜悠悠转醒，长出口气，却见面前军士已经他围在中央，惊慌问道：“你们，你们干什么？”

　　卓云道：“我们是来救你的官兵。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掌柜这才回过神来，道：“打劫，打劫，今天清早起来，得知城门开了，我们赶快备下了几车好酒，准备出城去卖，谁知闯进来几个黑衣人，将我们打翻在地，抢了我们的酒。好好的酒却不喝，全都倒在了地上，哎呀，可惜这么好的酒啊！可惜啊！”

　　“那伙黑衣人哪里去了？”

　　“小人直觉后脑一阵剧痛，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几个片段在卓云脑海中闪现，酒，酒瓮，盐，白花花的永嘉盐场，水，这些片段一闪即逝，皇甫卓云似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果断的说：“出西门，追拿酒贩！”

　　
　　皇甫卓云等十几骑快马出了西门，沿官道飞驰。夕阳西下，漫漫官道伸向远方，空荡荡的旷野一片苍凉。

　　又一道三岔路口，一条路上，车撤清浅，另一条，则是深深的印痕。

　　“皇甫将军，”董承道，“这边路上有深深的车辙，看来定是沉重的盐车所致，我们望这便追？”

　　“不，”皇甫卓云果断的说，“这一次，走这边。”

　　说完策马飞奔驰向那条车辙清浅的大路。

　　董承疑惑的说了一句：“怎么？这一次为何改走这边？”

　　抬头时，见马队已经跑远，赶快回过神来，打马追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沙土路上，已经不再有任何车痕。卓云勒住马，茫然的望着远方，若有所思。

　　方彪道：“皇甫将军，搜了一整天，这茫茫旷野，劫匪会隐藏到哪里去呢？”

　　皇甫卓云忽然问道：“白帝城附近可有大片滩涂？”

　　一个小捕快，年纪大约十六七岁，名叫小马，回道：“回皇甫将军，大片滩涂，县城附近倒是有几块。”

　　皇甫卓云道：“在哪里？快带我去。”

　　小马捕快道：“可是皇甫将军，那里寸草不生，遍地沙粒，别说百十人的马队，就是一只兔子也藏不住啊？他们怎么会选择这样的藏身之处呢？依卑职之愚见，他们会不会躲藏到附近的山林离去呢？那里倒是逃犯隐藏的好去处。”

　　“最近的一处滩涂在哪里？”皇甫卓云不理会他的分析，径直问道。

　　小捕快道：“在远处那片树林后面，”

　　卓云道：“快带我去！”

　　小马捕快再不敢多说什么，一马当先飞驰而去。皇甫卓云带领众捕快，纵马跟在后面。他们钻进树林，透过树丛，前面似乎有火光。

　　小马捕快道：“将军，前面似乎有火光。”

　　皇甫卓云远远望去，果然有几堆篝火，命令道：“噤声，下马，拔刀。”

　　几个人抽出刀，将马栓好，跟在皇甫卓云后面，悄悄来到树丛边缘，潜伏眺望。　txt小说上传分享

9　晒盐
众劫匪正在江边滩涂上忙碌着。

　　他们先到树林中砍伐了大量木柴，随后将木柴斩成长短不一的长型木块。先将几十条长愈两三丈木条横横竖竖架在底部，随后将略短的小木块横七竖八的叠上几层，组成了一个方形的木质平台。然后，他们将土壤覆盖在木条之上，踩踏的结结实实。随后，在方形平台四周挡起高高的田埂，这样一来，就组成了一个宽达两三丈的方形盐田。

　　劫匪将几十缸盐水倒灌进盐田之内，这盐水自然无色无味，远远看上去，与酒水别无二致。

　　依照这般方法，劫匪大大小小造了几十个盐田，将所有酒缸内的卤水都倾倒在了盐田之内，这才送了口气。

　　董承观看半晌，缩回了脖子问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皇甫卓云随同狄仁杰督察盐政，自然知道劫匪们实在晒盐。在西南各地，百姓便是采用这般方法酿制井盐。只不过，晒制井盐的卤水是从盐井之内汲取，而这些劫匪们采用的是酒缸中现成的浓盐水罢了。依照这样的办法，再过三天，劫匪们即可将官盐尽数晒出。

　　皇甫卓云解释完毕，这百余名劫匪也将盐田围好，围坐在火堆旁边。沙滩上围起些土埂，土埂内浅浅的汪着水。几十只大酒瓮七零八落的倒在沙滩上。

　　
　　一个劫匪道：“大哥，官兵怎么也想不到我们把食盐融化成浓盐卤水，装在酒瓮里偷运出城。哈哈哈，大哥此计实在高明。可是大哥，我们为什么不逃的远一点，非要在此处晒盐呢？”

　　赛诸葛道：“你那里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就让那些官兵们钻到山林峡谷中去追吧！哈哈。”

　　小马捕快远远的听见，望了一眼皇甫卓云，有些难为情，道：“皇甫将军果然高明”

　　皇甫卓云显然不想听他的奉承，打个手势让他噤声。

　　众劫匪仍在议论纷纷。赛诸葛朗声说道：“我们的马队载着这么多的大酒坛，行动迟缓，不比官军的快马轻骑，如果一味的远逃，岂不很容易就被追上？这里人迹罕至，又恰好有这么平整的一片滩涂，我们在此处将盐水沉淀，不出三天，晒出白花花的食盐，往袋子里一装，那时候轻装快马，料他们也找不到！哈哈。”

　　一个劫匪道：“大哥，这样一折腾，我们这一千担食盐，岂不损耗大半？到头来，还能剩下一半吗？”

　　赛诸葛道：“管他剩下多少？反正是我们抢来的，总比一点也没抢到要好。纵然能剩下一半，也是好的。要是太贪心，我们如何全身而退？”

　　那劫匪道：“大哥所言极是。这些精盐要是换成银子，也够我们潇洒一阵子啦。还是大哥想的周全。”

　　“好，现在我们就将这盐水晒出！”

　　董承听罢，说道：“将军，我们现在杀出去，将盐夺回来？”

　　皇甫卓云回头打量了一下众捕快，见这七八个人衣衫不整，风尘仆仆，面露疲惫，身形消瘦，那个小马捕快还用袖子抹了一把鼻涕。他反问道：“杀出去？就凭我们几个人？你们可有以一当十的本领？如今敌众我寡，何况对手均是武林高手，今晚一交锋，我们非吃亏不可。”

　　小马捕快，又擦了一下鼻涕：“可是将军，劫匪若有察觉，将盐水装进酒瓮逃走怎么办？”

　　皇甫卓云略一沉吟：“只可智取，不可强攻。食盐需三五日后方能完全晒出，今夜只需让他们带不走盐水，天一亮，我们就完全掌握了主动。方彪，你过来”

　　皇甫卓云伏耳对他说了些什么。

　　方彪应听罢不禁窃笑不止，道：“将军妙计。”　txt小说上传分享

10　智取
劫匪们经历了却才的劳累，终于点燃篝火，喝着酒休息谈笑。

　　突然，寂静的树林中响起两声铜锣之声。

　　“咣，咣，”

　　紧接着，一个声音传出来：“钦差大臣卫队巡视白帝城，明月夜祭祀长江。”

　　赛诸葛吓得一哆嗦。众匪徒也不禁大吃一惊。

　　茂密的丛林中一阵人喊马嘶。方彪朗声高喊，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大将军，前面好像有火光。

　　赛诸葛命令急道：“快熄灭篝火。”众劫匪连忙用衣物扑灭篝火，惊慌失措的伏到在地。

　　树林中传来皇甫卓云豁朗的声音：“有火光？荒郊野外，莫非有匪徒出没？董承方彪，命你二人为先锋，率领几个弟兄，先去看看究竟。钦差大臣大队人马暂且留在林中。”

　　“这么巧？钦差大臣大队人马到了？”赛诸葛喃喃低语，大手一挥，“暂且撤进后面丛林。”

　　一个劫匪道：“大哥，盐。我们的食盐怎么办？”

　　大哥稍一犹豫，树林中方彪锣声又起，“咣，咣，”

　　“钦差大臣卫队巡视白帝城，明月夜祭司长江。”

　　赛诸葛一咬牙，“撤进丛林，相机而动。”

　　说话间，　董承方彪已率十来个捕快纵马而出，来到适才劫匪们栖息之地。众劫匪慌里慌张撤进身后丛林，大气也不敢出。

　　董承大声道：“皇甫将军，有火堆。好像刚刚熄灭。这里还有一大滩水。似乎有客商贩酒，洒在了这里？还有好几十个大酒缸。”

　　树林中传来皇甫卓云的声音，“可有匪徒？”

　　方彪朗声道：“回将军，哪有什么匪徒，刚刚好像一批酒贩在此歇息过。酒水撒满了整个沙滩。”

　　董承道：“将军，为了大人安全起见。今夜大人还是到白帝城中休憩，明晚再祭祀不迟。”

　　皇甫卓云一个人站在丛林中，听完董承的话，差点乐出声来，他还是沉声说道：“好吧，大人确实有些倦了，今日回城休息，明日清早再来祭拜。你们几个在此值守，巡查江岸，一定要确保钦差大臣明日祭祀之安全。”

　　董承方彪朝着皇甫卓云藏匿的树林望了一眼，齐声道：“是。”

　　
　　劫匪们潜伏在树林中，一个劫匪道：“大哥，他们把盐水当成了酒水。他们好像没有发现我们的秘密。”

　　赛诸葛道：“待树林中大队钦差卫队一撤，我们将他们巡逻的几个人干掉，把盐水装进酒瓮之中，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众劫匪摩拳擦掌，点头称是：“好。”

　　长江边，董承方彪下了马，来到东倒西歪的大酒缸旁，用脚踹了踹。

　　方彪故意高声说道：“酒都洒了满地，还留酒缸干什么？莫非想装回去再卖？”

　　董承道：“是啊，这弄脏了的酒，岂不要喝坏了肚子？弟兄们，将酒缸砸了，省的奸商害人。”

　　小马捕快道：“奸商可恶！砸了它！”

　　众人答应一声：“没错，砸了它们！”

　　叮叮咣咣，几十只酒瓮砸的稀烂。

　　赛诸葛正要带领众匪徒倾巢杀出，却见捕快们将酒瓮砸个稀碎。他不禁暗暗叫苦，连忙打了个手势命众人停手。

　　一个劫匪道：“大哥，他们把酒缸砸了。我们还不杀出去？”

　　匪首满心恼怒，“杀什么杀？此刻杀了他们又有何用？拿你的脑袋装盐水吗？杀了他们，明日钦差卫队一到，藏盐之地岂非暴露？”

　　那劫匪问：“大哥，那我们怎么办？”

　　赛诸葛道：“好在明日食盐还晒不出来，他们尚未发现盐水的秘密，我等只有守株待兔，静观其变。”

　　那劫匪道：“可是，嘿！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从手底下溜啦？”

　　远处树林中的众匪徒无计可施，恨得牙根痒痒。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11　失而复得
皇甫卓云从树林中走出来，董承方彪迎上前去，忍不住笑出声来。

　　方彪道：“皇甫将军，果然是好办法！把那伙劫匪全都吓跑啦。”

　　卓云低头看了看满地瓦片，道：“不要笑，我想此时此刻，劫匪一定在暗中监视着我们，小心被他们看出破绽。”

　　董承强忍住笑，说道：“他们听到钦差卫队来了，早就吓破了胆，逃得远啦！哪里还敢藏在这附近？”

　　皇甫卓云道：“如果我猜得不错，劫匪们就在这四周的密林之中，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们。”

　　方彪向四周望了望，密林静悄悄的一片寂静。

　　方彪却不以为意，问道：“皇甫将军，我们追赶劫匪的途中，两次遇到三岔路口，同样是沉重的盐车，同样是一深一浅的车痕，为何你选择的道路却截然相反呢？”

　　皇甫卓云淡淡一笑，道：“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你想，第一次我们遇到三岔口，是在前往白帝城的路上。那个时候，劫匪以为押运官兵都已被他们杀掉灭口，根本不知道我们在后面追踪他们，他们一心只顾逃跑，无暇理会盐车留下的痕迹。所以我选择被盐车压出深深车辙的那一条路。”

　　方彪道：“那后来呢？为什么不选有车辙的那条路了？”

　　卓云道：“而第二次，情况有了变化。劫匪将食盐融化在水中，伪装成白酒，逃出了白帝城。他们也知道这样一定瞒不了太久，定会有追兵在其后追赶，为防止暴露自己的去向，他们一定会故意遮掩，伪造逃跑路线，所以我选择车辙清浅的那条路。”

　　方彪道：“哦，原来如此，将军果然料事如神。他们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卓云道：“近日我追随狄大人督察盐政，耳濡目染之中，也将食盐的晒制过程了然于胸。所以我在冯记酒铺，看到酒水撒了一地，酒缸却被运走，自然联想到劫匪一定是将食盐融化在水中，装进大酒缸，那盐水随浓，却是无色无味，于是他们骗过守城士兵，混出了城门。”

　　方彪道：“听守城的卫士说，他们打开了几只酒缸，而且确实闻到了酒香啊。”

　　卓云道：“这正是这伙劫匪的高明之处。他们在每一辆车上，都留有一只酒缸，里面装的是正宗的冯记老酒。每到检验的时候，他们不等卫兵张罗，自己先将那缸真正的冯记老酒打开。在冯记酒铺之中，你也曾闻到，冯记老酒酒香扑鼻，士兵们查验之时，闻到酒香，又看到一一打开的每一只酒缸里装的都是透明的液体，便不再怀疑，于是这伙劫匪便混出了白帝城。”

　　方彪道：“哈哈，不过这伙劫匪再狡猾，也没能逃过您的眼睛，这满满一滩盐水，还是被您照单全收。将军，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卓云道：“你火速回城，找白知县去搬救兵。”

　　方彪道：“将军，这太危险啦。万一劫匪杀回来你们怎么办？那可是一百多名高手啊。”

　　卓云一笑：“不会的。就算他们杀出来，他们也运不走食盐。你看，酒瓮都被打碎了，他们用什么装盐水？他们也在等着盐水晒干，晒成白花花的食盐呢！我断定，盐水晒干之前，他们绝不会有任何行动。你快些回城搬兵。”

　　方彪答应一声，趁着夜色，纵马向白帝城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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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捕快世家
皇甫卓云率领十来个捕快围在盐水旁，命人点燃篝火。

　　小马捕快道：“皇甫将军，你与大家休息，我去站岗。”

　　卓云微微一笑：“不必设置岗哨。大家原地休息。”

　　小马捕快奇道：“不设岗哨？万一劫匪杀过来，我们岂不是措手不及？”

　　卓云不理会他，命令道：“追捕一天啦，大家都累了，全都解下马鞍，刀枪入鞘，怎么舒服就怎么睡吧！”

　　小马捕快说道：“解下马鞍？皇甫将军，不设岗哨也就罢了？马鞍都解下来，这不是太轻敌了？”

　　皇甫卓云道：“你这小捕快，倒也有趣。我来问你。今年你多大啦？”

　　小马捕快道；“一十七岁。”

　　“这么年轻，就做了捕快？你叫什么名字？”

　　“马无贼！是父亲给我起的。”

　　“马无贼，好名字！”

　　“父亲教导我，一定要从小就磨砺自己，做一个名满天下的好捕快，抓尽天下盗贼。”

　　“哦？你从小就有这么远大的理想？”

　　“是啊。从七岁开始，我就追随我父亲一起办案啦。而且，还给他出了不少的好主意。”

　　皇甫卓云道：“是吗？你父亲是谁？”

　　说道这里，小马不快的眼神忽然暗淡下来，低下头沉默不语。皇甫卓云正奇怪，一名捕快回道：“他的父亲就是白帝城的捕头马成。去年办案的时候，在山中追捕一个江洋大盗，不慎被那伙强盗杀死了。”

　　皇甫卓云听了，心中一动，怜惜的望着面前这颇有些执拗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