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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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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绮梅要进门,田君未喊等等,然后问:“听课时在看什么书?”
“但丁,《神曲》。”
田君未认真地:“你看我应在地狱第几层?”
“地狱第二层,和法郎赛斯加&;#8226;保罗他们一起,同那些为爱情而死的灵魂在狂风中飘荡。”
田君未不以为然:“事实不是这样!但丁听了我的故事,会为我的执着激动不已,让我入了天堂。”
韩绮梅笑:“你的故事,但丁先生听了,最多只是忽生怜悯。把你安排在地狱第二层,已给你面子!”
韩绮梅进门。
田君未摇摇头,转身离去。 。。
二十、这样的安静很美很危险
与田君未玩过口舌游戏,韩绮梅自觉无味。那个冬天,都选择了转身离去,不管谁先谁后,不管谁在谁离开后有过回头,南辕北辙的两个人,都已不是曾经,不是曾经,一切都可以过去了。何况两人之间,本就连个约定也没有。田君未的到来,她毕竟做不到波澜不惊,思想会逃离禁锢,会思考这个人何以把那些需要越过关山重重的真话说得轻而易举。
她不是一个有明确信仰的人,就像她始终不清楚如何去爱或应该去爱一个什么样的人,她是被动的,连她的家庭,她也没有主动去爱的光彩,连爱母亲,也是退让的姿态。而现在,她在田君未的身上似乎洞见了信仰的光辉,为信仰主动出击的勇气,遵从生命本身直接感受的酣畅淋漓。这信仰不由群体鼓动或操纵,是田君未个人的,自由的,对人间有细腻伤感的普遍的温情,却又为信仰不惜与人间作战。这信仰来自一个人的原质,田君未的血液。他让她看到了生命存在的健康明朗的形式,如朗朗乾坤,一扫尘埃,不见阴霾。
她在晦暗的匍匐之中,对田君未进行仰视。这感觉依然在肯定与否定的徘徊之中。信仰是一种沐浴和光照。韩绮梅不缺乏对灵魂的想象力,对信仰同样只有想象没有定义,教育也不曾给予她关于信仰的整体认识,田君未的光辉是庸常生活中的偶然一灿,不是可以陈述的系统哲学。她想他会在这个充满断裂和破碎的环境里创造一些意想不到的故事,结果他的出现还是平常,那一点点突然成就不了大气氛,他那点独特像校园繁盛的花草树木一样,大不了是沉闷生活的点缀。他不是飘扬的旗帜,他的洋溢着独立品格的声音只能混淆在凌波中学的嘈杂或沉寂。她有时也莫名地由他联想起“社会良心”“社会道德”,又会即刻醒悟联想的过头和虚妄。
在她没有逻辑分析的感受中,仰视,她与他更近,平视,反而拉远了距离。在人的精神空间,本来就有许多的形式。一种是平面横向的,世俗人间的。一种是立体纵向的,从天堂到地狱,从宇宙到人心的无限深,此种精神形式,与人间交叉之时,精神亦经受磨砺。精神若为剑,激发剑之灵性的神物正好在人间。以血淬剑,必靠血肉之躯。韩绮梅与田君未同样处在纵横交错的精神迷宫,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一会儿近一会儿远。他是一束光吗?看到君未手拿变了形的金属饭盒落寞地走向食堂,她没法不质疑对他的宏大想象。他是她的同学,同事,是她身边的人,像她一样的庸碌世界寻常人。这样想着,她为自己把某种空想附加在他身上而觉自己的可笑。
田君未就在庸常生活中以他的方式离她越来越近。
星期天。下午。韩绮梅在婆家洗好几条被子就去娘家看看,采薇园园门锁着。她回校,在校门口碰上两个来找她的学生。
在住舍给两个学生释疑解惑结束,韩绮梅去了办公室。
她正备课,黄书记很神秘很严肃地叫“韩老师来一下”。
她跟黄书记到校长室。
黄书记猛吸一口烟,习惯性地眯眯眼睛,说,小韩啦,我受校长室及支部的委托,找你谈个话,啊,谈话的中心呢,啊,是建议你入党。
韩绮梅吃一惊:“我?入党?”
黄书记挥挥手,示意韩绮梅听他说下去。教师是履行教育职责的专业人员。他说。他将党的基本路线,人民教师的基本任务,各大主义,用他无数的“啊”串连起来,塞进韩绮梅的意识。
韩绮梅听得累,又认为入党是离自己非常遥远的事,心里还惦记着备课,便插言,黄书记,谢谢领导的信任和关心,我回去想想……
黄书记挥挥手,示意她继续听下去。
——当一个教师,思想的纯洁很重要,对学生进行共产主义远大理想的教育,要他们抵御资本主义和封建主义腐朽思想的侵蚀,啊,自己没有良好的思想怎么行呢?要造就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人才,自己先要成为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教师。你的爱人也很不错,李强国,我们都知道他……
黄书记抽烟实在太多。烟之于他,除了熏黄他的牙齿,还注定他在用语言熏陶人精神的同时用浓浓的尼古丁熏陶人的呼吸道。他随地弹出烟灰。父亲说,抽烟留下的烟灰,跟吃鱼留下的鱼渣鱼刺一样,是应该由自己妥善处理的垃圾。这烟味已经习惯了,黄书记的声音也已经习惯了。她今天的感觉有些怪异。那一张一合的不是嘴巴,是足以污染整个大气的烟囱,那声音也越来越含混不清,浑浊的低音令人捕捉不到一个清晰的音符。黄书记谈兴正好,一张口永无休止,全然不管听者有无兴致。韩绮梅胃腔里腾起一股苦味,直到喉咙,越来越浓,整个人感到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拖着下沉,脖子没有支撑的力量,她只能用双手勉强支着意识还算清楚的脑袋。她还能觉悟领导动员她入党是件庄严神圣的事,这是第一次有人当她一个人的面将她与“使命”联系一起。她挣扎着抬抬头,四周泛化成浑沌的金黄色,黄书记的影子遥远而模糊,她处冲洗照片的暗室。
全身发冷发麻,无法抵抗的虚弱突然降临。
“黄书记,我明天的课还没备好。”她拉扯出一个笑,脸色惨白。
黄书记谈兴极高,嫌韩绮梅结束太早,意犹未尽地问什么时候。
韩绮梅挣扎着看清手表,四点过七分。
她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声音沉闷,视觉模糊,听觉封闭,整个人变成了真空的箱子,那声音分明就在箱子里。恍惚陷在万里黄沙,茫茫流沙要将自己吞噬。强光照耀,万籁俱寂,她躺倒在流沙,逐渐沙化。
黄书记终于移步,上帝!
韩绮梅摸索着走到初二(3)班教室的门口。黄书记忽然回头要说什么。
算了吧,我快死了。她在心里虚弱地喊。
“黄书记的话,我听了……受益不浅,我……会……认真……考虑的。”她用最后的意识应付。共产党员临到牺牲总有话说。
黄书记终于走了。
她晃进教室,努力避免脚步的踉跄,极力辨认一个座位,扑倒在座位上。也不知过了多久,逐渐清醒。树木葱郁,天空蔚蓝,重回人间。脸上手上尽是细密的汗珠,背上腋下一阵凉气。虚汗把贴身的衣服湿透。
她在一场兵荒马乱之中耗尽力量,元气大伤。缓慢抬头,与一个人近距离的四目相对。君未在她的对面,单腿跪在板凳,双手撑着桌沿,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你没事吧?”
一瞬间天地变色,力量消失,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清,更奇异一点,从此以后,我再也无法回答你的询问。韩绮梅苍白着脸笑了,没事,可能是受了凉。
愉快的笑意像阳光洒在来不及褪去的冰雪上。
一句“你没事吧”,和他怔怔的模样,让她觉有阳光追赶,温暖得无以言表。再往深处想,四个字的问句简直是一个魔咒,从第一次到现在,每次都让她神思恍惚荡气回肠,这个人,每次就如此如此的巧,在错综的人流,在时光的轮回,在她孤立无援的时候,来到她的面前,看好她,然后怔怔地问一句“你没事吧”。
他为何只是“过从窗下”,终不能在身边?韩绮梅一阵茫然。
韩绮梅起身要走,田君未紧张地喊,别动,等等。然后飞速离开教室。
不知他要干什么,她等了一会,飘浮着步子下楼,见田君未急急上楼,十分小心地握一个玻璃杯。
“叫你等等,怎么下来呢?肯定是低血糖,快把这糖水喝掉。”
袅袅飘忽的热气,透明玻璃杯,轻蹙的眉毛,担忧的眼神,这是人间多么美好的景致。韩绮梅想伸出手却感不堪重负,她无声地从他身边走开,心里依然是那一句,你还是离我远一点的好。下最后一级台阶,她拂去害怕人见的泪水。却不知他紧跟在后。
玻璃杯引领田君未第一次进了韩绮梅的房间。他将杯子放窗下的书桌,默然离开。窗外向晚的秋阳穿透那高洁光的物体,莹莹阴影间射出一道晶脆脆的光芒。
那天晚上,下起了毛毛细雨,田君未怀抱一把吉他坐屋檐下。吉他声起,歌声贴近了旋律萦绕雨雾之中。音乐是连接肉体与灵魂的媒介,最蒙昧的人,灵魂也可被音乐叫醒。凌波中学的所有耳朵都有一时半会被田君未的歌声吸引。吉他的伴奏也耐听,编排没什么变化,不噪不浮,随波起伏的感觉。一开始,韩绮梅也只觉歌声好听,后来一句两句透过迷朦的雨雾清晰传来,她才了解,君未演绎的,是那首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十四行诗:
且倾听,且咀嚼
也许甜蜜,也许苦涩
……
宁静成为永恒
一如亘古的怀念
君未的歌声是一株生命力旺盛的热带植物,这株热带植物有长长的会绕人的根须,缠得她要窒息。还提什么“永恒”,还提什么“亘古”,这世上,又有什么能“永恒”,又有什么能“亘古”呢?
此后的许多个黄昏,她被同样的歌声反反复复苦苦地纠缠。
他在屋檐下唱。他在树下唱。他在斜阳里唱。他在月下唱。
想躲开的韩绮梅不得不仔细聆听。他的透着纯朴古典韵味的声音,像是决心独自逍遥,又记挂着一些断断续续的事,一会趾高气扬,繁花盛开,一会泛舟消愁,林木萧萧。这时候的声音不在唱,也不在吟,似吟非唱,像是暮霭烟暝中飘过一股楚地的巫风。吉它总有流浪的气息,它斜挎在一个人的背上,随义无反顾的背影天南地北地流浪。君未的声音也是这样,在沙漠和森林,到处游荡,还有股巫蛊之气,使听者渴望走到歌者的身旁,静静地听,甚至愿意陪他到世界的任何地方流浪。韩绮梅是不可能陪歌者流浪了。她除了静静地听,默默流泪,她不能因为他的歌声罔顾其他。
凌波中学的年轻人喜欢上了他的歌唱。因为他的歌声他的吉他,还因为他的一张喙头特多的嘴巴,他很快成为凌波中学青年教师的中心。田君未和钟澄羽共有的空间经常聚集一帮热情澎湃的青年人。近来田君未又有新动向,他绝不允许别人到他那间房去,这无疑使散发浪漫气息的田君未又多了层神神秘秘。
韩绮梅与田君未之间不冷不热,她坚持不去他那里,他也没再进过她的房间。
田君未的魅力在秋天的凌波中学渐渐释放。尽管与周围的沉闷与破落相比有点跑调,并不影响他成为凌波中学最有朝气、最有亮度的部分。他神采奕奕地穿行在梧桐树间晾着的湿漉漉的被单、尿布、裤衩下面,津津有味地吃着食堂里老得泛黄的苋菜,与他的学生在操场上火爆十分地玩篮球惹得学生惊天撼地的尖叫,在屋檐下一边搓洗衣服一边跟其他人神侃澳大利亚教育学教授布赖恩&;#8226;J&;#8226;卡德威尔的教育管理、学分制及怎样培养驾驭未来的先导者。一群活泼好动的学生喜欢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像二十一世纪的发烧“粉丝”追随他们心中仰慕的偶像。
凌波中学最经不得冷风。
当老人在嘱咐晚辈们多穿点衣服的时候,凌波中学的风就有点生涩麻木了,枯黄的梧桐叶满地翻飞,秋阳懒懒散散的,把破损的球架、支撑危房的木头、地上一块接一块的青苔、教学楼上支离破碎的玻璃涂抹得苍苍凉凉。
就是在这样的风中,田君未变得与周围格格不入,不合时宜。
风是渐渐、渐渐地变冷,田君未失去他作为凌波中学一分子的意义也有一个渐变的过程。
这渐变的过程,田君未不知道,变化的起始他也不知道。
有人说,田君未到凌波中学后的不受欢迎是从天气变凉的那天开始的。
那天凌波镇的高音喇叭在播放气温变冷的消息:
“9月北方冷空气开始逐渐活跃并南侵影响我地区,气温较上月下降6℃左右,天气迅速转凉,雨水有所增加。提请抓好目前有利天气,重视做好晚稻肥水管理和病虫监控防治,同时也要注意做好预防秋季低温的工作,适时采摘棉花,播种油菜和草籽。”
凌波中学宣传栏前的一拔人没谁去关心天气变冷。
李申正校长在亲自抄写一篇学生文章,其他人围着看。
文章标题是:我的父亲。
文章大意是:我的父亲性情温和,为人正直。有一次,我考试舞弊,老师并没批评我,被父亲知道后,父亲吹胡子瞪眼,大发雷霆,并把监考老师训斥了一顿,从此,我改过自新,以父亲为榜样,立志做一个正直的人。
李申正一边抄一边问:这文章怎么样?
校长亲自抄写的文章,一定可圈可点,旁人都说:好,好!
刘日华老师也说:父亲的形象刻画不错。
文章抄到最后一段,田君未来了。
这父亲明摆着有精神病嘛,他说,既然是性格温和,何以小孩子犯点常见错误就大发雷霆?
说完,田君未哈哈一阵傻笑。旁人也笑,旁人早已知道,李申正抄写的作文是李申正的儿子李涵所写。
这件事大家笑笑就过去了,事情发展到后来,人们才觉得这件事非同寻常,它是导致一个人发展结果的端倪,至少,它在这个人的历史上举足轻重。
教学比武在嘉名拉开序幕。这次比赛,不择参赛者年龄,学科定在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国庆之前,有大批教育行家要到凌波中学听课。
冯天琦特意找到韩绮梅,问了教学进度,对比武时可能上到的课文进行了分析,并祝韩绮梅能获得好成绩。
李申正召集全体教师会议,认真应对这场轰轰烈烈的教学比武。
会议由主管教学的副校长冯天琦主持。
田君未夹着一本《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进了会场。
冯天琦:“今天召开一个短会。主题是,集中精神,团结协作,高水平参加这次教学比武,向全县乃至岩霞地区推出我校高水平的教师,借以促进我校教育教学质量的提高。现在,请李校长就这一项工作提几点要求。”
李申正:“这次大比武,是给我们一次锻炼能力、增强实力、开发潜力的机会。外面发达地区都在搞‘名师工程’,想方设法帮助骨干教师在大范围内获得知名度,成为高一级的、有影响的名师,我们也要把握好机会,认真地对待,在比武结束之前,我们要把比武放在教育教学工作的首位。每位有可能参加大比武的教师,要潜心备好比武课,每一堂要参加比武的课,至少在大比武前试讲三遍。现在,分学科进行讨论,每个学科先推选两名参赛的老师,明天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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